徐建章：呵護學生思維發展的“活水”源頭

浙江省杭州市蕭山區瓜瀝鎮第二初級中學社會學科教師徐建章扎根農村初中30余年，始終思索探解教育的元問題，創新“破題式”教學模式并在教育改革新背景下持續完善，破教學之課題而立育人之本義，引導學生培養問題意識和獨立思維能力，使其在合作討論與思考中，不斷提高問題質量，探求問題的解決之法，讓他們能夠聯系實際，在問題之上產生新問題，以人文關懷浸潤學生心靈。

打破傳統教學桎梏

十二年前，當徐建章講到“我國素質教育的目的，就是培養學生的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時，一個女學生突然站起來“發難”，她認為現在的課堂教學幾乎沒有培養學生的這兩種能力。徐建章被問得愣住了，他感到被深深地刺痛。“當時的教學過程是機械式的，學生被當成灌輸知識的容器，而非等待被點燃的思想之火。”

他想起一句古語：學貴有疑，小疑則小進，大疑則大進。之后的歷史課，他想：“不如在引出課題后，讓學生圍繞課題來設計問題。”在講解“中國進入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時，徐建章讓學生提問，學生愣了片刻之后，紛紛提出“什么是社會主義”“為什么要進入社會主義”“怎樣進入社會主義”等問題，并結合教材知識解答。在另一個班級，在講解改革開放時，他讓學生設想，如果他們來上這堂課，會怎樣設計問題，并提出自己的疑惑。徐建章介紹，最初這是一種樸素的摸索，開始把教學課題作為支點，教師作為引導者，去撬動學生自覺的問題意識，把“以學生為主體”真正落到實處。“以課題激發學生提問，是育人這片活水的源頭，也是教學改革的起點。”徐建章說。

讓學生來提問固然好，但也遇到了一些問題。由于農村學生知識基礎較為薄弱、思維發散，他們會提出很多基礎問題，徐建章在回應學生問題的同時，注重培養他們的理解力。比如教材上講到，我國通過三大改造進入社會主義，學生不理解社會主義的基本概念，徐建章從政治、經濟、法律等角度舉例論證，擺出自己的看法，告訴學生，如果覺得老師的回答沒有道理，課后再交流。在徐建章看來，教學還需要貼近學生的生活語言，讓他們聽得懂，才能使其理解和掌握知識，為后續進一步引導其提出高質量問題打好基礎。

讓每個學生都提出問題，導致了問題多得“滿天飛”。徐建章調整了策略，讓學生分組討論，每組提出一個問題。這一過程中，學生需思考問題質量并說服組員。團隊協作與頭腦風暴在課堂持續發生。起初，徐建章會忽略一些看似無關的問題，將學生寫在黑板上的問題擦掉。但后來反思這種做法打擊了學生的積極性，于是他積極回應學生“你問得很好，老師都沒有想過，課下我們再詳細討論”，等到空閑時間，他就履行承諾，與學生一起探討那些未解答的問題。

“請君入甕”讓思維培養成為空談

慢慢地，徐建章感覺學生變化了，他們變得更積極主動，不論課上課下，習慣了發問，師生關系特別融洽。學生變得“有點沒大沒小的”，他感覺自己終于“品嘗到了育人的快樂”。

但培養問題意識仍只是起點，學生還必須具備解決問題的能力。每當學生提問，徐建章會習慣性替他們整理解答，但他想：“我不能大包大攬學生的問題，他們梳理解決自己提出的問題，是一種很重要的思維訓練。”有時，如果學生沒有提出課標中的問題，徐建章會順勢說：“受同學們熱情提問的啟發，老師也有一個問題，來和大家比一比誰的問題更好。”如果學生沒能解決好自己或教師提出的問題，他就“幫一把”，但鼓勵學生用自己的語言表達仍是他時刻關注的。徐建章認為，在“破題式”教學課堂上，除了承擔引導者的角色，教師也是與學生共同探究的合作者。在以學生為主體的教育里，教師要警惕傳統的慣性思維，牢記自己的身份定位。

謝同學喜歡畫畫，即使被班主任安排坐在講臺旁邊，也總在徐建章的課上畫。徐建章“放任不管”，平等對他，仿佛和謝同學在兩個平行宇宙里。慢慢地，謝同學被徐建章的熱情與尊重感染，開始經常跑辦公室找他問問題。在2024年秋季學期一次滿分60分的歷史考試中，謝同學一改以往14分左右的成績，拿到了41分。他對徐建章說：“我一定要學好你的課，因為你真心對我們好。”

近些年來，批判性思維等高階思維培養成為教育改革中的熱點話題。對此，徐建章有著自己的思考。“對于流行的東西，我有一種天然的警惕心理。”他認為，低階思維與高階思維的關系非常密切，“低階思維是高階思維的‘發動機’”。對于中國中小學生而言，根據布魯姆認知層次理論，他們往往缺乏高階思維中的創造力、低階思維中的理解力。“在我講授道德與法治課時感到有一定難度。由于學生年齡較小、其他主客觀條件限制等因素，他們的知識與思維基礎薄弱，非常缺乏社會實踐機會和經驗。例如，他們難以理解什么是國家機關。現在仍然有很多教師牽著學生往既定的教學套路里走，這種‘請君入甕’讓低階思維培養無從談起。”

有次課前，徐建章說“該學習‘走進臺灣’了”，一個八年級學生問“為什么不修一條路直通臺灣”。徐建章認為教師應該維護學生的這種直覺，從而為低階思維的“流淌”營造適宜的土壤。如此，在理解的基礎上，高階思維的培養才成為可能，否則就只能是“空中樓閣”。“低階思維像河流的發源地，高階思維就是汪洋大海。在入海前，請呵護好源頭。”

在問題中產生新的疑問

2024年起，浙江省中考社會學科的卷面分值提高至100分，在過渡期后，全省統一改開卷為閉卷考試，同年起，中考社會學科類各科分值設置為道德與法治40分、歷史40分、地理20分。教了25年九年級畢業班的徐建章，在2024年開始教七年級的歷史和地理兩門學科，初期感到了一定壓力。在新形勢要求下，他思索著破題式教學的創新之路。

不留課后作業，徐建章堅持了16年，并仍然決定堅持下去。他認為，破解學生的刷題思維，首先在教師。關于不留作業這一規定，學生歡迎，家長也在逐漸理解，很多教師卻還不敢放開手，大量重復低質的作業嚴重影響了學生的身心健康。要破解難題，一是提升教師對作業的實踐理解力，例如對基礎教育價值的理解、對學習規律的理解和對教師職業的理解等；二是提升教師在全球視野下對教育的理解，我們需要持續不斷地“睜眼看世界”，知曉其他國家對作業的理解有哪些新思維、新變化。徐建章堅持將習題全部消化在課堂上，與團隊研究新課標、新考綱，精煉習題數量與質量，讓習題能激發學生思考，切實增強學生提出問題、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有些作業像藥物，‘是藥三分毒’，一粒‘特效藥’，勝過粗制濫造的一大把。”徐建章比喻道。

在中考改革、新課標、新教材的背景下，要繼續發揮“破題式”教學優勢，徐建章認為教師必須更加精心備課，擴大自身知識儲備，預設問題以迎接來自學生提問的挑戰。不斷引導學生提出有價值的問題，關注學生提問的思維過程，引導學生認識事物一般規律，并鼓勵其在現有問題上產生新的疑問，讓問題的數量“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摒棄“把學生問題都解決了就是完美的”等錯誤觀念。另外，教師一定要維護好學生的自尊心，引導其尊重他人人格和提問的權利，這也是一種道德與人文教育。

“破題式”教學模式，破的是當堂課題、如何提問解問的難題，更是教學創新的大題。在當今“知識大爆炸”浪潮下，若教師一味讓學生提問而不顧問題質量和提問解問的思維過程，學生只會依賴教材提問，又或者依賴人工智能提問，則都無法真正破題。徐建章總結道：“‘破題式’教學的核心理念是打開、開放與民主。”不論在社會學科，或是其他初中學科，都可以打開課堂，轉換課堂的主體，把教學目標設計的權利開放給學生，師生在探究中平等、民主地相處。這能讓課堂更聚焦于對問題的思想交流，不斷提高育人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