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利用DESTA數據庫對2002—2020年間RCEP成員國FTA爭端解決機制的規則深度進行測算,并測度其深度變化趨勢,發現諸經濟體在規則制定和實施上凸顯的不同特點,緣于RCEP成員國在制度建設過程中需要平衡多重因素。RCEP的爭端解決機制具有開放性、靈活性、漸進性、包容性等優點,但與TPP、CPTPP、歐日EPA、USMCA等高標準FTA的爭端解決機制相比,尚存在規則深度有限、覆蓋范圍偏窄、普適性有待提高、未建立獨立的投資爭端解決機制等不足。中國應發揮作為負責任大國在區域經貿規則構建中的建設性作用,為RCEP爭端解決的升級完善貢獻中國力量。一是在國際層面推動完善制度治理體系,拓展RCEP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推進機制創新發展,擴大RCEP爭端解決機制覆蓋范圍;發揮統一規則效用,打破“意大利面碗效應”;加強能力建設,為發展中成員國提供技術支持和援助。二是在國內層面將RCEP爭端解決規則中只作原則性規定的事項在國內法中予以細化;基于爭端方的不同背景選擇恰當的處理爭端方式;鼓勵我國自貿試驗區創新爭端解決制度,并推廣其經驗和模式;國內企業應未雨綢繆,努力維護自身利益,高質量實施RCEP,并為促進RCEP爭端解決規則升級談判做好準備。
[關鍵詞] 爭端解決規則" " RCEP" " 比較" " 升級完善
[中圖分類號] F740.41"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004-6623(2025)01-0069-13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在全球經濟增長低迷、各國增長步伐不均衡的背景下,《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作為世界上人口最多、經濟規模最大的自由貿易區,自2022年正式生效以來,顯著促進了中國和RCEP其他成員國的經貿合作。然而,隨著RCEP域內貿易和投資規模的擴大,在構建更加緊密的產業鏈供應鏈伙伴關系的過程中,RCEP成員國間潛在的摩擦、爭端和糾紛也在不斷增加,這對RCEP爭端解決規則的有效實施提出了客觀需求。RCEP第十九章“爭端解決”,專門為產生自RCEP締約國之間的爭端提供了解決程序和規則。由于RCEP國家發展水平、治理體系和體制機制的差別較大,包容性的RCEP同時設置了適用范圍的諸多例外,并包含對最不發達國家締約方的特殊和差別待遇。因此,“敞口”的RCEP爭端解決機制適用范圍其實十分有限。隨著RCEP的深入推進,RCEP爭端解決機制亟須升級完善。
圍繞RCEP爭端解決機制的研究,國內學者主要聚焦于RCEP爭端解決機制的特征分析、完善路徑以及對中國的影響等方面。在機制特征分析方面,孔慶江(2021)指出RCEP爭端解決機制具有延續東盟“+”自貿協定特點、注重多樣性和靈活性、體現漸進性以及具有規則導向性等特征。張建(2022)詳細分析了RCEP與WTO爭端解決機制在爭端解決原則、方式、管轄權、程序等方面的區別,認為RCEP更加重視磋商,程序自治性和效率性更高,但在適用范圍方面則相對較窄。吳琦和林澤偉(2023)的分析也得出了相似的結論。趙宏(2024)則從“契約”到“準司法”的演進視角,分析了國際爭端解決機制的發展趨勢,認為RCEP爭端解決機制體現了國際爭端解決的多元化發展趨勢。呂寧寧和蔣欣(2023)通過比較研究指出,RCEP爭端解決機制具有開放性、靈活性和循序漸進等特點,但同時也存在適用范圍窄、執行保障不足等問題。婁衛陽(2021)指出RCEP應盡快納入投資者—東道國爭端解決機制,且對最不發達國家特殊差別待遇條款操作性不強。樊子宣(2023)則特別關注了RCEP爭端解決機制中的特殊與差別待遇條款,指出其權利主體范圍模糊、義務主體和程序規定不明確、強制約束力弱等問題。圍繞機制完善路徑,馬忠法和唐金翎(2022)提出了構建RCEP投資爭端解決機制的四項原則:最大公約數原則、融貫性原則、靈活高效原則和漸進性原則,建議在短期以現有機制為主,長期追求爭端解決的司法化。在對中國影響方面,袁星(2021)認為,RCEP爭端解決機制為成員國提供了新的解決平臺,可為“一帶一路”合作提供區域范本,并推動中國在爭端解決機制中提出“中國方案”。劉欣然(2024)則從“一帶一路”愿景出發,強調了構建多元化、多層次爭端解決機制的重要性。
國外學者對RCEP爭端解決機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機制的制度設計、ISDS①機制的缺失原因以及“ASEAN方式”②的影響。在制度設計方面,Massimo Lando(2022)從“ASEAN方式”的視角分析了RCEP爭端解決機制,認為該機制成功地將“ASEAN方式”納入了適用于主要非東盟經濟體的條約中。RCEP的磋商程序雖看似可選但實際上是強制性的,第三方加入程序體現了“ASEAN方式”的特征,而專家組程序則顯示了對WTO DSU管轄權的尊重。關于ISDS機制的缺失,Andrew Lugg et al.(2024)通過構建兩階段國際條約談判理論框架,深入分析了RCEP談判過程中各方立場的演變。盡管多數RCEP成員國在初始階段對ISDS持開放態度,但談判過程中的國內政治變化、制度發展等因素導致了最終未能納入ISDS機制,特別是馬來西亞政府立場的突然轉變,成為推動廢除ISDS機制的關鍵力量。Giang amp; Huy(2024)則從越南的視角研究了RCEP文本中ISDS機制缺失的影響,并提出了三種可能的解決方案:建立常設投資法院系統、改進型ISDS仲裁機制以及以預防機制替代ISDS,并強調需要在保護投資者權益和維護國家政策空間之間尋求平衡。
綜上,現有研究從制度設計、運行機制及發展趨勢等多個角度對RCEP爭端解決機制進行了探討,為本文研究奠定了重要基礎。然而,既有研究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現有文獻多為定性分析,缺乏對RCEP爭端解決機制規則的系統性實證評估;第二,對RCEP爭端解決機制與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的比較研究相對薄弱,特別是缺乏基于量化指標的客觀對比;第三,對爭端解決機制與其他制度安排的協調銜接研究不夠深入,難以為RCEP的制度優化提供有效指引。本文試圖做出彌補,通過構建爭端解決機制深度指標,利用(Design of Trade Agreements)數據庫①進行實證分析,并與CPTPP等高標準FTA進行系統比較,以期在以下方面實現邊際創新:首先,提供衡量爭端解決機制深度的量化標準,賦值測度RCEP爭端解決條款的深度;其次,構建評估FTA爭端解決機制的分析框架,計算RCEP各成員國及其他較高標準FTA爭端解決機制條款深度,通過比較分析RCEP成員國的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變化趨勢,對RCEP爭端解決機制主要內容的升級方向進行探究;再次,分析RCEP爭端解決機制的不足及提出中國助推RCEP爭端解決機制升級完善的相關策略。
二、爭端解決機制條款指標構建
DESTA數據庫從不同角度對各個FTA的爭端解決機制條款進行了描述,本文選取其中較有代表性的33個具體問題作為分析對象,將FTA文本中對這些問題的覆蓋率作為爭端解決機制深度的代理變量(表1)。
第一步,在DESTA數據庫的FTA爭端解決機制欄目中,確定了33個分析爭端解決機制條款深度的關鍵問題。
第二步,對每個FTA進行評估,判斷其是否包含這33個問題的爭端解決機制條款。每個被包含的條款記為“1分”,不被包含的記為“0分”。
第三步,對每個FTA的所有得分進行算術平均計算,得到的平均值作為該FTA爭端解決機制深度的代理變量。
通過以上步驟,可以得到一個衡量RCEP成員國FTA爭端解決機制深度的綜合指標,以及規則深度指標計算賦值方法①。
三、RCEP成員國FTA
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測度
(一)RCEP各成員國FTA爭端解決機制的規則深度測度
根據上述的規則深度指標計算賦值方法,本文利用DESTA數據庫對2002—2020年間RCEP各成員國FTA爭端解決機制的規則深度進行測度(表2)。通過對比各國數據,可以看到不同國家在規則制定和實施上的差異和特點,從而刻畫出各成員國在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上的動態變化。
從計算結果可以看出,2002—2020年間RCEP成員國FTA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呈現出以下特征:首先,整體發展趨勢具有波動性上升特征。多數成員國的FTA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從2002年的0.5—0.7區間逐步提升至2016—2019年的0.7—0.76區間。這反映了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中,成員國對FTA爭端解決機制建設日益重視,爭端解決條款不斷完善和深化。
其次,成員國之間存在明顯分化。可以將成員國分為三類:第一類是日本、韓國、澳大利亞等發達經濟體,其FTA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普遍維持在較高水平(0.7—0.79),表明其更注重制度性安排的完備性;第二類是新加坡、馬來西亞等新興市場經濟體,呈現明顯的追趕態勢,規則深度從早期的0.5左右提升至0.73—0.76;第三類是柬埔寨、老撾、緬甸等欠發達成員國,其規則深度相對較低且變化不大,長期維持在0.52左右。
再次,規則深度出現階段性回落。2020年所有成員國的規則深度均降至0.48,主要原因有三個:新簽署FTA在爭端解決機制設計上采取了更為靈活審慎的態度,全球貿易環境變化導致各國對爭端解決機制約束力的重新權衡,區域經濟合作模式轉型帶來的制度調整需求。
此外,規則深度演變呈現路徑依賴特征。多數國家的規則深度變化軌跡與其參與區域經濟合作的歷史進程和經濟發展水平密切相關。例如,東盟早期成員國(如新加坡、馬來西亞)的規則深度變化較為活躍,而后加入的成員國則相對穩定。
這些特征反映了RCEP成員國在制度建設過程中需要平衡多重因素。一方面,要推進爭端解決機制的規范化和高標準化;另一方面,也要考慮成員國發展水平差異和實際履約能力。顯然,未來RCEP爭端解決機制的發展,既要保持制度剛性,又要兼顧各方利益訴求和承受能力。
(二)RCEP各成員國爭端解決規則深度發展態勢
為更好地體現RCEP各成員國爭端解決規則深度發展趨勢的特點,本文將RCEP成員國中TP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成員國與非TPP成員國分別進行測度②,結果見圖1和圖2。可以看出,從成員國類型差異視角來看,TPP成員國與非TPP成員國在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的發展軌跡上呈現出顯著差異。
1. TPP成員國群體的起點優勢明顯
從圖1可見,TPP成員國(如日本、新加坡、澳大利亞等)的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在2002年就已達到0.7左右的較高水平。發展軌跡平穩,其規則深度波動區間相對集中,大多維持在0.67—0.79之間,表明這些國家在FTA爭端解決機制設計上具有較為一致的高標準追求。協同性強,TPP成員國的規則深度變化趨勢較為同步,反映出這些國家在區域經濟合作制度建設上的協調性較好。
2. 非TPP成員國群體的起點參差不齊
從圖2可見,非TPP成員國(如柬埔寨、老撾、緬甸等)的初始規則深度值普遍較低,且國別差異顯著。一是發展不均,部分國家(如馬來西亞)呈現明顯的追趕態勢,而其他國家則長期徘徊在較低水平。二是波動性大,規則深度變化幅度較大,反映出這些國家在制度建設過程中面臨更多的不確定性和調適壓力。
3. 群體互動關系具有趨同效應
從圖3的整體趨勢看,兩類群體的規則深度差異雖然持續存在,但呈現逐步收斂的態勢,特別是在2015年后。這主要是因為兩方面的作用:一是示范作用,TPP成員國的高標準實踐對非TPP成員國產生了積極的示范效應,推動了整體制度水平的提升。二是互補性,兩類群體的差異化發展路徑,實際上形成了RCEP框架下的梯度發展格局,有利于兼顧不同發展水平成員國的需求。
這種多元化格局的形成,反映了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中的復雜現實。成員國間存在制度能力差異,法律體系完備程度、執法能力和治理水平等不同,各國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導致各國對爭端解決機制的需求和重視程度不同。各國對國際經貿規則參與程度不同,參與國際經貿規則制定的深度影響著各國的制度建設能力和水平。
不同類型成員國規則深度變化的背后反映了其深層的經濟動因。發達經濟體維持高水平規則深度的動因包括完善的法律體系和豐富的爭端解決實踐為其提供的制度基礎,較強的經濟實力使其能夠承擔高標準規則帶來的合規成本,發達的服務業和高新技術產業對知識產權保護等高水平爭端解決機制有迫切需求。新興市場經濟體呈現追趕態勢的原因包括經濟轉型升級推動其主動對標國際高標準規則,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的深化要求其提升爭端解決能力,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促使其加快制度創新。導致欠發達成員國規則深度相對滯后的因素主要包括有限的制度執行能力影響其采納高標準規則的積極性,經濟發展階段決定了其對爭端解決機制的需求相對初級,人力資源和技術能力不足限制了其參與復雜爭端解決程序的能力。
從圖1—圖3可以看出,RCEP成員國中TPP成員國的發展態勢對RCEP爭端解決機制的未來建設具有重要啟示,需要在保持制度先進性的同時,為不同發展水平的成員國預留適當的政策空間和調適期,實現制度包容性與有效性的平衡。
四、RCEP爭端解決機制規則
與其他高標準FTA比較
(一)RCEP與CPTPP、歐日EPA、USMCA等爭端解決機制比較
為了進一步考察RCEP與其他較高標準的FTA在爭端解決機制方面的差異,本文將RCEP與TPP、CPTPP(《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USMCA(《美墨加協定》,United States-Mexico-Canada Agreement)、歐日EPA(《日本—歐盟經濟伙伴關系協定》,EU-Japan 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的爭端解決機制進行了比較(圖4),并基于所關注的33個核心問題,分析了RCEP與其他高標準FTA間的具體差異(表3、4、5)。
對圖4和表3、4、5進行分析,可以發現,RCEP與其他高標準FTA在爭端解決機制設計上存在顯著差異。從整體規則深度來看,RCEP約為0.48,明顯低于TPP和CPTPP的0.76和0.73、歐日EPA的0.7,也略低于USMCA的0.55。這種差異反映了不同區域貿易協定在制度設計理念和實踐需求上的差異化選擇。
從具體制度框架來看,雖然這些FTA都建立了包括協商、調節、仲裁在內的完整爭端解決基礎架構,但RCEP呈現出獨特的制度特征。它是唯一設立常設機構的協定,這體現了其對機構化解決方案的重視。然而,在法院選擇機制和約束力規定方面,RCEP采取了較為保守的立場,限制了申訴人的選擇權,這可能會影響爭端解決效率。
在制裁機制設計方面,RCEP相較其他高標準FTA顯得相對薄弱。它缺乏不執行相關處置機制,對申訴人選擇制裁級別的權限設置了較多限制,且未設置貨幣補償機制。相比之下,TPP、CPTPP在制裁措施設計上最為完備,幾乎涵蓋了所有可能的制裁形式,體現了其追求高標準的制度理念。歐日EPA和USMCA雖然在某些具體措施上采取了相對靈活的立場,但整體上仍保持了較強的制裁威懾力。
在豁免條款設計方面,RCEP采取了相對簡化的制度安排。它未設置明確的豁免清單制度,也未賦予私人部門直接的訴訟權利,仲裁程序的選擇機制也較為單一。這與其他高標準FTA形成鮮明對比,后者普遍具有更為細致的豁免條款和程序性規定,為爭端解決提供了更明確的操作指引。
RCEP這種制度設計特點深刻反映了其作為一個包容性區域貿易協定的現實考量。成員國間巨大的發展差異,決定了其必須在規則嚴密性和實施靈活性之間尋求平衡。相比之下,其他高標準FTA的成員國經濟發展水平相對接近,且具有較強的制度實施能力,因此能夠采用更嚴格的爭端解決機制。
將RCEP與其他高標準FTA在爭端解決機制設計上的差異展開分析,可以發現二者的不同之處:首先,談判背景存在顯著差異。RCEP作為整合區域現有FTA的嘗試,需要在制度設計上體現更大的包容性,而CPTPP等則以追求高標準規則為主要目標。其次,成員國構成特征不同。RCEP成員國發展水平差異顯著,需要在規則嚴密性和實施靈活性間尋求平衡,而其他高標準FTA的成員國經濟發展水平相對接近,更容易達成嚴格的規則共識。再次,制度路徑依賴影響明顯。RCEP在很大程度上延續了東盟式的協商一致、靈活漸進的制度傳統,而CPTPP等則更多借鑒了歐美發達經濟體的法治化爭端解決經驗。復次,區域經濟合作目標各異。RCEP更注重通過制度包容性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其他高標準FTA則致力于通過嚴格的規則約束推動區域經貿關系深化。
(二)RCEP爭端解決機制的局限
RCEP設定的爭端解決機制具有開放性、靈活性、漸進性、包容性等優點,但通過與TPP、CPTPP、歐日EPA、USMCA等高標準FTA的爭端解決機制進行比較分析,可以看出RCEP在制度設計上存在若干顯著局限。
1. RCEP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不夠
從制度設計層面來看,RCEP爭端解決機制存在規則精細化程度不足的問題。首先,協定文本未能明確界定爭端解決機制的適用范圍,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爭端解決功能的有效發揮。其次,與其他高標準FTA相比,RCEP未賦予私人部門直接的訴訟權利,當私人主體與締約方政府發生爭議時,必須通過本國政府間接啟動爭端解決程序。這種制度設計不僅提高了爭端解決機制的啟動門檻,還可能因政府對私人主體訴求的選擇性關注而影響爭議的有效解決。此外,政府介入模式也延長了爭端解決的時間周期,因其需要對私人主體提出的爭議進行二次評估和審查。如果我國企業出現爭端解決問題,將面臨更復雜的程序,并付出較大的時間和人力成本。
2. RCEP爭端解決機制覆蓋范圍偏窄
從適用范圍來看,RCEP將多個重要領域的爭議排除在爭端解決機制之外,包括因反傾銷與反補貼措施、服務貿易清單透明度與補貼、投資便利化、電子商務、市場競爭、中小企業、經濟技術合作、政府采購、外國投資審批及執行等引起的爭端。雖然這種例外安排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協定的包容性特征,但也顯著限制了爭端解決機制的實踐效用。這將使我國的數字貿易、綠色產業等新興產業發展面臨嚴峻挑戰。
3. RCEP尚未建立獨立的投資爭端解決機制
雖經歷多輪談判,RCEP仍暫時擱置了投資爭端解決機制,可能源于各成員國對該機制的不同考量和博弈的結果①。2020年11月15日正式簽署的RCEP文本中,將ISDS機制列入協定生效后討論的工作計劃。目前,通過投資條約解決爭端問題成為RCEP成員國的主要做法,然而,RCEP成員國在ISDS機制安排上異質性特點突出②,可能存在仲裁裁決不一致、不關注東道國公共利益、仲裁費用較高且耗費時間較長等缺陷,阻礙ISDS機制的有效實施。我國是RCEP域內的雙邊投資大國③,缺乏投資爭端解決機制不僅使我國企業“走出去”面臨較大不確定性,也使得引進外資面臨制度保障的困惑。
4. RCEP爭端解決機制的普適性有待提高
伴隨著RCEP成員國密切的經濟往來,其爭端解決案件數量也呈現增長態勢④。RCEP成員國都是WTO成員,其中既有CPTPP成員,也有非CPTPP成員,并且,RCEP成員國存在多個雙邊和多邊自由貿易協定(表6),這意味著WTO爭端解決機制、RCEP爭端解決機制、CPTPP爭端解決機制、ASEAN爭端解決機制等彼此存在著交疊共存的關系,難以避免相互之間的管轄權沖突。當產生爭端的當事國彼此同為WTO和RTA的締約國,或者同為多項RTA的締約國時,合作規則錯綜復雜。當成員國雙邊爭議發生時,爭端方需在多個并行的爭端解決機制中進行選擇,這些機制在程序設計和實體規則上往往存在差異,導致“意大利面碗效應”⑤,增加了爭端各方的規則適用成本。
五、RCEP爭端解決機制規則
升級完善的中國政策取向
基于上述分析,RCEP爭端解決機制存在缺陷和不足,需要在實踐中逐步升級完善。結合中國在國際貿易爭端解決領域的實踐經驗,應發揮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在區域經貿規則構建中的建設性作用,從國內、國際兩個層面采取措施,高質量實施RCEP,并為促進RCEP爭端解決規則升級談判做好準備。
(一)國際層面
1. 推動完善制度治理體系,拓展RCEP爭端解決機制規則深度
針對RCEP爭端解決機制未能明確界定爭端解決機制的適用范圍,以及未賦予私人部門直接訴訟權利的問題,我國可推動RCEP升級談判中借鑒CPTPP等高標準FTA的實踐經驗,在制度升級中引入私人主體直接訴訟機制,并通過設立獨立且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專門性爭端解決機構,以確保爭端解決的公平性和效率性。推動提升機制運行的透明度和確定性。我國可建議通過完善信息發布體系,降低締約方獲取信息的成本。充分發揮RCEP聯合委員會及其下設機構的協調功能,減少治理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建立高效的聯絡點機制,加強預防性溝通。推動規則解釋的統一化。針對成員國因制度、文化差異導致的規則理解分歧,我國可推動發揮聯合委員會的協調作用,促進規則理解的趨同。對于源自WTO協定的規則,應充分借鑒WTO爭端解決機制中的相關解釋,提高規則適用的一致性。
2. 推進機制創新發展,擴大RCEP爭端解決機制覆蓋范圍
在RCEP內部構建起投資爭端解決機制,是進一步深化成員國間經貿聯系的重要舉措。中國應積極推動與RCEP其他成員國按照工作計劃及時開展相關問題的討論及研究,盡快完成ISDS談判。可在現有中國—東盟投資協議框架基礎上,積極推動RCEP投資者與國家間爭端解決機制的談判進程,建立兼顧投資保護和國家監管權的平衡機制。可保持RCEP已形成的漸進式發展策略,先與具備條件的締約國建立小范圍試點機制,同時為其他成員預留加入途徑。對于在技術層面存在實施困難的成員國,可通過拓展經濟技術合作條款提供必要支持。拓展機制覆蓋范圍,逐步減少爭端解決機制的排除范圍,特別是在電子商務、環境保護、勞工標準等新興領域,積極推動建立符合數字經濟發展需求的專門性爭端解決規則,填補國際貿易規則空白。
3. 發揮統一規則效用,打破“意大利面碗效應”
基于中國在WTO框架下積累的豐富爭端解決經驗①,著力貢獻“中國方案”,積極為RCEP爭端解決機制的完善提供制度創新方案,使其更好地回應發展中成員國的訴求。為充分發揮RCEP的規則整合功能,中國可在未來RCEP升級談判過程中,著力推進各成員國間既有FTA爭端解決條款的整合,構建統一、高效的爭端解決體系。這種制度整合不僅有助于降低爭端解決的交易成本,也將進一步提升RCEP爭端解決機制的制度權威性和實踐效能。同時,通過建立統一的爭端解決規則體系,有助于提高區域內的政治互信與經濟互惠水平,為區域經貿合作提供更加穩定和可預期的制度保障,提升亞太地區在全球經貿規則體系中的話語權。
4. 加強能力建設,為發展中成員國提供技術支持和援助
為提升爭端解決效能,中國應積極推動RCEP采取建立專家組常設機制、完善執行機制、提高程序透明度等措施,提升爭端解決的效率和公正性。應堅持爭端解決機制中的“最不發達國家締約方的特殊和差別待遇”的例外規定,并強化技術支持。針對柬埔寨、老撾、緬甸等欠發達成員國在爭端解決機制使用過程中的技術障礙,中國應積極加強支持其能力建設,并提供技術援助清單,縮小成員國間在法律實施領域中的差距。
(二)國內層面
1. 將RCEP爭端解決機制中只作原則性規定的事項在國內法中予以細化
通過國內立法或修改國內法的規定,對RCEP爭端解決機制只作原則性規定的事項予以細化。細化RCEP爭端解決機制中的原則性規定,可提升我國相關立法水平。例如,鑒于RCEP未涵蓋投資爭端,需完善國內的外資規則,以增強爭端解決的可預測性,保障外資安全,穩定并提升外資企業對中國市場的信心。如果立法程序所需時間較長或立法成本較高,可以將出臺的司法解釋或頒布的相關指導性案例作為替代措施,使得基層法院在處理相同或類似案件時有所借鑒,盡量減少立法的成本,并更具有可操作性。
2. 基于爭端方的不同背景選擇恰當的處理爭端方式
對我國與RCEP其他成員國所發生的爭端,要充分考慮到爭端的類型、爭端方已簽署FTA中爭端解決規則的發展軌跡,以及對爭端方的經濟依賴程度等因素,恰當選擇處理爭端的方式。如果與RCEP締約國中的CPTPP成員國、發達國家產生關于貨物等貿易糾紛時,可以選擇“司法模式”或“準司法模式”。如果是與RCEP中的非CPTPP成員國,尤其是欠發達國家發生存在政治因素的經濟糾紛,可以選擇接受程度更高的磋商或談判等政治方式。
3. 鼓勵我國自貿試驗區創新爭端解決制度,并推廣其經驗和模式
我國22個自貿試驗區均積極推動爭端解決制度的創新,并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其中,上海自貿試驗區在探索爭端解決實踐中積累了大量先行先試的有益經驗,更于2024年12月30日設立了國際商事法庭,通過提供高效、公正、便捷的一站式糾紛解決方案,致力于打造全國領先的國際商事法庭,探索“上海范式”解決涉外商事糾紛。海南自貿港也于2024年7月1日頒布實施《海南自由貿易港國際商事仲裁發展若干規定》,創新臨時仲裁制度,為商事糾紛提供與國際接軌的高效服務,提升國際化水平。《中國(山東)自由貿易試驗區青島片區臨時仲裁指南》于2024年6月25日發布,推動符合中國國情、接軌國際的臨時仲裁實踐,打造具有示范效應的涉外海事商事爭端解決“山東模式”。這些創新舉措不僅完善了自貿試驗區爭端解決機制,還為我國其他區域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和模式。應鼓勵自貿試驗區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豐富爭端解決制度的創新,并推廣其經驗和模式,進一步推動我國法律體系的國際化進程,提升我國在國際商事和海事爭端解決領域的競爭力,促進區域經濟和法治環境的健康發展。
4. 國內企業應未雨綢繆,多措并舉努力維護自身利益
由于RCEP爭端解決機制排除了私人和企業作為當事方的權利,按照傳統方式,我國企業或個人要對RCEP其他成員國的爭端采取行為,要先請本國政府通過外交程序提出,這增加了企業應對爭端解決的制度成本。基于此,國內企業應從多個方面采取措施,努力維護自身利益。首先,企業要善于利用相關的國內外會議和論壇,以及多種網站和媒體,密切了解和關注RCEP成員國爭端解決的現有內容和相關信息,為充分利用機制解決爭端奠定基礎。其次,企業要重視規則和程序的重要性,積極利用合作磋商來主動采取措施避免貿易摩擦的進一步惡化,同時也要增強利用多邊機制、利用和尊重規則的意識,敢于積極在RCEP法律框架內解決貿易爭端。再次,企業要重視開展行業外交和經濟外交,加強與相關行業企業的溝通和協商,參與國家組織的各種經濟外交活動,加強企業文化溝通和國民政治互信,構建和諧穩定的投資和貿易環境。此外,企業要重視通過招聘和工作聯系,儲備經貿爭端解決方面的法律事務應用型人才和國際經貿專業型人才,構建應訴和相關法律知識的人才庫,積極開展涉外政策和法律制度的調查研究,更好更直接地維護自身權利和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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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s Policy Orientation to Facilitate the Improvement of the RCEP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Yan Xiangzi, Wang Shuai, Liu Wen
(Shandong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Jinan, Shandong 250002; School of Economics,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Shandong 250100; School of Commerce, Shandong University, Weihai, Shandong 264200)
Abstract: Using the DESTA database, we measured the rule depth of the FTA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s among RCEP member countries from 2002 to 2020 and assessed its trend of depth changes. We found that the distinct characteristics highlighted by these economies in rulemaking and implementation stem from the need to balance multiple factors in the process of institutional development among RCEP member countries. The RCEP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boasts advantages such as openness, flexibility, gradualism, and inclusiveness. However, compared to the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s of high-standard FTAs such as the TPP, CPTPP, EU-Japan EPA, and USMCA, it still faces shortcomings such as limited rule depth, narrow coverage, room for improvement in universal applicability, and the lack of an independent investment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China should leverage its role as a responsible major country to play a constructive part in shaping regional economic and trade rules and contribute to upgrading and improving the RCEP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Firstly, at the international level, China should promote the improvement of the institutional governance system to deepen the rules of the RCEP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advance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the mechanism to broaden its coverage; leverage the effectiveness of unified rules to break the “spaghetti bowl effect”; strengthen capacity building to provide technical support and assistance to developing member countries. Secondly, at the domestic level, China should elaborate on matters that are only principled in the RCEP dispute resolution rules within domestic law; choose appropriate dispute resolution methods based on the different backgrounds of the disputing parties; encourage China’s free trade pilot zones to innovate dispute resolution systems and disseminate their experiences and models; domestic enterprises should be proactive in safeguarding their own interests, implement the RCEP with high quality, and prepare for negotiations to upgrade the RCEP dispute resolution rules.
Key words: Dispute Resolution Rules; RCEP; Compare; Upgrade and Improve
(責任編輯:賴芳穎)
① 投資者—國家爭端解決(Investor-State Dispute Settlement, ISDS)機制是國際投資協定中的一項重要爭端解決條款,允許外國投資者直接向東道國的國際仲裁庭提起訴訟,以解決投資者與東道國政府之間的爭議。
②“ASEAN方式”是東南亞國家聯盟在處理地區事務時采用的一種獨特外交協商模式,強調通過非正式磋商、共識決策和避免直接對抗的方式解決分歧,注重尊重各成員國主權和不干涉內政原則。
① DESTA(Design of Trade Agreements),也稱貿易協定設計數據集,始于2009年,是一個由伯爾尼大學的跨學科研究所世界貿易研究所主辦、受瑞士國家科學基金會(NCCR貿易法規)資助的項目。該項目的發起人是Andreas Dür(薩爾茨堡大學)、Manfred Elsig(WTI)、Leonardo Baccini(麥吉爾大學)和Karolina Milewicz(牛津大學)。
① 具體計算方法如下:
① 2015年10月16日,第10輪談判達成的談判文本中,中日韓三國支持將ISDS機制納入國際投資仲裁,并考慮引入上訴評審機制。但是在2019年9月的第28輪談判中,在新西蘭、印度、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的堅持下,ISDS機制被暫時擱置。
② RCEP15個成員國間簽署了32個BIT以外的投資條約,這些投資條約形成一個錯綜復雜的網絡體系,其在ISDS機制安排上也呈現出多元化與差異化的特點。
③ 2022年,我國實際使用RCEP伙伴外資金額235.3億美元,同比增長24.8%,遠高于世界對華投資9%的增速。RCEP區域對中國實際利用外資增長貢獻率達29.9%,比2021年提高了17.7個百分點,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309/content_6906122.htm;2023年,中國對RCEP其他成員國非金融類直接投資流量達到180.6億美元,同比增長26%,https://www.xinhuanet.com/20250101/f28c093f15f647869317c51d11240d44/c.html。
④自1995年1月1日至2023年12月31日,WTO成員共計在WTO爭端解決機構內提起了631份案件。其中,自1995年WTO成立至2020年11月RCEP正式簽署前,RCEP成員國共計在WTO爭端解決機構內提起了125起案件,其中RCEP成員國相互之間在WTO爭端解決機構內提起的案件有25起。而2020年11月RCEP正式簽署后,RCEP成員國共計在WTO爭端解決機構內提起了13起案件,其中RCEP成員國相互之間在WTO爭端解決機構內提起的案件有4起。
⑤ 1995年,美國經濟學家巴格沃蒂將國際貿易協定之間這種“碎片化”和“不成體系化”的交織關系狀況比喻為“意大利面碗效應”(Spaghetti Bowl Phenomenon)。參見Anne Meryl M. Chua et al., “The Spaghetti Bowl Phenomenon in Free Trade Agreements (FTAs) among APEC Economies”, Journal of Global Business and Trade, Vol.14, No.2, 2018, p.45.
① 從1995年WTO成立至2024年12月31日,中國在28起案件中為起訴方、51起案件中為被訴方、198起案件中為參與第三方,https://www.wto.org/english/tratop_e/dispu_e/dispu_status_e.htm。
。其中,Index表示爭端解決機制指標,IndexL表示該FTA是否涵蓋相關爭端解決機制條款,n(IndexL)表示
相關爭端解決機制條款的數量。n是被分析的FTA數量,i是針對每個FTA的評分(1或0),相關爭端解決機制條款的數量是33(選取的具體問題數量)。
② 雖然TPP后來演變為CPTPP,但本文選擇TPP作為分類標準主要基于以下考慮:第一,TPP談判歷時近10年(2008—2016年),在此期間TPP成員國的高標準規則實踐對區域貿易規則產生了深遠影響;第二,TPP的規則設計體現了當時最高水平的國際經貿規則,其成員構成能較好地反映一國參與高標準規則建設的能力和意愿;第三,相較于后來的CPTPP,TPP成員構成更具代表性,美國的參與使其成為衡量一國參與高標準規則建設的重要標尺。
[基金項目]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RCEP對亞太區域價值鏈重構的影響機制及應對策略研究(22amp;ZD177)。
[作者簡介] 顏相子,山東社會科學院助理研究員、博士,研究方向:數字貿易、碳排放、爭端解決規則;王帥,山東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環境貿易規則和碳排放、爭端解決規則;劉文,山東大學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貿易理論和政策、自貿區、中日韓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