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全球最吸引眼球的事件之一是美國聯合健康CEO布萊恩·湯普森遭槍擊身亡。槍手是一位畢業于常春藤盟校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小伙子。他長著一幅典型美國上層中產子女的模樣:從小就被牙醫悉心關照,弄得整齊潔白的牙齒,經常鍛煉的好身材,一副燦爛的笑容,看起來人畜無害。在社交媒體上,死者湯普森則只有一張登記照,看起來憨憨的,不是特別注重運動,但也不像是一位尖酸刻薄的人。
這是一場悲劇,很多人借此開始抨擊美國的醫療體制。美國的醫療體系中,的確存在大量的利益集團,嚴重影響了醫療支出的效率,不少民眾的就醫體驗也很差。但在這里,我不想評論這個問題,另一個信息很有意思。這位CEO的年薪有點高,湯普森每年薪酬達到1022萬美元,約合人民幣7430萬元。另外,他還持有公司股票,總體薪酬超過1億元人民幣沒問題。
7000萬年薪,這看上去是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薪酬水平。其實,這也不算高,蘋果CEO庫克的薪酬是6320萬美元,幾乎是湯普森的6倍。在華爾街,大公司CEO的年薪超過1000萬美元幾乎是再正常現不過的現象。這種高薪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我們再看看很多非發達市場,會發現上市公司的CEO年薪都很低,折算成美元,可能年薪二三十萬而已,基本上是美國同行的零頭,可能還不到。
這里有兩個關鍵點要理清。第一是市場結構和文化問題。在很多非發達市場,CEO就是公司的大股東,他們并不靠薪水掙錢。他們具備對股價進行操縱的能力,可以從中小投資者身上“掙錢”。除了作為董事長和CEO的大股東之外,其他高管可能也薪水不高。但這不要緊,高管也自然有內幕消息,可以跟著老板一起賺中小投資者的錢。那點工資,算什么呢?這種看似艱苦奮斗的“低薪文化”,其實隱藏了巨大的道德風險。
但在相對成熟的資本市場,大型上市公司已經不存在真正的大股東,公司股權分散,靠著職業經理人來經營。CEO的薪水很高,因為他無法操縱一只股票,從中小投資者身上“賺錢”的機會很小。
第二個問題,高薪其實是一種資本市場的有用信號,企業如果用得好,對企業發展是有好處的。我曾經跟蹤過一家在境外上市的企業,這家企業的股東曾被外頭投行的分析師問了一個問題:你們CEO薪水低于同業平均水平,這是否會影響公司經營?這位股東立刻回復:這的確是個問題,我們會考慮提高。后來,這家公司CEO的薪水竟然真的就提高了,折合人民幣大約1500萬元。
這個案例在一些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怎么能人家分析師一問,就真的提高薪水了,這讓投資者怎么看。但是,這就是成熟資本市場的正常邏輯,剛好是成熟的投資者希望看到的結果。因為,只有高薪才能吸引優秀的經營人才,改善企業經營,提升股價。在人才自由流動的市場,薪酬就是企業的“核心技術”,你的薪酬低于同業,經營牛人就會成批離開,你的股價就會下降。提升經理人薪酬,本質上是一種提前對市場釋放的信號。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日本企業在半導體信息技術的競爭中輸給了美國企業。日本人進行了全方位的反思,他們認為原因之一就是日本技術企業CEO和高管的薪水太低,遠遠低于美國同行。所以,進入21世紀,日本人開始大幅提高企業CEO的薪酬。比如,在2023年,豐田汽車掌門豐田章男的報酬已經達到16.22億日元,約合人民幣7500萬元,是 2022年的 1.6倍。豐田家族已經不是豐田真正的大股東,豐田章男更像是經理人,他拿這個薪酬,投資者顯然同意了。
薪酬問題,是我們是否有基本商業認知的一塊試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