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浮山縣老君洞建筑藝術和保護利用略論

摘 要：老君洞內的混元石梁殿是唐初的一座磚石混砌的仿木構、石窯洞結構建筑，整座殿宇無寸木片瓦，全部建筑構件均由石材精雕而成，比例得當，藝術表現十分精湛。混元石梁殿拱形門洞的東、西兩壁上鑲嵌的“太上顯化圖”石刻是我國最早的石刻連環畫，殿內四壁“黃錄朝圣圖”壁畫始繪于元代，都具有重要的文物藝術價值。但現有的關于老君洞系統的研究較少，文章系統探討了老君洞的建筑藝術和保護利用方式，便于人們更好地了解和保護利用老君洞，也為我國古代石質建筑研究提供參考。

關鍵詞：老君洞；道教；石梁殿；“太上顯化圖”石刻；“黃錄朝圣圖”壁畫；保護利用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20.005

老君洞位于今山西浮山縣縣城西南5千米張莊鄉梁村，是浮山縣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老君洞始建于唐武德二年（619），唐朝時老君洞與當時浮山縣城（郭城，今故縣村）隔溝相望，處于縣城西郊。現將老君洞的歷史沿革、平面布局、建筑形式、石刻壁畫藝術、社會價值與保護利用等方面情況分述如下。

1 歷史沿革

據民國版《浮山縣志》及老君洞內碑文等相關資料記載，唐武德二年（619），老子顯圣羊角山（今浮山二峰山），李淵聞言下令在此建老子祠，是為慶唐觀，還在周圍建老君洞、三清殿、太清觀、清靜庵等三十六處道觀，四時享祭，并追封老子為“太上玄元皇帝”，詔改羊角山為龍角山，改浮山縣為神山縣。當時浮山縣一帶道教建筑規模宏大、數量眾多，被視為全國道教圣地和皇帝祖廟，龍角山被稱為道教三都之一的“龍角仙都”，老君洞便創建于這段歷史時期，宋、元、明歷代均有修葺。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重修了混元石梁殿，于明萬歷三年（1575）完工。明萬歷四年（1576）創建了山門，至此老君洞終為二進院落，中軸線上由南向北依次為山門（舞亭）、南極壽星閣、混元石梁殿，左右配以東廊房、西廊房（圖1）。清代未見修繕記載，清末民初幾經兵禍，廟宇毀于戰亂，現老君洞僅存混元石梁殿、南極壽星閣建筑基址以及八十一顯化石刻、彩繪壁畫、石碑、石雕等附屬文物，原山門、東廊房、西廊房現已不存。1960年由山西省政府撥款維修了混元石梁殿，并重建山門。2014年浮山縣政府實施老君洞修繕工程，并重建新的山門。1957年老君洞被山西省人民政府公布為山西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6年被國務院公布為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2 平面布局

現今老君洞院落四周建有封閉的磚砌圍墻，總平面呈近梯形，北寬南窄，東西寬14.8～27.9米，南北長47.8～55.0米，圍墻高度4～6米，占地面積約1150平方米，地面為青磚鋪設。整體院落呈北高南低形式，有0.5米落差（圖2）。老君洞周邊均是一層民居，老君洞是該區域內的標志性建筑。

3 建筑形式

3.1 山門

古時的山門由正門與東、西兩掖門組成，正門兼舞亭，面闊五間，二層為倒坐舞樓，一層有通道。浮山縣清微觀內古時的山門保存得比較好，也是這種形制的。現在的山門為2014年重建，作為工作人員及游客出入口使用（圖3）。

3.2 南極壽星閣

南極壽星閣現僅存石質建筑基址。其原為二層，是石質窯洞結構形式，閣頂為五脊重檐歇山頂。從地面基址仍可清晰分辨出其一層“十”字相通、可四面進入的形制，后將東、西兩通道堵塞，東置明萬歷三年（1575）的《創建山門記》碑一塊，西置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的《重修混元石梁殿碑記》碑一塊。這兩個碑記載了梁村村民于明朝嘉靖至萬歷年間，重建混元石梁殿及創建山門的經過。碑文中記述：石梁殿始建于唐武德二年（619），年久失修，于嘉靖甲子（1564）重修，至萬歷乙亥（1575）歷時11年殿成，第二年山門亦成，并壁嵌老君八十一化石刻圖、壁繪“黃錄朝圣”諸神，再重修南極壽星閣，閣高達14米。洞門四面各嵌門額，前書“南望龍角”，后刻“北瞻霍邑”，東鐫“左顧堯崗”，西寫“右盼月嶺”。四塊匾額狀寫了當時的形勝。二層閣四面敞亮通風，登閣眺望，眼界寬廣，北峙霍岳，南望浮山，東南龍角聳峙，西南塔山（崇山）巍峨，左顧司空山、堯山縱列，右盼臥龍崗（月山嶺）、臥虎山并排，早晨崇山朝暉，傍晚二峰（龍角山）夕照，峰巒遠翠，景色宜人。據說南極壽星閣曾是老君煉丹的地方，也是“老君洞”名稱的由來（圖4）。

3.3 混元石梁殿

混元石梁殿為老君洞的主殿，也是老君洞內唯一從唐初完整保存下來的建筑。它是一座磚石混砌的仿木構、石窯洞結構建筑，是我國現存比較少見的石梁殿實例，結構獨特，設計合理，外立面包括斗拱、梁、柱、枋、檁、椽、檐、脊、瓦、門、窗等，全部是由石材精雕的構件砌成，無寸木片瓦，石構件表面甚至均雕有“一寸三贊”席紋圖案的細密線條，這種做法很少見（圖5）。大殿坐北向南，建在0.3米高的磚石臺基上，前為月臺，月臺正中放有八卦石幢，室內與室外地面均為磚石鋪就。檐下枋出五開間的方形石柱、不卷殺，面闊9.8米，當心間與次間面闊相等；山面是仿四間，形制與前后檐相同，進深8.9米，山花板雕有鏤空花飾；柱頭仿闌額和普拍枋，均在角柱上相交出頭；檐下有四鋪作斗拱36朵，補間鋪作都是一朵。單檐卷棚歇山頂，高6.3米，屋面坡度平緩，檐口有生起曲線，四角高翹。屋頂每條脊上都裝飾有石雕花朵和樹葉，四條垂脊下分別有神獸一只。整座殿宇比例得當，頗極幽古，十分精湛。

殿門前有八卦石幢，幢上有盤蓋，下有托座，座下有石人，通高1.46米。盤蓋為盆狀，外雕云紋和上下兩道環箍狀圈紋，可供作焚盆。幢身為八角形柱體，每面各刻一卦，合為八卦。座下石人，頭頂托座。據說天旱祈雨時，將石人取出扔于池塘深處，天即下雨，雨后再將石人取出置于幢座下。大殿當心間設石砌門，門洞上方墻面上嵌書有“老君洞”三字的石匾。兩側次間設裝飾性很強的石砌窗，又兼作神龕的作用，內置石雕神像，東為孚佑將軍左伯桃石像，西為嘉潤侯羊角哀石像，二者均為石坐像，威嚴端坐，雙目炯炯有神。每逢天旱祈雨，即搬嘉潤侯羊角哀神像。傳說左伯桃系凍餓而死，搬他祈雨會下冰雹，所以搬神祈雨時，絕不搬左伯桃。大殿外墻南面自左向右嵌有《邵子云》《太上感應篇》《混元上德皇帝御贊》《宋仁宗御贊》石碑。

《邵子云》記錄著北宋哲學家邵雍的語錄：一為七言四句：“天向一中造分化，人從心上起經綸，天人焉有兩永羲，道不虛行只在人”；一為五言四句：“身在天地后，心在天地先，天地自我出，其余何足言”。語錄體現了天人合一的思想和事在人為的觀念，字體草書，瀟灑流暢，蒼勁有力。

《太上感應篇》碑高0.99米，寬0.53米。上有碑額，線刻寶瓶、龜、鶴、鹿等表意長壽的圖案于神臺下，周飾花紋作邊，內刻神像，中為老君及左右持笏配祀像，左下為“三臺”（星官屬太微垣），右下為“三官”（天、地、水官），均持笏，意在用上述神靈監督人們行善戒惡，獎善懲惡，施以報應。《太上感應篇》屬于《道經》一部分，強調天道循環、因果報應，是要求人們相信天道、行善止惡、年久修真登仙的勸善文。碑文內容較多，在此不作詳述。碑體字體古拙，頗有魏碑遺風，書法價值較高，碑文落款為明嘉靖四十年（1561）刻。

《混元上德皇帝御贊》是宋真宗對太上老君的贊頌，內容為七言四句：“妙誥靈文贊玉貢，受持報應速如神，自從金口敷揚，喚醒塵芳夢里人。”贊頌老君的靈應和功德。宋真宗崇奉道教，于大中祥符六年（1013）加封太上老君為“混元上德皇帝”。碑體高0.9米，寬0.5米，字體為隸書。

《宋仁宗御贊》記錄著宋代皇帝宋仁宗的御贊，贊語四言十二句：“大哉至瀸，無為自無，劫終劫始，先天先地，含光默默，永劫綿綿，東訓尼父，西化金仙，百王取則，累圣彼傳，眾教之祖，玄之又玄。”贊老子之道偉大深遠，不僅為歷代帝王治世的準則，而且在釋（佛）儒（孔）之先，為“眾教之祖”。此碑高0.4米，寬0.6米，字體亦為隸書。

混元石梁殿的門洞為深2.4米、寬1.6米、高2.5米的石拱券南北向橫窯，明朝大修時在門洞內鑲嵌了石刻連環畫“太上顯化圖”。建筑內部為磚券東西向枕頭橫窯，元朝大修時在橫窯四壁繪制了大型彩色壁畫“黃錄朝圣圖”，明代大修時對彩色壁畫進行了補充。殿正中開券龕，現放一太上老君塑像（圖6）。大殿外墻北面正中鑲嵌一塊“三清石刻”浮雕，太上老君為道教“三清”尊神之一的“太清道德天尊”，老子為其化身，該“三清石刻”浮雕已有部分損壞。相傳這塊“三清石刻”系北魏遺物，可見這里北魏時已有觀廟建筑。又相傳這塊石碑下為老君洞洞口，此洞通龍角山珍珠洞之上口。混元石梁殿反映了當時人們用石結構仿木結構與發券技術相結合的營造技巧。石頭“金”的屬性和圓形拱頂的幾何曲線也是風水學中屬性最穩定、幾何形狀最完美的“吉相”。

3.4 院落構件遺存

老君洞院的角落有一些老君洞的石質構件遺存，其中兩只石獅原雄踞于老君洞的大門前，雕刻精細，體態生動。1987年經山西省文物局專家鑒定，石人石獅均為唐代石雕中的藝術珍品。

4 石刻壁畫藝術

4.1 “太上顯化圖”石刻

混元石梁殿的門洞內鑲嵌了明朝的石刻連環畫“太上顯化圖”。1982年的《人民日報》（海外版）和《新華文摘》均對此石刻連環畫進行報道，稱“這是中國首次發現的最早的大型連環畫石刻”。這組太上顯化圖”石刻是嘉靖四十年（1561）由程大綸撰文，崔澄繪畫，衛廷折、衛廷技鐫刻，是在39塊油黑光潔如鏡的方塊碑上的一套藝術品。這套石刻畫的幅數有81幅之多，圖文并茂，均是陰刻。畫中故事以老子的生平顯化為主題，描繪了太上老君從混元降生到宋紹圣五年（1098）在不同的地點托身塵世、拜師學道、創世濟人、顯化說道、指迷引路、揚善除惡、賜福于民、神圣交往、渡人成仙等得道成仙的神話傳說。其中的第65幅“建安化”石刻畫，描述了老君于唐武德二年（619）二月在浮山縣城南羊角山（今二峰山）下顯化事跡（圖7）。整組“太上顯化圖”畫面優美，圖文并茂，線條流暢，人物造型生動，衣著飄灑活潑，云霞烘托自然，山川樓閣配置適當，構圖嚴謹，主題突出，均勻飽滿，表現手法浪漫，山水風光，樹木祥云，構成了一部完整的連環畫，每幅畫又有獨立而完整的內容，表現出嫻熟而精湛的繪畫雕刻藝術，是一幅難得的藝術珍品。混元石梁殿門洞口向陽，前無遮擋，故晴天“二峰（龍角山）夕照”可映入右壁碑面，“塔山（崇山）朝暉”可映入左壁碑面。左右各4塊碑映象逼真，相互對稱，可見設計者獨具匠心、構思精巧。“太上顯化圖”石刻作為我國最早的石刻連環畫，對研究我國道教文化、古代連環畫藝術都提供了寶貴的資料。

4.2 “黃錄朝圣圖”壁畫

元朝大修時在混元石梁殿的建筑內部四壁繪制了大型彩色壁畫“黃錄朝圣圖”，明代大修時對彩色壁畫進行了補充。整個壁畫面積達77.86平方米，分為115組，共繪神像612尊。除因年代久遠保護不善損壞28組（包括112尊神像）外，尚保存87組共500尊神像，其圖像清晰，色彩分明。傳說此畫系根據浮山慶唐觀三清殿吳道子所繪壁畫臨摹繪制而成（圖8）。壁畫描繪了黃錄齋醮時請出眾神，在太上老君的統一部署安排下，為救助先祖亡靈脫離地獄之苦，為除災解厄而奔走活動的情況。古代道家的齋分多種，三錄齋包括金錄、玉錄、黃錄。老君洞石梁殿內正面壁中央上方繪制有三清神像，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太上老君，實即三身道君天尊“一氣化三清”，其端坐玄臺，接受諸天神的朝賀。該畫勾勒蒼勁有力，著色渾厚古樸，體態莊嚴祥靜。殿內壁眾多神像造型生動，形神兼備，栩栩如生，祥云繚繞之上，形成一幅幅天國神境圖畫。這些壁畫既是道教文化的稀世珍品，又是繪畫藝術的歷史佳作，是中華民族的藝術瑰寶，也使該殿成了藝術的殿堂。

5 社會價值與保護利用

過去老君洞是人們聚集進行道教活動和日常交流的重要場所，與其周邊其他道教不可移動文物清微觀（元代）、慶唐觀（又名天圣宮，唐至清代）等形成完整的浮山縣道教文化遺產，是當地民眾心中浮山歷史、民間傳說的重要物質載體，在傳統建筑研究、體驗道教文化、發展文化旅游等方面都有較高的價值。

對老君洞保護方面的建議有以下幾條：一是由于南極壽星閣遺址的石碑長期裸露在室外，受風吹雨淋等自然侵害和石材自身病害等影響，其上陰刻文字已模糊難辨。建議對石碑采用玻璃罩覆蓋保護，使遺址不受大自然風雨的侵害。二是混元石梁殿“太上顯化圖”石刻現已有裂縫現象發生，陰刻文字和圖像也出現模糊的現象，亟須加強保護。就目前的環境，其易受到自然與人為的傷害，不利于保護與展示，建議與相關專家商議將鐵欄改為鋼化玻璃罩，防止再被破壞。三是“黃錄朝圣圖”壁畫畫質現在已非常模糊，有的壁體已起甲、脫落，建議與相關專家研究合適的“原位保護”方法，對壁畫盡快進行修復、保護。四是混元石梁殿的文物建筑本體、精美的建筑構件及附屬文物還面臨被盜、被破壞的傳統安全威脅，需要加強安全保護。還可以充分利用傳感器和監測技術，對老君洞內的文物進行實時監測和保護。在老君洞真實性與完整性免遭破壞的前提下進行科學、合理的利用。因其處于遠離城鎮的鄉村，文物保護力量薄弱，宣傳利用不足，目前未對外開放。應盡量實現對外開放，同時配套相應的展示設施。

在展示利用方面，探索利用數字化技術將老君洞內的壁畫、石刻等文物進行高清數字化掃描和建模，生成高精度的數字模型和數據。這些數據不僅能用于學術研究，還能制作成虛擬展覽、數字導覽等形式，讓更多的人可以通過互聯網或者手機實現“云游”老君洞，感受老君洞的魅力。還可以挖掘老君洞蘊含的文化，開發相關的文創產品和旅游線路，通過抖音短視頻促進旅游發展。我們應從實際出發，滿足新時代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需要，讓文物“活起來”，使老君洞這一文化遺產重炴生機，并得到可持續發展，為子孫后代共享這一文化遺產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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