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市博物館隋唐銅鏡鑒賞

摘 要：陜西省興平市博物館藏有古代銅鏡150余面，種類比較齊全，時代從戰國秦漢、隋唐直至明清，幾乎涵蓋了銅鏡發展的各個重要歷史時期。這些銅鏡大多源于20世紀70～90年代從當地出土、民間流散征集及廢品收購站揀選等。文章重點對隋唐最具代表性的12面銅鏡進行簡單的梳理和介紹。

關鍵詞：隋唐時期；銅鏡；瑞獸；葡萄；花鳥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20.003

隋唐是中國古代封建社會的繁榮時期，政治、經濟、文化高度發展，隨著陸路和海路中西方的頻繁交往和貿易，外來文化反映在銅鏡的紋飾和形制中。銅鏡突破了傳統的圓形，新出現了葵花、菱花、方形等樣式。初唐時期銅鏡以四神、瑞獸紋為主，盛唐時期銅鏡以禽鳥花卉為主，晚唐時期銅鏡宗教文化信息濃重，出現了人物故事鏡以及卐字鏡等。隋唐時期銅鏡的制作工藝及裝飾藝術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

1 瑞獸銘帶鏡

瑞獸銘帶鏡中的瑞獸是指傳說中辟邪吉祥的奇異靈獸。銘文多為四言、五言詩，內容貼近社會現實及感情生活，書體俊秀，已近唐楷。

隋團團五瑞獸銘帶鏡（圖1），直徑12.3厘米，緣厚1.1厘米，重450克。圓形，半球形紐，聯珠紋紐座，雙線高圈將主體紋飾分為內外兩區，內區浮雕五瑞獸做互逐狀，獸間飾有花葉紋，外區一周銘文環繞，正書24字——“團團寶鏡，皎皎升臺，鸞窺自舞，照日花開，臨池似月，睹貌嬌來”。窄緣高凸，緣飾一周櫛齒紋、一周鋸齒紋。

“鸞窺自舞”出自文獻《太平御覽》①，文中引用南朝宋范泰《鸞鳥詩》序中記載：西域罽賓國王在峻卯山結網，捕獲了一只鸞鳥，用黃金裝飾鳥籠，用珍奇的食物喂養，鸞鳥三年沒有鳴叫一聲，于是懸鏡映照，鸞鳥看到了鏡中鳥的形象，即刻悲鳴，一躍而亡。后即以“鸞鏡”指妝鏡，“鸞臺”指妝臺。以鏡相思，以鏡托思，以此典故表現夫婦、情侶生離死別之情，也用以詠女子妝鏡。

隋玉匣瑞獸銘帶鏡（圖2），直徑16.5厘米，緣厚0.4厘米，重340克。圓形，半球形紐，柿蒂紋紐座。鏡體殘缺，內區飾雙線方框及“V”形紋，框外兩瑞獸，周以云紋填充。外區陽文楷書銘文帶“玉匣聊開蓋，清灰拭夜塵，光如一片水，影照兩邊人”。“人”與“玉”之間有一圓點，表示首尾句斷句，最外為兩周鋸齒紋緣。比照《中國銅鏡圖典》②，此鏡殘缺部分應該有兩對稱的瑞獸。

此銘文出自北周大詩人庾信的《詠鏡》詩，全文內容為：“玉匣聊開鏡，輕灰暫拭塵。光如一片水，影照兩邊人。月生無有桂，花開不逐春。試掛淮南竹，堪能見四鄰。”此鏡的前兩句已成為隋唐時期銅鏡上常見的相思標志性銘文。王綱懷先生在《隋唐鏡銘文圖集》中詳細列舉了內容稍作修改后的“玉匣”鏡銘組合有四種③：第一種主題紋飾為簡博四神獸紋，銘文“玉匣聊看鏡，輕灰暫拭塵”；第二種主題紋飾為雙獸追逐，銘文“玉匣聊開鏡，清灰拭故塵”；第三種主題紋飾為簡博四神獸，銘文“玉匣聊開蓋，清灰拭夜塵”；第四種主題紋飾為六團花，銘文“玉匣聊開鏡，輕灰拂去塵”。這面銅鏡屬于第三種組合。

2 瑞獸葡萄鏡

瑞獸葡萄鏡是出土數量最多、流行地域最廣的一種唐代銅鏡鏡型。葡萄原產于西方，《齊民要術》記載：“漢武帝使張騫到大宛國，取葡萄實，離宮別館旁盡種之。”葡萄紋在內地裝飾圖案藝術中出現是從東漢開始的，到了唐代，葡萄紋在工藝美術領域已普遍流行。

唐五瑞獸葡萄鏡（圖3），直徑14.4厘米，緣厚1.4厘米，重930克。圓形，伏獸紐。一周凸棱將主體紋飾分為內外兩區：內區浮雕五只奔走的瑞獸，形象生動，動感十足；外區肥厚潤澤的葉瓣及碩果累累的葡萄間飾七只或展翅或棲立的禽鳥，窄緣高凸，緣內飾疊云紋。此鏡鑄工精細，紋飾清晰，瑞獸禽鳥生動活潑。

唐四瑞獸葡萄鏡（圖4），直徑9.8厘米，緣厚0.9厘米，重300克。圓形，伏獸紐，鏡背中間凸起一梁，將主體紋飾分為內外兩區：內區四只瑞獸環繞獸紐，姿態各異，葉蔓纏枝繞過凸梁伸展到外區；外區葡萄繁密，并有四只雀鳥飛翔其上。窄緣高凸，緣內飾疊云紋。整體圖案紋飾，錯落有致，高低起伏，充滿層次感。

3 瑞獸鸞鳥鏡

瑞獸鸞鳥鏡是隋唐銅鏡紋飾由瑞獸向花鳥演變過程中的過渡形態，表現了盛唐的藝術風格。銘文帶已消失，沒有內外區分隔，瑞獸已由靜態趨向動態，造型更為豐腴。作為主體紋飾的瑞獸與鸞鳥處于對等位置，從紀年鏡的資料可知，大約成鏡于武則天長壽年間，菱花鏡也始鑄于這一時期。

唐雙鸞雙獸菱花鏡（圖5），直徑13.9厘米，緣厚0.9厘米，重670克。菱花形，半球形紐，內區浮雕兩鸞鳥、兩獸（一翼馬、一麒麟），均做飛奔狀，鸞獸間飾折枝花卉，緣面飾花朵云紋。該鏡厚重肥碩，布局生動活潑，紋飾清晰流暢，花鳥瑞獸各具姿態。

傳說鸞為赤色五彩，雞形。《山海經》載，女床山“有鳥焉，其狀如翟而五采紋，名曰鸞鳥，見則天下安寧”④。唐鏡上用鸞鳳作為主要紋飾的很多，因為鸞是鳳鳥之屬，亦稱“吉祥鳥”。唐代詩人李賀詩《美人梳頭歌》中云“雙鸞開鏡秋水光”，李群玉詩句云“曾見雙鸞舞鏡中，聯飛接影對春風”，都是贊美銅鏡中雙鸞紋飾的。

4 花鳥鏡

花鳥圖案是唐代銅鏡的主要紋飾之一，流行于盛唐和中唐之際。花鳥鏡主題紋飾為禽鳥與花枝的巧妙結合，主要為雀繞花枝鏡和對鳥鏡，鮮花怒放，雀鳴蝶舞，充滿美好的憧憬和欣欣向榮的生活氣息。

唐雀繞花枝鏡（圖6），直徑11厘米，緣厚0.6厘米，重290克。菱花形，半球形圓紐，一周凸棱將鏡背分為內外兩區，內區飾四只展翅翱翔的雀鳥，間飾四朵折枝花葉，外區飾蜜蜂和小花。雀鳥、花卉、蜜蜂呈現出一幅祥和的自然美圖。

唐雙鸞銜綬花枝鏡（圖7），直徑16厘米，緣厚0.6厘米，重700克。八出葵花形，半球形紐。紐左右有兩鸞銜長綬相對，鸞鳥腳踏云紋，展翅翹尾。紐上、下各飾二葉托起一朵盛開的花瓣，緣飾蜂蝶花枝。“長綬”與“長壽”諧音，所以雙鸞銜綬紋是當時的一種流行圖案。

唐雙鸞花枝鏡（圖8），直徑18.8厘米，緣厚0.6厘米，重990克。八出葵花形，半球形紐，內區內凹，紐左右有一組對稱的鸞鳥，鸞鳥單腳獨立展翅翹尾，相對而立，紐上、下各飾一花卉圖案，外區四組蜜蜂和花朵相間排列。素窄緣。此鏡圖案簡約大方，鸞鳥俊美，花蕊盛開，蜜蜂飛舞，歡快清新。

唐花紋鏡（圖9），直徑5.9厘米，緣厚0.7厘米，重100克，圓形，半球形紐。窄緣高凸。以雙線凸棱將鏡背分為內外兩區，內區飾變形的八蓮瓣紋飾，外區為兩種相間環繞的花蕊。此鏡鏡體較小，應該是隨身攜帶的手鏡。

唐八花枝鏡（圖10），直徑18.8厘米，緣厚0.5厘米，重960克，八出葵花形，半球形紐，圓形紐座。以一周排列緊密的聯珠紋將鏡背分為內外兩區，內區飾八朵淺浮雕蓮花圖案，外區飾八朵淺浮雕折枝花卉，以兩種不同的花蕊等距分布，相間排列，一種花蕊盛開，另一種在花葉中部含苞待放。此鏡花團錦簇，布局合理，繁而不亂。

唐寶相花鏡（圖11），直徑12.7厘米，緣厚0.6厘米，重540克，八出菱花形，伏獸紐，紐外四點式寶相花，間飾四花枝，緣面八弧中飾四朵疊云花枝間以二葉二苞花枝。寶相花是佛教藝術中特有的花卉形象，取材于自然界中的蓮花、菊花和牡丹等各種花卉進行藝術加工，使其成為一種裝飾性極強的圖案，寄托圣潔的理念。這種圖案構思精妙，與繁茂的各種葡萄紋鏡相比，具有清新優雅之感。

5 人物故事鏡

人物故事鏡，歷代題材眾多，有寫實的戰爭、狩獵場景，有神話故事、宗教人物，還有歷史傳說、民間傳說等。

唐三樂鏡（圖12），直徑12.7厘米，緣厚0.5厘米，重360克。葵花形，半球形紐，左側為孔子，頭戴冠，著長袍，右手持杖，舉左手似發問，右側榮啟奇著鹿皮裘服，左手持琴，鼓琴而歌，神態自若。紐上方有長方形三欄，銘九字——“榮啟奇問曰答孔夫子”。紐下方為一柳樹，素窄緣。

榮啟奇又名榮啟期，春秋時期人。三樂的故事取材于《列子·天瑞》：孔子游于泰山，見榮啟奇行乎郕之野，鹿裘帶索，鼓琴而歌。孔子見其穿著樸素卻高歌彈唱，就不解地問先生為什么如此快樂，榮啟奇答，人生有三樂——“為人一樂、為男二樂、長壽三樂”。

這類銅鏡全國出土的數量較多，鏡子尺寸不大，13厘米左右，但人物關系銘刻清晰。故事內容反映了榮啟奇知足常樂的人生觀。既表達了封建社會樸素的人本思想，也反映了男尊女卑的價值取向，更包含了人們對長壽的祈愿。線條簡潔美觀，把人物的神情氣質表現得恰到好處，是唐代物質文化及社會思想的重要反映。

6 結語

隋代銅鏡具有承上啟下的風格，其中以楷書銘文鏡最具特點。唐代鏡鑄業興盛繁榮，銅鏡質地優良，制作精細，富麗堂皇，千姿百態。從陜西西安、河南洛陽等地唐墓出土的銅鏡資料和興平市博物館館藏唐代銅鏡來看：瑞獸銘文鏡多流行于隋代至唐高宗時期，紋飾布局拘束嚴謹，瑞獸形象生動活潑，銘文楷書秀麗，內容詩情意深。瑞獸葡萄鏡出現于初唐時期，流行于盛唐時期（唐高宗時期到唐德宗時期），葡萄晶瑩剔透，瑞獸神韻淋漓盡致，是研究葡萄紋飾裝飾演變的寶貴資料。瑞獸鸞鳥鏡是隋至唐初流行的瑞獸鏡類發展而來的，瑞獸由靜態趨向動態，造型豐腴，構圖由規整緊密變得活潑、開放。花鳥鏡流行于盛唐和中唐之際，主要有雀繞花枝鏡和對鳥鏡兩種形式。雀繞花枝鏡是由瑞獸葡萄鏡和瑞獸鸞鳥鏡演變而來的，對鳥鏡構圖一般為兩禽鳥左右相對，挾紐相立，紐上、下配各種紋飾，以鸞鳥展翅膀翹尾、口銜綬帶最多。三樂鏡多流行于唐玄宗天寶至唐德宗之前，多為葵花形，構圖嚴謹，線條流暢，人物造型生動，是儒家文化與道家文化融合所產生的實物例證。

興平市博物館館藏隋唐銅鏡類別豐富，做工精良，鏡背圖案靈活多樣，多以浮雕呈現，立體效果明顯。這些銅鏡充分體現了唐人樂觀、自信及對美好生活向往的精神風貌，展現了開放、自由的盛唐氣象，為我們研究唐代的政治經濟、思想文化、社會生活和銅鏡鑄造工藝等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

注釋

①李昉，等.太平御覽[M].北京：中華書局，2000.

②孔祥星，劉一曼.中國銅鏡圖典[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2：510.

③王綱懷.隋唐鏡銘文圖集[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17：166.

④山海經[M].郭璞，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