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杜康歷史文化價值與時代精神

摘要：杜康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重要元素，是中國白酒釀造歷史重大轉折的體現，因曹操名句“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又包含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其“憂懷家國”意蘊更是成為中國人文精神的重要內核。杜康作為重要的傳統文化元素，與時代精神相契合，充分體現在創新精神、愛國情懷和敬業精神等方面。

關鍵詞：杜康；歷史價值；文化內涵；時代精神

中圖分類號：G129;F4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24-0077-04

On Du Kang’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Values and Its Spirit of the Times

Zhang Shaobin1Zhou Weidong2

（1.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Institute; 2. School of Civil Engineering， Luoyang Institut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uoyang 471023）

Abstract： Du Kang is an important element in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emerges as a major turning point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Baijiu brewing. In addition， Cao Cao’s famous line “What can unravel these woes of mine？ I know but one drink—Du Kang Wine.” enriches its cultural connotations. The sentiment of “worry for home and country” contained within serves as an important core of Chinese humanistic spirit. As an important traditional cultural element， Du Kang is in line with the spirit of the times in terms of innovation， patriotism， and professionalism.

Keywords： Du Kang; historical value; cultural connotation; spirit of the times

杜康酒作為中國糧食酒釀造的始祖和重要的文化標識，歷史底蘊深厚、文化淵源久遠，“洛陽杜康”是與洛陽歷史文化名城地位相匹配的重要白酒品牌。2023年4月26日，河南省委書記樓陽生在調研洛陽杜康控股有限公司時指出：“杜康有歷史底蘊、有文化淵源、有地域特色，我視之如寶。”［1］深入挖掘整理杜康酒歷史價值、文化底蘊，彰顯“杜康”時代意義，對于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助力豫酒振興具有重要意義。

一、杜康歷史價值

關于杜康的歷史，既包括了杜康作為中國“秫酒”之祖的歷史地位，也包括數千年來以杜康村為中心形成的獨特酒文化聚落的歷史文化價值。

（一）杜康造酒歷史

關于杜康造酒的記錄，歷史上記載數不勝數。

《世本》是戰國時期重要的歷史書籍，司馬遷等史學家都先后應用《世本》中相關記錄，關于杜康和少康《世本》稱“杜康作酒，少康作秫酒”［2］。

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是非常嚴謹的一部語言文字工具書，是中國最早系統分析漢字字形和漢字起源的語文辭書。《說文解字·巾部》曰：“古者少康初作箕帚、秫酒。少康，杜康也。”［3］

北宋釀酒大師朱肱所著的《北山酒經》云：“酒之作尚矣。儀狄作酒醪，杜康作秫酒。豈以善釀得名，蓋抑始于此耶。”［4］

杜康作為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歷史人物，其生平無可考證的記錄，包含了不少傳奇色彩，甚至還有不少矛盾之處，但仍然可以找到關于杜康的共同指向：杜康是“秫酒”的創始人。秫：指黏高粱，也泛指高粱。高粱是粗糲之食，但淀粉含量高，并含有單寧，非常適合釀酒。現在中原地區農村仍用高粱做掃帚、刷子，這些用途與許慎《說文解字》中提到“杜康始做箕帚”完全一致。

（二）杜康村落歷史文化

杜康村及周邊村落歷史悠久，古代釀酒生產源遠流長。杜康村沿用至今的古街道有酒望街、和香街、大酺巷、銅觚巷、大倉街等，均與酒密切相關。2007年至今，杜康村先后被認定為“河南省歷史文化名村”“中國傳統村落”“中央財政支持的歷史文化名村”，汝陽縣也被命名為“中國杜康文化之鄉”“中國杜康文化傳承基地”［5］。

關于杜康村的考古發掘成果、相關歷史文化遺址記載綿延不絕。1928年在汝陽杜康村出土一件圓形青銅酒壺，壺頸兩側各有一個鑄成龍形的把手［6］。經鑒定這個銅酒壺是東周時期的文物。可以推斷出，早在東周時期，杜康村已經是洛陽附近重要的釀酒地。杜康村周邊的考古發掘先后發現六處古釀酒作坊遺址，其中東周釀酒遺址一處、漢代釀酒遺址一處，明、清釀酒遺址各二處，出土的古酒器包括新石器時代的陶制酒器，夏商周三代的青銅酒器，以及明、清瓷質酒器等［7］。

史書上關于汝陽杜康村、杜康廟、杜康河等相關記載也有許多。現存杜康村旁的杜康廟始建于魏，盛于唐。明《正德汝州志》載：“杜康笆在縣北五十里，俗傳杜康所造……金山寺在縣北五十里，周朝天復年建；凈土寺在縣北五十里，唐貞觀戊子年建；報恩寺在縣北六十里，洪武初建；寶應寺在縣北五十里常家渠。”［8］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出洛陽南出伊闕30里的杜康村香火旺盛、人氣十足的盛況。偏遠的山溝，若沒有發達的產業支持，哪里會有這么旺盛的香火？清道光十八年刊本《伊陽縣志》載：“杜水河，城北五十里白元，源出牛山，由杜康笆過仝溝至夾河鎮會于伊，長十里。俗傳杜康造酒于此……在下蔡名劉伶河。”［9］不僅記錄了杜康造酒于此，還把河的上游稱為“劉伶河”，杜康、劉伶的加持讓這條河酒香四溢。

杜康河水釀造出的絕非一般的市井之酒。從杜康村周邊來看，相鄰的村莊妙秫、曲營、陶營都是釀酒工序上重要環節：種植高粱、制曲、做酒器，而且以“營”來命名，顯然是“官營”性質。中唐以后至宋，政府通過酒曲和酒的專賣控制稅收，私自制售酒曲和酒不僅犯法，而且動輒處以極刑。可以想見相鄰各村在“酒吏”監管下，分別生產高粱、制曲、做酒器，杜康村則承擔了釀造的重任，完整的釀酒產業鏈栩栩如生地呈現在我們眼前。結合唐朝詩人賈島《送李登少府》中詩句“伊陽耽酒尉，郎詠醉醒新。應見嵩山里，明年躑躅春”［10］，可見，在伊陽（汝陽）確是有釀酒的官員（酒尉），杜康村及其周邊香火旺盛、人氣十足也就不足為怪。

優質水源和有利于微生物穩定繁殖的特殊生態環境是釀酒的重要自然條件。杜康村之所以能夠成為釀酒圣地，一方面因為從玄武巖中常年奔涌而出的泉水，可以充分溶解攜帶大量礦物質，形成天然“礦泉水”。杜康村旁的杜康河谷一度百泉噴涌，至今仍有多個可直接飲用的泉眼奔涌不絕。另一方面，杜康村所處杜康河谷，地勢低洼潮濕，為微生物繁殖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優質的水資源和獨特的地理環境，形成了釀造好酒的天然優勢，因此，杜康村成為歷代釀酒核心區。

二、杜康文化意蘊與杜康酒的產生

自曹操作《短歌行》以來，杜康逐步成為歷代文人使用的熱詞。在中國古代文人筆下，杜康有著豐富的文化意蘊與精神內涵，可指代酒祖杜康，亦可指代美酒，或者是釀酒人供奉的酒神。至宋代杜康酒逐步成為洛陽享譽全國的名酒，并得到眾多文化名人的推介。

（一）以“杜康”為酒祖

杜康作為釀造“秫酒”的鼻祖，開創了美酒釀造的新階段，史書上把“杜康”“康”作為“始做秫酒”的開創者，或與儀狄并稱“康狄”為釀酒祖師。以下引用部分以杜康為酒祖的詩文。

三國·曹植《七啟》：乃有春清縹酒，康狄所營。應化則變，感氣而成［11］。

西晉·張載《酃酒賦》：惟賢圣之興作，貴垂功而不泯。嘉康狄之先識，亦應天而順人［12］。

前秦·趙整《酒德歌》：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識，儀狄先知［13］。

唐·李瀚《蒙求》：杜康造酒，蒼頡制字［14］。

唐·白居易《詠家醞十韻》：獨醒從古笑靈均，長醉如今斅伯倫。舊法依稀傳自杜，新方要妙得于陳［15］。

（二）以“杜康”為酒神

唐宋以后行業神崇拜興起，“杜康”由酒祖而轉變為“酒神”，各釀酒作坊、喜歡家釀的文人紛紛設祀供奉“杜康”，以庇佑釀出美酒，或寄托對酒神自由精神的追求。唐初的王績醉心釀酒，在住處建杜康廟，著《杜康新廟文》。宋代文人多喜釀酒，并有許多關于祭祀酒神杜康的詩文。

北宋·陸游《醉賦》：乃今又大悟，萬事付一觴。書中友王績，堂上祠杜康［16］。

北宋·蘇軾《和陶止酒并引》：從今東坡室，不立杜康祀［17］。

（三）以“杜康”為解憂美酒

體悟杜康的文化意蘊，一定要品味曹操《短歌行》中的“杜康”意蘊，感受一代梟雄的憂愁。曹操《短歌行》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18］

曹操詩中杜康解憂的意蘊影響了許多文學家、政治家的作品。曹操在慨嘆人生苦短、借酒解憂的同時，也表達了美好的期待，在詩的最后說“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正是一代梟雄渴望招賢納士的美好愿望。可見曹操之憂乃是家國離亂、戰事頻仍，是一代梟雄的家國情懷，并深刻影響了以后歷代中國文人。

杜甫詩曰：“杜酒偏勞勸，張梨不外求。前村山路險，歸醉每無愁。”［19］詩中杜酒可使人“無愁”。白居易的詩中多次提到杜康。如在《酬夢得比萱草見贈》中曰：杜康能散悶，萱草解忘憂；在《鏡換杯》中曰：不似杜康神用速，十分一盞便開眉。白居易所居的洛陽南郊距杜康村也就30里路，我們無法知道喜歡飲酒的白樂天所說的“杜康”是不是杜康村所釀的杜康酒，但“散悶開眉”一定是事實。元好問在孟津寫下“總道忘憂有杜康，酒逢歡處更難忘。桃紅李白春千樹，古是今非笑一場”［20］。

上述詩文中，可以看出“杜康”皆出自曹操《短歌行》中可以“解憂”的美酒杜康之意，寄托了歷代文人墨客的家國情懷，無憂的追求。

（四）由酒神演化出“杜康酒”

隋唐以后，行業神崇拜開始在各個行業興起［21］，杜康開始成為釀酒行業的“酒神”被各地酒坊立祀進行祭拜。唐憲宗時人李肇所撰《唐國史補》卷下記有“酒庫祀杜康”［22］，可見，官府釀酒也不忘設祀祭拜杜康。北宋的西京洛陽，曾先后聚集了邵雍、王安石、歐陽修、富弼、司馬光、文彥博等中國文化巨擘，成為北宋文化中心。文人云集的洛陽為歷史名酒的生產創造了文化環境。“杜康”由酒神逐步轉為洛陽美酒，“杜康酒”逐步演化為文人墨客喜好的洛陽名酒。

北宋邵雍長期居住洛陽南郊，在《逍遙津》中寫道：“總不如蓋一座安樂窩，上有琴棋書畫，下有漁讀耕樵，閑來了河邊釣，悶來了把琴敲。吃一輩子杜康酒，醉樂陶陶。”［23］

宋元時期王奕詩詞中對洛陽有較多關注，曾寫下“醉面挾風，攜杜康酒，酹劉伶臺。問漂母磯頭，韓侯安在？缽山池下，喬鵲曾回？”［24］

元代立國名臣耶律楚材為白居易詩作和寫下“秀色已可餐，何須杜康酒。步步總堪詩，佳篇如素有”［25］。

可見北宋以來，“杜康酒”已成為廣受文人墨客喜愛的美酒。杜康酒的形成，是宋代洛陽文化繁榮與商業發展的重要結果，與杜康村天然優質的釀酒條件密不可分，更是杜康村歷代傳承釀酒技藝的結果。1972年，為落實周恩來總理提出的“復興杜康，為國爭光”指示，繼承千年釀酒技藝的杜康村30余戶家庭釀酒作坊在政府主導下，合并組建杜康酒廠。

三、杜康的時代精神

杜康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不僅孕育了美酒，也傳承了中國文人精神的內核，在當今時代仍映照出偉大的時代精神。

（一）始做秫酒的創新精神

在杜康之前，人們所飲之酒多為水果、乳品制作的“甜酒”。《戰國策》載：“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之。”［26］這段話說明了儀狄最早做的酒是“甘甜”的酒。

杜康沒有發明酒，但發明了糧食酒——“秫酒”，使用粗糲的高粱釀出了全新的美酒，為高粱創造了新的價值，又提升了酒質，其中的變革包含了原料創新、工藝創新和產品創新，這一系列創新在中國釀酒史上是革命性的，也為中國糧食酒的生產奠定了基礎。

（二）憂懷國運的家國情懷

曹操一句“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千百年來一直為美酒代言。作為建安文學的開創者，曹操心懷家國，剿黃巾，刺董卓，征烏桓，常以身犯險。曹操的詩文多抒發政治抱負，為亂世悲歌，是典型的現實主義文學。曹操的“憂思”是希望天下太平，世事祥和的美好追求。后世的杜甫、白居易、文天祥，乃至毛澤東多受其深刻影響。曹操的家國情懷影響了一代代中國文人，也形成了中國文人特有的家國情懷。一千六百多年之后的毛澤東回顧曹操詩作，也不禁寫下了“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27］。

（三）千年執著美酒的敬業信念

傳承千年的杜康酒，與杜康文化的魅力密切相關，也有其獨特的自然釀造條件，更有代代相傳、持續革新的技藝傳承與弘揚。洛陽歷史上是不缺名酒的，《洛陽伽藍記》曾經述及“京師朝貴多出郡登藩，遠相餉饋，逾于千里，以其遠至，號曰‘鶴觴’，亦名‘騎驢酒’”［28］，在當時堪稱中國釀酒工藝的巔峰。由東周、漢唐至北宋，洛陽一直是重要的核心城市，釀酒產業與城市同步發展。緊鄰洛陽的杜康村以其獨特的釀酒條件，成為洛陽南郊釀酒技藝傳承地。時至今日，杜康酒仍遵循著古法釀造技藝，正是歷代酒師執著美酒釀造技藝的職業精神寫照，是新時代對敬業精神的傳承賡續。

四、結束語

杜康是中國釀酒歷史上的傳奇人物，因曹操《短歌行》中“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又成為中國人文精神的重要內核。將杜康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置于新時代弘揚優秀傳統文化視野，可感受到其創新精神、家國情懷和敬業信念的特殊時代意蘊。挖掘新時代杜康所蘊含的豐富歷史文化內涵，是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大膽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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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紹斌（1974—），男，漢族，河南洛陽人，單位為洛陽理工學院高等教育研究所，研究方向為高等教育研究、文化哲學。

周偉冬（2004—），男，漢族，河南濮陽人，單位為洛陽理工學院土木工程學院，研究方向為土木工程。

（責任編輯：張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