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語文教育研究的前沿和方向

【摘要】本文檢索了1995 年至2023 年300 篇中小學語文教育研究方向的博士學位論文，分析這些博士的學位授予年份、授予單位、指導教師、學科專業及其論文的研究內容，發現其研究多集中在教學、教育、課程、教材、教師、評價、知識和學習等方面，呈現出如下特點：重教學輕課程，重閱讀輕寫作，重文學輕文章，重歷史輕現實，重資料輕學理，重經驗輕實證等。對此提出四點建議：強化語文課程本體內容研究，重視語文課程研制和教材研制隊伍建設，加大實證研究力度，積極吸納國外相關研究成果。

【關鍵詞】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語文課程內容；語文教材編寫；國外母語教育

在現代學科研究領域，博士學位論文基本代表著研究的前沿地帶和知識生產的較高水平，語文教育研究也不例外。陳維玲曾以中國知網博士學位論文全文數據庫作為樣本來源，對2001 年至2016 年這16 年間的106 篇語文教育教學相關主題的博士學位論文進行了統計分析。［1］劉飛把中國知網數據庫所收的131 篇語文教育方向的博士學位論文作為研究樣本，分析了它們的選題。［2］這兩項研究的樣本都偏小，本文力求通過更大的樣本，對近30年間的300 篇語文教育研究方向博士學位論文（下文簡稱“ 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進行分析，以便明晰這一領域的研究狀況并找到未來的研究方向。

一、300 篇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的基本信息

檢索中國知網、萬方、讀秀、全國圖書館參考咨詢聯盟、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等數據庫和資源平臺，得到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300 篇，時間跨度為1995 年至2023 年，共29 年。它們均用中文寫成，對應學科主要是教育學和文學，對應學位包括學術學位和專業學位。需要說明的是，這300 篇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不包括高等教育、學前教育、特殊教育和外語教育研究、心理學等方向。作者所在區域包括港澳臺地區，但不包括外國留學生。下面就對這300篇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的授予年度、授予單位、指導教師和學科專業進行基本的統計分析。

授予年度方面，在1995 年至2003 年這9 年間，每年均不超過4 篇，篇數依次為1、0、1、2、3、3、1、4、1，2004 年則增加到8 篇。從2005 年至2023 年（除2022 年外），每年均不低于10 篇，相對比較穩定，其中2013 年高達23 篇，2005 年至2012 年篇數依次為10、12、11、17、17、22、18、19，2014 年至2023 年篇數依次為11、12、14、10、14、13、19、13、9、12。

授予單位方面，我們統計了篇數3 篇及以上的學位授予單位，共有20 個單位。這20 個單位共282 篇，占300 篇的94%?？梢娛谟鑶挝幌鄬Ρ容^集中，且大都是傳統的師范類院校。北京師范大學授予的數量占總額的近四分之一，有71 篇，前三個單位共有144 篇，占近一半，前8 個單位共有225 篇，占四分之三。具體而言，華東師范大學、上海師范大學分別有50、23 篇，西南（師范）大學、東北師范大學均有21 篇，湖南師范大學、山東師范大學、陜西師范大學分別有17、12、10 篇，南京師范大學、浙江大學、福建師范大學、華中師范大學分別有7、7、6、6篇，蘇州大學、西北師范大學、廈門大學均有5篇，北京大學有4 篇，華南師范大學、吉林大學、南京大學、南開大學均有3 篇。（見表1）

指導教師方面，我們統計了指導3 篇及以上的指導教師，其中部分論文是由多位指導教師聯合指導的。這24 位指導教師共指導了160篇，僅占總額的53% 。前8 位指導教師共指導了99 篇，占近三分之一。與學位授予單位相比，指導教師相對比較分散。具體來看，鄭國民、倪文錦、周慶元、王榮生、何克抗、董小玉分別指導了24、21、12、11、9、8 篇，任翔、陶本一均指導了7 篇，曹明海、劉正偉、王富仁均指導了6 篇，黃偉、靳玉樂、裴娣娜均指導了5 篇，崔允漷、董蓓菲、劉淼、潘新和均指導了4 篇，陳旭遠、王炳照、王寧、溫儒敏、余勝泉、鐘啟泉均指導了3 篇。

學科專業方面，我們統計了5 篇及以上的學科專業，也就是常說的二級學科。這10 個學科專業共有271 篇，超過了總額的90% 。課程與教學論超過了一半，高達152 篇，后面9 個學科專業共有119 篇，占總額的近40% 。具體來說，中國現當代文學、教育技術學、教育學原理、教育史、學科教育、學校課程與教學、文藝學、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比較教育學分別有24、19、19、14、11、10、9、8、5 篇。（見表2）

二、對300 篇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標題關鍵詞的分析

通過匯總整理300 篇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的標題（含副標題），統計出現次數不低于20次的20 組關鍵詞作為研究資料（需要說明的是：第一，其中部分含義相近的一組關鍵詞出現次數是累加的；第二，為了節約篇幅，這些關鍵詞在行文中不再一一加引號），圍繞這20 組關鍵詞進行統計和梳理，發現如下基本信息。（見表3）

1.語文、語言、國文、國語、母語、漢語、普通話、中文共244 次。除了語文教育、語文課程、語文教師，語文教學還出現了12 次，如語篇交際原理與語文教學。語文科也出現了10 次，如語文科課程論。另外還有語文能力、學校語文、語言訓練、國文教育、國語教育、母語課堂、漢語書面語、用普通話教授、中文教育等。

2. 教學87 次。除了閱讀教學，語文教學出現了12 次，如語文教學專業性。另外還有教學決策、學案教學等。

3. 教育77 次。除了語文教育，文學教育出現了14 次，如文學教育論。還有義務教育、教育變革、新教育實驗等。

4. 閱讀、解讀、讀解、讀寫共63 次。除了閱讀教學，語文閱讀出現了19 次，如小學語文閱讀能力標準。閱讀能力出現了9 次，如閱讀能力表現水平。另外還有閱讀學業成就、名著閱讀、文本解讀、課文讀解、讀寫教學等。

5. 文學、詩、小說、散文共51 次。文學教育出現了14 次，如美國文學教育話語。兒童文學出現了6 次，如小學兒童文學教育發展。另外還有文學教學、現代文學、文言詩文、小說文本解讀、現代散文等。

6. 課程50 次。除了語文課程，還有課程教學、口語課程、新課程實驗等。

7.教科書、教材、教學參考書共47 次。除了語文教科書，語文教材出現了9 次，如語文教材編制模式。國文教科書出現了7 次，另外還有共和國教科書新國文、識字教材、語文教學參考書等。

8. 中國、我國、中美、中日共33 次。中國語文出現了10 次，如中學中國語文科。另外還有中國初中語文、我國近現代、中美小學、中日小學語文等。

9. 民國、清末、晚清、民初共30 次。民國時期出現了11 次，如民國時期中學國文教科書。清末民國出現了7 次，如清末民國中小學寫作教育。另外還有晚清民國、晚清民初等。

10. 教師、名師共29 次。除了語文教師，還有教師課程理解、特級教師、語文名師成長等。

11. 語文教育28 次。如語文教育的變革歷程、中學語文教育、張志公語文教育民族化思想等。

12.寫作、作文、讀寫、打寫共28 次。寫作教學出現了7 次，如語文科真實寫作教學。另外還有寫作課程、日本生活作文、打寫作文、讀寫結合等。

13. 評價、高考、測試、考試、命題、試題、測評、評估共26 次。如學業成就評價、高考語文閱讀測試、中學語文考試、高考作文命題史、語文高考試題、審辨閱讀能力測評、課堂評估等。

14. 文化25 次。如文化選擇、傳統文化、歷史文化取向等。

15.語文課程24 次。如預成性語文課程、語文課程知識等。

16. 閱讀教學23 次。語文閱讀教學出現了11 次，如語文閱讀教學的哲學詮釋學研究。另外還有閱讀教學對話、數字閱讀教學等。

17. 語文教科書22 次。中學語文教科書出現了7 次，如百年中學語文教科書文言文選篇。另外還有初中語文教科書編選體系、語文教科書編制等。

18. 知識22 次。課程知識出現了6 次，如寫作課程知識建構。另外還有語文教師教學知識、語文方法性知識等。

19.學習20 次。如綜合性學習、語文學習任務設計等。

20.語文教師20 次。如語文教師專業素質、小學語文教師教學反思等。

基于上述統計可以看出，這300 篇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的研究層面主要集中在教學、教育、課程、教材、教師、評價、知識和學習，具體包括語文教育、語文課程、閱讀教學、語文教科書、語文教師。在語文教育領域，主要是閱讀、文學、寫作、文化，其中最多的是閱讀。在研究時空上，主要研究當代語文教育，其中也有很多研究了晚清民國甚至百年來的語文教育。這些博士論文研究內容較為全面，基本呈現出如下特點：重教學輕課程，重閱讀輕寫作，重文學輕文章，重資料輕學理，重經驗輕實證等。

三、對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研究方向的分析與建議

統計分析的300 篇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涵蓋面雖廣，但在研究對象、研究內容和方法上仍存在諸多不足，為此提出四點建議。

1.強化語文課程本體內容的學理研究

課程是教學的前提，“ 教什么（內容）”比“ 怎么教（方法）”更重要。我們先要對語文課程性質、目標定位、內容體系作出籌劃，教材、教法的討論和研究才有基本依據。當前語文教育的主要問題不在教學層面，而在課程層面。在一個領域內，如果連基本的內容、問題、術語、概念、原理都缺乏共識，這個研究領域注定是非專業的，共同體成員注定是混亂的、自說自話的，難以實現正常的溝通，也難以找到正確的前進方向。為此，我們先要構建出要求中小學生掌握的基本的語文課程知識體系，包括聽、說、讀、寫的事實、概念、規律、原理、程序、方法、能力、技能、策略、態度、素養等，語文教育才能走上正軌。長期以來，語文教師不知道教什么，語文教育領域經驗主義、自說自話盛行。

有研究者指出，“語文課程內容的問題在當今乃至今后依然是語文課程與教學的主要問題”［3］。葉圣陶先生指出，“語文課到底包含哪些具體的內容；要訓練學生的到底有哪些項目，這些項目的先后次序該怎么樣，反復和交叉又該怎么樣；學生每個學期必須達到什么程度，畢業的時候必須掌握什么樣的本領：諸如此類，現在都還不明確，因而對教學的要求也不明確，任教的老師只能各自以意為之”［4］。構建一套科學化、專業化、系統化、具體化、明晰化的語文課程內容體系乃當務之急。

2.加強語文課程和教材研制隊伍建設

由于語文課程本體內容的缺失，在很長一個時期內，語文教材承擔著本不該承擔、但又不得不承擔，其實承擔不了的課程內容建設工作?！罢n程內容建設”本質上是一項龐大的學術工程。而我們知道教材編寫、出版是一項兼具商業、學術和國家事權的復雜系統工程。如果學術方面的力量薄弱，且不能在此過程中發揮主導作用，就會導致語文課程本體知識建設根基不牢，教材的質量也會大打折扣。在過去，以葉圣陶為代表的一批學人，既是課程專家又是出版家還是主管領導，這還好辦。而如今，出版社如果沒有組織起一個權威的課程內容研制和開發隊伍，則很難編制出高質量的教材。這就需要政府出面成立專門的、專業性強且常設的課程教材研究機構，統籌語文課程知識生產、課程標準研制、教材編寫和考試評價等工作，這些工作應該由常設機構承擔。

葉圣陶先生早說過：“教材選多少篇，選哪些篇，這些文篇怎么編排，我看未必是關鍵問題，也未必說得出多少道理來?！斎徊皇钦f選和編完全不必講究。不過，要想從這里頭找出非此不可的道理來，恐怕不容易。咱們一向在選和編的方面討論得多，在訓練的項目和步驟方面研究得少，這種情形需要改變。”［5］研究者指出，“要在語文教材中把知識光明正大地呈現出來，就像數學教材中的定理、公式那樣”［6］?？梢哉f，在語文教材研究中，語文課程知識的重要性被一篇篇選文給掩蓋和遮蔽了。目前在語文教材編寫方面，如何落實素養導向、如何統整課程內容、如何設計好情境任務和高效的實踐活動，仍面臨重重困難。在任務群教學背景下，如何進行多文本重組，遵循什么邏輯，如何進行大單元內容設計和活動設計，也面臨重重困難。而關于教材編寫和使用理論的研究一直都很匱乏。

3.加大語文教育實證研究的力度

法國哲學家孔德把人類的認識過程分為三個階段：神學階段、形而上學階段和實證階段。［7］神學階段是蒙昧的權威崇拜階段，但權威未必正確；形而上學階段是概念演繹和理論思辨階段，但學理多屬于自圓其說；真正科學可靠的真理應該來自實證研究的結論和發現，即實證階段。我國的語文教育從整體上看離科學實證階段還有一段距離。從國際學術研究發展趨勢看，學術研究常采用“ 小切口、重實證”的方法，以嚴謹的實證證據實現學術的不斷累進。近年來，雖然有一些語文教育博士論文開始嘗試采用實證研究方法，但這仍然只是個別現象，遠未形成主流。為此，我們有必要大力倡導實證研究之風，加強實證研究方法的普及和推廣，提升研究者的實證研究能力。

4.重視國外母語教育的相關研究

前述300 篇語文教育博士學位論文中，專門研究國外母語教育的也很少，且研究對象多為美國、日本。2019 年教育部制定的《關于加強新時代教育科學研究工作的意見》明確指出，“ 加強中外教育科研交流和國際比較研究，吸收世界先進教育教學研究成果”“ 注重借鑒國外教育研究范式、方法，積極吸納國際教育研究的前沿進展和優秀成果”。［ 8 ］漢語言文字盡管有其自身的獨特性，但也與其他語言文字有諸多共通性。這就需要加大國外母語教育著作的譯介工作，積極開展比較研究工作。我們要充分吸納國外母語教育的優秀成果，不斷提升自身的研究水平，進而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語文課程知識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

參考文獻

［1］陳維玲. 語文教育教學十六年研究與前瞻——對106 篇博士學位論文的統計與分析［J］. 課外語文，2017（30）.

［2］劉飛. 我國語文教育方向博士學位論文選題分析［J］.河南科技學院學報，2022（4）.

［3］王榮生“. 文類視角”的當下意義——《語文課程內容的合理性研究》后記（上）［J］. 語文教學通訊，2023（28）.

［4］［5］劉國正，主編. 葉圣陶教育文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218，214～215.

［6］唐玖江，榮維東. 義教新課標“ 教材編寫建議”的解讀與實施［J］.語文建設，2023（9）.

［7］奧古斯特·孔德. 論實證精神［M］. 黃建華，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1.

［8］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教育部關于加強新時代教育科學研究工作的意見［J］.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公報，201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