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獅”開啟兒童劇創作新篇章

10月18日至27日，由中國福利會兒童藝術劇院帶來的全新劇目《嗨！小石獅》在上海馬蘭花劇場進行了8場演出。該劇改編自兒童文學作家楊紫汐的小說《夜明橋上的小石獅》，由中國、西班牙、英國的藝術家共同組成主創團隊傾心打造，為上海的大小觀眾帶來了一場奇妙的成長之旅。

《嗨！小石獅》繼承了原著小說瑰麗的想象，結合戲劇三昧重新架構情節，給予夜明橋橋頭兩老兩新共四只石獅生命，描寫了兩代石獅之間、石獅與小女孩珊瑚之間、珊瑚與村民之間的故事，善良、純真、堅守伴隨著成長的主題。該劇是中福會兒藝的回歸之作、轉型之作，它的上演不僅為觀眾帶來開懷的笑容和感動的淚水，還讓我們思考什么是真正的兒童劇、什么是兒童需要的兒童劇、兒童劇應該有什么樣的面貌、將走向什么樣的未來。

真正的兒童劇是以兒童視角寫兒童故事。主角是兒童、是擬人化的動物，這是兒童劇常見的寫法，但這樣寫出來的劇不一定是真正的兒童劇。成年人低頭俯視兒童，得到的不是兒童視角，寫出來的是低齡版的成人故事，只有蹲下身子和孩子們站在同樣的高度，從他們的角度去觀察世界，才能寫出真正的兒童故事。

老舍在他的文章里說過，兒童劇的一大難點是要作者像真正的孩子一樣天真活潑、保持童心。《嗨！小石獅》的原著作者和創作團隊就是一群能蹲下身與兒童平等對話的人，所以我們習以為常、不會去觀察、看到了也被大腦過濾掉的橋頭石獅在他們眼里全都活過來了。創作者塑造了一個“真實的”神話傳說，我們卻不妨將它看作一個孩子視角下的夢。

橋頭有四只石獅，有兩只的雕刻風格一看就不一般，古樸而滄桑，灰塵和劃痕顯示出它們在這里立了很多年。另外兩只更幼態可愛些，像是剛上任不久的新手。孩子著迷地站在橋頭看著它們，心里已經創造出一個世界，仿佛能看到這白天巍然不動的石獅在夜深人靜之時是如何撒歡，如何神勇地跳來跳去。現在創作團隊進入了孩子的視點，并且有能力真正創造出這個世界，也創造出小珊瑚這個可愛的女孩。小珊瑚就是橋頭上的那個孩子，她早就注意到了四只威風凜凜的獅子，心里有了一個神奇的幻想。她半夜跑到橋頭撞見石獅們動起來不是什么刻意制造的戲劇巧合，而是出自她自然而然的童心。主人公是一個真正的孩子，她眼中的一切、她經歷的故事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因此《嗨！小石獅》這個兒童視角下的兒童故事就有了打動人的真實基礎。

兒童需要的兒童劇，要以兒童情趣顯兒童真情。每一個學習過戲劇的人在談及戲劇的起源時都會提到“游戲論”，席勒認為藝術的根本起因是游戲的沖動，以假想為快樂的游戲沖動一發生，模仿的創作沖動就緊跟而來。在現代教育學、心理學中認為，人生來就喜歡游戲，游戲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然而進入到兒童劇的創作實踐領域，這些理論觀點往往就被棄之腦后了，兒童的娛樂需求、天然情趣被教育論所取代，創作者一定要在兒童劇中傳遞某種思想，講述某種道理。戲劇的教育作用本無可非議，但如果把附帶的作用當作創作的前提，便只能得到精致的說教品，而非上等的藝術品。娛樂是兒童天生的情趣所在。娛樂是兒童劇的第一重目標，也是最后一重目標。《嗨！小石獅》中，從幕后團隊到臺前演員都在貫徹這一理念。所謂從娛樂出發便是不追求功利，只為好玩，只為天然的快樂。

正如前文所說，小珊瑚是一個真正的兒童，她為石獅們夏日潑水降溫、秋日清掃落葉，都出自一個天真純潔的孩童心理，雖有善良的品行，卻也不乏過家家似的游戲心理。年輕石獅朔方也是一個孩子，他不服老獅子口中的“規矩”，玩水摸魚，任性而為，他的舉動從游戲、娛樂而生，因此也娛樂了臺下的觀眾。正由于這樣的基礎，《嗨！小石獅》中劇情的發展都是那么自然，從人物出發，從娛樂出發，演員的演技也自然流淌出來，松弛得像游戲一般。《嗨！小石獅》生動活潑又真實自然的劇情，叫孩子們看了覺得好玩、覺得有趣。與此同時，戲劇的教育功能并沒有消失，反而進一步加強了，觀眾都被小珊瑚、石獅們的善良勇敢溫暖，為珊瑚母子的分別而傷心落淚，教育就是這樣順著笑聲和淚水的縫隙，悄然無聲地進入每一個觀眾的心里。誠然，該劇的后半部分與前面略有脫節，隱約又回到了成人的說教中，但瑕不掩瑜，我們依然能感受到這是一個體現兒童情趣、兒童真情的故事。

在《嗨！小石獅》中我們不僅看見了完整有趣的故事，還看見了完整風格化的多媒體、帶有劇情感的背景音樂、使人身臨其境的燈光和舞臺效果、富有特色的偶劇表演。旋轉舞臺上日升日落歲月變換，多媒體以剪紙和紙雕的傳統藝術風格創造出山村的美麗圖景，燈光變換無論是月圓的山頭還是幽深的水底都真實可感，富有節奏感的音樂緊緊抓住觀眾的情緒節點。在這一切之上，特制的偶是那么逼真——不是工藝上的逼真，而是舞臺效果帶給人的心靈感知上的逼真——一個奇幻的世界就真真切切在小小的舞臺上產生了。在這一方小小的世界中，我們看到文化的根，看到人類靈魂的根。這部劇制作精良，重視舞臺效果，創作團隊對每一個環節都不敷衍，認真對待小觀眾，也認真對待藝術創作。

《嗨！小石獅》就這樣滿懷誠意地出現在了我們眼前，這是一部用心之作、品質之作。中國的兒童劇講述中國的故事，寫給中國的孩子看，反過來又體現了中國兒童接受著怎樣的美學教育。作為中福會兒藝的轉型之作，《嗨！小石獅》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其中也有不少問題值得探討，但這是一部新生的作品，前路還很長。我們期待著以這部劇為起點，看中國的兒童劇將如何在世界舞臺上大放異彩。

（作者為上海戲劇學院戲文系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