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對黑格爾自由觀三個維度的超越

【摘要】本文深入剖析黑格爾自由觀的三個維度，即抽象自由、反思自由和社會自由，并詳細闡述馬克思如何在這些維度上實現超越。通過對二者哲學基礎、自由主體、實現途徑和對社會現實的理解等方面的對比分析，揭示馬克思自由觀的深刻內涵和實踐意義。

【關鍵詞】馬克思；黑格爾；自由觀；超越

“自由”是哲學領域中永恒的主題，不同哲學家對自由有著不同的理解，斯賓諾莎是首位明確闡述思想自由理念的哲學家，他提出了“自由是對必然的認識”[3]，引起了黑格爾對自由觀念的思考，并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黑格爾的自由觀以其獨特的視角和深刻的內涵在哲學史上占據著重要地位。他將自由劃分為三個維度，每個維度都蘊含著對人類自由本質的獨特洞察。而馬克思在繼承和批判黑格爾思想的過程中實現了對其自由觀在各個維度上的超越，這一超越對哲學發展和人類社會理解自由有著深遠影響。

一、黑格爾自由觀的內核

“自由”是黑格爾哲學的根本出發點和基石，是黑格爾哲學的核心精髓。黑格認為現代世界歸根結底上來說是以自由為原則的，這種自由的原則依賴于倫理共同體的結合，這種倫理共同體不是制約自由和扼殺自由，而是倫理共同體能夠支撐起整個自由，因此，黑格爾對自由的邏輯判斷是自由如同同心圓一樣，是后面那個維度包容并限定前面那個維度。

（一）抽象自由：主體的絕對自由

從自我意識來看，抽象自由是自我意識對自由的最初理解，它源于個體對自身獨立性的意識。在這個階段，個體意識到自己有擺脫外在限制的能力。這種自由是一種否定性的力量，表現為個體對直接給定的外部世界的反抗。19世紀的自由主義者們認為，所謂自由，就是不受到約束，沒有人能夠干涉或者強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我”可以按照“我”的喜好去支配我的活動，即是自由。[1]因此，黑格爾強調這種抽象自由是硬生生地排除了外部權威和外部的所有干涉，將自己作為一個獨立的力量解脫出來的自由。出生即自由或者人生而自由，就是抽象自由的維度。人生下來不應該是任何人的奴隸，但是黑格爾認為抽象自由有自己的悖論，排除了所有的外部引領和干涉以后，如何才能判斷我們需要的東西就是有其存在的根據，我們需要的東西就是一定是合理的，人們可能完全淪為欲望的奴隸，淪為最原初的自然性欲望的奴隸。如同法國大革命一樣，體現了人們追求絕對自由的意志，但當這種自由進入社會政治領域時，必然會受到各種制度和規定的制約。而這些限制恰恰是對絕對自由的反向約束。絕對自由的追求最終會否定所有束縛，卻也因此走向自我毀滅，個體反而成為自己的對立面。這種抽象的自由觀缺乏實質性，容易陷入片面和空洞的困境，經不起實踐的深入檢驗和考量。

黑格爾認識到如果自由僅僅是一種排除外力意義上的抽象自由，這種自由依然沒有辦法讓人們在沒有引領的條件下，自己引領自己，并且幸福安好地活著。

從思維層面來看，抽象自由是思維擺脫具體事物的束縛，追求純粹可能性的狀態。思維不再局限于眼前的現實，而是能夠超越當下，想象各種不同的可能性。這使得個體在思想上獲得了極大的自由，但這種自由此時還只是停留在觀念層面，尚未與實踐相結合。

（二）反思的自由：主體的內在自律

任性自由是黑格爾自由觀維度的中間環節，作為一種積極的自由，它是一種相對的自由意志。[3]自由并不意味著任意，而是對于自己任意的反思性的超越。自由之所以為自由，在于其具有自我規定性，即能夠自行給出理性所要求的行動方法。這意味著人們能夠超脫特殊的欲望以及現有的各種獨特傾向，反思自身行為，進而上升到反思的普遍性高度，以此對自身行動予以規定。反思自由強調反思主體依據道德法則自主行動的能力。在這個維度中，個體不再僅僅是反抗外在束縛，而是將普遍的道德原則內化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反思主體具有自主選擇善的能力，這種自主性是道德自由的核心。良心在反思自由中起著關鍵作用。良心是反思主體對善的自我意識，它引導個體在道德選擇中辨別是非善惡。當個體遵循良心的指引時，他認為自己是在實現反思自由。良心是個體內心深處的聲音，它使道德行為具有了內在的動機和價值。黑格爾并沒有僅僅停留在這一層面的思考，因為即便在這一環節中，自由已經超越了那種抽象的、單純的自由觀念——人們開始學會對道德進行反思和深思熟慮。這種自由代表著個體從外部強制力量和傳統束縛中解放出來，形成了自我意識和獨立的判斷能力。然而，黑格爾認為，這種自由觀仍然局限于與外部生活之間的簡單對立，即個體在與外部世界的沖突中尋求自由，然而這種自由的實現并未真正解決人與他人、人與社會、人與歷史之間的根本關系問題。

（三）社會倫理自由：自由在社會中的實現

倫理自由是個體在倫理實體中實現的自由。倫理實體包括家庭、市民社會和國家等社會結構，它們為個體自由提供了具體內容和實現途徑。在家庭中，個體通過親情、愛情等情感紐帶和家庭倫理規范獲得自由；在市民社會中，個體通過勞動、交換等經濟活動以及法律保障實現自由；在國家中，個體通過參與政治生活和享受國家提供的公共服務實現自由。

首先，家庭中的自由實現。家庭是倫理實體的基本形式，是個體自由成長的搖籃。在家庭中，父母與子女、夫妻之間通過愛和親情建立起緊密的聯系。家庭倫理規范如尊老愛幼、夫妻忠誠等保障了家庭成員的權益和自由。父母對子女的教育是培養個體自由意識的重要環節，子女在家庭的溫暖環境中逐漸形成自我意識和道德觀念，為其走向更廣闊的社會奠定基礎。同時，家庭成員之間的相互尊重和理解使得每個人都能在家庭中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和想法。

其次，市民社會中的自由實現。市民社會是個體在經濟領域追求自由的場所。個體通過勞動將自己的能力轉化為商品，通過交換獲取生活所需和實現自身價值。勞動分工和市場經濟為個體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但同時也帶來了一些問題。例如，勞動的異化可能會限制個體自由，貧富差距可能會影響部分人的自由發展。因此，市民社會需要完善的法律制度來保障公平競爭，保障個體的財產權和勞動權等基本權利，使個體在經濟活動中能夠真正實現自由。

最后，國家中的自由實現。國家作為最高的倫理實體，整合了個體自由。國家通過政治制度、公共生活等為個體提供自由發展的空間。公民通過選舉、參與政治決策等方式表達自己的意愿，國家保障公民的言論自由、宗教信仰自由等一系列基本自由權利。同時，國家通過制定法律和政策來調節社會矛盾，保障社會的公平正義。然而，國家權力的行使也需要受到限制，以防止其侵犯公民的自由。國家在保障自由中的責任和權力邊界是一個需要不斷平衡的問題。

二、馬克思對黑格爾自由觀的超越

（一）馬克思對黑格爾抽象自由維度的超越

第一，哲學基礎的轉變。黑格爾的抽象自由基于其唯心主義哲學，將自由看作是精神擺脫外在限制的抽象可能性。馬克思則以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為基礎，從人類的物質生產實踐出發來考察自由。在馬克思看來，自由不是精神的抽象屬性，而是與人類的社會存在密切相關。物質生產方式決定了人類社會的基本結構和發展階段，也決定了自由在不同歷史時期的具體內涵。例如，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工人看似有選擇雇主的自由，但這種自由是在資本主導的生產關系下的有限自由，受到經濟基礎的制約。

第二，自由主體的重新定位。黑格爾的抽象自由主體在一定程度上是抽象的個體，脫離了社會現實的具體條件。馬克思強調自由的主體是現實的、處于一定社會關系中的人。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工人階級是被壓迫的主體，他們的自由問題是馬克思關注的重點。馬克思認為，要理解和實現工人的自由，不能僅僅從抽象的個體自由角度出發，而要分析他們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中的地位和困境。例如，工人在勞動過程中面臨的異化現象，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對工人自由的嚴重限制，這只有從現實的社會關系角度才能深刻理解。

第三，自由實現途徑的差異。黑格爾的抽象自由缺乏具體的實現途徑，只是一種理論上的可能性。馬克思則指出，自由是通過實踐，特別是物質生產實踐來實現的。在資本主義社會，工人階級要實現自由，就需要通過斗爭改變不合理的生產關系。這包括組織工會、進行罷工等實踐活動，以爭取更好的勞動條件和社會地位。同時，馬克思認為，自由的實現還與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密切相關。只有當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能夠滿足社會成員的物質和精神需求時，自由才能得到更充分的實現。例如，隨著科技的發展和生產效率的提高，人類有更多的時間和資源來發展自身的能力，從而實現更高層次的自由。

（二）馬克思對黑格爾反思自由維度的超越

首先，馬克思對理性的重新理解。黑格爾的反思自由中的理性是一種脫離社會現實的抽象理性。馬克思認為理性是與社會實踐密切相關的。理性不是個體頭腦中先天存在的東西，而是在人類實踐活動中形成和發展的。在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的理性是在與資產階級的斗爭中，在對自身處境的認識和對社會變革的追求中逐漸形成的。例如，無產階級通過對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社會不平等現象的觀察和分析，形成了對社會變革的理性認識，這種理性是基于現實社會問題的，而不是像黑格爾反思自由中的那種抽象理性。

其次，是自由與社會變革的關系。黑格爾的反思自由忽視了社會變革對自由實現的重要性。馬克思則強調自由的實現離不開社會變革。在資本主義社會，存在著嚴重的階級矛盾和社會不平等，這些問題只有通過社會革命才能解決。無產階級通過革命推翻資本主義制度，建立社會主義社會，才能真正實現自由。例如，馬克思積極倡導無產階級革命，認為這是打破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對工人自由束縛的關鍵途徑。這種社會變革是基于對社會現實的深刻分析，與黑格爾反思自由中個體在現有社會秩序內的自我調整有著本質區別。

最后，實踐在自由實現中的核心地位。馬克思將實踐置于自由實現的核心地位，超越了黑格爾反思自由中單純的理性思考。實踐不僅包括物質生產實踐，還包括社會政治實踐等。在實踐過程中，人類不斷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從而實現自由。無產階級通過參與政治斗爭、組織社會運動等實踐活動，提高自身的階級意識和組織能力，為實現自由創造條件。例如，在國際工人運動中，無產階級通過建立國際組織、開展跨國界的工人運動等實踐，不斷增強自身力量，推動社會變革，以實現自由。

（三）馬克思對黑格爾社會自由維度的超越

第一，對社會倫理實體的批判性分析。黑格爾將國家視為社會倫理的最高實體，認為個體在國家中實現自由。馬克思則對國家等社會倫理實體進行了批判性分析。在資本主義社會，國家往往是資產階級統治的工具，它維護的是資產階級的利益。馬克思指出，資本主義國家的法律、政治制度等都是為了保障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剝削。因此，不能簡單地認為個體在這種國家中能夠實現自由。例如，資本主義國家的選舉制度可能受到金錢政治的影響，無產階級在這種制度下很難真正實現政治自由。

第二，對自由與社會關系的重構。馬克思認為，要實現真正的自由，需要重構社會關系。在資本主義社會，私有制是導致社會不平等和個體不自由的根源。馬克思主張通過消滅私有制，建立公有制為基礎的社會關系。在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社會中，人與人之間是平等互助的關系，人們不再受資本的奴役。例如，在共產主義社會的設想中，勞動不再是異化勞動，而是人們自由自覺的活動，人們在這種新型的社會關系中實現真正的自由。

第三，個體自由與人類解放的統一。黑格爾的社會自由觀更多地關注個體在現有社會結構中的自由，馬克思則將個體自由與人類解放統一起來。無產階級的解放是人類解放的政治形式，無產階級通過自身的解放運動，將帶動全人類的解放。在這個過程中，個體自由不是孤立的，而是與整個社會的解放緊密相連。例如，馬克思認為，只有當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推翻資本主義制度，建立一個無階級的社會，每個人的自由才能得到充分實現，這種對自由的理解遠遠超越了黑格爾將個體自由局限于國家倫理框架內的觀點。

三、結論

馬克思對黑格爾自由三個維度的超越是哲學思想發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通過對抽象自由、反思自由和社會自由三個維度的深入批判和超越，馬克思建立了以實踐為基礎、以社會變革為途徑、以人類解放為目標的自由觀。這種自由觀不僅在理論上豐富和發展了哲學思想，為社會科學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而且在實踐上為無產階級革命、社會主義建設和現代社會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指導意義。在當今社會，我們仍然需要深入研究和領會馬克思對黑格爾自由觀的超越，以更好地解決人類面臨的自由問題和社會發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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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國通，男，漢，新疆昌吉人，東北石油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