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在學生面前 不建議有的行為

在平時與青年教師的交流與互動中，我常常聽到“怎么辦”的詢問。理解他們想要掌握更多管理課堂與班級的方法，我會盡可能地給出一些策略性的“方法”。但若想搬運回去的“方法”行之有效，則一定需要一個過程，去內化那些“方法”背后的理論支撐。長此以往，教師才可能從“借鑒方法”到“產生方法”。

其實，除了給青年教師提供“可以這樣做”的建議，我還有一些“教師的不建議行為”供大家參考。因為在有些情景下，教師耐心地“什么也不做”，要優于急著去做些什么。

一、在學生受其他老師批評的時候，不圍觀

多年前看美國年度教師羅恩·克拉克的《55條班規》，我牢牢記住了“同學受罰的時候不要看著他，請看向別處”，并以此來教育學生。我把它細化成：“如果你的同學在挨批評，請不要看著他;如果你的同學在接受表揚，請送上微笑或者掌聲。”

“不看”正在挨批評的學生，是為了免于他更難堪——這是對他的保護，也是對邊上其他學生的保護——以免挨批評者情緒失控，殃及無辜。

提醒學生要注意的，教師當然也該遵守。在班上學生正被老師批評的時候，若不是重大事件，其他教師最好回避，不必介入。學生犯錯，挨批評是應該的，但不必被各個教師輪番批評。

記得有一年，我剛接一個班不久，學生的名字與長相尚對不上號。下午第一節我去上課，預備鈴聲已經響起。教室后面，班主任A老師仍與淘氣的B同學在僵持著。A老師大聲呵斥著B同學，要求他立刻離開座位。B同學就是不肯，死死拽著課桌。A老師過去拉他，B同學突然大叫一聲……我不知前因后果，也不曾得到A老師“給我幾分鐘，讓我處理一下”的求助，更為著對大多數同學的40分鐘課堂教學時間負責，所以我就一如既往地播放英語歌曲。在孩子們唱歌過程中，我在教室里快速巡視，檢查這節課要求準備好的教材、抄寫本是否出現在每一個學生的課桌上。我避免去看A老師和B同學，此刻是他們的“非常時刻”，不關注他們就是一種尊重。

在正式鈴聲響起的時候，B同學還是被A老師帶離了教室。到了后半節課，B同學氣呼呼地回到教室。我對剛才目睹的情景只字不提，說：“我們剛才學了3個單詞，B同學沒有學到。我們來復習一下，同時也教給B同學。”B同學在調整后也漸漸進入學習狀態。

B同學已經為剛才的錯誤行為買單——被A老師批評教育。這件事已經結束，不該順延到別的課堂上。如果在他回教室后，我再表達不耐煩、甚至奚落，會加重B同學的負面情緒，讓他的英語學習效果受損。我想在組織其他學生復習的同時兼顧對他的新授，盡力去彌補他這節課的知識點，最大限度地保護他對一門課程的興趣。

此外，反思不可能在氣憤的時候產生。人在平靜狀態或者被善待的時候，才會進行自我質疑、自我批評。好的教育，是讓對方在自我反思中意識到錯誤，繼而愿意好好去調整自己，而不是讓對方倍覺羞辱，更產生敵對心理。

二、在不確定學生是否接受批評的時候，不懲戒

教育當然不僅僅只有肯定、表揚與贊美，也包括懲戒。教育部的《中小學教育懲戒規則》明確了“教育懲戒不是懲罰，而是教育的一種方式”，并指出“一般教育懲戒適用于違規違紀情節輕微的學生，包括點名批評、做口頭或者書面檢討、增加額外教學或者班級公益服務任務、一節課堂教學時間內的教室內站立、課后教導等”。

因此，教師在學校里對學生合適的教育懲戒，是合情、合理且合法的行為。除了遵守教育懲戒的尺度，真正困難的是，教師要確認這個學生在當下的情緒中是否能夠接受批評。這樣教育懲戒才會體現其意義與價值，反之，則只能讓教師的工作更被動。

有一個男生C在進入六年級后，開始對老師表現出各種不合作，甚至挑釁。在老師多次提醒“不要隨便用力抱其他同學，已經有很多同學投訴你”后，他仍然在教室里各種惡作劇——突然用力地抱住其他同學，讓對方很不舒服。教室里的學生沖突不斷發生，甚至不斷引起師生沖突——因為教師管教，他置之不理。

有一次，班主任D在這種情況下，對C同學說：“你精力這么旺盛，就把今天的課堂練習卷再做一遍。”結果C同學完全不放在心上，直到放學時D老師問他要練習，他漫不經心地回答：“沒做，不想做。”雖然增加練習是合理的，但C同學顯然不想去完成，這會給其他同學樹立一個壞榜樣——可以不接受教育懲戒。因此，面對這種個性突出的學生，教師要仔細評估，換多種方式去教育、去懲戒。

從孩子進入青春期開始，同伴之間的影響力逐漸變大。教師可以利用同伴的影響力，給予合適且有力的側面教育。比如，針對C同學，教師可以利用晨會課或者班級活動，設計一個小小的教育活動“我不喜歡的同伴行為”。教師提前在班級里做好調查，把教室里常見的不合適行為做成課件，在屏幕上展示。每次只出示一個句子，句子盡量簡短、醒目。活動形式是讓學生自由發言，內容是——“當你遇到屏幕上的不合適行為，讓自己很不愉快時，請舉手站起來大聲宣告。宣告的時候要聲音堅定、響亮。只有當你自己是一個有力量的人，人家才不敢冒犯你。”

“我不喜歡別人亂丟我的本子。”

“我不喜歡排隊走路時有人來擠我。”

“我不喜歡別人拉我的衣服。”

“我不喜歡別人未經我同意就用力抱我。”

…… ……

每一個句子出示的時候，都有數量不等的學生舉手宣告。越來越有力的宣告聲，是對經常冒犯同伴的學生的警示。這樣的教育，既是針對C同學，也是對其他同學的常識普及，讓大家對“不合適行為”有更確切的認知。

三、在學生不交作業的時候，不生氣

小學三年級以后，各科都會每日布置回家作業。歸納整理能力強的孩子背后，一般都有較為關注孩子學習的家長，這部分學生每天都會交上各種作業。而有一部分學生，會被教師發現多次不交作業。通過一段時間的檢查，還會發現這部分學生有時候是因為沒完成作業，而謊稱忘帶作業本。

如果教師發現學生連續多天沒帶作業，生氣地脫口而出：“你又不帶作業，快成‘老油條’了。”“老油條”這樣的標簽，既不能真正幫助學生改變行為，又有可能讓學生自暴自棄，只是教師在發泄自己憤怒的情緒。

教師不是不能生氣，只是要盡量避免無意義的情緒化，因為這容易傷人傷己。在學生重要的價值觀有問題的時候，教師及時表達生氣，是一種很好的教育行為。有一次課堂上我在教學play basketball這個詞組的時候，出示著名的籃球運動員科比·布萊恩特的照片，并告訴學生：“非常不幸的是，這個運動員在前幾年的一次事故中去世了，去世的時候他還非常年輕。”這時教室里響起了一串極其突兀的笑聲，來自E同學。我毫不掩飾對E同學的生氣：“每一個生命都值得敬畏。無論是我們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人，聽到他們去世的消息，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這是非常不得體的行為。”

在面對不是重大價值觀的問題時，教師要減免生氣，努力尋求解決問題的方式。面對經常不帶作業本的學生，教師可以找他們談話：“估計你也不想總是因為完不成作業被批評吧？說說看每次不帶作業、被老師發現時是什么感受？”教師可以詢問：“你覺得需要老師和家長如何幫助你？”也可以提供建議：“今天你的練習冊沒有帶，可以打電話請家長送來，也可以自己把這次作業抄寫一遍，自己決定好了。”無論學生當天是否能夠補交作業，教師都要把此事記錄好，及時跟進，持續追要，直到學生把作業交來為止。

有的教師在發現學生沒交作業的當時很生氣，對著他們嚴厲批評。可是到放學的時候、甚至第二天卻忘了追問結果。學生就會總結出“心得”：“沒事的，也就是聽老師訓幾句而已。”這樣的話，教師對學生不帶作業的各種生氣，變成學生只需要暫時忍耐的一件事。長此以往，學生的錯誤行為沒有得到糾正，甚至可能在班級里蔓延，非常不利于教學。教師卻不斷重復生氣，很影響自己的健康。

當教師發現學生持續犯同樣的錯誤——比如不帶回家作業本，還可以在延時課重點關注不帶作業本的學生，及時敦促他們在校完成，讓學生沒有“逃逸”的空間，幫助學生克服自己的惰性。

身為教師，在學生面前的言行要格外注意。如果是表揚，要因為不同學生而適當克制或者夸張;如果是批評和教育懲戒，則需要及時釋放善意，讓學生理解這都是為了他們的成長負責，而不是教師在發泄自己的情緒。

同時，在特定的場景下，教師還需要暫時的沉默和“不作為”，看似是不管不顧，卻是衡量之后最合適的反應。所以，如何根據不同場景做出不同回應，如何確定不同回應的分寸與尺度，需要教師對學生有更多了解，也需要教師不斷提升自己對教育的感知力。

（責 編 莫 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