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內留·巴巴油畫人物造型探究

摘要：目的：作為19世紀著名的批判現實主義畫家，科爾內留·巴巴獨特的風格源于其在古典主義技法表現基礎上的大膽創造。其作品剖析和解讀社會現狀，蘊含著深刻的哲理，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巴巴的畫傳入中國后便受到大批藝術家的喜愛，學習巴巴也成為一種熱潮。因此，了解巴巴的作品和思想是探索中國近代以來現實主義繪畫的途徑。學習現代繪畫與巴巴之間風格的變遷可以更好地了解現實主義繪畫，從而拓寬藝術視野，提升審美能力。方法：文章從科爾內留·巴巴風格形成的因素入手，深入分析作品中色彩與光線的效果、視覺中有形與無形之線的運用以及人物塑造中有意味的形式，探索巴巴油畫作品中對廣袤無垠的土地與辛勤的勞動者深沉真摯的情感。結果：巴巴的藝術作品在20世紀60年代傳入中國后，對許多藝術家產生了深刻影響，為當代油畫注入了新的內涵。在藝術探索的道路上，必須不斷吸收和接納新的繪畫形式和藝術語言，最終結合自己的繪畫經歷，在此基礎上形成獨特的繪畫語言。結論：科爾內留·巴巴一直堅持將古典傳統的油畫與本民族豐富的文化相結合，在飛速發展的當下，也應不斷更新繪畫方式，順應時代發展。

關鍵詞：科爾內留·巴巴；油畫；人物造型；藝術語言

中圖分類號：J2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16-00-03

1 科爾內留·巴巴人物畫語言形成的因素

1.1 羅馬尼亞美術

科爾內留·巴巴的作品扎根羅馬尼亞的社會土壤，展現出了羅馬尼亞的民族特征以及社會主義創作的情緒，這和其民族長久以來的文化傳統、社會情況以及前人對美術的探索密不可分。

18世紀末至19世紀初，羅馬尼亞時局動蕩。直至1877年，才終于擺脫了土耳其的統治，建立了獨立的國家。在此期間，高漲的農民運動與斗爭激發了創作者們的積極情緒，催生出了一大批著名的現實主義畫家。他們在汲取和接受外來文化的同時，繼承和發揚了本民族優秀的傳統文化，繼承了各時代先進的審美觀念，從而使本民族的藝術特色逐步形成，為全世界藝術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

除此之外，羅馬尼亞現實主義畫家在創作上也對巴巴產生了深遠影響。尼古拉·格里高萊斯庫憑借精湛的表現手法、洗練的藝術語言在羅馬尼亞畫壇占據重要地位。他在藝術探索過程中來到楓丹白露，并結識了巴比松畫派的畫家，因此其作品受到了米勒等法國現實主義創作者的影響。他的《抱鵝的農民》《農婦》等作品反映了羅馬尼亞人真實的生活，是溝通傳統、開辟本土現實主義繪畫的重要橋梁。本奇勒的作品是在格里高萊斯庫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的結果，他塑造了羅馬尼亞第一個工人形象，指明了本土繪畫語言的新方向。在《休息的工人》等作品中可以看到比法國現實主義更加夸張的用筆、更有表現力的色彩，這種變化也使羅馬尼亞的美術向工人階級靠攏，為巴巴的藝術探索開辟了道路。

1.2 巴巴的繪畫經歷

巴巴的藝術風格形成經歷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青年時期的藝術探索，這為他一生的審美傾向、價值選擇等奠定了基礎；第二個階段是1948年之后，受到抨擊并因此獲罪之后，其風格更加成熟，逐漸把目光聚焦于對人性本質的探索，正是這一時期的變動促成了真正的藝術家巴巴。

巴巴出生于美術之家，自幼接受繪畫教育，青年時期進入雅西藝術學院求學，這為他在美術領域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1941年后，巴巴在畫壇逐漸嶄露頭角，創作了一批具有現實主義色彩的作品。例如，《從田間歸來的農民》刻畫了一群勞作一天后從田間歸來的農民形象，畫面中滲透著強烈的靜穆與宗教般的情懷。這個時期的巴巴運用傳統風格形式表現繪畫作品中的人性關懷，在充滿誘惑與激進變革的歷史巨浪中堅守初心，以平實而又樸素的筆觸塑造了一個個激進時代平凡的人物形象。

20世紀四五十年代，羅馬尼亞時局動蕩不安，藝術創作者的生活極為困難。同一時期，巴巴也在不斷嘗試新的突破。1948年，巴巴因作品被片面理解而遭到排斥，“我對繪畫的掌握和理解遭到了人民的訓斥，但由于我的作品體現出的現實主義以及我堅持的理論與那些宣揚社會主義的官方理論不符，我被排斥在雅西美術學院之外”［1］。至此，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創作與審美追求，并且在之后的作品中體現了辛辣深刻的見解。

2 科爾內留·巴巴人物造型闡釋

2.1 色彩特征

巴巴對色彩及光影的處理受西方傳統光影塑造的影響。在西方自文藝復興伊始而確立古典完美形式以來，色彩一直被賦予表現真實的意義，直到照相機出現，人們開始探索色彩的個人內涵。例如，印象派對自然界轉瞬即逝的客觀色彩的主觀處理，野獸派借助鮮明的色彩來表達一定的寓意。巴巴將二者很好地結合起來，并融入自己的創作中。

巴巴的風俗畫主要通過色彩的客觀性來表現人物的造型特征。《棋手》這一作品使用統一的左側來光，使畫面處于恒定的、明亮的色調中。畫面中有兩種主要色彩——亮白色和暗紅色，增強了作品的視覺效果。而在《田間歸來的農民》這一作品中，色彩主要是與客觀現實接近的灰暗色調。畫面正中央的白衣小女孩、右側的白衣男子屬于亮色部分，左側至中間的四個人物身穿交錯的暗色衣服，這種主觀的色彩處理方法使畫面的色彩呈現出階梯式變化的特征，增強了畫面的層次感。

巴巴的藝術生涯經歷了一段波折時期，這一時期的藝術作品大多通過夸張的對比、主觀的色彩處理等突出對人性的深刻認識，因此帶有一定的隱喻特征。例如，《小丑》采用聚光燈方式突出主體人物，以營造孤獨凄涼的氛圍；《恐懼》通過紅色、黑色、白色的鮮明對比展現戰爭后人民無助、恐懼、無能為力的情緒；《圣殤》通過黃色、藍色、黑色的結合以及紅色的大面積運用來突出信仰崩塌后精神的無助和彷徨。巴巴將暗紅色貫穿于作品中，用以表現情感的強烈變化。這種堪稱恐怖的暗紅色在作品中帶有典型的隱喻意味，能使觀者深切體會到巴巴創作過程中的激烈情感。

2.2 線的運用

巴巴刻畫人物造型離不開線的運用。其作品的線分為兩種：一種是顯性的線，即人物輪廓、褶皺、肢體等線條，即“把線形象化了，他通過人的形象感受，為直線、曲線、折線分別賦予不同的精神特質”［2］；另一種是隱性的線，即人物手指的方向、目光的朝向等，這些線條在畫面中并不真實存在，但能夠給觀者強烈的心理動勢，正如貢布里希所說，“藝術其物自然是指一種語言，一種唯有藝術大師才能勇于表現他的視覺的語言”［3］。

顯性的線條常見于巴巴的單體人物作品中，這些作品以人物為主，沒有復雜的故事情節，因此輪廓線具有重要的表現意義。例如，在他的自畫像中，人物表情嚴肅，輪廓常為三角形，營造出靜穆莊嚴的氣氛，情感上沒有太大的起伏。而在《小丑》中，人物的輪廓線從穩定的三角形變為更加固定的長方形，通過夸張拉長和肩部的調整塑造出一個毫無思想、目光呆滯的小丑形象。因此，不同的顯性線條可以打造出不同的畫面效果，從而傳達不同的情感。

隱性的線條主要運用于人物群像中，群像畫面內容更加豐富，因此敘事性更強，借由手指、目光、朝向等具有指示性的隱性線條，可以更好地表現畫面的視覺效果。在《從田間歸來的農民》中，每個人物都呈垂直狀態立在畫面中，且4個成年人距離相近，同時處于同一平面，這是畫面中隱性的線條。而畫面中唯一的例外是處于正中央的女孩，她的落腳點位于畫面最底部，自己獨立成為一條線。畫面中右側男子動勢極大，帶領一眾成年人向前走動，每個成年人面部的朝向并不一致，暗示著人心并不凝聚；而小女孩直直地看向畫外，面帶探究，說明麻木的生活中仍然存在希望。

2.3 造型中的隱喻

圖像學的隱喻特質在西方藝術中具有悠久的歷史，這一表現方式在中世紀時期與文藝復興時期可以找到無數例證。而巴巴人物畫像中的隱喻性主要來自對羅馬尼亞當局的社會變革的戲謔與嘲諷。

貢布里希認為，“畫里可能還有另外一種象征，一種不是程式的，而只與個人有關的象征，通過這種象征，一個圖像可以變成藝術家意識或無意識的心理表現”［4］。在《圣殤》中，巴巴將自己塑造成虔誠的信教徒，面對圣子之死，祈禱者無助的面孔中透露出痛苦與扭曲。他們在悲痛耶穌之死的同時，內心在詰問原罪是否能得到救贖。這一作品反映了巴巴在晚年對動亂與死亡的深度思考。又如，《瘋子王》這一作品通過有意選擇的暗紅配色以及可以模糊的人物面孔、瘦長的人物輪廓，塑造了一個敏感癲狂、混亂迷茫的瘋子國王形象。模糊處理的方法給人以心理暗示，造成壓迫感；同時瘋子國王這一選題暗含了巴巴晚年遭受不公對待后對羅馬尼亞當局的批判和辛辣譏諷。而《恐懼》則體現了災難親歷者面對死亡時最直觀的感受。人性中的懦弱、恐懼、貪婪都在瀕死的一瞬間表現得淋漓盡致，弱小的人群面對災難緊緊簇擁在一起，雙手高舉絕望哀嚎，哀嘆即將到來又無法躲避的命運。

“藝術的消亡只有當人類不再能夠分辨真實與虛假、善良與丑惡、美麗與丑陋、現在與未來時，才可能為人接受。”［5］巴巴在創作時帶有隱喻的角色選擇、極暗的色彩運用，在給觀者帶來心理暗示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對人的生存狀態與存在價值的哲學反思，正是這種深刻的、直逼靈魂的質問使他的作品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

3 科爾內留·巴巴對油畫人物創作的影響與啟示

巴巴的作品在20世紀60年代傳入中國后，許多藝術愛好者受到了強烈的震撼。郭北平先生曾自述：“我所崇拜的藝術家多是有冷雋思考的形式大家：科爾內留·巴巴、巴爾丟斯……都給了我一種超越表述的生命體驗，讓我五體投地。”［6］藝術家們不同的生活經歷、地域文化、審美素養造成了迥異的藝術風格，為當代油畫的時代面貌注入了新的內涵。因此，在藝術探索的道路上，必須不斷吸收和接納繪畫形式和藝術語言，最終結合自己的繪畫經歷，形成自己的繪畫語言。

巴巴的藝術作品中真摯的情感是通過具體的形象傳達的。因此，創作者要增強創作本體的語言表現能力，處理好作品完全復刻現實與主觀處理的關系，使作品既能夠被觀者正確地解讀、共情，又可以突出創作的個性，從而實現技術與藝術的完美結合。

巴巴的藝術作品包含著對人性的思考以及對勞動人民的真摯情感，這是從對本土文化的深刻認識以及豐富的生活經歷中得來的寶貴財富。因此在創作過程中，既要保留藝術語言、形式等專業角度的探索，也要從本土文化中汲取優秀的民族文化，將其融入創作的內容和精神中。只有實現內容和形式兩方面的結合，才能創作出雅俗共賞的藝術作品。

中國本土藝術家在借鑒學習的過程中，應結合本土文化。西方繪畫的誕生有其獨特的歷史背景，而中國本土藝術也有自己的獨特形式，因此現代油畫既要立足于油畫語言、技法等形式上的探索，也要注重本土精神文化的融入，做到洋為中用，古為今用。

4 結語

科爾內留·巴巴早年的作品以寫實為主，積累了深厚的功底；到了中年，他嘗試新的突破，然而受到了政治層面的影響，心境發生了變化，因此致力于對人性的挖掘和思考；到了晚年，經歷風雨的巴巴作品風格更加成熟，加入了一些寫意的概括性筆觸，同時深含寓意，實現了內容和形式的高度結合。這啟發眾多油畫家不斷探索，展現獨特的中國風貌與中華文化的深厚意蘊。

參考文獻：

［1］ 劉宇，方靜.科爾內留·巴巴：現實主義藝術的捍衛者［J］.美術，2015（2）：26.

［2］ 魏欣欣.抽象的靈氣：論康定斯基簡單點線面形式構成理論對波洛克繪畫語言的影響［J］.美與時代，2011（8）：33.

［3］ E.H.貢布里希.藝術與錯覺：圖像再現的心理學研究［M］.楊成凱，李本正，范景中，譯. 2版.南寧：廣西美術出版社，2015：334.

［4］ E.H.貢布里希.象征的圖像：貢布里希圖像集［M］.楊思梁，范景中，譯.南寧：廣西美術出版社，2015：171.

［5］ 赫伯特·馬爾庫塞.審美之維［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178.

［6］ 李文靜.淺析巴巴繪畫風格對中國當代油畫家的影響［J］.美與時代，2011（7）：23.

作者簡介：焦彤 （2000—） ，女，研究方向：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