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本文以全國107 個資源型城市為研究樣本, 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實證分析2012~2022年數字經濟發展對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影響, 并識別出其內在機制。結果表明: (1) 數字經濟發展能夠顯著緩解資源型城市的產業同構化, 并且通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驗證了該結論的可靠性; (2) 數字經濟發展對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影響具有顯著的異質性, 其中數字經濟發展可以顯著緩解成長型和成熟型、中西部地區以及小型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 而對衰退型和再生型、東部地區以及大中型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影響不顯著; (3) 數字經濟發展能夠通過促進綠色創新和產業結構合理化雙重路徑緩解資源型城市的產業同構化。本文結論為緩解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進而實現其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提供了方向指引。
〔關鍵詞〕 產業同構化 數字經濟 綠色創新 產業結構合理化 資源型城市 資源稟賦 雙向固定效應模型 異質性
DOI:10.3969 / j.issn.1004-910X.2024.11.008
〔中圖分類號〕F49; F299. 23 〔文獻標識碼〕A
引 言
緩解產業同構化是促進資源型城市產業結構調整優化與轉型升級的關鍵手段, 也是促進其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有效途徑。中華人民共和國(新中國)成立后, 資源型城市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提供了礦產、森林等重要的自然資源, 貢獻了重要力量。但早期放任自由的開采加工模式也為資源型城市發展埋下了隱患, 尤其是在政績考核機制和財稅體制不健全的現實背景下, 各地產業同構化較為嚴重, 延緩了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進程。2021年, 由國家發展改革委等部門聯合印發的《“十四五” 支持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產業轉型升級示范區高質量發展實施方案》中明確指出: “支持示范區城市發揮比較優勢, 明確產業發展差異化定位”, “立足資源稟賦, 發揮比較優勢, 合理優化區域主體功能定位和經濟布局”。其目的就是促進資源型城市產業結構的調整, 降低產業結構重合度, 足以證明緩解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重要性和內在價值, 既有助于提升資源型城市的資源配置效率, 避免社會資源的浪費, 也有助于發揮資源型城市的比較優勢, 發展資源型城市的新質生產力。
作為經濟發展的新趨勢, 數字經濟可以為傳統產業發展注入新動能。2021 年, 由國家發展改革委等部門聯合印發的《推進資源型地區高質量發展“十四五” 實施方案》中明確指出: “加快5G、云計算、大數據中心等新型基礎設施建設, 鼓勵發展新一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集成電路、高端裝備、新材料、物聯網、生物醫藥等產業, 推動新技術與傳統產業融合發展”。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 能夠為傳統產業發展注入新鮮血液, 引導生產要素在產業間合理配置; 另外,數字產業能夠豐富產業結構的類型, 緩解由單一產業結構或同質化產業結構引發的產業發展乏力,同時也有助于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尤其是對于資源型城市而言, 在產業同構化趨勢日趨明顯的現實情境下, 數字經濟發展能否緩解其產業同構化,這一問題值得深入探究。
目前有關產業同構化的研究主要側重于產業同構化的形成原因以及產生的影響。關于產業同構化的形成原因, 有學者認為, 政府的地方保護主義導致了國內市場分割, 促進了地區間產業結構趨同[1] , 但也有學者認為, 市場分割與地區產業結構的差異之間沒有必然的邏輯關系[2] 。于良春和付強(2008)[3] 認為, 地區行政壟斷與產業同構之間存在較嚴重的正相關, 而資源稟賦的相似性是產業同構化的誘因之一; 周立群和江霈(2009)[4]發現, 產業同構化形成原因有稟賦因素和制度因素兩種, 且從長遠來看, 前者對于產業發展績效的不利影響更甚。Palan 和Schmiedeberg (2010)[5]利用就業數據對西歐國家近30 年的經濟結構進行了研究, 發現隨著落后國家從工業化經濟向服務業經濟的轉變, 技術密集型產業間結構趨于分散,而技術密集度較低產業間結構的趨同或分散則取決于規模經濟。劉杰(2013)[6] 發現, 資源稟賦的相似性、地理位置的接近和相鄰為產業同構化提供了客觀物質基礎。馬草原等(2021)[7] 發現, 地方政府競爭并沒有導致不同行政區域之間的產業結構趨同, 反而通過特色產業政策深化了地區分工, 形成了“行政區域專業化” 的產業布局特征。關于產業同構化所產生的影響, 現存研究也有不同的觀點。部分學者研究發現, 產業同構化會造成不良后果, 如我國產業同構化導致了重復產業之間日益激烈的競爭, 威脅到了產業結構的盈利能力, 并導致地方政府實施各種區域間貿易壁壘[8] ;同時, 產業同構化可能會造成“重復建設” 與“惡性競爭” 現象, 降低行業經營績效[4] ; 此外, 中心城市與周邊城市的產業同構強化了中心城市的虹吸效應, 加速了周邊城市的產業要素流失[9] 。但也有學者認為, 產業同構的加強促進了地區經濟增長, 且對臨近的區域有溢出效應[10] 。
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 很多學者對此展開研究。部分學者認為, 數字技術的滲透性是數字技術在非數字部門價值創造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基礎[11] , 并可以促進部門生產率的提升[12] 。在空間格局上, 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在省域尺度呈現出自東向西梯度遞減的特征, 且受政府在科技方面投入的影響很大[13] , 數字經濟發展速度呈中部、西部、東北、東部依次遞減的格局[14] , 地區差異呈下降趨勢[15] 。在數字經濟對產業發展的影響方面, Heo 和Lee (2019)[16] 認為, 信息通信技術(ICT)產業與其余產業, 特別是制造業和服務業的融合增加了產業內的聯系。李騰等(2021)[17] 研究發現, 資源加工類與機械電子制造類產業、采礦業受數字產業推動明顯。田秀娟和李睿(2022)[18]發現, 數字技術在實體產業部門和金融部門的應用轉化促進了產業結構轉型升級, 且對規模以上工業企業、高技術企業和生產服務類企業的結構轉型影響更大。另有學者研究發現, 數字經濟發展會促使我國產業發展趨勢呈現出新的結構特征[19] , 并會顯著提升制造業企業的資源配置效率[20] 。
綜上, 多數既有研究認為資源稟賦的相似性是引發產業同構化的原因之一, 而資源型城市之間的資源稟賦相似程度較高, 這也從側面佐證了資源型城市之間產業同構化問題的嚴重性。另外,部分研究也認為數字經濟發展對我國產業結構的沖擊較為明顯, 且能夠對資源采集和加工類產業產生顯著影響, 這為減輕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水平提供了相關思路。相較于現有研究, 本文將數字經濟發展和產業同構化置于同一分析框架, 并以資源型城市為研究對象, 深度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對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影響, 并探究其內在的影響機制, 拓展了緩解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路徑視角, 也為其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政策制定提供了相應依據; 按照資源型城市發展的不同階段、所處的不同區位以及不同規模將其進行分類, 深度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對不同類別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差異性影響, 明確了資源型城市數字經濟發展的異質性效能; 從促進城市綠色創新和產業結構合理化雙重路徑, 識別出數字經濟發展影響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水平的內在機制,為進一步厘清數字經濟發展對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影響渠道提供了可能性選擇。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數字經濟的崛起為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問題的研究帶來了新的思路。就其直接影響效應而言, 數字經濟發展對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影響主要表現為以下4 個方面: (1) 數字基礎建設可以促進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更好地融合, 從而使得數字經濟對實體經濟產生影響, 這是數字經濟發展對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產生影響的前提;(2) 數字經濟的發展可以促進數字產業化, 催生出一批以5G 技術、區塊鏈、大數據、工業互聯網等為基礎的新興數字產業, 豐富了資源型城市產業結構類型, 降低了產業同構化水平; (3) 數字技術的滲透性催生出了產業數字化, 數字技術的運用以及互聯網平臺的興起使得傳統企業的生產、管理及營銷模式更加多樣化, 促進了企業之間的差異化競爭, 提升了產業技術水平和競爭力,在緩解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同時推動了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4) 數字金融的普及會在消費端對資源型城市產業結構產生影響。數字金融的發展緩解了流通性約束, 提升了居民的支付便利性[21] ,改變了居民的消費習慣, 倒逼生產端進行自我完善, 進而改變城市的產業格局, 緩解資源型城市的產業同構化。據此, 本文提出假設1:
H1: 數字經濟發展能夠緩解資源型城市的產業同構化。
綠色創新是我國實現綠色發展的必然選擇, 同時也是緩解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的重要途徑。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提升城市綠色創新能力。數字化水平的提高對省域內[22] 以及企業[23] 綠色技術創新呈現出顯著的促進作用。數字經濟的發展可以大幅度降低資源型城市的綠色創新成本, 提升綠色創新活動的產出效率; 企業內部數據庫的應用也可以使得綠色創新成果得到快速且合理的配置,并將反饋快速傳達到創新部門, 從而形成良性循環, 加快了創新成果的更新與迭代速度; 另外, 綠色創新能夠緩解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創新是引領經濟發展的第一動力, 通過推動綠色創新能力的提高, 資源型城市可以利用資源稟賦培育綠色產品, 發展綠色高科技產業, 豐富產業類別, 降低資源型城市的產業同構化水平。同時, 綠色創新也會促進企業科技水平的提升, 進而促進資源加工產業的升級, 優化了現有產業結構, 也降低了資源型城市的產業同構化水平。
產業結構合理化同樣也是數字經濟發展影響資源型城市產業同構化水平的重要路徑。數字經濟發展能夠促進產業結構合理化。在微觀層面, 產業數字化使得企業生產與決策智能化, 從而淘汰落后產能, 促進生產要素在產業間的合理配置, 推動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的提升, 實現產業結構優化升級[24] ; 在宏觀層面, 數字政府的建設以及大數據的應用使得政府能夠掌握更多、更精確的產業數據, 做出更加智能化和科學化的產業發展政策與決策, 促進了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的提升; 同時, 產業結構合理化也能夠緩解資源型城市的產業同構化。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的提升意味著資源型城市能夠因地制宜發展合適產業, 而不是僅僅由資源稟賦主導產業發展, 通過降低產業結構的雷同度, 進而發展自身優勢的產業, 以此凸顯資源型城市的產業地域特征, 發揮了地區比較優勢, 緩解了產業同構化。基于以上分析, 本文提出假設2:
H2: 數字經濟發展能夠通過綠色創新與產業結構合理化緩解資源型城市的產業同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