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新質生產力理論, 總結了先進生產力的發展方向, 為學術研究開辟了新的領域。本文基于2012~2023 年A 股制造業企業數據, 構建了新質生產力的定量測度指標, 并實證檢驗了企業間協作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發現企業間協作促進了新質生產力的提升, 并通過人才集聚效應、生產工具高效利用、企業間聯合創新的渠道提升新質生產力。異質性分析發現, 國有企業、產業鏈主導企業、高數字化轉型企業在企業間協作促進新質生產力提升方面的作用更加顯著。這些研究結論豐富了新質生產力研究文獻, 并為推動提高新質生產力的政策制定提供理論支持和微觀證據。
〔關鍵詞〕 新質生產力 生產力三要素 生產要素組合優化 企業間協作 人才集聚效應 生產工具高效利用 聯合創新 協作優勢
DOI:10.3969 / j.issn.1004-910X.2024.11.004
〔中圖分類號〕F273. 7; F061. 1 〔文獻標識碼〕A
引 言
隨著新一輪科技變革和產業變革的突飛猛進,科學技術與經濟社會發展加速融合, 我國傳統低成本優勢正在漸漸喪失, 迫切需要我國經濟發展方式從以資源稟賦為基礎的比較優勢向以核心技術為基礎的競爭優勢轉變。在經歷四十多年較高速發展之后, 中國的生產力也正處在“從量的增長向質的提升轉變的重要時期”[1] 。在這一背景下, 習近平總書記不斷深化對生產力發展規律的認識, 提出新質生產力的概念[1,2] , 并對其內涵做了較為全面的闡釋, “新質生產力是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 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為基本內涵, 以全要素生產率的大幅度提升為核心標志, 特點是創新, 關鍵在質優, 本質是先進生產力”[1] , 由此構建了較為完整的新質生產力理論。這印證了新質生產力已經在實踐中形成并展示出對新時代高質量發展的強勁推動力、支撐力, 并通過新質生產力概念的提出, 使這種認識內化于生產力概念之中, 并上升到新的理論提出的高度; 同時, 也為我國生產力發展指明了方向, 即未來推動生產力發展的主導力量將是新質生產力, 這一判斷極大地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
按照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 生產力是勞動者使用勞動工具作用于勞動對象的一種能力[3] 。這種能力能否通過企業間專業化分工與協作形成的協作效應[4,5] 以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值得深入研究。從理論上來講, 企業間分工與協作以某種形式將企業的勞動者、生產工具與勞動對象組織起來, 并通過人才交流與集聚、生產工具的創新和高效利用、企業間的聯合創新在產業鏈內形成協作效應, 以形成勞動者素質的提升、生產工具的更新迭代、勞動對象質的提升以及這3 個要素的新組合, 這種組合躍升使生產力獲得新的特質和新的發展空間, 由此形成更為先進的新質生產力。為驗證企業間分工與協作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效應是否存在, 本文使用2012~2023 年A 股制造業企業數據進行了實證檢驗。本文對新質生產力進行了新的定量測度。有學者從宏觀省級層面進行定量研究[6] , 也有學者基于微觀企業層面, 從生產力二要素或三要素的角度對新質生產力的指標體系進行定量測度[7,8] 。鑒于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新質生產力基本內涵和新質特征, 本文從生產力三要素及其優化組合躍升的角度, 構建了新質生產力新的度量方法; 本文還證明企業間協作對新質生產力提升有顯著作用, 這種作用呈現邊際貢獻遞增趨勢; 并發現人才集聚、生產工具高效利用、企業間聯合創新在企業間協作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方面具有促進作用; 本文進一步發現國有企業、產業鏈主導企業、高數字化轉型企業在企業間協作促進新質生產力提升方面的作用更為顯著。本文的研究成果豐富了新質生產力研究的文獻, 并為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的相關政策制定提供實證依據。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 1 新質生產力概念界定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 “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 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躍升為基本內涵的先進生產力”, 并指出“綠色發展是高質量發展的底色, 新質生產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產力”, 同時強調“要大力發展數字經濟,數字經濟是世界科技革命或產業變革的先機”[1] 。因此, 本文基于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新質生產力的這一系列論述, 從生產力三要素, 勞動者、生產工具、勞動對象, 及其組合躍升、新質生產力科技創新、綠色化、數字化特質的角度, 嘗試對新質生產力概念進行界定。從勞動者角度來講, 傳統生產力發展主要依賴普通工人和技術工人, 而新質生產力發展則主要依賴高素質人才和技能型、創造型人才。就生產工具而言, 傳統生產力主要使用動力設備、機器機床, 而新質生產力則多是使用互聯網、云計算、智能制造、無人工廠等創新性更強、更先進、更數字化、更低碳的新型生產工具[5] 。在勞動對象方面, 傳統生產力主要涉及未加工的自然物以及加工過的原材料, 且主要以實物形式存在, 而隨著科技創新的廣度延伸、深度拓展, 更多新能源、新材料的應用, 新質生產力的勞動對象不再僅局限于實物形態, 而是包含更多的技術屬性、數字元素和綠色成分, 并且主要以軟件、專利等無形資產的形態存在[5] 。由此可見, 新質生產力是勞動者、生產工具、勞動對象及這三要素在科技創新、數字、綠色發展方面組合躍升之后所形成的生產力, 它是具有新的質態和高科技、綠色化、數字化特質的生產力。
1. 2 企業間協作與新質生產力提升
既有研究表明, 企業間協作形成了聯系緊密且運作靈活的專業化分工協作體系, 該體系內的企業間存在著既競爭又合作的關系, 由此而產生更高程度、更加細致的專業化分工[4] , 促使企業將更多資源集中于更具比較優勢的領域以形成核心競爭能力。企業為保持和提升這種核心競爭能力, 需要持續改進產品和服務質量, 實現對市場、消費者需求的快速響應, 并提供更高質量、更高價值的新產品和服務[4] 。這促使企業不斷吸引更高水平的人才, 不斷尋求更先進的生產工具, 不斷開發和使用新技術、新材料、新能源, 逐漸形成勞動者、勞動工具、勞動對象三要素質的飛躍。這種在更高層次上形成的專業化分工與協作能夠使相互協作的企業之間在保持各自競爭優勢和競爭地位的同時, 也會形成更加復雜、精細、專業性的生產關系, 使相互協作企業之間的生產力水平持續提高。進一步地, 這種企業間更高水平的分工協作, 能夠在促使企業之間業務關系加深、互補性增強的同時推動企業實現跨界合作、商業模式創新以及多元化整合, 形成更高水平的規模效應、協同效應和跨界整合效應[9] 。由此而形成協作體系內企業發展所需要的跨組織要素組合, 這將更大范圍、更大規模地發揮生產要素的整合協同效應, 實現要素價值的“更優化” 躍遷[10] 。基于上述分析可知, 企業間協作體系所形成的更細程度分工、更高水平合作和更高質量發展的協作效應, 有助于促使生產要素實現質的提升及各要素的協同組合躍升, 由此而帶來的新產品、新技術、新業態、新模式發展構成了新質生產力提升的重要基礎和支撐。因此提出假設:
H1: 企業間協作能促進新質生產力提升。
1. 3 人才集聚效應與新質生產力發展
從勞動者角度來看, 高水平的企業間協作通常需要高水平的人力資源支持, 進而吸引人才集聚并加速人才在不同企業間流動。這種協作中充分的人才流動與合作, 有助于知識和技術的傳播、擴散和共享, 從而更容易促使勞動者素質提升[10] 。企業間協作有助于形成專業人才集聚, 提升人才和廠商之間的配置效率和流動速率, 進而深化人才的專業化分工, 使得企業更容易找到滿意的專業人才。這種在專業化分工與高水平協作基礎上的人才集聚, 使相關人才更專注于某一特定的任務, 不斷重復并掌握專門的技能, 有助于專業技能積累[4] 。企業間協作在促進人才流動、專業技能和素質提高的同時, 會進一步強化技術的溢出效應[10] , 進而對生產力提升發揮促進作用。因此提出假設:
H2: 企業間協作通過人才集聚效應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
1. 4 生產工具高效利用與新質生產力發展
從生產工具角度來看, 企業間協作創建了一個促進技術交流和合作的環境, 通過共享技術信息和協同研發有效降低了單個企業開發和采納新型生產工具的成本及風險, 并使生產工具的生產效率大幅度提升。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 企業之間進行生產工具的優化整合、逐漸形成企業間跨組織的新型數字化生產工具組合, 并在很大程度上發揮各種生產工具的集合互補效應, 從而促使協作體內部企業生產工具利用效率大幅度提升[9] 。同時, 在新時代低碳、綠色發展的要求下, 企業不斷尋求更為先進的生產工具和技術手段以實現生產工具的持續改良和優化, 提高生產工具的利用效率, 促使生產工具實現質的轉變[5] 。由此可見, 企業間協作通過采用新型生產工具和提高生產工具使用效率, 進而對新質生產力發揮促進作用, 因此提出假設:
H3: 企業間協作通過生產工具高效利用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
1. 5 企業聯合創新與新質生產力提升
從勞動對象角度來看, 企業間協作增強了彼此之間的相互依賴、協作補充和資源共享, 這種相互作用機制能夠降低研發成本和風險, 加速知識和技術溢出。企業之間技術知識交流與合作的知識技術溢出越大, 聯合創新的動機就越強, 企業投入的研發費用就越多, 由此而提高了企業聯合創新的積極性與效率。企業進行聯合創新弱化了技術創新過程中的企業邊界, 打破創新主體之間行業、地域之間的限制和壁壘[11] 。這有助于企業在原有技術基礎上加快技術創新、數字技術、綠色技術的深度融合, 顯著提升勞動對象所涉領域的廣泛度與復雜度, 形成發展新技術、新材料、新能源[5] 的內在動力, 進而加快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由此提出假設:
H4: 企業間協作通過聯合創新促進新質生產力提升。
2 研究設計
2. 1 數據來源
本文選擇2012~2023 年A 股制造業企業作為研究樣本, 并進行如下處理: (1) 剔除ST、資不抵債等經營不善的觀測值; (2) 剔除固定資產、員工數量指標小于0 的觀測值; (3) 剔除企業固定資產原值小于固定資產凈值的觀測值; (4) 剔除關鍵變量缺失的觀測值。為消除離群值、異常值的干擾, 本文對變量在1%和99%分位上進行縮尾處理。企業數字化技術詞頻數據來自廣東金融學院《中國上市企業數字化轉型指數評價研究報告》, 專利數據來自CNRDS 數據庫, 專利文本信息來自WinGo 財經文本數據平臺, 其他企業數據來自CSMAR 數據庫(其中研發人員、高素質人才指標數據來自Wind 數據庫)。
2. 2 變量說明
2. 2. 1 被解釋變量
已有研究基于企業層面, 從生產力二要素和三要素的角度對新質生產力的指標體系進行了構建和研究[7,8] , 本文在新質勞動者、新質生產工具、新質勞動對象三要素基礎上增加對科技創新、數字化、綠色化發展的考慮構建了新質生產力度量的新指標, 如表1 所示。
從勞動者角度來講, 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依賴高素質人才和技能型、創新型人才。高素質人才可用高學歷人才占比來衡量, 技能型、創新型人才可用研發人員占比來體現[12] , 而高管數字化背景[13] 和高管綠色認知[14] 可以反映勞動者順應數字化、綠色化發展轉變的程度。
從生產工具角度來看, 隨著技術創新、數字技術、綠色技術的融合發展, 生產工具并非“以原來的形式” 簡單地擴大規模, 而是“以革新的形式”[3] 孕育出一大批創新性更強、更先進、更低碳、更數字化的新型生產工具[5] 。創新性更高可用研發投入強度來體現, 更先進可用固定資產更新率和無形資產更新率來測度, 更低碳可用綠色投資[15]來衡量, 更數字化可用數字化資產[13] 來測定。
從勞動對象角度來看, 新質勞動對象包含更多的技術、數字元素和綠色成分, 并且主要以軟件、專利等無形資產的形態存在。勞動對象的先進技術屬性可用發明專利來度量[12] , 數字化特征可用數字專利來測度, 綠色化程度可用綠色專利來反映, 而包含更多的無形資產可用無形資產占比來衡量。發明專利、數字專利、綠色專利的這些進步屬性也在新質生產工具的代理指標中有所體現, 反映了新質生產工具的技術創新、數字、綠色發展。
基于以上度量指標所揭示的新質生產力核密度圖表明, 采用熵值法得到的合成指標優于變異系數法計算的合成指標, 更接近于正態分布, 其結果更為穩健。因此, 本文在基準回歸時采用熵值法計算被解釋變量新質生產力(NQP), 并使用變異系數法計算的新質生產力(NQP_S)數據替代被解釋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
2. 2. 2 解釋變量
解釋變量為企業間協作, 使用現金流量表中“購買商品、接受勞務支付的現金” 所核算的數據代表企業間協作程度(Mediate), 這個科目能夠全口徑地揭示企業間協作程度的變化, 是衡量企業間協作程度的一個理想代理變量。
2. 2. 3 機制變量
機制變量分別為: 人才集聚效應(Hum)、生產工具高效利用(ATO) 和聯合創新(Invia _T)。由于人才集聚效應最終會反映在勞動生產效率提高上, 因此采用“人均創收” 來對該指標進行衡量; 參考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課題組等(2015)的研究結果, 資產設備利用率主要和企業總資產周轉率相關, 因此采用總資產周轉率來衡量生產工具利用率; 使用聯合專利申請數來衡量聯合創新程度。
2. 2. 4 控制變量
影響新質生產力的因素很多, 鑒于新質生產力基本內涵和新質特征, 參考相關文獻, 本文選取企業年齡(Age)、獨立董事比例(Indep)、董事會規模(DirN)、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資產負債率(Lev)、托賓Q 值(TobinQ)作為企業基本特征控制變量。同時使用現金流比率(Cashflow)和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來控制冗余資源的影響[12] 。相對于勞動密集型企業, 資本密集型企業可能更加注重企業的創新和新模式發展[16] , 因此本文采用資本密集度(Fix)和資產密集度(Cap)進行資本密集度的控制。各主要變量說明如表2 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