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鍵詞〕 “專精特新” 企業 董監高責任險 履職風險緩釋 分散風險 戰略轉型 長期價值 機會主義 創新
DOI:10.3969 / j.issn.1004-910X.2024.09.011
〔中圖分類號〕F272.91; F273.1 〔文獻標識碼〕A
引言
2021年7月, 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明確要求加快培育“專精特新” 企業。同年12月,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要激發涌現一大批“專精特新”企業。黨的二十大報告也明確提出要支持“專精特新” 企業發展。近年來, “專精特新” 企業也受到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專精特新” 即專業化、精細化、特色化、新穎化。培育“專精特新” 企業是當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 對提升社會經濟韌性具有重要意義。從微觀企業角度, “專精特新” 轉型能夠提升企業在細分領域的創新能力, 沉淀高質量創新產出[1] 。從產業鏈角度, 發展“專精特新” 企業有助于解決技術卡脖子的問題。尤其在中美貿易摩擦的背景下, 補齊產業鏈短板能夠有效提高我國的科技自主權[2] 。雖然我國鼓勵企業向“專精特新” 轉型, 但“專精特新”轉型并不簡單。在長期深耕于特定領域的情況下,企業需要承擔更大的創新失敗風險和更高的研發投入, 并且這些風險較難分散。在此背景下, 如何降低企業風險成為推進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關鍵。
董監高責任險(全稱為“董事、監事及高級管理人員責任險”)正是緩解董監高在正常履職過程中決策出現過錯的保險制度。對于購買了董監高責任險的企業, 在保險有效期內, 受保的董監高人員由于決策失誤等原因造成的賠償責任將由第三方保險機構承擔。很顯然, 這可以大大縮小企業董監高所面臨的風險敞口。為此, 董監高責任險常被視為“將軍的頭盔”。在實踐中, 董監高責任險在美國、加拿大等國家的覆蓋率已經超過90%,但在中國還處于快速發展階段, 可能的原因在于中國投資者提起訴訟的積極性較低, 且法律制度對違規行為的懲戒力度相對較小[3,4] 。近年來, 這一情況發生了重大變化, 證券法修訂、全面注冊制、中小投資者服務中心成立等改革使得外部監管日趨嚴格, 懲戒力度全面升級, 董事、監事及高級管理人員的責任愈發重大。如康美藥業(股票代碼: 600518)因年報虛假陳述侵權賠償證券投資者24.59 億元, 相關責任人需要為此承擔部分連帶賠償責任。在此背景下, 董監高責任險再次受到資本市場的關注。
作為一種緩釋董監高履職風險的制度安排,董監高責任險購買可能影響企業的“專精特新”戰略選擇。當前對于董監高責任險引入對企業經營決策的影響可以分為“長期主義觀” 和“機會主義觀”。“長期主義觀” 認為, 董監高責任險轉移了相關責任人因決策失誤造成的風險, 可以激勵其從長期價值發展的角度進行決策。“機會主義觀”認為, 董監高責任險會降低法律的威懾力, 誘發更多管理層的機會主義行為和自利行為。“專精特新” 轉型作為企業重要的戰略決策, 需要大量的研發資源投入和長時間的積累, 難以一蹴而就, 但有助于形成企業長期的競爭力。因此, 基于董監高責任險對企業經營決策的不同影響機理, 引入董監高責任險是促進還是抑制企業“專精特新”轉型仍需實證上的檢驗。
為檢驗以上研究問題, 本文整理了2007~2022年我國上市公司購買董監高責任險的相關數據,系統檢驗了董監高履職風險緩解對企業“專精特新” 戰略轉型的經濟后果。本文檢驗了是否購買董監高責任險對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程度的影響。研究發現, 企業購買董監高責任險后的履職風險緩釋能夠促進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這一結論在使用工具變量法、Heckman 兩階段等一系列內生性和穩健性檢驗后依舊成立。異質性檢驗結果表明, 當企業規模較小、所處行業競爭程度較高時, 董監高責任險對企業“專精特新” 戰略轉型程度的影響更顯著。
董監高責任險植根于西方市場, 相關研究主要以美國市場、加拿大市場為主, 新興發展市場的研究相對較少。以新興市場為樣本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獨立董事履職、信貸利差、企業創新等[3-5] 。本文則從企業戰略轉型這一更直接的視角探討了董監高責任險對公司治理的影響, 通過檢驗董監高履職風險緩釋與企業風險性戰略決策的關系豐富了董監高責任險在新興發展市場的相關研究。另外, 本文從董監高履職風險緩釋的視角豐富了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影響因素的研究。當前對于如何促進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政府扶持、營商環境等外部視角下的探討, 本文從企業內部董監高履職風險的變化進行了拓展[1,6] 。相較于外部驅動, 內部驅動能夠對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形成持續拉力, 助力企業前瞻性地做出戰略性決策。同時, 本文有助于進一步理解董監高責任險制度對企業戰略決策的影響。不僅深化了在我國當前的制度背景下董監高責任險制度的運行情況, 也能夠為培育“專精特新” 企業提供經驗證據, 促進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
1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專精特新” 企業是我國產業升級的重要支撐,也是保障產業鏈穩定、維護國家產業鏈安全的關鍵所在。我國大部分企業早期是以模仿、跟隨為主,在產業鏈的關鍵部位缺乏話語權, 出現了關鍵技術“卡脖子” 的現象, 而發展精干、專業的“專精特新” 企業或是打破這一困境的重要路徑[7] 。專精特新戰略的核心要義在于“專業化、精細化、特色化、新穎化”。專業化即發展專業化戰略, 要提高產品的專業化水平; 精細化即產品要聚焦于特定細分領域, 精細內部管理; 特色化即企業的產品應具有不同于其他產品的特色, 富有競爭力;新穎化即業務要新, 保證持續的研發投入。因此,培育“專精特新” 企業有助于在細分領域誕生出一批精準實干的高精尖企業, 解決我國產業技術發展中遇到的難題, 補齊弱勢短板[8] , 而如何促進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成為一個重要考量。
雖然我國在政策上支持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 但對企業而言, “專精特新” 轉型是一項具有重大不確定性的戰略選擇。(1) 從業務角度, “專精特新” 轉型要求企業專業化發展。根據科斯的交易成本理論, 發展專業化可以減少內部管控成本, 但會增加外部交易成本, 而企業是否選擇專業化取決于內部成本與外部成本的權衡[9] 。換言之, 當外部交易成本較高時, 專業化發展并非最優。已有學者也發現, 專業化發展要求企業剝離部分生產環節至外部, 而外部交易者有動機隱藏這些業務中可能存在的“秘密”, 進而不利于各環節之間在信息和知識上的共享和交換[10,11] ; (2)從市場角度, 企業需要關注某個特定的細分市場,放棄多元化業務。根據市場勢力理論, 多元化發展戰略有助于構建“集團勢力”, 提高市場占有率, 增加長期的獲利機會。已有研究發現, 多元化發展戰略不僅可以形成范圍經濟, 降低單位成本, 而且不同業務之間可以在現金流、收入等方面產生協同增長效應, 面對不利的外部環境和政策環境, 可以有效分散非系統性風險[12,13] 。當企業聚焦于某個特定的細分領域時, 范圍經濟作用和分散風險作用就會失效, 企業更容易受到外部環境的影響, 市場風險更高。從投入角度, “專精特新” 轉型聚焦于新技術, 追蹤前沿技術發展, 需要企業投入大量的研發資源和時間。在追求極致技術的過程中, 企業可能在短期內受到競爭對手的打壓、市場的不滿等, 但研發投入仍需持續。同時, 突破性技術的形成往往需要較長時間的積累,一些企業容易后勁不足。綜上, “專精特新” 轉型具有較大的風險。
董監高責任險的初衷是為了降低高管及董事在經營管理決策中的風險, 化解責任糾紛。諸多文獻對董監高責任險的經濟后果展開了研究, 但尚未能取得一致結論。一種觀點支持“長期主義觀”,認為保險的引入可以促使董監高更重視企業的長期價值提升。如在研發創新方面, 已有研究發現董監高責任險有助于增加企業的風險承擔, 在推動企業自主創新方面具有顯著作用, 而且董監高責任險還能夠降低高管非正常離職的概率, 為企業自主創新保留優秀的人力資本[14,15] 。同時, 董監高責任險會提高管理層對研發失敗的容忍度, 進而促進創新投入[4] 。因此, 根據“長期主義觀”,企業購買董監高責任險后可以將賠償風險轉移至第三方保險機構, 減少因股東訴訟等造成的損失,促使董監高更愿意從長期價值增長的角度進行決策。此外, 企業購買董監高責任險還可以改變外部投資者的看法, 向外部傳遞出企業當前經營和治理方面的積極信息, 從而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問題[16] 。“專精特新” 轉型具有風險, 但有助于提高企業在產業鏈上的競爭地位。基于“長期主義觀”, 本文預計董監高責任險購買將促進企業的“專精特新” 轉型。
另一種觀點支持“機會主義觀”, 認為保險的風險轉移作用削弱了法律的威懾力與約束力, 降低了管理層自利行為的成本, 可能誘發更多的管理層機會主義行為。已有研究發現, 企業購買董監高責任險后, 會出現公司財務政策的激進程度顯著增加、財務重述行為概率顯著提高、會計穩健性降低等情形[17-19] 。由于風險轉移, 董監高責任險會降低獨立董事履職的勤勉程度[3] 。基于“機會主義觀”, 董監高在購買董監高責任險后更多考慮自身的利益。“專精特新” 轉型需要大量的資源投入, 在短期內難以見到成效。基于“機會主義觀”, 本文預計董監高責任險購買將抑制企業的“專精特新” 轉型。
針對董監高責任險以上兩種不同的作用, 具體到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戰略性決策, 到底是支持“長期主義觀” 效應還是“機會主義觀”?換言之, 企業引入董監高責任險是促進了還是抑制了其“專精特新” 轉型程度? 回答這一問題有助于為培育“專精特新” 企業提供新思路。
2研究設計與數據來源
2.1數據來源和樣本選擇
本文以我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樣本期間為2007~2022 年。企業董監高責任險數據來源于中國研究數據庫CNRDS, 其他財務特征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CSMAR。為保證數據質量,本文對樣本進行了如下處理: (1) 剔除金融行業樣本; (2) 剔除ST 和?ST 狀態的樣本; (3) 剔除數據缺失的樣本。經上述處理, 最后獲得31557 個樣本觀測值。同時, 為了消除極端值的影響, 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了上下1%的縮尾處理。
2.2研究模型和變量定義
(1) 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程度。參考張璠等[6] 的研究, 本文基于“專精特新” 的核心要義, 從專業化、精細化、特色化和新穎化4 個維度構建二級指標, 并使用熵權法進行降維。具體地, 本文使用客戶集中度衡量專業化,穩定的產業鏈配套供給能力能夠提高客戶黏性。精細化管理使用管理費用率(逆向指標)和數字化水平程度衡量。企業的特色化通過專利申請量和銷售增長率衡量。新穎化體現為技術水平和要素配置效率的提升, 使用全要素生產率和研發投入測度。在指標選定的基礎上, 本文使用熵權法進行處理, 計算“專精特新” 轉型程度得分Score。該指標取值介于0~1 之間, 取值越大, 表明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程度越高。
(2) 解釋變量
本文的解釋變量為董監高履職風險緩釋, 參考方軍雄和秦璇[20] 的研究, 本文使用董監高責任險購買情況進行測度。企業購買董監高責任險后,由于決策失誤造成的損失將由第三方保險機構承擔, 具有風險轉移的效果, 能夠有效降低董監高履職風險。具體地, 本文使用虛擬變量DOI 進行測度, 若企業當年購買了董監高責任險則取值為1, 否則為0。
(3) 模型設定
借鑒楊濛和劉嫦[21] 的研究, 本文構造了如下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以考查上市公司購買董監高責任險后董監高履職風險的緩釋對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影響:
其中, i 和t 分別代表公司和年份; Score 為企業的“專精特新” 轉型程度, 為緩解內生性問題,本文使用企業下一期的“專精特新” 轉型程度測度; DOI 為企業購買董監高責任險情況, 若購買董監高責任險能夠推進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則DOI 的系數β 應顯著為正; FirmFE 和YearFE 分別代表個體固定效應和年度固定效應; Controls 為一系列控制變量, 參考已有研究, 本文納入了如下控制變量: 企業規模Size、財務杠桿Lev、股權集中度Top1、企業成本性Growth、獨立董事比例Indpend、企業年齡Age、經營活動現金流Cflow、盈利能力ROE、審計質量Big4、兩職兼任Duel 及流動比率Liquid。同時, 為緩解異方差問題, 本文對模型中回歸系數的標準誤在企業層面進行了聚類處理。變量定義如表1 所示。
2.3描述性統計
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 所示。董監高履職風險緩釋DOI 的均值為0.130, 中位數為0, 標準差為0.336, 表明樣本中有13%的觀測值購買了董監高責任險。“專精特新” 轉型Score 的均值為0.048,中位數為0.044,標準差為0.016,最大值為0.299,最小值為0.007。在控制變量方面, 企業規模Size均值為22.174, 財務杠桿Lev 均值為0.435, 股權集中度Top1 均值為34. 472, 相關控制變量的分布與已有研究接近。
3實證結果與分析
3.1董監高責任險對企業“專精特新”轉型的影響
表3為董監高責任險對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影響的實證回歸結果。列(1) 顯示, 董監高責任險(DOI)的回歸系數為0. 124。列(2) 顯示,在加入控制變量后, 董監高責任險(DOI)的回歸系數減少為0.103, 但依然顯著為正。就經濟意義而言, 在控制其他因素的影響后, 董監高履職風險緩釋每提高1 個標準差, 企業“專精特新”轉型程度提高3.46% (0.103×0.336), 在經濟意義上較為顯著。以上實證回歸結果表明, 在其他條件一定的情況下, 購買董監高責任險后的履職風險緩釋能夠顯著促進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證實了董監高責任險制度的“長期主義觀”。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與已有文獻基本一致[6] 。如規模更大、股權集中度較低的企業的“專精特新”轉型更高。
3.2穩健性檢驗
(1) 使用有海外背景的董事數量作為工具變量緩解內生性問題
上述結果表明董監高責任險購買后的風險緩釋可以促進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 但有可能存在反向因果的內生性問題, 即“專精特新” 轉型的企業為降低風險更可能購買董監高責任險。本文進一步使用工具變量法緩解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參考袁蓉麗等[22] 的做法, 本文選擇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數量Oversea 作為工具變量。在相關性方面, 董監高責任險植根于西方資本市場, 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對董監高責任險的市場運作更熟悉, 更可能通過保險轉移風險。同時, 董事的海外背景并不會直接影響上市公司是否進行“專精特新” 轉型, 因而該變量在理論上滿足外生性。表4 為兩階段最小二乘估計方法的回歸結果, 第一階段回歸結果顯示, 工具變量Oversea 的回歸系數為0.023,在1%水平上顯著。Cragg-Donald Wald F統計值為45.78, 遠高于臨界值16.38, 表明海外背景的董事數量不是弱工具變量。第二階段回歸結果顯示, 核心解釋變量DOI 的回歸系數仍然顯著為正。以上結果表明, 在考慮內生性問題后, 本文的研究結論仍然穩健。
(2) 使用Heckman 兩階段緩解自選擇效應本文的研究結論可能存在自選擇問題, 即購買董監高責任險的企業本身是風險偏好的, 更可能進行“專精特新” 的戰略轉型。為此, 本文使用Heckman 兩階段檢驗相關研究結論是否會因為自選擇問題而受到影響。具體地, 參照Yuan 等[23]的研究, 先構建影響企業購買董監高責任險的二元選擇模型, 并估算逆米爾斯比率IMR, 并加入到基準回歸模型中。表5 列(1) 為加入IMR后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 IMR 顯著為負, 表明回歸模型中可能存在自選擇問題。在考慮這一問題后, 核心解釋變量DOI 的系數為0.472,仍然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 前文研究結論未發生變化。
(3) 變更變量衡量方法緩解測度誤差
上文基于二級細分指標使用熵權法構建了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程度的指標, 但仍然可能存在測度誤差。為緩解變量測度偏差, 本文進一步變更被解釋變量的衡量方法。具體地, 參考曾春華和楊興全[24] 的研究, 本文基于企業收入分布使用收入熵指數Dyh_entro 和赫芬德爾指數Dyh_hhi進行衡量。收入熵指數越小、赫芬德爾指數越大,表明企業來自于某特定行業的收入越多, 即企業的專業化程度更高。表5 列(2)、(3) 分別匯報了以Dyh_entro 和Dyh_hhi 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 核心解釋變量DOI 與Dyh_entro 關系顯著為負, 與Dyh_hhi 關系顯著為正, 表明董監高責任險的購買促進了企業的專業化經營, 即本文研究結論保持不變。
(4) 使用行業固定效應緩解估計偏差
為緩解遺漏變量問題, 本文在主回歸中控制了個體固定效應。然而, 已有研究也指出, 當核心解釋變量的變化較小時, 控制個體固定效應可能會導致未發生變化的部分樣本無法直接影響回歸系數, 從而產生估計偏差[25] 。為此, 本文進一步考察了控制行業固定效應和年度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結果如表5 列(4) 所示, 核心解釋變量DOI 的系數為0.084, 依舊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
(5) 變更樣本期間
“專精特新” 概念于2011年7月由工信部首次提出, 這對企業的“專精特新” 戰略轉型具有指導性意義。為提高文章結論可靠性, 本文進一步剔除了2012年之前的樣本, 并將剩余樣本帶入基準回歸模型。回歸結果如表5 列(5) 所示,核心解釋變量DOI的系數為0.094,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 本文的研究結論較穩健。
4異質性分析
4.1規模異質性分析
董監高履職風險緩釋對企業“專精特新” 戰略轉型的影響在不同規模企業之間可能存在差異。與大規模企業相比, 小規模企業擁有的資產和資源相對較小, 其應對外部環境變化和抵御風險的能力相對較弱, 在相同情況下, 小規模企業進行轉型的動機相對較弱; 另外, 小規模企業更容易面臨融資約束, 持續、專一化的資源投入會形成較大的資金壓力, 在同等情況下, 小規模企業進行轉型的能力也相對較弱。當小規模企業購買了董監高責任險后, 風險問題和資金問題會得到更大程度的緩解。為此, 本文預計上述效應在小規模企業中更加顯著。基于此, 本文以總資產和市值衡量企業規模, 將高于同年度同行業樣本中位數的樣本視為大規模企業, 其余為小規模企業。回歸結果如表6 所示。可以看出, 在小規模樣本中, DOI的系數均顯著為正, 但在大規模樣本中,這一關系并不顯著。以上結果表明, 董監高責任險對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促進作用在小規模樣本中更加顯著。
4.2行業異質性分析
從外部角度來看, 行業競爭程度也是影響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重要影響因素。企業的戰略轉型也是成本與收益的權衡結果。當外部競爭程度較低時, 企業可以“安枕無憂”,戰略轉型的意愿較弱。當外部競爭程度較高時, 為獲取競爭優勢, 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可以獲取更高收益。企業購買董監高責任險后, 轉型風險的下降能夠促使高競爭性行業內的企業積極轉型。為此, 本文預計上述效應在高競爭性行業中更加顯著。基于此, 本文以行業赫芬達爾指數HHI衡量企業競爭程度, 并將HHI低于同行業同年度的樣本視為高競爭性行業, 否則為低競爭性行業。分組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可以看出, 董監高責任險對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影響在高競爭性行業中更顯著。
5研究結論與對策建議
5.1研究結論
新發展格局下,“專精特新”企業是解決“卡脖子”問題的中堅力量, 在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中具有重要作用。已有研究多探討外部政策對企業“專精特新” 的影響, 但內部董監高履職風險的變化如何影響企業戰略決策尚未有明確結論。本文使用我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披露的董監高責任險購買情況, 并使用熵權法構建了企業“專精特新” 程度的指標, 探討了董監高履職風險的變化對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影響。研究發現,企業購買董監高責任險后的履職風險緩釋能夠推進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在控制其他因素后,董監高履職風險緩釋每提高一個標準差, 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程度提高3.46%。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 董監高責任險對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正向影響在小規模企業和高競爭性行業中更加顯著。
5.2對策建議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 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1) 加快完善董監高責任險制度。我國董監高責任險購買始于2002年,但購買的比例一直不高。在本文樣本中, 僅有13%的觀測值購買了董監高責任險, 這一比例遠遠低于美國、澳大利亞等國家。董監高責任險在我國不溫不火的可能原因在于當前對這一保險的規范還不足。因此, 相關部門應加強保險機構關于董監高責任險的監管。相關部門應加強董監高責任險相關的保險機構的監管, 對其在資質、準入門檻等方面做出明確規定; 另外, 相關部門還要加快完善董監高責任險相關合同條款中的格式化設定, 避免出現保險機構或企業利用自身優勢推卸責任。
(2) 降低內部轉型風險提高企業“專精特新”轉型動力。為刺激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 我國陸續出臺了較多的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政策, 主要是從外部資金支持鼓勵成為“專精特新” 企業。本文研究結果表明, 董監高責任險制度下的風險轉移能夠促進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意愿。這意味著, 在培育“專精特新” 企業的過程中, 相關部門不僅要關注宏觀政策的驅動,也可從企業內部風險承擔的視角提高企業轉型意愿的影響, 引導企業購買與企業風險水平適配的董監高責任險,或通過其他機制轉移風險。
(3) 引導小規模企業和競爭激烈行業借助保險轉移風險。本文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 董監高責任險購買促進企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作用在小規模企業和競爭激烈行業中更顯著。相對而言,小規模企業和競爭激烈行業“專精特新” 轉型的風險更高, 決策失誤造成的損失更容易使企業陷入困境。針對這兩類企業,保險的風險轉移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有助于董監高在經營決策中敢“放手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