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鎖董事網絡、商業信用與數字技術創新

〔摘 要〕數字技術是推動企業高質量發展和構建現代經濟體系的關鍵驅動力。本文以２００９～２０２２年滬深Ａ 股上市公司的數據為樣本， 檢驗連鎖董事網絡對企業數字技術創新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發現， 連鎖董事網絡可以通過獲取信息、知識、關系、聲譽等網絡資源優勢緩解數字技術創新的信息不對稱以及商業信用問題。進一步發現， 連鎖董事網絡通過商業信用融資顯著提升企業突破性創新和漸進性創新。此外， 連鎖董事網絡對企業數字技術創新的影響主要存在于東部地區、管理層激勵高以及政府補貼高的企業。本文通過理論探討與實證分析拓寬了相關研究領域， 為企業和政府提供重要的啟示。

〔關鍵詞〕 數字技術創新 連鎖董事網絡 商業信用 上市公司 信息不對稱 突破性創新 漸進性創新 網絡資源優勢

ＤＯＩ：１０．３９６９ ／ ｊ．ｉｓｓｎ．１００４－９１０Ｘ．２０２４．０８．００７

〔中圖分類號〕Ｆ２７０.７； Ｆ２７３.１ 〔文獻標識碼〕Ａ

引 言

數字技術作為新質生產力的代表， 在快速發展的數字革命中， 已成為推動產業進步、經濟增長和國家整體競爭力的核心要素和新一輪科技變革的主導力量。２０２１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２０３５ 年遠景目標綱要》提出要“推動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 和“加強關鍵數字技術創新應用”。２０２３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的《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指出“構筑自立自強的數字技術創新體系” 和“強化數字技術創新體系和數字安全屏障‘兩大能力’”。在經濟結構中， 企業在數字技術創新中扮演著關鍵角色， 不僅是經濟運行的微觀基礎［１］ ， 同時也是國民經濟增長的持久動力。然而， 當前我國的科技創新面臨多重挑戰， 如科技基礎不牢固， 原創力和自主創新能力弱、關鍵技術受制于人以及缺乏突破性成果等。同時， 我國大部分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仍處初級階段， 技術創新是解決服務業與制造業融合不足、打破融合壁壘的關鍵。因此， 厘清企業數字技術創新制約因素及其影響機制成為當代社會的一項重要課題。

我國是一個典型的新興市場， 缺乏成熟的市場機制， 企業更依賴于構建社會網絡來獲取稀缺資源。在我國尚未完善的金融體系下， 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會限制企業數字技術創新能力。因為研發的資金需求量大、周期長及風險高， 企業僅依靠自有資金難以覆蓋全部研發費用， 且因信息不對稱， 資金供給方在風險考量下可能提升企業融資成本、減緩知識共享與創新速度。在此背景下， 連鎖董事網絡這一非正式制度對企業的創新決策產生了重要影響。目前我國上市公司中存在連鎖董事網絡的比例達到９０％以上， 幾乎覆蓋了整個資本市場［２］ ， 眾多企業傾向于邀請業界精英擔任董事， 從而形成一個以社會精英為核心的復雜董事網絡， 這有助于獲得數字技術創新所需的廣泛資源和信息。已有研究表明企業的董事網絡越豐富， 獲取的商業信用越多［３］ ， 商業信用對研發有顯著正向影響［４］ ， 其作為一種非正規金融形式［５］ ， 已成為企業研發投入的重要資金來源渠道。

然而， “忙碌董事假說” 提出， 董事同時擔任多個職位會降低其工作效率［６］ 。那么， 連鎖董事網絡能否利用市場上廣泛應用的商業信用融資來提升數字技術創新？ 當不同地區以及企業內部激勵和外部支持不同時連鎖董事網絡又如何通過商業信用影響數字技術創新？ 上述問題的回答有助于深入理解連鎖董事網絡賦能數字技術創新的內在機制， 對于提升數字經濟時代下企業數字技術創新具有重要意義。盡管連鎖董事網絡對企業影響的研究眾多， 但關注點多集中績效、社會責任、風險管理上， 鮮有文獻研究連鎖董事網絡對數字技術創新的影響。本文引入社會網絡、資源依賴、信息不對稱、知識創新及代理等多種理論視角研究連鎖董事網絡的微觀經濟后果， 不同于以往常用的代理理論或資源依賴理論的單一理論視角， 為企業如何從商業信用視角利用董事網絡資源提高數字技術創新提供更全面的分析和實證證據支持，豐富了相關文獻。在實踐方面， 數字轉型經濟背景下， 本文揭示了企業如何通過商業信用融資替代傳統銀行信貸來拓展非正式融資渠道， 為融資受限的企業開辟新思路， 有助于克服我國在科技創新領域所面臨的多重挑戰， 為提升數字技術創新水平提供實證參考。此外， 本文揭示了在中、西部地區、管理層激勵低以及政府補貼低的企業中，運用董事會網絡這一非正式機制來補充正式制度并不完善， 應鼓勵其構建連鎖董事網絡擴展融資渠道和獲取技術資源以增強企業創新能力。同時，在自主技術創新的背景下， 本文區分突破式與漸進式數字技術創新， 為構建國家創新體系提供更深刻的政策啟示。

１ 理論假設與提出

１.１ 連鎖董事網絡與數字技術創新

位于網絡中心的企業更易獲取新知識和資源，而處于多個結構洞的企業則可能接觸到獨特且關鍵的信息， 從而提升其創新能力［７］ 。在我國， 企業間良好的關系對完成任務或實現目標至關重要［８］ ，由社會網絡理論可知， 董事間的網絡關系雖復雜但高效， 不僅促進了信息和資源的流動， 還加速了新技術開發， 這種關系在社會網絡理論中被視為企業間的社會資本， 可轉化為經濟利益［９］ 。

通過社會網絡， 企業能交流信息和交換資源，而技術創新依賴于大量資源的整合［１０］ 。根據資源依賴理論， 董事會的主要職責是提供資源， 具體包括信息交換、咨詢、聲譽建設及外部資源的獲取， 在網絡中心位置的企業或個體， 通常能獲取更高質量和數量的資源， 從而擁有更大的權力和更豐富的潛在資源［２］ ， 環境不確定性越小， 所能獲取的創新資源和信息也越多， 越能提高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再者， 連鎖董事網絡還能為企業在當前我國數字技術創新領域中最欠缺的人力資源方面提供支持［１１］ 。

連鎖董事網絡通過捕獲并分析市場信息、增強董事專業能力抑制代理問題， 從而提高決策效率， 減少信息及代理成本， 促進企業技術創新［１２］ 。在企業治理中， 關鍵技術作為企業創新的核心， 企業往往不愿意披露研發創新的具體信息從而造成信息不對稱。根據信息不對稱理論， 這增加了金融機構評估企業經營和償債能力的難度， 提高了融資成本， 可能引發代理問題。研究表明， 代理問題的嚴重性和成本越高， 企業的技術創新受限制的可能性越大， 進而降低創新效率。連鎖董事網絡通過內外信息獲取， 來降低企業與利益相關者間的信息不對稱和交易成本， 提供信息優勢。進一步地， 研究表明信息差異可能導致管理者過度自信， 而連鎖董事網絡通過整合外部與內部知識，有助于擴展知識交流的廣度、調節管理者過度自信心理［１３］ 。

企業在數字化創新方面的成就與其在專業知識方面的深度呈正相關［１４］ 。國外研究發現， 廣泛的知識儲備能夠降低對現有知識的依賴， 促使企業探索其他領域的新興數字技術［１５］ 。因為技術知識是創新型企業競爭優勢的關鍵資源， 所以知識的獲取對企業在數字技術創新方面發揮著關鍵的推動作用。國內研究也發現創新的核心在于跨領域知識的整合與利用， 增強企業獲取知識資源的能力是提高創新效率的關鍵［１６］ ， 企業網絡中的緊密聯系有助于知識轉移， 進而提高技術創新的水平。按照知識創新理論， 強化董事網絡關系， 尤其是董事間的聯系， 可以促進知識流動與共享， 加速創新進程。由此， 位于連鎖董事網絡核心的企業因擁有網絡權力而獲得關系資本、機會感知和知識資源流通共享， 這有助于降低商業信用成本，從而推動數字技術創新?；谝陨戏治?， 本文提出假設１：

Ｈ１： 連鎖董事網絡能有效提升數字技術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