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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山梁的物質構成

2024-08-08 00:00:00陳寶全
美文 2024年15期

農機站

出門不久,我和麥芽遇見了姐姐家的小狗在路上撒歡,其實它已經年齡不小了,因為個頭不高,毛色淺黃,大家都叫它小黃。好在狗不會介意人怎么叫它。每次回來,麥芽都很開心,很大程度上與小黃有關,它帶給她無窮的快樂。

我們帶著小黃出了村莊,看見一個山咀,山咀的這邊有一戶人家,院子里一片闃寂,主人從村莊里搬出來不久便去了新疆,這座院落成了蘋果交易的臨時場所。繞過山咀,一座嶄新的二層小樓驀地立在眼前,住在小樓里的人是我熟悉的,他是我家鄰居,搬出村莊在這相對熱鬧的山梁上安營扎寨。透過鐵柵欄,看見不大的院子干凈整潔。一層的屋門敞開著,傳來女人清脆的笑聲,笑聲后邊還拽著一句話,話的后半部分被山梁的風吹斜了,我和麥芽都沒有聽清。

風是山梁上的常客,風在山梁上跑著跑著就長大了,長大的風不大友好。當年,我們衣衫單薄,害怕長大了的風。我們喜歡和煦可愛的春風,毫無疑問,這樣的風已經來到了這座山梁上。

他家所在的位置是原來的農機站的一部分,臨著樓房是他家的簡易蘋果窖,幾根高大的果窖排氣孔伸向天空。小樓房和蘋果窖占去了農機站院的一半,另一半也被人承包后建了果窖。也就是說,當年農機站的樣子完全不見了。在他們承包之前,農機站曾一度被一位老婦人用來養羊,羊是大屁股的小尾寒羊,不是我們養過的那種綿羊或山羊。

在變成羊圈之前,農機站在很長的時間內保持了它應有的樣子。院子相當開闊,西邊停放大型拖拉機和廢棄的鐵鏵、鐵犁。每輛大型拖拉機都有屬于自己的單間泥皮房子,說是房子,其實只是個涼棚,前面沒有門。它們一直停在那里,從來沒有下地干過活,在無邊的歲月中白白生銹,這也許就是它們的命。

我家的一個遠房親戚是這里的站長,下面沒有一個員工,他的職責類似于保安,但是他從來都不會去查看這些大紅頭的拖拉機有沒有缺胳膊短腿。倒是我們這些小孩子放學后,偷偷溜進院子,遠遠地,看見它們紅艷艷的大頭,頭上的大燈泡像蝗蟲的眼睛,外凸著。我在偷了它們身上的零部件,往出走時,總感覺背后有一雙眼睛。大概后來,它們只剩大紅頭還頑固地舉著,內臟早被我們掏空了。

農機站院的西邊是一排一坡水的土木結構的房子,一部分出租給山梁上讀書的學生,小樓房里的女主人曾經就在這里租住過。當年,她只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還不敢這么大聲地,肆無忌憚地笑。還有幾間房子做了磨坊,鋼磨工作的聲音響徹整個山梁,幾乎每天都有周邊村莊的人或用架子車拉,或用驢馱著糧食,來這里磨面。尤其是農閑的時候,鋼磨晝夜不停地工作,磨面的人排成了長隊。院子中央還有兩臺粉碎機,人們會把玉米稈一類的農作物秸稈拉來,粉碎后拉回家喂牲畜。粉碎機工作的時候,聲響比鋼磨還刺耳,空氣里充斥著秸稈粉末,嗆得人直咳嗽。

小黃在麥芽這里得到了恩寵,表現得異常興奮,它已經爬上了果窖。果窖的頂層與那座小樓的二層持平,女主人上了二樓,從窗戶那里又飄出一串串笑聲,好像在和誰打電話,邊說邊笑,由于避風,她說的話完整地鉆進了小黃的耳朵。聽到笑聲的高音部,它就扭過頭朝笑聲飄來的方向看一眼。它大概在想,要是它能有這么一座漂亮的小樓房,也會高興地笑出聲來。

記憶像一只大手,把我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捉回了20世紀80年代,我只能通過回憶把我目睹過的景象描述給麥芽。但顯然,她對我說的話顯然沒有興趣,也無法從腦海中構建起一座已經不存在的農機站。麥芽想去追小黃,但是被我拉住了,我不能沒有聽眾,獨自念叨,我抓緊時間告訴她:我們這里的土地無法讓大型拖拉機施展手腳,相較于大型機械,農民們更喜歡親手去侍弄土地,頑固地拒絕這些粗魯的家伙鉆進田地,由于它們的力氣太大,通常把田地深處的瘦土翻上來把莊稼喜歡的肥土翻下去。他們堅信只要風調雨順,他們和驢、牛、馬這樣的大家畜并肩耕作,照顧好土地,就能把生活搞得飽滿起來。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農機站的鋼磨會因為吃不飽肚子而罷工。我家那個看門的遠房親戚也不可能想到,有一天,他會背起鋪蓋卷回家,據說他是趁著天黑離開的。小二樓的女主人也許從來不曾想,有一天,她還能回來,將一生安放在這里。

衛生院

幾朵白云飄過衛生院的上空,后邊追來一朵不是那么白的云,甚至有些臟兮兮的。我猜,它可能是出去耍了一趟,把自己弄臟了,才急匆匆趕回來洗。它們的影子在衛生院的院子里跑,小黃遲疑地看看這個影子,又看看那個影子,下不定主意該去追哪個。

我說,這里是衛生院。麥芽睜大眼睛,撲哧笑了一聲。她說,這里明擺著是兩戶人家的農家小院。麥芽說得沒錯,衛生院在20年前撤鄉并鎮時就從山梁上搬走了,和另一個鎮的衛生院合并。像一個人,想去過熱鬧的日子,攔都攔不住,簡直可以用逃之夭夭來形容。現在,衛生院一分為二,被兩戶人家各占去一半。

那時,衛生院是有一兩個大夫的,他們吃過飯后常常坐在門邊上的樹蔭下,我們學生排著長長的隊,從他們身后經過。他們出門從來不穿白大褂,但是我們都認得他們。遇到衛生院的門開著的時候,我們探頭朝里望。東西走向的一排架子房好像是他們的宿舍,因為我們看到煙囪里的煙往出冒;南北走向的大概是藥房,掛著印有紅十字的白布門簾。

這兩戶人家顯然沒有照顧好這些房子,原來,它們是這道梁上最漂亮的建筑,墻雪白雪白的,白得我們有幸進了衛生院,都不敢伸手去摸。我們走進其中的一戶人家,院子里零亂地擺放著鋬籠、鋤頭一類的農具。農用三輪車、電動車停在院子中央。靠近大門的地方,是一塊被整飭出來的菜地,平時栽種蔥、辣椒、西紅柿一類的蔬菜。主人聽到動靜,跑出來將我們熱情地迎進屋子——也就是原來的那間我們從沒進去過的手術室。依稀記得從這間房子里抬出被結扎的女人,她們平躺在擔架上,被子蓋過頭頂,從厚厚的被子里傳來哼哼的痛苦的呻吟聲。然后,被移到架子車上,拉回了家。

手術室成了他們的臥室兼客廳,他們是一對中年夫婦,也是從我們莊子里搬到這里的,彼此都很熟悉,他們連小黃都認得,小黃毫不客氣地跟著我們進了屋子,東看看西瞅瞅,甚至鉆進了床下面玩。他們已經不再像我的母親那樣睡土炕了,而是支起了床板,冬天架火爐、插電褥子,屋子里也聞不到炕土味。他們將原來的手術室和隔壁的藥房打通,安了一道門,藥房變成了廚房,柴米油鹽味早已趕走了藥片的味道。

那時,我們都很健康,好像不怎么得病,即使得了病——病也像小孩子——吃幾片藥哄哄就好了。當然,是衛生院,總是有人會進去看病抓藥的,聽大人說,衛生院的大夫對進去看病的人很不滿意,因為他們自以為是,只取藥不問病,在去衛生院的時候,他們就想好了抓什么藥,整個衛生院似乎只要準備了安乃近、止痛片、強的松就完全可以滿足轄區群眾的需求。

我們小孩子很少來這里看病,藥片大多是赤腳醫生上門送的。在那個缺糖的年代,我們最喜歡吃一種叫尖尖糖的打蟲藥。我們會捂住肚子喊疼,哄赤腳醫生一顆尖尖糖吃。赤腳醫生叫李占清,他是一個腳勤的人,只要吆喝一聲,他準會背上保健箱出診。有時,他不請自來,父親病重那幾年,他每次路過我家總要進來坐坐,給父親把一下脈,看看舌苔,詢問詢問病情,有時給點藥,有時不給。完了也不急著走,和我的父親、母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聊糟糕的天氣和孩子們的婚事。那時候,我就覺得世上實在找不到比他更好更有本事的大夫了,對他充滿了崇拜之情。他態度謙恭,見了我們小孩子,總是笑嘻嘻地摸一把我們的頭。

或許,我應該交代一下,赤腳醫生李占清永遠不來我們的村子了,他在睡夢中悄然離世。合并后的衛生院離我們的村子有點遠,衛生院的大夫會每隔一段時間,到村子里來一趟,集中給老年人量血壓、抽血化驗、做B超,有時也會有縣里的大夫來村子,在村部前的空地上,開展大型義診活動。村子里的人生了大病坐車直接去縣里、去省城,遇到感冒、拉肚子一類的小病,他們自有一套應付的辦法。這些粗糙的莊稼漢,用他們干體力活兒的粗糙大手拿起了纖細的針管,打針、輸液,無所不能。一天,二哥在父親的手背上輕松扎進輸液針,看著藥水通暢地流進父親的身體,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我們的衛生院,并代表我們全家想念了一下它。

站在這戶人家的院子里,我們被一朵云的陰影罩著,抬頭望去,發現之前那朵臟兮兮的云還在那里,并沒有跑遠,像個捂著肚子齜牙咧嘴的孩子。我們還驚奇地發現,從山梁的另一邊,有一大片云追來了,我給麥芽說,是“白”大夫給那個臟孩子治病來了。麥芽做出一副打針的架勢,嚇得小黃撒腿就跑。

供銷社

供銷社在山梁的中間地帶,差不多占去了整座山梁的五分之一,它由三部分組成,分別是收購組、百貨門市鋪和鐵貨門市部。社院相當開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瓷缸。有幾排同樣是架子房的職工宿舍和倉庫。在山梁上可謂春風得意,但是現在,它已經不像當年那樣端起架子,擺出一副自大的樣子。歲月更迭,它變得如此謙遜低調,卻無法讓現實與它那曾經耀眼奪目的名字相匹配。

來到這里,有一種被帶入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感覺。臨街有兩排架子房,一排是原來的收購組,也就是收藥材、雞蛋、杏核、杏皮的地方,我們假期挖了藥材、曬了杏皮或者偷了家里的雞蛋會在這里換成錢;另一排是百貨和鐵貨門市鋪,兩個鋪面中間被一堵厚墻隔開。我們拿藥材和雞蛋換來的錢去百貨門市鋪買學習用品或糖吃;鐵貨門市鋪專賣農具、農機配件、煤油。這些房屋多是兩坡水,算不得低矮,在當時,也只有公家的房會修成兩坡水的。

架子房破舊不堪,看上去病懨懨的。房頂下陷,長滿田野里隨處可見的雜草,瓦楞上爬滿顏色深淺不一的苔蘚。曾經白凈的墻體污漬斑駁。挨著門市鋪的正面,隨意搭建了幾個簡易房,像補丁一樣縫在上面,原本規整的形狀變得凹凸不齊。尋常的小草小花,居然挨著墻根長了起來。小黃不知羞恥,抬起一條腿,對著簡易板房撒了一泡尿,麥芽跑過去驅趕,它趕緊搖尾巴乞求原諒。

經過兩個簡易板房的逼仄過道,我找到了百貨商店舊式的雙開木門,走進商店,里面光線昏暗,我看到我那個初中校友坐在高高的水泥柜臺后面。在清朗或陰郁的雨天,她從清晨就坐在這兒,一直到夜幕降臨,她沒有任何心思去外面散散步。為了看店方便,她在商店的一角辟出一塊地方,隔成集睡覺做飯于一體的小套間。

我拉著麥芽的手,站在柜臺前,時至今日,我仍然清楚地記得父親也是這樣拉著我的手,站在柜臺前,柜臺很高,我只能看到貨架高處的東西。聽說售貨員是從城里來的,我激動得踮起腳尖,才能看到穿著筆挺西裝的售貨員,心里暗想,長大了能當個售貨員該多好啊!父親弱弱地對售貨員說,給一墩洋火。那時好多東西前面冠以洋字,我們那一代人到現在還把水果糖叫洋糖。售貨員當時還是個未婚青年,后來他和我的女校友結婚了,不久遇到企業改制下崗,夫婦二人承包了供銷社。大概因為女校友的原因,除了趕大集,平時的用度所需,我差不多都會去供銷社的門市鋪購買。貨架上擺著五花八門的東西,水壺、茶葉、糖、餅干、罐頭、文具、香皂、臉盆;水泥柜臺上擺放著色彩各異的布匹、白紙、牛皮紙;貨架與柜臺之間是過道,過道里立著裝有白糖、紅糖的塑料袋,還有高一點的穿衣鏡。

兢兢業業的勤勉,并未讓她獲得可觀的經濟收入,日子過得一片荒蕪,但他們卻不愿離開,畢竟他倆曾經是供銷社的正式職工。供銷社仿佛是一夜之間變蕭條的,我們的農民很快學會了網購,快遞店應運而生。可能是實在沒辦法了,他們夫婦居然把收購組的那排老房子租給了一家快遞店,租戶把臨街的一面改造得富麗堂皇,拆掉了舊式的雙開木門和所有門窗,換上了明亮的鋼化玻璃門窗,玻璃上貼滿宣傳語。他們會去中心鄉鎮的快遞公司把附近村民的快遞統一拉回來,收取一到五元不等的辛苦費。

快遞店生意興隆,出出進進的人,向心寬體胖的店員呼喊著自己的名字,催他取快遞。男人們不太講究穿衣打扮,女人們就不一樣了,她們會花費比平時多出十倍的工夫來打扮自己,頭發燙成卷或拉得筆直,好像她們根本不是生活在農村。男人們拿上快遞總會迅速離開,而中年女人們并不急著離開,她們當著眾人的面拆開快遞包裹,若是孩子寄來的值錢東西,免不了故意炫耀一番,然后神采奕奕地回家。那些年輕的女人,炫耀完了還要說說笑笑,探討一下美膚瘦身心得。她們像城里女人一樣注重膚色和身材,事實上她們經常會去城里,尤其農閑的時候,她們會去城里買衣服、吃火鍋、唱歌跳舞。那個肥胖的店小伙往往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望著她們發呆。

小黃獨自出了百貨商店,站在街上,也望著取快遞的女人們發呆。

離供銷社不遠的地方,連著開了幾家私人超市,他們也搶走了供銷社的生意。后來,他們又在供銷社的院子里修起了幾排單身宿舍,租給中學生陪讀的家長和收購蘋果的生意人,靠著租金和門市鋪里的些許收入生活,日子倒也過得不慌不忙。在和老校友閑聊中得知她的店里有不少陳年舊貨,價格低,貨卻是稀罕貨。我在她那里淘到了早已停產的四箱生產于1996年的號稱“黑崆峒”的白酒,她激動壞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這么激動。

學 校

山梁上,一字形的單邊且狹窄的街道上下全是果園。從低處的果園傳來刺耳的伐木聲,一些果農正在對老果園進行改造,砍伐的老果樹像極了一個個困乏的人,躺倒在地上。不久,它們將被拉回家當柴燒,或者被運往木料加工廠。當年,我們是小學生,它們還是年輕的小樹苗。

我們這些稚嫩的孩子,也像蘋果樹上生發出的芽苞,在和風細雨中一天天長大。離供銷社不遠,就是村小學,原來是鄉政府辦公的地方,鄉政府合并到中心鄉鎮后,村小學從街尾搬遷到此——山梁的中心地帶。一輛三輪車噠噠噠地叫著飛馳而過,小黃嚇得從校門下邊的空隙鉆了進去。大門緊鎖,透過門縫我們看到鄉政府留下的樓房變成了教室,幾只鵓鴿邁著悠閑的步伐在校園里踱來踱去。因為是周末,校園里靜悄悄的。

看著眼前的校園,昔日那寒磣潦倒的村小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兩扇呈八字形的白墻上寫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八個大紅字。跨進銀色的大鐵門,是一排用于老師辦公兼住宿的土木結構的架子房,后邊還有兩排架子房,是我們的教室。三排架子房的中間地帶栽著白楊樹,教室后面還有一排一坡水的土房,其中一間是學前班的孩子上課的地方,老師幫我們用胡基砌的桌子和板凳,我們用苜蓿草擦得綠油油的;剩下的兩間,一間儲藏老師用來燒炕的麥衣麥草,它成了我們打仗、翻跟頭的地方,另一間堆放著鐵锨、水擔、煤炭,門是上了鎖的。這排土房后邊依次是一小一大兩個操場,之間有一排旱廁,老師們用一間(當時學校沒有女教師),男女生各一間。小操場有一副破舊的木架籃球架,大操場有一副鋼架籃球架,大多數時候,我們玩的是皮球或者毛蛋,學校只有一個籃球,差不多只在比賽的時候拿出來。

校園東墻外邊長著一排槐樹,樹上多是成群的麻雀,麻雀在樹上嘰嘰喳喳,我們在校園里打鬧玩耍。我們上課的時候,那些麻雀就不怎么吵了,它們從樹上飛下來,在校園里找我們掉的饃渣吃。麻雀多得和我們學生差不多,也就是說差不多我們每個人掉的饃渣養活了一只麻雀。有時候它們為了爭食一粒饃渣也會吵得不可開交,惹得我們不停地向窗外望,老師拿麻雀沒辦法,瞪一眼麻雀罵我們幾句接著上課。村小學搬遷后,聽說出租給一戶人家辦了養雞場。

現在的村小學和隔壁的中學一樣,全是漂亮的樓房,可是大部分房子空著,只有幾十個孩子在上學,學生規模遠不如從前。不過,比起靜寧北部的一些學校,情況似乎要好很多。我曾帶著麥芽去靜寧北部的一些村莊玩,學校里的學生差不多和老師一樣多,甚至要比老師少,有一個村小學只有一個孩子。學校有乒乓球臺,可他一個人不能玩,蹺蹺板也是嶄新的,他只能騎在中間玩。周末放假,他和狗、貓玩。他不情愿和麥芽玩,他爺爺說他是個好孩子,從來沒有跟人打過架。他紅著臉說這個村莊里沒有一個同齡人,想打架也沒對手。說話間,大門被人推開,進來一個五十開外的女人,說她逮了一只刺猬,送給他玩,他愉快地迎上去了。在我們離開他家時,他一個人還在房臺上用一根小棍逗弄刺猬。

我們村莊的孩子得感謝漫山遍野的蘋果樹,是它們把大人們拴在這里,他們才得以在這里安心上學。雖然一部分人把孩子不惜千辛萬苦送進縣城的學校,老人或女人進城陪讀,但總有一些孩子得以留下來。

中學的門開著,走進大門,我以為走錯了地方,這里的樣子與以前大不相同。塵土飛揚的土操場硬化了,有幾副綠身子的場外移動籃球架,透明的鋼化籃板,卻沒有一個學生在那里玩;早年的土墻倒是還在,上學遲到了翻過的豁口依然在那兒,看來任何時候,都有遲到的學生;架子房的教室全部拆除建起了兩座教學樓,比原來那種磚木結構的架子房氣派多了;以前,老師和學生的宿舍在一處偌大的土臺上,臺面與土臺下教室的房頂持平;做飯時,煤油味在土臺上空亂竄;每排宿舍前都有晾曬被子的鐵絲繩,天氣好的時候,上面搭滿了花花綠綠的被褥。土臺子在學校改建的過程中,被一車一車運出校園,填了大澇壩。新的師生宿舍在這里拔地而起,老師不再睡填樹葉的土炕,學生也不再十幾個人擠在一床大通鋪上。

東墻外栽了一排白楊樹,白楊樹長得又高又大,甚至有點老態龍鐘。那時,一樹一樹的麻雀把樹枝都壓彎了,它們好像跟著我們從小學畢業來到了中學,等我們上課了好吃我們掉在地上的饃渣。小黃朝著白楊樹吠了幾聲,稀稀拉拉飛出幾只麻雀,不情愿地飛到村小學院子里的梧桐樹上去了。

看門人聽到小黃的叫聲,從一棟教學樓閃出身,背著手慢悠悠地走過來。他約莫六十歲,這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他大概也是這個年紀成了中學的護校員,除了周末看護校園,他時常鉆進教室,修理桌凳。老人任由我們去校園里逛,我發現以前的那幾口特大號的水窖也被填埋了,那時貧窮像塵土一樣在我們周身鋪展開來,我們需要更多的水窖,春夏秋三季老師和學生吃的全是集起來的雨水,冬季把雪鏟進水窖,等融化了再撒上生石灰或漂白粉消毒后飲用。遇到干旱集不到雨水,后勤上的人會開著學校的拖拉機去葫蘆河附近的機井拉水。現在的學生就不用那么苦了,自來水好些年前就通到了學校。

出校門的時候,我朝白楊樹上看了一眼,那幾只麻雀還沒有回來,麥芽建議看門人,讓每個學生在樹上做個鳥窩,那時就有更多的麻雀過來生活,老人哈哈笑了起來,惹得我笑得比他還厲害。我不知道是老人惹笑了我,還是笑麥芽說的話,總之,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戲 院

戲院和中學僅兩墻之隔,兩墻之間是一道窄巷子,荒草萋萋,人的足跡永不踏進這里。

戲院比以前小了不少,舞臺是舊的,陽坡鄉的名稱已經不存在了,但舞臺上面凸起的“陽坡人民舞臺”大紅字被重新涂過漆,陽光斜照在上面,像幾朵綻放的大紅牡丹。事實上,它僅僅只是我們村子的舞臺。

戲院里有三五只野狗,看上去,它們并沒有因為自己沒有主人而心情不好。它們發出友好的呼叫,但是小黃并沒有去認識它們的打算,它對它們的勾引感到索然無味,看得出,它不是一只毫無原則的狗。它們臟兮兮的,它甚至有些瞧不起它們。

對著戲臺,建有一座小型廟宇,門虛掩著,門前一片雜草蓬亂邋遢,荒草中間被人踩出一條光禿禿的小路。不過,很快,這里將一片綠意盎然,廟戲也將在這里上演差不多一個禮拜。農歷二月,地里的活兒不是很多,人們眼巴巴等著廟戲開演。懂不懂戲沒關系,懂戲的畢竟是少數,多是一些湊熱鬧的人。戲錢是我們村子的人按人頭數出的,但戲不是唱給我們一個村莊的,周邊村莊的人聽到我們這兒唱戲,不花錢有戲看,不去白不去,拖家帶口地來。小商小販們更是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賣冰棍、布料、兒童玩具、制銀貨的一窩蜂涌來,在戲院的周圍胡亂地擺起來,甚至有人還擺到了街道上,吆喝聲不斷。

一些老人,除了看戲,多半是為了見見老熟人,比如在生產隊時期集體勞動過的人,時隔多年,他們的關系依舊很好。平日里,大家都在各自忙著,趁著唱戲,聚在一塊,邊看戲邊聊聊家長里短。我的父親母親在之前的好多年里,逢戲必看,前幾年雖然腿腳不靈,但他們會央求大哥或二哥用三輪車拉著去,后來我爸病了,直到去世,他們再沒有去過戲院。唱戲的那幾天,他們會坐在院子里等,風會捎幾句唱詞從山梁上摜下來。

真是一群有耐心的野狗,擺出一副不把小黃勾引過去誓不罷休的架勢。

這讓我想起唱夜戲的時候,偌大的戲院里,人群黑壓壓一片,像葵花籽一樣挨挨擠擠,十里八村的男男女女涌進戲院。他們不會坐著板凳,湊近臺口認認真真地看戲,而是把踏實看戲的老年人圍在中間,老人們在看戲,他們在周圍擠來擠去,騷動不安。那些打了發膠梳著分頭的年輕小伙子們鬼鬼祟祟,不時偷瞄幾眼身邊梳著長辮子的年輕女子。膽大的會假裝不小心碰一下,要是那年輕女子不是特別反感,后面的事待會兒會順利進行下去。我發現,幾乎所有的女子,沒有一個因為被調戲而痛苦不堪。她們打扮得花枝招展,似乎早有準備。他們都在富有激情的年齡,做任何事情不喜歡細水長流。

唱戲的那幾天,是整個山梁最熱鬧的日子,熱鬧得學校不得不停課,讓學生出來放風。我的一個初中同學,就是在放風的過程中喜歡上秦腔的。起初,他只是喜歡,我們唱歌,他低聲唱戲,后來,像著魔一樣愛上了秦腔,偷偷跟戲班子跑了,等家里人找到他時,他已經穿上了跑龍套的戲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大人也就隨了他,盼著他能在戲班子出人頭地。

戲院還有一個重要功能,每年的六一兒童節,全鄉的小學生會在這里集會,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我們穿著白襯衣、藍褲子、白球鞋,戴著紅領巾,前一天晚上,我們把紅領巾疊得有棱有角,別滿回形針。男生吹著哨子打著花花棍,女生手搖五顏六色的花環唱著“六月里花兒香,六月里好風光”。除了場地節目,還有各個學校精心排練的舞臺節目,那么多個六一兒童節,我只上過一次臺演過一個節目。演完節目,能在大人手里接過一根老冰棍,心就樂開了花。麥芽聽我說老冰棍,饞得直舔嘴唇。

留在村莊的孩子不足以撐起當年六一兒童節的盛大場面,各個學校舉辦內部簡單的慶祝活動。不過,這里的廟戲還會如期開演,只是臺下的觀眾遠不如從前,那些上了年紀的老戲迷們,看了一輩子戲,一點也不覺得厭倦,但毫無疑問,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已耳背眼花,根本不適合出入戲院,他們用聲音大、操作簡單的唱戲機一類的東西聽戲。年輕人不再去農村的這種戲院,對咿咿呀呀的秦腔提不起興致,他們更熱衷于吃著爆米花看電影。戲班子的人也在埋怨這個行當的蕭條,但他們對我們這里倒是充滿了信心,說這里多虧有蘋果樹,把一部分中年人留在了農村,他們中的一些人受老一輩人的影響,還迷戀著老戲。

這時,有微風吹來,我調整了一下身子,讓風盡情地掠過耳際,聆聽這美妙的風聲,微風掃過汗毛的感覺,讓人沉醉。我和麥芽、小黃,都打心底里感念這山梁的春天。那群野狗還在附近糾纏不休,小黃頭也不回,果斷地跟著我們出了戲院。它的確是一條好狗。

(責任編輯:龐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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