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隱喻視角下汪國真《惟有追求》的語篇連貫研究

[摘 要] 汪國真的詩歌樸實而深刻、簡單而有力量，是一代人的美好記憶。《惟有追求》是汪國真創作的一首勵志詩，樸實的語言透露著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鼓勵人們要勇敢面對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對這首詩進行隱喻解讀，探討其語篇連貫的功效，旨在進一步挖掘這首詩的內涵，為認知視角下研究詩詞、推動其譯傳發展提供借鑒。

[關 鍵 詞] 概念隱喻；汪國真；《惟有追求》

隱喻存在于語言的方方面面，是一種生動的藝術。詩歌中存在大量的隱喻，它看似簡短精練，卻極具感染力，在文學領域和藝術領域都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目前，研究詩歌隱喻的作品比比皆是，其中研究古代詩歌隱喻的作品占多數，而研究現代詩歌隱喻的作品占少數，所以在現代詩歌隱喻研究上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汪國真是中國現代著名詩人，他的詩歌洋溢著青春與陽光，充滿了激情與希望，無論是在主題、情感還是表達方式上都與人們產生共鳴。他的詩歌是中國文化的一張名片，向世界展現了中國青年的精神面貌和文化自信。因此，汪國真詩歌極具研究價值。通過萬方數據庫搜索關鍵詞“汪國真詩詞”發現，汪國真詩歌相關的研究有251篇，集中的方向和領域多有不同，大致分為以下七類：汪國真詩歌的欣賞與賞析；汪國真詩歌的藝術手法與特點；汪國真詩歌的文學地位與影響；“汪國真熱”的解讀；汪國真詩歌在音樂領域的表現與影響；汪國真的詩歌與其他現代詩人的詩歌比較；汪國真詩歌英譯的相關研究。其中前四類占汪國真詩歌研究的比例較大，而有關汪國真詩歌的隱喻研究寥寥無幾。本文選取汪國真代表性詩歌《惟有追求》，解讀隱喻在這首詩中是如何通過源域和目標域之間的相互作用進行延伸，從而實現語篇的銜接與連貫。

一、概念隱喻

概念隱喻理論最初源于Lakoff和Johnson 1980年的著作《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它的出版標志著認知語言學意義上的認知隱喻理論的正式誕生。Lakoff（1993）在其論文《當代隱喻理論》中對概念隱喻進行了全面的闡述，他認為隱喻是思維層面的問題，不是語言表達層面的問題[1]。因此，隱喻是思維方式和認知手段。這些創新性的觀點推動了認知語義學對概念隱喻的研究，對認知語言學的整體發展具有重要作用。

Lakoff和Johnson（1980） 認為概念隱喻的實質就是用一類事物去理解和體驗另一類事物，是概念要素從源域到目標域的映射[2]。所有事物都具有多種多樣的特征與屬性，可以將同一源域的相同或不同特征映射到不同的目的域。換句話說，不同的隱喻表達也可能會共享同一個源域[3]。如在詩詞中，“花”這個意象常常出現于各種有關植物隱喻的詩中，既可以表達“花開花落”的人生軌跡，又可以表達“含苞待放”的閨中佳人，還可以表達“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的高潔品質等。通過運用外在的事物，詩人創造了豐富多彩的隱喻，不僅將抽象的情感具體化，也使得詩歌更富有感染力。

二、概念隱喻與語篇連貫

概念隱喻不僅是一種修辭手法，更是一種思維方式和認知模式的體現，它普遍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是文學作品中很常見的現象，尤其在詩歌中展現得淋漓盡致，不僅豐富了詩歌的意象和內涵，還賦予詩篇以連貫和深度。Lakoff和Turner（1989）認為，隱喻在詩歌中的功能不僅是語言和意象的豐富，更重要的是通過獨特的隱喻關系將抽象的概念轉化為具體的形象，從而激發讀者的多樣思維和情感共鳴[4]。通過將一個領域的概念與另一個領域進行比擬、映射，詩人將抽象的情感、思想和體驗轉化為生動的形象和場景，使詩歌語篇在意義上更加豐富和連貫，使讀者在閱讀中能夠體驗到更豐富的情感共鳴和認知共振。

在詩篇中，概念隱喻獲取語篇連貫性的模式主要有兩種。其一，概念隱喻的創造采用平行式結構，即多個源域對目標域進行反復描述，相互協同作用，從而構建隱喻與篇章主題的連貫[5]。例如：

我愿我是一本你沒有翻過的書

翻了就不想放下；

我愿我是一片你沒有見過的風景

見了就不想離開；

我愿我是一首你沒有聽過的樂曲

聽了還想再聽；

我愿我是一個無比瑰麗的夢境

讓你永遠永遠也走不出。

（汪國真《我愿》）

從這首詩的隱喻來看，不管是一本書、一片風景、一首樂曲，還是一個夢境，都是對目標域“我”進行描述，并在這首詩的語篇連貫中發揮著巨大作用。它們以平行結構展開，圍繞著同一主題進行描述，與目標域“我”相互聯系、相互作用，從而構成一個意義連貫的整體。

其二， 概念隱喻的創造采用延伸式結構，即通過多角度擴展和描述主題不斷細化，從而構建源域到目標域的連貫性[5]。例如：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

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ack.

Oh，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

節選（Robert Frost’s The Road Not Taken）

這首詩描述了詩人在林中遇到兩條分岔路的經歷。該詩以概念隱喻“Life is a road”為中心，延伸出路上的旅行者及路的選擇——平坦之路和荊棘之路。“Life is a road”作為一個核心隱喻，貫穿詩篇始終，支配著以“路上的旅行者”為代表的若干隱喻，形成連貫的語篇脈絡，促成詩歌的語篇連貫。

三、汪國真《惟有追求》中概念隱喻的語篇連貫分析

作為一位著名的現代詩人，汪國真準確把握當代年輕人的心弦。他總能用平實、直白又不缺乏詩意的語言將深刻的人生哲理和人生感悟娓娓道來，治愈那些陷入迷茫、浮躁、痛苦的年輕人。本文選取汪國真《惟有追求》這首詩，從隱喻視角對其語篇連貫進行分析。

惟有追求

汪國真

生活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我是大海上的一葉小舟

大海沒有平靜的時候

我也總是

有歡樂 也有憂愁

即使憂愁

如一碗苦澀的黃連

即使歡樂

如一杯香醇的美酒

把它們傾注在大海里

都太淡了 太淡了

一如過眼煙云

不能常駐我心頭

惟有追求

永遠和我相伴

在風平浪靜的時候

也在浪尖風口

這是一首哲理詩，標題中的“追求”也正是這首詩的主題，而為何要不斷追求，詩人在第一句就給出了答案：因為生活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這句話明示了一個基本的概念隱喻：生活是大海。“生活”表示的是一個抽象的哲學概念，而“大海”則是大自然中具體的事物。該概念隱喻是從具體的源域“大海”到抽象的目標域“生活”的映射，能讓讀者更好地理解作者筆下的“生活”這一抽象概念。

此外，該詩也正是以“生活是大海”為中心，形成一系列相關的隱喻，并協同作用構建這首詩的語篇連貫。大海寬廣遼闊，一望無際，它時而波濤四起，時而風平浪靜，變化無常。大海上漂浮著一條條孤獨的小舟，它們隨波起伏，任海浪沖擊，搖搖擺擺地駛向目的地。這些事物構成的意象完美地比擬了生活：生活不是一帆風順的，它像大海一樣波濤起伏，我們也在不斷經歷各種各樣的事，這些事有時候讓我們喜不勝收，有時候讓我們愁眉不展。由此可見，“大海”作為該詩的核心隱喻，與“小舟”“風浪”等事物一起形成連貫的語篇脈絡，構建了整首詩的意象與內涵。這首詩涉及的隱喻如表1和表2所示。

詩的第二節存在兩個隱喻事件，映射生活中兩種主要的情緒（如表二所示）。在此節中，“黃連”和“美酒”兩個源域分別映射著“憂愁”和“歡樂”兩個目標域。“黃連”是一種藥材，味苦性寒，自古以來有不少關于它的諺語，比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命比黃連苦”等，足以可見黃連苦之極；憂愁是一種沉重的情緒，籠罩著人的心靈，使人感到苦悶而不快樂。因此，“憂愁”的心之苦便比擬成“黃連”的味之苦，抽象的情緒也就有了具體的參照。“美酒”是指色、香、味俱佳的酒，它頻繁出現在許多詩人的筆下，比如白居易的“小酌酒巡銷永夜，大開口笑送殘年”；李白的“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王勃的“平生詩與酒，自得會仙家”等，可見人生不能缺少飲酒之樂。“歡樂”是一種積極的情緒，它會讓人在情感上感到愉悅、滿足，給人一種幸福的感覺。飲酒是一種樂趣，把“歡樂”比擬成“美酒”再合適不過。但不管是苦澀的“黃連”還是香醇的“美酒”，它們對遼闊的大海來說都只是滄海一粟，將它們倒入海里，苦澀和香醇都會煙消云散。這正是生活的映照，歡樂和憂愁在生活中是轉瞬即逝的，它們只能暫時影響你的心緒，并不能常駐心頭。因此，不要太執著于某一刻的歡樂與憂愁。

而該如何面對生活，詩人在第三節給出了答案。大海有時風平浪靜，有時波濤洶涌。當大海風平浪靜的時候，小舟能平緩安穩地到達旅途的終點；當大海波濤洶涌的時候，小舟只能在大海里起伏顛簸，駛向終點的路充滿艱難險阻且危機四伏，但小舟沒有選擇，當它出海的那一刻，目標便只能是終點。在這里，大海的風平浪靜與波濤洶涌是兩個隱喻事件，它們喻指生活的平淡與起伏。生活就像大海一樣，充滿變化和不確定性，但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能停止追求與奮斗。我們每個人都是那條小舟，都要乘風破浪，努力駛向目標的港口。

縱觀整首詩，每一節都圍繞著中心隱喻“生活是大海”展開。無論是“小舟”還是“風浪”，都是大海的一部分。“生活是大海”這個隱喻貫穿這首詩的始終，形成一個核心隱喻，它支配著“小舟”“風浪”“黃連”以及“美酒”這些相關隱喻，深入闡釋了“追求”這一主題，使全詩形成連貫的語篇脈絡。該詩隱喻的語篇構建如圖1所示。

由圖1可知整首詩的隱喻是以延伸式的結構構建語篇的，其所表達的意義逐漸推進，滿足了詩人表達強烈情感的需要。這一情感在詩歌最后一節的隱喻“ 惟有追求，永遠和我相伴，在風平浪靜的時候，也在浪尖風口”中得以升華，該隱喻凸顯了主題，表達了詩人面對生活起伏的豁達心態以及對理想和目標不懈追求、不懼磨難的決心。

四、結束語

詩歌的魅力是無限的，其具有包容性與開放性，發乎于情，是言者有感而發；也止乎于情，令聽者怦然心動。生活起起伏伏，布滿著機遇但也充斥著磨難與挑戰，這也意味著我們時常需要得到心靈的慰藉，以此來堅定自己的夢想與追求，而詩歌所蘊含的深意與情感具備這種作用，在某一瞬間讓我們頓然大悟，照亮我們消沉的內心世界，點燃我們對生活的希望與追求。汪國真的詩歌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充滿著溫暖，給人積極向上的力量，在這個高速發展且充斥著壓力的時代，值得我們閱讀與研究，在挖掘其內涵與價值的同時，也喚醒人們追求真善美的決心與勇氣。本文從概念隱喻視角出發，分析汪國真《惟有追求》中的概念隱喻在詩篇中的連貫作用，發現該詩的隱喻采用延伸式結構構建了詩篇的連貫性。這種隱喻連貫模式結構清晰易懂，有助于讀者更好地理解詩人的寫作思路，把握詩歌主題，從而更深入地解讀作品。本文對汪國真詩歌的研究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但它依舊有很大的研究空間，值得進一步挖掘與探索。

參考文獻：

[1]Lakoff G.The contemporary theory of metaphor[M]// In Andrew Ortony（Ed.）Metaphor and Thought.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3：202-251.

[2]Lakoff G，Johnson M. Metaphors We Live By[M]. 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3]馮全功，李琳.中國古典詩詞中的情感隱喻及其英譯研究[J].語言與翻譯，2017（3）：57-64.

[4]Lakoff G，Turner T. More than Cool Reason：A Field Guide to Poetic Metaphor [M].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9.

[5]周陽.概念隱喻與詩歌語篇連貫分析：以《鄉愁》為例[J].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1）：108-110.

作者單位：湖南農業大學人文與外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