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苜蓿

張江麗

小時候，家在陰面的山上，春天來得有些慢，看對面陽坡山上的山桃花開了，小草也漸漸泛綠意了，心里便直癢癢。對面半山腰上有座藍瓦房，配有寧靜院落，周圍片片麥田，偶爾炊煙裊裊，有時會看到一對老夫妻在田地里勞作。院子下面難得有一大片苜蓿地，因為一般人家的地是要種糧食的，就這青黃不接時還會斷頓，所以那片苜蓿地常常像磁石一樣吸引著我們。

終于一日下午，耐不住苜蓿的誘惑，我和妹妹提著籃子，下了一座山坡，又蹚過一條河，再翻一座山去掐苜蓿。

踏進那片綠綠的苜蓿地，嫩嫩的苜蓿芽尖一大簇一大簇長在同樣綠綠的草間，看見它們，就如見了珍寶一樣讓人喜出望外。然而走進地里時我們覺得是來“偷”人家的，不敢張揚，斂聲屏氣?？茨睦锏能俎２擞峙钟指?，就手疾眼快掐下來，又恨不得多長一雙手。不一會兒，籃子裝得不少了，嫩嫩的苜蓿擠在一起，像懶洋洋的胖小孩，越看越喜歡。

想著晚上就能吃到嫩嫩的涼拌苜蓿了，心里別提有多高興。我倆交換著愉快的笑臉，盡量往地塄里邊藏。盡管很小心，還是被老奶奶看見了，可她站在院邊只是看了看，并沒吭聲。我倆還是嚇得不輕，跌跌撞撞地提著籃子往坡下邊溜，一不小心腳下一滑，妹妹的籃子滾了好遠，人也摔了個跟頭，顧不上揉摔疼的身體，又心疼灑得到處來不及撿的苜蓿，怕被罵被人追。本想著算了，趕緊逃回家，可是想想跑那么遠的路，籃子還沒裝滿，怎能這么輕易放棄呢？于是便溜到地邊的樹林里藏了起來。等到看不見老奶奶的身影時，便繼續偷偷摸摸回去。就這樣一下午內心都在忐忑與緊張中。

老奶奶沒有再出來，我們終于帶回了滿滿的兩籃子苜蓿。沿著下坡撒歡跑了很遠，兩個人坐在路邊大口喘氣，等順了一口氣，互相看了看，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似乎又想哭。那一路，灑下了兒時的歡笑與眼淚。

后來想想，那時候種苜蓿的人少，喂牛的人家多，掐苜蓿的人也多，苜蓿自然成了稀缺。現在，常年都有新鮮蔬菜，苜蓿也不再稀缺，然而，掐苜蓿的情結依然讓人久久懷念。

選自《西安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