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影戲》看我國早期電影業的分布和發展

摘 要：20世紀30年代初，我國電影業進入有聲電影起步期，大城市進口的外國片漸以美國片為主流。美國通過對華電影出口獲利頗豐，但面臨國產影片和其它外國片的競爭。美國商務部駐滬代表等參與中國電影娛樂業調查，其發表的《中國影戲》補充了我國電影業發展史史料的一些空白，揭示出當時中國電影制作、發行、放映的城市分布情況，以及電影審查和娛樂業稅種等諸多面向。

關鍵詞：電影史電影業態《中國影戲》城市電影產業

1930年10月，美國商務部下屬的電影處的尤金·歐文·韋氏（Eugene Irving Way），根據美方有關報告編撰了《中國影戲》（Motion pictures in China）。當時美國商務部以《貿易資訊第722號》刊印公布該報告，每份售價10美分。美方之所以進行中國電影市場調查，主要原因在于其為美國電影企業集團服務，維持它在中國進口電影市場的領先地位。從1912年開始，華爾街大財團日益插手電影業。美國第一個出現的影業壟斷公司是派拉蒙，它逐步發展成為擁有制片到放映的全產業鏈壟斷企業。20世紀20年代初開始，兼并風潮使眾多獨立制片商和放映商消失，最后只剩下米高梅等8大公司，它們很快取代法國片在歐洲市場的霸主地位，成為世界影業巨頭。

英文版《中國影戲》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我國早期電影業的產業細分情況和電影各個細分產業的城市布局和發展情況。 Motion pictures in China 按當時語境也可譯為“中國的電影”。“影戲”是20世紀30年代中期以前國人對電影的通稱，30年代左翼電影運動興起之后才逐漸被“電影”一詞取代。

一、我國有聲電影的興起

韋氏等提到1909年電影傳入香港和上海，新興娛樂方式在遠東一些大城市很受歡迎。1918至1919年間，我國引進正片，一部完整故事片有5卷或更長膠片。1913年中國拍攝出第一部故事片《難夫難妻》，又名《洞房花燭》。同年拍成一部短片《莊子試妻》，片中首次出現女演員，以前都按戲曲傳統，女角由男人扮演。約在20世紀最初的20年，中國影院放映的多為外國片，如法國片、美國片、英國片、德國片。國產片的生產在創作和物質條件方面受到很大限制，彼時還不能與外國片展開競爭。攝影機和膠片全部從國外進口，影片洗印和復制有時還需送往美國。

1930年，中國影院不僅放映世界各地領潮流之先工作室制作的、由大藝術家演繹的無聲電影，還上映有聲電影。默片的需求仍存在。當時除上海、天津、北平、廣州、漢口和香港的幾家電影院外，其它影院無力把太多投資用于有聲電影及設備。

有聲電影的出現，標志電影產業進入新時期。電影史學家詹姆斯·莫納科把電影史分為6個時期：從雜耍成為藝術（1896—1912），無聲電影時期（1913—1927），技術經濟過渡時期（1928—1932），好萊塢稱霸時期（1932—1946），電視競爭與電影國際化時期（1947—1960），新浪潮時期（1960以后）。阿瑟·奈特則把電影史劃分為3個時期，即誕生期（1895—1920），成長期（1920—1930），有聲電影時期（1930以后）。按照奈特的歸類法，《中國影戲》所書寫的中國影業正處于世界電影成長期。

韋氏等人從娛樂業角度分析了電影在華需求，認為美國片在華電影市場占主流地位，美國片獲得了較高的進口片票房收入。報告就中國娛樂業評論道，電影問世之前，巡演藝人和說書人或當地劇團為各階層中國人提供娛樂活動。歷史戲曲多代代相傳。當中國的劇組開始制作國人心目中的場景的電影時，還比較缺乏電影技術，中國傳統題材電影比難以理解的外國電影更受歡迎。普通觀眾無法理解西方電影某些劇情。中國觀眾從孩提時代就熟悉自己戲曲的主題，無疑會持續影響普通觀眾。

起初在華外國人和開放商埠居民愛看電影，電影越來越流行。電影業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影院的興建和運營，影院要迎合觀眾需求。上海各檔次影院中，華人觀眾占整個觀眾的30%至70%。在北平，華人觀眾至少占觀影總人數的90%。美國電影在中國市場占主導地位，英國、德國、法國和意大利的最佳影片雖然也有市場，但其票房收入并不像美國片那么高。韋氏等估計，1929年期間，約有450部電影出口到中國，其中有90%是美國生產的。

托洛普采夫就中國有聲電影的緣起寫道，20世紀30年代初，美國首次放映有聲片不久，中國觀眾開始看到了有聲片。1926年12月上海上映了幾場有聲片，后來美國有聲電影日趨廣泛地在上海、天津和北京上映。1930年中國制片商裝備了有聲洗印機，開始有聲片生產。最初是把聲音錄制在蠟盤上，后來才錄制到膠片上。馬長林則具體記述了有聲片的傳入和生產，1926年華納兄弟影片公司首先拍攝了有聲電影，當年8月第一部有聲片首次在美國公映。1926年12月上海百星大戲院從美國進口幾部特福萊有聲短片試映。1929年初，夏令配克影戲院安裝了從美國進口的發音機，放映美國片《飛行將軍》，為有聲電影在華首次正式放映。半年后，上海各首輪電影院先后改裝放映設備，放映有聲電影，但當時放映的有聲片多是外國片，本土制片公司還不能攝制有聲電影。1930年，明星、友聯等影片公司開始從事有聲片的攝制。

二、以上海、香港為中心的電影制作和發行

20世紀20年代、30年代中國有名的影片公司有明星、天一、大中華百合、長城、神州、聯華等。20世紀20年代中期，華人影片公司進入創辦高潮。1925年全國開辦了175家影片公司，其中141家在上海。1926年上海有近40家影片公司攝制了影片。至于電影產量，上海1924年制作16部，1929年達111部。1921至1931年間，上海各影片公司共拍攝650余部故事片。韋氏等人的記錄與此類似。

據《中國影戲》，1921年到1930年6月，中國各地大約成立164家制片公司。上海是電影制片中心，廣州、香港、天津和北平的電影拍攝較少。164家制片公司中，只有53家制作了電影。位于上海的創作無聲電影的制片商名稱如下：明星影片公司、大中華百合影業有限公司、陽光影片公司、長城影片公司、奇特（Unique）制片公司，還有位于閘北的上海影戲公司和友聯（Yu Lien ）影業有限公司。同時許多實力較強的影業公司兼并了小公司。

史料記載，1929年誕生的聯華影業在短時期內兼并了上海幾家小規模電影制片公司，成為影界翹楚，其口號是“復興國片，改造國片”。位于上海的大型影業公司明星、天一、聯華等推動了中國電影業的發展。

據《中國影戲》，1921年到1923年，中國只拍了6部電影。1926年生產了大約57部電影，1927年生產大約相同數量的電影，1928年和1929年都沒有超過50部電影。1929年用于電影制作的費用大約是125萬墨西哥銀圓（墨銀，也稱鷹洋），即每部電影投入約2.5萬墨銀。

韋氏等分析了國片質量比國外電影略遜一籌的原因，但肯定了本土電影的娛樂價值。資金匱乏、技術人員不足、演員經驗不足、組織力弱、市場限制，都是華人制片商很難克服的障礙。但本土電影仍受到中國大眾喜愛，例如，在某偏遠省份的一家影院，放映了各種外國電影，從故事片到特技片都有，也放映了中國影戲。票房記錄調查表明，國片帶來的收入比外國片要多。韋氏等人認為觀眾的偏好源于本土電影特有的娛樂價值。除了少部分懂英文者能理解外國電影主題，當地人很少欣賞進口的外國電影作品。中國影戲所描繪的場景、動作和人物令人熟悉，容易理解。

《中國影戲》統計，中國有18家電影發行商，其中法資2家，德資1家，美資4家，本土11家。外國影片大多數經上海海關進口。首輪和第二輪放映的影院通常把35%票房收入作為播放電影的費用。后續放映的電影院會為每部9卷膠片長度的電影支付40塊到150塊墨銀（即14至50美元）。經銷商不能直接出售電影版權，因為當時影片一般是制片人永久財產。

中國電影發行中心是上海和香港。從上海和香港到外地的貨物常用包裹郵寄。1928年底以后，當局對電影征收了很高的郵政稅，并考慮對有聲電影征收更高的特殊稅。上海和漢口之間有一條空運路線，但對于電影發行來說運費太高。另外，很多大型電影代理商和發行商都投保電影保險。從電影膠片作為貨物離開紐約開始，在中國倉庫儲存期間，在進出影院的途中，任何形式的損壞都有保險賠償。

三、電影放映業在口岸城市的分布

《中國影戲》言及，截至1930年10月，中國全部城市中只有24個城市放映電影，這些城市中的233個電影院的座位數總計13.7萬個。統計表明，放映電影的24個城市之中的7個，即上海、大連、哈爾濱、天津、漢口、香港和廣州的電影院數量占全國的62%，占觀眾座位總數的70%。

1929年初以后，建造新影院趨勢明顯，大多數影院平均座位在700個到900個之間。1930年3月在上海開幕的南京大戲院有1700個座位，影院配有音響，并有現代化的冷卻和通風系統。它和其他西方影院一樣奢華舒適。上海計劃再建造一個可容納3000人的影院，將提供特別茶室和茶點，頗具現代特色。

1929年2月第一批有聲電影在上海影院放映，轟動了電影界。從那時起，上海有至少12家影院已經或即將安裝音響設備，大部分一流影院只播放有聲電影。除上海外，香港、廣州、天津、漢口、北平和南京也都有影院安裝了音響設備。

有聲電影的流行并沒因為外語片而有所下降。音響安裝公司提供了良好的設備維護服務，為有聲電影的成功做出了貢獻。有聲電影大大削減了上海居民對默片的需求，但由于安裝費用、缺乏設備和維修、運輸到內陸地區的危險和困難等，上海以外地區安裝音響設備進展緩慢。內陸市場仍然是默片為主。

兩家美國公司在上海設有辦事處，從事音響設備安裝業務。設備不出售而是租賃，通常租期10年。設備的價格和尺寸取決于影院座位數量和影院規模；800座及以下電影院設備租金1.1萬美元，1750座影院的設備租金2萬美元，價格不等，該價格不含進口稅和內陸運輸費。租金如果以現金支付則給予5%的折扣，如果按照安裝計劃支付，則在一年之內付完租金。安裝公司有一批工程師培訓影院員工進行維修和調試，另 收服務費。

韋氏等人關注中國城市電影供給業態，重點調查了城市人口構成及地理位置、觀眾偏好與觀影需求、影院數量與規模、票價、電影稅賦等業態細節。

（一）南方城市

上海公共租界電影院每月上稅額為20兩銀（9美元）到100兩銀（44美元 ）不等，取決于影院規模大小。影院用了各種已知電影廣告，特別是一流影院。主要廣告媒體是中外報紙廣告，大 街小巷、電車巴士等處有大小海報，有 關于電影的霓虹燈或電燈招牌，也有新片的郵政廣告。大量周刊或月刊小雜志也致力于電影宣傳，但刊物銷量不大。各種雜志刊登影片廣告，讀者不多，影 訊雜志大多只在影院出售。

南京人口增長很快。它距離上海大約200英里，兩座城市之間通有8小時路途火車。1927年南京人口迅速增長帶來電影放映業快速發展，有5家影院。每天常規放映3場，票價為0.4元、0.6元、0.8元（即0.2、0.3、0.4美元）。

香港是重要的電影放映中心，13家影院，總座位為8350個，電影票價從0.1港元到1.5港元（即0.05美元至0.75美元）。大多數香港影院放映的是第二輪上映的電影。每周電影節目單變動3回，香港沒有一家影院純粹接待外國人。最受歡迎的皇后影院，惠顧者有50%到75%為華人觀眾。每天全部影院觀影總計10000人次。

香港只有3家電影發行商，即香港娛樂有限公司、 Pathe 公司和 Woo Bros.公司，后者只發行中國片。進口片或者直接從美英法德的代理商那里購買，或者購于上海、天津的發行商代理。從以上國家直接進口的影片通常購買到完整的放映權，而從中國獲得的外國片放映權一般是有期限的。據說1925、1926、1927這3年每年分別進口大約200部電影，其90%都是美國片。香港娛樂有限公司是中國主要電影發行商之一，在香港、廣州、澳門和上海擁有或經營大量影院。香港是華南的電影發行中心。

廣州是影院第二多的城市。廣州影業發展最大障礙估計是當局征收的重稅，電影業面對高稅率便很難經營。廣州大約有1%的人口每天都看電影，每天平均有8000到10000人的觀眾。15家影院，總座位數13850個。大多數影院每天放映4場。每個影院平均座位數為923個。當地影院也愈來愈難以應對競爭，特別是很難留住上層人士老主顧。由于普通華人沒有出過國，或對西方風土人情不甚了解，老式中國戲劇仍然很吸引人，這也源于觀眾不好理解外國電影主題。隨著中國題材電影增多，當地觀眾也愈來愈多，但不確定是否會帶來外國影片需求的增加。

廣州過去幾年雖然高稅負而且政局波動，但影院數量穩步增長，中文電影雜志銷售一直在增加。15家影院中的4家僅放映中國片，兩家影院所放映影片的一半是中國片，只有3家較大影院純粹放映外國片。其它影院約三分之一場次放映國產片。外國電影的片租大體上比國產片貴一些。國產片較低的成本能使運營方想辦法降低電影票價格。

廣州大部分影院一天放映4場電影，下午兩場，晚上兩場。影院通常每周放映7天，全國假日不放映電影。各個電影院都是一周換兩次節目單，一般節目單包括7到12卷正片（故事片）加上6到10卷滑稽片或動畫片。晚場比下午場觀眾人多。

當地電影票價格為15錢到90錢廣東貨幣（6美分到33美分）不等。首映國產片票價為每場250錢到350錢，第二輪放映的150錢到250錢，第三輪放映的100錢到150錢，各個電影的票價有所不同。外國片票價為1.25美元至2美元，但特別的正片（故事片）票價高達每場5美元。大型影院一般購買某部片子6個月獨家放映權，它們把放映權流通給小型放映商，以更低價格進行第二輪或第三輪放映。廣東放映的大多數影片來自上海發行商。

福州運營8家影院，平均每家的觀眾座位是700個。電影票最貴的80錢（0.33美元），這是中國故事片的特別票價。普通票價20錢到60錢。小型影院每周有3個下午場的票價僅為20錢到30錢。

中國放映商喜歡確定一定比例的分成作為片租，例如票房總收入一半作為片租，但個別時候發行商得到票房總收入的60%作為片租。從上海寄福州郵政包裹需要8到10天，有時候還延遲很長時間。因而一周之內至少兩家影院放映同一部影片。有時候因為缺少新片，一個電影就在多家影院放映。福州上映的電影都是來自上海的中國片。

漢口市9家影院中的4家只放映中國片，其它影院60%至70%的影片是美國片。有兩家外國人擁有的影院，它們和另外3家影院只放映外國片。另外，基督教青年會在漢口和武昌各有一家影院，不時放映外國片。大多數漢口影院開兩種場次，一種是春秋冬季的室內場，另一種是夏季的室外場。夏天炎熱幾個月的露天場頗受惠顧。漢口一流影院的每場收費是1元到1.5元墨銀（0.33美元至0.5美元）。

漢口法租界有3家影院，其它影院都在華界。法租界影院每月繳納稅金50兩銀（29.12美元），沒有電影審查。法租界巡捕房也限制放映低俗影片、或引起大眾騷亂的影片。漢口的維多利亞影院據說是上海大劇院分號，后者是美國片代理發行商。總號分號之間有分成。上海10家制片商的電影是通過東方和孔雀兩家上海電影公司的發行在漢口放映，對每個放映商的片租是票房五五分成。首映的話，當地影院和發行商訂立合同，每部7卷到8卷長度的電影平均價位200元墨銀。每部大片的首映合同價高達1500元墨銀或1800元墨銀。漢口大影院的片租是按批次付費。如果當地影院不得不接受一些次片，就有必要通過租到偶爾大賣的爆款片得以補償。放映時間一般限制在四五天內。發行方一旦放出片子直到片子被歸還，租方都承擔影片的安全責任。租方承付全部郵運費用。至于合約要求的首映，發行方負責擔保該片從沒有在該地區放映過。發行商負責支付廣告費。有的發行商在檔期之前就敦促放映商支付片租。

（二）北方城市

從發行商角度看，相距90英里的天津和北平是同一市場。天津有10家影院，北平有8家。華北娛樂公司控制天津的4家影院和北平的3家影院；新星影院有限公司（Shin Shin Theaters Ltd.）控制北平兩家和天津4家影院；其余5家影院獨立經營。天津影業人士的普遍看法是影院規模相較需求來說過大。北平電影票價格有所下降，電影節目從一周兩次增加到一周3次來維持大眾觀影興趣。

天津和北平的稅負比較輕，每場電影的稅不會超過1、2元。進口到北平的電影繳納3%的流通稅，同一部電影出口還要繳納另外3%的稅。天津的外國租界沒有特別的稅，但華界影院要交總收入2%的稅。某些影院還得每月上交100元的治安費。北平有2%的印花稅和每天9元墨銀的兵捐。日租界和華界都有影審制度但不是很嚴格。

青島沒有單獨為外國人開的影院。娛樂業主要依賴華人。8家影院中的7家全年經營，影院座位總計5160個，大多數影院每周換兩次電影節目，其中5家影院號稱設備一流。影票價格從1元到0.6元墨銀，更低還有1角、2角、3角的票價。青島不審查電影，也不對娛樂場所收稅。但山東省對商品征收地方商品稅，對電影征收其價值8%的商品稅。

煙臺1928年冬開辦第一家電影院，這個電影院只在冬季幾個月開放，其座位數大概為200個，影票價格分別為30錢、40錢、70錢，放映的電影清一色都是國產片。中國影院3周的片租為60元、80元、120元和150元。影院向中國海關提供證券擔保，以便影片在煙臺放映完就歸還上海，電影業在煙臺免稅。

大連有10家影院，其中3家單純放映日本片，兩家單純放映中國片，4家通常放映日本片、偶爾放映美國正片。最后一種影院通常的節目單包括1部美國正片加上4卷到5卷日本片。大連電影票價格為10美分到60美分。多數日式影院給制片商付月租。20卷至23卷的電影每天放映兩次，全月放映，一個月的租金是300美元到675美元。日本制片商直接供應這些影院，雙方訂立月租合同。當地政府征收票房收入的5%作為賦稅。無論公開還是私下放映的電影都需得到警方審查通過。

沈陽除了一家每天放映一場的外國影院之外沒有一流影院，本地影院每天放映兩場。每場電影膠片的長度8千到1萬英尺。當地有5家中國影院、兩家日式影院。中式影院和日式影院每5天換一次電影節目，西洋影院每周更換兩次電影節目。電影的平均片租240元到260元墨銀之間，前年的價格是150元到180元墨銀。對中國片需求增加導致片租上漲。中國影院門票為0.3到0.4墨銀，日式電影院門票0.6日元到1日元（30美分到50美分）。西洋影院票價通常是1.1元墨銀，有時特別影片票價1.5元墨銀。當地影院放映中國片而日式影院放映日本片。西洋影院80%的片子是美國片，15%是歐洲片，其余為俄國片。一般放映的都是兩三年前的舊片。當時中國東北有26家影院，其中9家在哈爾濱。哈爾濱9家影院的總座位數是8410個。時尚豪華的故事片受歡迎。近年美國片開始流行，取代了原來風靡哈爾濱市場的德國片、法國片。由于美國片制作技術高超、劇情節奏快，其觀影人數在攀升。大片的片租通常為285美元至1190美元，普通影片租金47美元至238美元。

四、概觀上海等地早期電影審查制度

審查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電影娛樂業供給。《中國影戲》提到，中國有兩套電影審查制度，即租界審查制度和華界審查制度。兩種影審制上海都有。一個聯合委員會負責上海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影審規則，人員構成包括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年度當選委員以及代表法租界的幾名巡捕。委員會的守則有如下規定：禁止犯罪或暴力電影，禁止以歹徒使用武器作為主要吸引物的電影，特別針對長片。禁止有（種族）膚色問題突出的電影。禁止有意直接貶低婦女的電影。禁止有意蔑視任何合法宗教和社團的電影，禁止電影有意貶損華人，包括以滑稽方式的貶損。

查考史料發現，韋氏等人引用的守則源自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有關規定。1927年9月工部局成立電影審查委員會，制定了巡捕房電影審查的具體守則，規定以下電影須整改或禁映：描寫犯罪暴力或使用火器的，從引誘人的角度表演犯罪的；以種族歧視為主要特征的；意圖傷害僑民感情和煽動社會動亂的；不適當宣傳以煽動破壞當地治安的；貶低婦女或誘發傷風敗俗的；意圖侮辱合法宗教教義和團體的；殘酷對待人或動物的，有辱人格的；描述應受譴責的監獄場景，以捏造或有損人格角度表現巡捕，被認為可能助長輕蔑國家當局、軍隊和法官的。

1929年之前上海海關一直接受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委員會認可的所有電影。1929年11月當局公布有關條例，但在1930年4月之前尚未實施。那時上海放映的一部美國片被認為缺乏對華人的尊重，掀起風波，南京國民政府便宣布上海及各地必須實行新的審查規則。名義上實行了兩個月。1930年6月，國民政府指示特別市政部門暫停審查，直到制定出適合國民政府控制的所有地區的統一規定。

特別市政關于電影審查的主要規定為，審查委員會需要審查與國民黨或政府有沖突的，有損公序良俗的，宣揚迷信、邪教或封建思想的電影。國民政府審查制度的目標是全國禁止上映與其政策有沖突的電影，如反映陋俗的、揭露當局統治的電影。

托洛普采夫則比較清楚地說明了南京國民政府電影審查制度的變化。審查機關不斷加強和完善影審制度。1928年首次頒發一項包括13條的早期電影審查條例，1929年出臺包括16條的新條例。1930年11月南京國民政府實施電影審查法。1932年取消地方影審機構后，成立了電影審查委員會，次年成立電影事業指導委員會和劇本審查委員會。后經多次改組，成立了中央電影審查委員會。

五、結語

《中國影戲》反映了西人視角下中國早期電影產業在各大城市的發展狀態。制片、發行、發行代理、影院業、設備租賃、影片進口、影片保險、影訊廣告是中國早期電影行業主要業態構成，整個中國已經有比較完整的電影產業鏈。1920年代末，中國城市電影審查制度處于新舊交替階段。各地電影娛樂業賦稅制度各不相同，電影業稅收的依據可謂各自為政，有的依據電影院規模、有的依據場次數量、還有的依據票房收入或片租等。這些因素不同程度制約了我國早期電影業發展。當時，多數城市影院實行票房收入分成制，以支付租片費用。首映、第二輪、第三輪放映的電影片租遞減。此外，美國片在1930年代初中國市場占優勢地位，面臨中國國產片成長的競爭壓力。中國電影制作和發行中心在上海，電影放映業則主要集中在上海、廣州、漢口、天津等口岸城市。

此外，城市電影業的興起，表明20世紀初我國傳統的娛樂活動發生轉向，原來集中于廟會、戲院、茶館等的休閑娛樂空間延展到現代化的影院。這種轉向作為經濟的、文化的現象，對近代大眾休閑娛樂以及中外文化交流的廣泛影響都值得進一步研究。

參考文獻：

［1］Eugene Irving Way compiled “Motion picture in China ”， Trade In? formation Bulletin No.722， Department of Commerce USA，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30.

［2］鐘大豐，舒曉明.中國電影史［M］.中國廣播影視出版社，1995. ［3］"Emil Fischer： From Shanghai to Changsha in an Automobile—Inter? esting account of a test journey by Mr. Emil Fischer who accompanied Miss A. Viola Smith as her pilot， 1935.

［4］［蘇］托洛普采夫.中國電影史概論1896-1966［M］.志剛，等譯.中國電影家協會資料室，1982.

［5］邵牧君.西方電影史概論［M］.中國電影出版社，1982.［6］馬長林.上海的租界［M］.天津教育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