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目的:文章旨在通過建筑裝飾中的懸魚元素,探究中日文化交流歷程。方法:通過廣泛收集有關懸魚的史料、文獻等,分類整理繪卷中描繪的懸魚形象,并繪制變遷圖,歸納懸魚在不同歷史階段的發展樣式。隨后,深入研究懸魚在中日兩國間的傳播軌跡及其變遷。通過對比研究,明晰兩國懸魚藝術風格的異同。此外,進一步論證懸魚與佛教、儒教、道教之間的緊密聯系,揭示宗教文化對懸魚藝術發展的深遠影響。結果:中日兩國建筑裝飾懸魚既存在共性,又存在個性上的差異。早期,兩國的懸魚文化有明顯的重疊部分;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國的懸魚也逐漸發展出獨特的風格和特點。結論:懸魚在隋唐時期可能從中原地帶直接傳入日本。在中國,懸魚最初是禮制產物,后逐漸普及至民間,尤其在明清時期不再限于宮殿使用;日本從平安時代至江戶時代都可見懸魚裝飾,懸魚雖在江戶時代被禁,但仍有少數存在。日本懸魚樣式受國風運動影響,并可能因宋日貿易引入中國懸魚的新樣式;近代,日本梅缽懸魚減少,而民宅使用懸魚的比例增大。
關鍵詞:懸魚;建筑裝飾;中日比較;變遷史
中圖分類號:TU24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08-00-05
0 引言
懸魚是多見于寺廟神社屋頂博風板的一種不太起眼的建筑裝飾,位于雙坡屋頂和歇山屋頂橫梁的檁頭,可以防止檁頭因吸水最終腐蝕和干裂,另外也具有隱藏檁頭的裝飾作用。
懸魚日語表記漢字的語意之一是“魚を懸ける”(掛魚)。但是,在日本并沒有發現與魚形狀相似的懸魚,而在中國卻可以看到魚形的懸魚。在中國民間傳說中,魚被認為是招福的吉祥生物,出于對美好愿望的寄托,懸魚出現。
懸魚隨佛教建筑傳入日本,作為寺社的建筑裝飾逐漸發展起來。中世紀以后被廣泛用于城郭、武家住宅。江戶時代,本陣、部分富裕的商人、村長的宅邸也被特許使用懸魚。也就是說,懸魚發展成為展示權威和門第的一種裝飾。近代末期,隨著身份等級制度的崩潰,懸魚裝飾也出現在民宅中,并衍生出各種各樣的形態。
1 中日懸魚研究現狀
國內關于懸魚的著作有劉淑婷的《中國傳統建筑懸魚裝飾藝術》(2007),主要探究浙江泰順古民居的懸魚裝飾,并根據懸魚的表現樣式、構成形式和設置位置進行分類介紹。同時,從建筑學的視角介紹懸魚的材料、規格和工藝等。高燦榮在《燕尾馬背瓦鎮—臺灣古厝屋脊形態》一書中介紹了臺灣懸魚的形態及象征意義。李彥鋒通過懸魚和鴟吻的關系分析,探索早期懸魚是云紋而不是魚紋的原因[1]。
多數研究圍繞懸魚裝飾的含義展開,并對其造型藝術、色彩等表現形式進行分類探討。對中日懸魚的比較研究,有李方(2014)[2]和高國棟(2012)[3]的碩論,主要從懸魚的造型色彩藝術、制作材料工藝等角度進行對比研究。國內關于懸魚的學術論文數量不多,大部分集中在懸魚的形態分類研究上。
仔細觀察日本的懸魚裝飾,會發現其形狀與實際魚類并無直接聯系。然而,普遍的觀點是懸魚與魚有關,并具有防火的象征意義。在日本關于中日“懸魚”的研究,早些時候有飯田須賀斯的研究,他專注于魚形懸魚的研究,并通過對比中日兩國的懸魚,嘗試論證魚形懸魚作為懸魚源流的觀點[4]。盡管飯田須賀斯認為日本的懸魚是從中國傳入的,并且與魚有關,但并未明確指出懸魚最初的形態是否為魚形。
桑原稔(2003)在《懸魚的源流》中指出魚形懸魚最古老的案例[5],其追溯到公元前5世紀左右,昆明石塞山古墓中出土的三棟青銅鑄的“銅屋房”,高床建筑的雙坡屋頂左右博風板兩側設有懸魚。同時,他對日本懸魚進行溯源考察,推測日本懸魚源自中國的西南地區。
關于日本的懸魚形態,佐佐木孝雄首次對懸魚的資料進行整合分類,并對其形態變化進行分析。佐佐木收集了日本神社寺廟、中國和韓國寺院的懸魚,對其進行分類探討。關于日本懸魚的形態,筆者認為佐佐木的分類比較恰當。
佐佐木的分類研究基于大量的調研數據,但對懸魚形態發展的研究依然存在若干問題。例如,其中梅缽懸魚約占8%,從數據來看比例較小,但各類繪卷中出現的懸魚、蕪菁懸魚和梅缽懸魚幾乎各占一半。為什么近世以后梅缽懸魚的形態減少了呢?另外,佐佐木認為日本最初的懸魚與佛教遷入有很大的關系,推測最初傳入日本國內的忍冬唐草紋樣的蕪菁懸魚是由百濟的木匠帶入的[6]。
2 文獻繪卷中的懸魚
筆者基于飯田須賀斯的研究[7],整理出表1。
顏之推的詩提及“懸魚掩金扇”,雖然目前尚無法確切判斷此“懸魚”與今日所見懸魚是否有直接聯系。但可以確定的是,早在唐代,中日兩國對懸魚的稱呼已經一致。而且,從唐代至今,懸魚的名稱也沒有發生改變。
唐代正史《新唐書》記載,“常參官施懸魚、對鳳、瓦獸、通栿乳梁裝飾”,由此可知常參官的宅邸裝飾中已經出現懸魚的元素。此外,白居易的《題洛中第宅》一詩也描繪了懸魚在洛中高門大戶中的實際應用,“水木誰家宅,門高占地寬。懸魚掛青甃,行馬護朱欄”,詩歌描繪的青磚墻飾上的懸魚,不僅展現了懸魚裝飾的多樣性,還說明懸魚并非僅應用于木造建筑,同樣可以出現在青磚建筑上。這樣的描述體現了中國古代禮制的嚴格,可見懸魚這個建筑裝飾是從高門大戶的宅邸中發展而來的。
佛教傳入中國以后,相當多的貴族士大夫把宅邸喜舍給寺院。佛教研究學者小野勝年曾指出,長安市街共有156座寺院,其中多數都是喜舍的貴族宅邸,例如“延福坊。本越王貞宅,為新都公主宅。公主舍宅為新都寺。廢為郯王府。天寶二年,立名為玉之觀”(《唐會要》卷50)[8]。因此,筆者大膽猜測懸魚正是因為舍宅為寺而開始被廣泛用于佛教建筑。
《江帆樓閣圖》描繪了唐代山莊,在險峻山林中,宏偉氣派的建筑若隱若現,可以在雙坡屋頂上看到設有懸魚,形狀和日本的蕪菁懸魚非常相似。五代衛賢的《高士圖》描繪了簡陋的瓦舍,屋頂也飾有懸魚。
宋代生產力進一步發展。小農自給自足,商人隊伍開始迅速壯大。《清明上河圖》描繪了北宋都城汴京的社會風貌,大街兩旁宅邸和商店林立,正面建筑物的雙坡屋頂設有懸魚。商店和住宅交錯,宅地看起來規模都不大。由此可見,宋代懸魚已經廣泛出現在民宅之中。
《營造法式》詳細記載了懸魚和鰭的尺寸、裝飾圖案、安裝位置等詳細信息。“素垂魚”和“雕云垂魚”在宋代是最典型的樣式,與《清明上河圖》中看到的懸魚樣式幾乎一致。
永樂宮是祭祀唐代道教神仙呂洞賓的道觀,但在宋末被燒毀。元代完成重建,其中壁畫一起被修復完畢[9]。《瑞應永樂》是純陽殿東壁第一幅壁畫,上繪有庭園、村落、街道等。進入四足門就是前院,正面有中門,屋頂上有懸魚。可見,懸魚不僅在佛教建筑中使用,在道教建筑中也得到普及。
元代畫家王振鵬的《龍舟競渡圖》描繪了盛大的龍舟比賽場面,可以看到兩岸建筑上飾有懸魚,懸魚的樣式與宋代沒有什么區別。明清時期,結合畫卷與實物來看,懸魚的形式具有地域差異。有些作品中出現的懸魚形式與宋元并無不同(明安正文《黃鶴樓圖》、明仇英《寶繪堂軸》),但筆者通過實地調查發現,云南、福建和山西等地的懸魚都具有鮮明的地域特征。
在日本,平安時代中期的《和名類聚抄》(934年左右成書)記載了懸魚的形狀和懸掛的位置。懸魚一般是云紋,掛在桁架的頂端。
平安時代末期到鐮倉時代是日本繪卷的全盛期,從《年中行事繪卷》《吉備大臣入唐繪》《一遍上人傳繪卷》等作品中可以看到寺社宮殿武家宅邸中的懸魚。
《年中行事繪卷》[10]是平安時代末期(12世紀后半葉)的優秀繪畫作品,描繪了一年之中各項儀式、祭祀、法會、游戲等民間風俗。現存的摹本中,田中家藏的住吉本最為古老。繪卷中貴族們的宅邸,以及位于京都附近的神社和寺院都可以看到懸魚。在《年中行事繪卷住吉本(田中家藏)第一卷朝覲行幸》中,紫宸殿和寢殿、院御所法住寺殿等屋頂下設有梅缽懸魚。在《第三卷 斗雞和蹴鞠》中,堂上家的東中門設有梅缽懸魚。在《第九卷 祗園御靈會》中,可以看到唐破風飾有中央部分為凸形、兩端為凹形的曲線狀的“兔毛通懸魚”。在《第十二卷 梅宮祭等》中,四排并列的屋頂下飾有蕪菁懸魚。
《吉備大臣入唐繪》[11]是日本12世紀末至13世紀初制作的繪卷之一,繪卷反映了吉備真備作為遣唐使遠渡唐朝的經歷。《吉備大臣入唐繪第三段》,“送來早餐的唐人們”的地方,歇山屋頂下設有類似蕪菁懸魚一樣的懸魚。在平安時代的唐畫上,可以發現唐代宮殿建筑設有類似蕪菁懸魚形狀的建筑
裝飾。
《一遍上人傳繪卷》[12]是記錄時宗開山祖師一遍生平的傳記類畫卷。繪卷描繪了一遍一生游歷的風景,繪卷的最后記有“正安元年己亥八月二十三日 西方行人圣戒記之畢 書圖法眼円伊 外題三品經尹卿筆”。這幅繪卷正安元年(1299)由圣戒制作,法眼圓伊繪圖。從《第十卷 第二段 嚴島觀妓女舞蹈》中可以看到嚴島神社的全景。其中,檜皮葺歇山屋頂是客人社,設有梅缽懸魚。與此相對的是檜皮葺雙坡屋頂本殿,前面是歇山造的拜殿,全部用回廊連接。本殿和拜殿的屋頂上設有蕪菁懸魚。
同時武士館和少數民宅中也有梅缽懸魚的存在。一遍的故居是草葺廡殿造的大房子,板葺的中門廊屋頂飾有梅缽懸魚。雖然一遍是地方豪族出身,但根據《繪卷物日本平民生活畫引》[13]的記載,其并不像鐮倉御家人那樣從一開始就是武士,而是因為當地土豪般的存在而逐漸武士化的。由此可見,地方土豪階層的宅邸建筑設有懸魚。
戰國、江戶時代的《洛中洛外圖》中描繪了很多懸魚。在舟木本中[14],城郭、武家宅邸、寺社自不必說,在錢屋、占卜所、扇屋的町家也能看到懸魚。在竹田醫師的住宅中,主屋的破風上飾有梅缽懸魚。住宅規模雖然不大,但從飾有懸魚來看,這所住宅也是特別的存在,表明主人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在勝興寺本的《洛中洛外圖》[15]右屏風五、六扇中,紫宸殿周圍的建筑物和周圍的公家宅邸的主屋上飾有三花懸魚。
江戶時代中期的《和漢三才圖會》[16]記載:“按懸魚作魚尾形以隱棟桁端,水物防火之意,后異制作花形,有數品,近頃禁民家置之。”由此可見,懸魚自古就有防火的作用,民宅中禁止設懸魚。
繪卷中的懸魚裝飾貫穿平安時代末期至江戶時代,在宮城、城郭、武家宅邸中較為常見,幾乎都是梅缽懸魚和蕪菁懸魚(或者是豬目懸魚)的形式。設有蕪菁懸魚的建筑比設有梅缽懸魚的建筑物規模更大,看起來更為華麗。蕪菁懸魚幾乎是紅色的,梅缽懸魚幾乎是素色的。在《年中行事繪卷》中,宮城的中東門可以看到唐門,這是唐破風的初見。鐮倉時代以后,神社、公家宅邸和天守閣不斷出現唐破風。進入江戶時代,筆者發現雖然民宅嚴禁設懸魚,但依然有幾處町屋設有梅缽懸魚的情況。此外,從平安時代末期到江戶時代,懸魚形式并沒有大的變化,直到近世中日懸魚樣式看起來還很接近。
將以上繪卷中描繪的懸魚進行分類,參考畫卷的制作年代,筆者制作了日本懸魚的變遷圖,見表2。日本初期的懸魚采用唐草紋樣,由此產生蕪菁懸魚,之后的三花懸魚或二重懸魚都和蕪菁懸魚屬于同一種類型。因為完全找不到接近梅缽懸魚的設計,所以梅缽懸魚應是日本特有的樣式。日本早期的懸魚與中國早期的懸魚類似,從日本中世紀開始,懸魚向蕪菁形式發展,因此更接近中國中世紀懸魚的設計。
在中國,早期的懸魚形式與唐草、蕪菁設計相近。規制稍微大一點變形后,就出現《營造法式》提到的云形。到近代前期,懸魚的主流形式實際上沒有太大的變化,后期各地域慢慢演變出各種各樣的樣式。
3 懸魚文化的傳播和中日交流
佛教最初傳入中國時,并未被民眾廣泛接納,原因在于當時儒教已深植于社會之中,具有巨大的社會影響力。儒教自公元前6—5世紀孔子時期起,便作為維護統治的意識形態被采納,后漢明帝更是完善了各項禮儀,從而鞏固皇帝的權威和地位,使得儒教在后續的王朝中始終占據至高無上的地位。因為儒教與政治制度緊密相連,深刻影響著政治制度,所以宮殿、政治設施、祭祀設施與住宅建筑都受其影響。因此,筆者認為宮殿中的懸魚裝飾同樣被視為儒教禮制的產物。
與此同時,道教作為中國本土宗教,與儒教并行傳播。它追求長生不老與得道成仙,其核心理念源于戰國時代的道家思想。道家主張無為自然,效法宇宙最高理法“道”。在東漢末年社會動蕩之際,道教獲得民眾的支持,并融合陰陽五行說、讖緯說、儒教倫理等元素,后來更吸收佛教教理,形成一種多神教、多元混合的宗教形態。
北魏(386—534年)時期,佛教正式被確立為國教,并廣泛傳播。這一時期的藝術成就顯著,云岡石窟和龍門石窟便是其中代表。天水麥積石窟140窟北魏壁畫上,歇山頂的建筑物上就飾有類似魚尾狀的懸魚,這是佛教建筑上早期使用懸魚的證明。唐代,莫高窟也可見懸魚的蹤跡,表明懸魚在佛教建筑中的應用得到延續。然而,懸魚在唐代是特權的象征,與宗教、社會地位聯系緊密。筆者認為懸魚不僅是建筑裝飾,還是佛教和儒教文化融合的見證。此后懸魚在各個時代均出現在道教、儒教建筑中,成為中華文化多元融合的縮影。
漢代以后,江南一帶又叫“吳”。同為漢文明,吳文化與中原文化有極大的不同。例如,在唐代中原漢音引入之前,南北朝時期江南吳音普及。懸魚這個詞在日本古代被讀作“げぎょ(gegyo)”“けんぎょ(kengyo)” “げんぎょう(gengyo)”,“懸”的吳音是“げん(gen)”,漢音是“けん(ken)”,朝音是“ひぇおん(hyeon)”。吳音是從中國南朝的建康(現在的南京)傳播開來的,漢音在隋唐時代從中原地區傳播開來。魚的吳音是“ご(go)”,漢音是“ぎょ(gyo)”,朝音是“えお(eo)”。因此,筆者認為日本的懸魚有極大可能是隋唐時代從中原地區直接傳入的。
從現有的文獻和畫卷來看,可以推測中國宮殿在早期飾有懸魚的可能性很大。然而,到了明清時代,宮殿建筑中幾乎看不到懸魚的蹤跡,可見懸魚至少在明清時代就已經退出宮殿建筑的裝飾領域。隨著禮制對懸魚裝飾的限制逐漸消失,懸魚在民間建筑中得到更為廣泛的發展和應用。
5世紀后,日本的倭五王開始遣使,向南朝的宋皇帝朝貢,這一歷史事件在《宋書·倭國傳》中有詳細記載。到了6世紀,百濟五經博士將儒教傳入日本,同時佛教傳入。隋朝結束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混亂局面,繼承北周的統治。公元600年、607年、608年、610年、614年日本推古天皇朝五次遣使入隋。隋煬帝于618年被殺后,中日交流一度中斷。“貞觀之治”時期,中日交流得以恢復。后因“武韋之亂”,中日交流于701年才重新開始。日本派遣很多留學生和留學僧前往唐朝,旨在學習唐朝的先進文化。
日本平安京是延歷13年(794年)平城京遷到長岡京之后又一次遷都的都城。元弘元年(1331年),在現在的京都御所的位置確定了皇宮。現存的重要建筑雖然都是重建的,但據說從平安時代就開始持續舉行傳統儀式的舞臺飛香舍是再現了平安時代平面的形式重建的[17]。飛香舍飾有懸魚,所以日本平安時代早期宮殿里飾有懸魚幾乎毋庸置疑。平安時代中后期,國風運動盛行,梅缽懸魚、兔毛通可以說是日本國風文化背景下發展起來不被重視的部分。
進入中世紀后,平氏政權一改此前的閉關政策,積極開啟宋日貿易往來。這一舉措使得大量的宋錢流入日本,日本迎來貨幣經濟時代。與此同時,榮西、道元等禪宗和茶也在這個時期傳入日本。日本禪宗寺院就是模仿宋代樣式興建的,以宋代建筑為范本的風格在日本又被稱為“唐樣”。此外,唐破風也是那個時代出現的。由此可見日本對唐文化的認可和向往。此時日本出現且發展起來的二重懸魚、三花懸魚與宋代《營造法式》上的樣式頗為相似。
隨后,懸魚在日本的城郭、公家、武家宅邸得到廣泛應用。繪卷中梅缽懸魚的設計多見于城郭、武士住宅等上層階級住宅。目前,公家住宅的建筑遺址所剩無幾。另外,從裝飾的角度來看,梅缽懸魚的設計相對樸素,這或許是隨著民眾審美觀念的變化,梅缽懸魚變少的原因。
4 結語
本文通過文獻繪卷對中日懸魚的發展變遷進行分析,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關于懸魚傳入日本的時間,通過對文獻資料的再整理,可知隋唐時期從中原直接傳入日本的可能性極大。
第二,懸魚在中國古代是禮制的產物,多設在宮殿、貴族住宅等上層建筑。早期佛教建筑上出現的懸魚正是佛教和儒教融合的證明之一。宋代以后懸魚的設置不再嚴苛,在民間逐漸流傳開來,尤其是明清時期,懸魚不再出現在宮殿建筑中。
第三,懸魚的裝飾貫穿日本平安時代末期至江戶時代,早期在宮城、城郭、武家宅邸中較為常見。江戶時代懸魚雖然被明令禁止,但在少數町屋依然可以見到。
第四,平安時代,在國風運動的背景下,懸魚發展出新的樣式,即梅缽懸魚和兔毛通。日本中世紀開始,懸魚向蕪菁形式發展,可能因為宋日貿易頻繁,新的懸魚樣式也隨之傳入日本。
第五,日本近世以后梅缽懸魚數量減少,考慮到中世紀以來,懸魚常見于武士和上層階級的宅邸,近世后期,民宅使用懸魚的比例較公家宅邸要大得多。
本文通過對中日懸魚的比較分析,發現中日兩國建筑裝飾懸魚既存在共性,又存在個性上的差異。從懸魚這一小小的建筑裝飾可以窺見中日文化交流的歷程,接下來的課題研究依舊應圍繞中國建筑文化的東漸輸出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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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羽虹(1993—),女,江蘇江陰人,博士,講師,研究方向:中日建筑史、建筑意匠、建筑遺產、住宅建筑。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2021年度南通大學人才引進項目“中日間中古時期住宅用語的比較研究”成果,項目編號:13542163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