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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啟人生:35歲后職場人如何應對裁員和轉型

2024-05-09 07:24:52陳洋
南方人物周刊 2024年11期

陳洋

編者按

在延遲退休政策漸行漸近的的背景下,“要求年齡在35歲以下”卻仍然是最常見的招聘條款。智聯招聘2023年發布的調查統計顯示:85%的受訪者認同35歲是職場分水嶺,自信“35歲依然可以找到好工作”的僅占4.9%。許多設置年齡門檻的企業和機構認為,35歲后,職員在個人精力投入和身體素質等方面會明顯減弱,同時也因為相對更高的用工成本而變得不劃算。

“35歲現象”成為了許多職場人心中挪不走、化不開的塊壘。“無論有沒有到達所謂的‘年齡線,你都應該對未來有所思考,假如我被裁員了,我能做什么,又能依靠什么生活下去?在傳統工作體系之外,我是否有其他穩定的收入,又要如何管理負債。這決定著當你面臨突如其來的裁員時,是會轟然墜落、陷入怨天尤人的惡性循環,還是依然有能力生存下去。”

“你只是一枚棄子”

房平一把扔下手里的衣服,像只炸了毛的貓。

幾秒鐘前,她正在衛生間洗衣服,丈夫和兒子在客廳吃午飯。“你不要午飯時洗衣服啊,特別吵。”丈夫本意是讓她放下手里的活,先來吃飯,可說出來的話卻像帶著刺。

房平的怒火瞬間翻騰起來,“我以前是職業女性,收入是家里最高的。現在我給全家洗衣服,還嫌我吵!所以是丟了工作,就被嫌棄了么?”蓄積已久的壓力沖破了早已千瘡百孔的防線,噴薄而出。結果是一地雞毛。

那是2023年9月的一天,距離34歲的房平被裁員已過去了3個月,可失業的陰云從未散去。她時常徹夜失眠,白發噌噌地往外冒。丈夫的工作也不安穩。他在北京一家互聯網大廠做程序員。年前剛裁過一輪,開年不久又根據績效考評“優化”了一撥。此后,裁員成了每個季度的常規操作。房平丈夫所在的部門屬于“重災區”。被調崗后,工作暫且保住了,但工作量猛增,一個人要干以前四個人的活。每天早上7點多出門,晚上10點多才能到家。兩個人的弦都繃得很緊。

除了每月1.5萬元的房貸,他們還欠著女方親戚50萬元的借款。新房買在北京的東南六環。2020年底購入時,正值中國商品房銷售再創新高的節點。為了應對新冠疫情而出臺的多重寬松政策,推動了城市房地產的快速回暖。按照房平的原計劃,待首套房賣出,還清親戚的借款并無壓力。新房要到2023年初才交付,這一等,卻等出了樓市的另一番光景。

自2022年10月將首套房掛牌后,大半年間這套位于西南六環房山區的房子始終未能成交。為了盡快出手還錢,房平聯系了好幾家中介,報價十萬十萬地往下調。直到下跳了50萬后,終于被一位大爺買走,此時距離最初掛牌已過去了整整一年。簽單的那天,房平五味雜陳。如果再晚些,房子將面臨斷供。可這樣一來,又多出了50萬元的還款缺口。

老家那邊,房平失業的消息被小心地隱瞞下來,母親是唯一的知情者。自失業以來,母親就沒在白天接過她的電話。房平知道,老人既是為了保全面子,也擔心親戚問起,平添憂悶。

這是“北漂”近10年來,房平從未有過的被動。

25歲時,她揣著幾百元錢,從山東老家來北京尋夢。此后,憑著一股“拼命三娘”的沖勁,房平的事業幾乎一直處于上升狀態。2019年,她更是迎來職業生涯的重要機遇。那年,“新零售”是市面上最熱的風口,一批國產新品牌憑借內容營銷打開了流量新賽道,在資本的助力下勢頭洶涌。

房平此前在新消費品牌和自媒體撮合平臺的工作履歷為她贏得了乘上這波浪潮的車票。在前同事的引薦下,她應邀加入一家大健康賽道的傳統企業。為開拓年輕市場,該企業新成立了電商事業部,由房平出任總經理。那年,她30歲。

鼎盛時期,房平手下直管二十余人。老板應許了她“合伙人”的身份和相應的股份。因為獎金和項目盈利水平掛鉤,房平一直以創業的心態投入工作,為此她甘于犧牲生活的其他內容。孩子出生當天早上,她還在開會,剛出月子,就恢復了上班和出差。晚上10點多到家,孩子來找她玩,她為了盯自家的直播間卻不得不狠心拒絕。某種程度上,相比親生兒子,她的母愛更多給予了自己的事業。

只是,這樣的付出沒能換來項目的成功。新冠疫情暴發后,居民的消費意愿和動力在下降。在消費低迷的背景下,曾經的“資本寵兒”逐漸遭遇盲目擴張的反噬,底層能力缺失帶來的問題加速暴露。2022年,新消費賽道開始大范圍“去泡沫”。

房平的項目未能突圍。2022年下半年,因“投資回報不如預期”,她一手打造的團隊被削減至5人以下,并入另一個傳統事業部。房平也由事業部總經理降級為電商部門總監。此后,她的處境愈發艱難,不僅與傳統業務團隊磨合困難,工作開展也頗多掣肘,做不出成績的房平日益被邊緣化。她曾考慮過主動離職,但時不時有“快上新品了,還指望著你做電商”的消息傳來,給她希望。

半年后,重用的機會沒盼到,卻等來了電商部門的裁員通知。房平可以留下,但代價是調崗至其他部門,降級為普通職員,工資減半。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交接完工作,連個送行的同事都沒有。一切戛然而止,猶如一場幻夢。房平只覺得悲涼又可笑。

五年的全心投入僅換來兩個月的工資的裁員補償,遠低于《勞動合同法》的規定水平(注:《勞動合同法》規定,經濟補償按勞動者在本單位工作的年限,每滿一年支付一個月工資的標準向勞動者支付;企業在解除勞動合同時應提前三十日以書面形式通知勞動者本人或者額外支付勞動者一個月工資。這就是所謂“N+1”的由來)。她沒有選擇勞動仲裁,很大程度上是顧念著與公司的舊情,老板于她曾是伯樂。可即便是她自己,也明白這份感情是如此的一廂情愿,“和公司談感情,別傻了!你只是一枚棄子。”

那個不受待見的“中年人”

41歲的徐海利對此感同身受。淪為棄子的傷,可以隨著時間流逝而選擇性遮蔽,但沒有愈合的可能。

2022年12月,他在鄭州出差多日,返回上海家中才得知,年近八旬的父親已經病倒在床。那時全國新冠防疫政策放開,上海等一線城市率先迎來感染高峰,醫院人滿為患。為了不貽誤父親的病情,徐海利不得不輾轉多家醫院排隊掛號。

他在一家互聯網家居公司任運營總監,平日鮮少請假,時間幾乎全都獻給了工作。因為分管著公司的六個直播間和短視頻內容生產,最忙的時候一天僅能休息四五個小時。這次,父親肺部感染嚴重,他不得不請假照料,卻被領導以“公司正缺人”為由拒絕。為大局考慮,徐海利遵從了公司的安排。沒想到幾天后,他便坐到了HR的對面,眼前是待簽的離職協議書。

雖然早就收到公司打算裁員的風聲,但上午還在開會、下午整個事業部就被端掉的節奏著實讓他措手不及。HR話術冰冷,“你們的工作沒做好,公司只能調整戰略。”至于裁員補償,“‘N+1的一半已是最高標準,如不接受,勞動仲裁就在隔壁。”

心寒至此,徐海利不打算再拖下去,“早斷早開始!”在職場這些年,他一直是“無縫銜接”。趁著被裁,他決定好好陪父親治病。“工作嘛,會有的。”他這樣想著,未曾預料現實的殘酷。

被裁后,徐海利一直跟獵頭保持著聯系。獵頭們的反饋一致:上游樓市低迷,很多家裝公司都在裁員、降薪、凍編,新項目長期卡在“摸排”、“調研”狀態,招聘根本推不動。

徐海利在分享他轉行后的經歷。圖/受訪者提供

至于徐海利的年齡,更是不利因素。他跟相熟的獵頭討論過這個話題。對方的觀點是,有些公司確實會卡年齡,但就他所在的行業整體來看,年齡并非那么敏感。徐海利知道,這是對方的語言藝術使然,“告訴我實情的同時安慰我。”畢竟市場的反饋已經說明一切。幾個月來,他投放了許多簡歷,大多石沉大海,剩余的回復都指向同一理由——“超齡”。

跟徐海利一樣,被裁后,房平一直在思考何去何從的問題。這種思考是痛苦的。雖然是第一次被裁,但對于“中年”求職的尷尬,她算得上經驗豐富。高管時期,房平面試過上千人,被她拒絕的“中年人”不在少數。

2021年,一位前知名線上教培企業員工來房平所在的事業部求職。彼時,受政策等因素沖擊,在新冠疫情初期爆發性增長的教培行業經歷了持續震蕩,許多企業的裁員比例超過80%。據這位三十來歲的求職者介紹,此前作為抖音信息流編導,每月算上提成他的工資能達到4萬元。聊到期望的薪資待遇時,他表示,想過回正常生活,不想繼續無止盡的加班,薪資可以打折扣,“每月兩萬五就行。”

房平還記得當時內心的無語,“或許是因為之前所在行業的原因,他以為工資降到兩萬五,我們就愿意錄用,實際上這也遠超我們的預算了。在傳統電商或一般線下行業,工資兩萬元就算很高了。”

如今,時過境遷。房平知道,她也成了那個不受待見的“中年人”。

離開上家企業時,她的月薪超過3萬元,在行業已屬高位。薪酬之外,還有職級問題。過去五年間,她最高職級至總經理,后期調整也仍是總監。房平深知,能被委以重任,靠的不只是能力,更有領導長久積累的信任。

在行業明顯收縮的背景下,優質坑位更少,爭奪也更激烈,通過自投簡歷或是獵頭對接,很難實現“高位空降”。即便能撞到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愿意在毫無根基的情況下背負業績指標,也要看能否與老板順暢共事。“很多知名電商品牌的創始團隊都是95后,當老板比你還年輕時,會有很多磨合上的困難。”

那么退一步呢?就算能放下面子做好自降職級和薪資的覺悟,然而過去作為管理層,個人能力更多體現在戰略制定、組建和管理團隊等方面,回到基礎崗位,做回“螺絲釘”,拼執行、拼體力、拼付出,也未必有競爭力。

剛來北京時,房平對未來滿懷憧憬。在二十來歲的她眼中,跨過30歲,自己的經驗會更多,能力會更強,就能升職加薪,成為人生贏家。10年過去,她實現了前半句,卻發現邏輯斷了。如今,對于自己的山東老鄉們為何那般熱衷考編,她有了更深刻的體悟,“35歲之后,你就知道編制有多香了!”

有些時候,在求職市場,隨年齡增長的經驗和閱歷也不總是加分項。

2023年中,因不認同直屬領導有悖職業倫理的操作,40歲出頭的譚飛從一家醫療器械公司主動離職。憑借著出眾的業績,她很快收到工作邀約。經過三輪業務面試,分管領導已經和她敲定了入職時間,沒想到流程卡在了HR環節。HR堅持要找她的前任領導做背調。譚飛解釋了與前任領導分道揚鑣的原因后,提出改由前司HR輔助背調的替代方案。

譚飛認為,經過幾輪專業面試,自己的職業品性已經得到廣泛認可,前司HR也完全可以核實自己的上一段履歷是否有污點。如果執意要一個曾與自己有過節的人來蓋棺定論,是不合理的。可她自認坦誠的溝通沒能換來年輕HR的理解,反而被后者“言語傲慢”地傳授了一番職場規則和為人處世的道理。

溝通無果,譚飛放棄了這次工作機會,她并不打算迎合不合理的要求。“或許這也是很多公司不愿意招35歲以上候選人的原因之一。我們已經有一定的職場經驗和人生閱歷,有穩定的內核,可以有所為,亦有所不為,不像許多年輕人那樣白紙一張,容易被洗腦。我們不會因為入職有哪些團建而感動,不會心存感激就吃下老板畫的餅,更不那么容易被‘PUA(注:指職場中上級對下級的精神控制)……他們怎么會喜歡一個這樣的中年人呢?”

不斷降級的求職目標

當然,有堅持的底氣,部分源于譚飛的房貸和車貸早已還清,不再有剛性支出的重壓。進入醫療器械行業之前,她一直就職于地產企業,見證了行業“最好的十年”,也切身體會到了從“萬業之首”跌落的強烈失重感。

2021年,譚飛所在的地產上市公司“爆雷”,她所在的區事業部被裁撤,一夜間兩三百人失業。自此,地產行業減員像是一場沒完沒了的潮汐,“一鍋端”、“就地解散”、“整體裁撤”的消息頻出。轉行成了唯一的選擇。此前在地產公司,譚飛主要從事企業政府事務工作。在她看來,這種能力很容易遷移到其他行業。

不過,當她真正開始跨行求職時,才體會到這條路的艱難。在一家國企的首輪面試環節,對方就向她發難,“你這一把年紀了,為什么不在地產公司繼續待著呢?”同樣的解釋,譚飛幾乎每次面試都要復述一遍,“地產在走下坡路,大家都是為了生計,被迫轉行。”與此同時,她的內心戲是,“要不然呢?為什么我要放棄地產行業,來一家生產型企業。”

2021年平安夜,在醫用耗材公司負責區域業務的譚飛在南京某三甲醫院手術室門口等候,為“跟臺”做準備。她需要收集醫生臨床試用新產品的反饋,再傳達給研發部門

2023年平安夜,離職后的譚飛帶著老人和孩子飛到三亞度假。她說“這才是真正的假期——可以不接任何電話,不開任何視頻會議”。圖/受訪者提供

幾個月后,2023年7月起,這家面試企業所在的醫藥行業遭遇反腐風暴。多家上市公司卷入其中,高管被查、醫藥代表放假、學術會議取消、市值蒸發……一時間,醫藥行業草木皆兵,招聘停滯、企業裁員的消息此起彼伏。

似曾相識的一幕在譚飛眼前再度上演。經歷過地產多輪震蕩,她能預見到隨著醫藥反腐持續高壓推進,以及國家藥品集采的深化開展等趨勢,醫藥行業的裁員潮或許會更加猛烈地來襲。行業如履薄冰的氣氛讓她想到了之前那位面試官,“我真的很想問問她,為什么人到中年還要轉行?你現在有感受了么?政策一旦轉向,無數人的命運就可能因此而改變。”

從地產轉行到醫藥,譚飛的求職之路再次被陰霾籠罩。因為此前長期就職于上市公司,習慣在企業文化更完善、規章制度更合理的環境中工作,最初譚飛很自然地將求職目標設定為上市公司和外企。她吃過這種虧,“大廠的螺絲工很難適應小企業無規則的職場環境。”然而,面對啞火的“金三銀四”(注:每年的三四月份通常是人才招聘的高峰期),她知道自己必須“退而求其次”了,“無論是行業頭部,還是小規模企業,只要崗位合適,所有的努力我都會嘗試。”

不久前,通過內推渠道,譚飛獲得了一家餐飲上市公司的面試機會。經過數輪面試后,她還是被拒。對方的反饋是,傾向于直接找個有政府背景的人來負責企業政府事務。“要么我一直是被喊來‘陪跑的,要么就是給我個不容置疑的理由,用來遮掩年齡和性別歧視。”無論是哪種可能,都讓人沮喪和無奈。

職場對失業的“中年人”不友好,對女性求職者更是如此。在譚飛看來,這就是一種“心照不宣”,“他們會假設我一個40歲的女性,肯定會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家庭上。他們不會明說,但拒絕你的理由可以有很多。”

與譚飛一樣,蘇明在轉行前也經歷了地產的黃金年代。2023年5月,35歲的她從南京一家地產設計院離職時,已是副高級工程師。設計院沒有直接裁員,而是在降薪的同時,進一步提高工作量。跟架空工作、隨意調崗、口頭放假、設置不合理的績效改進計劃等類似,這些都是企業“變相裁員”以降低解雇成本的常見方法。

此前,蘇明的工作就已經過載。最忙的階段,她兩周內只有兩天能正常休息,其余時間她都是從前一天早上一直畫到次日清晨,躺一個小時,7點多再爬起來繼續。實在撐不住,就大哭一場,哭完繼續。

過去能堅持,是因為雖然苦,但能獲得與之相匹配的收益回報。如今,行業氣候大變,項目少了很多,人反而更忙了。“甲方開發公司也不拿地了,沒以前那么多事,一套圖從給一個人看,變成給10個人看。看圖的人要證明自己的價值,就會沒事找事。結果就是,原本只用畫一遍的圖,現在變成了畫三遍,拿到的錢還常常打折扣。”

無意再“卷”,蘇明決心徹底離開這個行業。沒有房貸壓力,也早就做好丁克打算,她將新工作的標準設為“能交社保,工資有個五六千元就行”。在家休息了三個月后,她重新投入了求職市場。

最初,蘇明瞄準的是行政文員崗位。她嘗試過線下應聘。十幾個社工職位,三五千人競爭。一場行業協會的面試,等候室里坐滿了應屆碩士畢業生,她是唯一年齡壓線的應聘者。

線上的狀況也沒什么兩樣。在求職平臺上投簡歷,就像往無底洞里扔石頭。偶爾有些回聲,也幾乎是詢問相同的問題——“有沒有結婚?有沒有生小孩?”得到答復后,對方也不容解釋,便會以“不符合要求”為由終止對話。蘇明原本以為,轉行最大的障礙會是工作經驗的缺失,可按照HR們的回復來看,僅僅是婚育狀況一條就將她擋在了再就業的門外。

2023年1月1日起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障法》規定,除非國家有特別規定,用人單位在招聘過程中不得詢問或調查女性求職者的婚育狀況,亦不得以婚姻、生育狀況作為聘用條件。但目前其落實仍是“空中樓閣”。

從自身的求職經驗出發,蘇明覺得職場上相對沒那么被動的女性候選人,要么是剛畢業的學生,要么是二十來歲就已經完成婚育目標的女性。但在許多雇主看來,后者也不保險,因為仍有生二胎的可能。

文職崗接連受挫后,蘇明將投遞范圍擴展至工程崗和物業崗。在一位成功轉行文員的前輩啟發下,她開始鉆研如何調整簡歷,以更好地貼合新崗位的職責要求。“比如我之前在設計院的工作更像是項目總控,負責跟其他環節的對接,現在要應聘文員,就需要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在項目中打雜的角色。”

無工可打的日子,她也盡量保持規律作息。上午9點左右坐到電腦前,進入工作模式,刷崗位、做功課、改簡歷……下午再準點“下班”。就這樣尋覓了三個月后,蘇明終于等到了久違的機會。一位前輩從內部渠道打聽到有家大型企業正在招聘物業管家。面試前晚,為保萬無一失,她改簡歷一直改到深夜。

次日安排的兩輪面試,蘇明分別要面對HR和部門經理。有了表達的機會,通過工作能力的考驗并不困難。最大的不確定性仍在HR身上。不出所料,HR在看到表格上的“未育”字眼后,明顯停頓了。蘇明迅速接過話,解釋自己已經結婚七八年,之前在單位待了那么久,如果有生育計劃,在設計院生豈不更合適。幸運的是,這次對方接受了她的解釋,沒再繼續為難。

就這樣,在離開設計院半年后,35歲的前設計院高工蘇明終于找到了一份物業管家的工作——每天工作8小時,每周雙休,月薪5000元。跟她同期入選的還有一位計劃重返職場的全職媽媽。遺憾的是,后者沒能通過試用期。

落差與可能性

三個多月過去,蘇明對新工作很滿意。設計院的忙碌和焦慮已恍若隔世,她甚至會感慨為什么自己沒有早點轉行。

只有一次,閑暇時整理書櫥,里面碼滿了建筑設計類專業書。這是一個信息更新速度很快的行業。“我一個這么不愛學習的人,居然學了這么多東西,然后我就把它放棄了。”蘇明的視線掃過密密麻麻的書封,過去13年的職業生涯如走馬燈般掠過。不過,這種情緒只是轉瞬而逝。她關上柜門,與一段人生就此別過。

一些親戚會質疑蘇明的決定。在他們看來,物業管家和保安類似,不理解她為何要放棄高工的工作。蘇明并不會為這類聲音而困擾,她有父母和丈夫的支持,他們見識過她此前的辛勞。“我周圍很多同齡人都有乳腺或甲狀腺方面的問題,與其到時候花錢、花時間、花精力治療,不如現在就為自己減少一些精神壓力。遺憾會有,但總歸是利大于弊。”

與之前的求職體驗迥異,自從蘇明將當前的工作崗位更新在求職平臺上,她幾乎每天都會收到各種打招呼的信息。蘇明也有了新的職業規劃,“等到一兩年積累了足夠的工作經驗后,我也可以往主管和經理的職位跳。就算房地產業不行了,但物業作為下游行業,是可以一直存在的。”

蘇明離職后,設計院又推行了幾輪降薪,加班強度也沒有絲毫下降。不過,一些與蘇明年齡相仿的同事仍然沒有離開的打算。

在她看來,當前求職環境惡劣,這些同事大多有養家糊口的壓力,還有些則是為了維持一個相對體面的職業形象,“比如孩子的學校會登記父母職業,工程師的職業會讓孩子臉上更有光。”當人有了太多的羈絆,也就削弱了消化落差的勇氣和底氣。

不過在馬穎兵看來,這種落差并不是絕對的。他更愿意把它理解為探索更多可能性的必經之路。

2023年11月,馬穎兵所在的互聯網企業發布了第三季度財報,利潤同比下降達到兩位數。一周后,IT部門宣布裁員三成,他所在的項目直接被砍,半數員工被裁。從各種渠道打聽了一波招聘行情后,35歲的馬穎兵明白,到了不得不換賽道的時候了。他畢業于山東一所普通高校的交通運輸專業,編程技術是2015年來北京后學習的,“趕上了移動互聯網的最后一波紅利。”

馬穎兵和他并肩作戰了43天的烤地瓜機。圖/受訪者提供

“在職時,只要能干活,沒人會細究你的學校和專業。可一旦被裁,重新求職,需要首先過篩子的,就是那些硬性指標——年齡、學歷、專業。一項不過關,就會被刷掉。即便這次能過關,我也看不到前景。做了八年程序員,如果我在管理或技術方面有什么過人之處,早就顯現出來了。一個普通的搬磚工,一旦業績波動,我仍會是那個最早被裁掉的人。”馬穎兵分析說。

因為看得透徹,辦完離職手續的當晚,他就在網上購買了一臺烤地瓜爐。馬穎兵不愿意閑下來,無事可做會讓他生出負罪感。選擇烤地瓜,是因為這是獨自一人就能立馬開始的營生。在鋼筋水泥的森林里待久了,他需要重新了解外部世界。

擺攤的位置設在了他家附近的沙河于辛莊夜市。這里位于北京北五環外,人口結構以流動人員為主。為了記錄,也為了宣傳,馬穎兵開始經營自媒體。“失業程序員擺攤賣烤地瓜”的標簽得到了推薦系統的青睞。一個試爐子的短視頻獲得了百萬播放量,賬號一下增加了數千個粉絲。憑借著對線上流量的開發,他的生意相較附近的攤主會更勝一籌,甚至有粉絲特意騎車兩三公里慕名而來。

冬日的北京寒風凜冽,馬穎兵會穿著岳父寄給他的軍大衣邊做生意邊直播。他并不在意前同事或朋友會如何看待他的新職業。據他觀察,關注他賬號的粉絲中就有許多是被裁或在職程序員。“他們給我更多的是鼓勵,或許是把我當作一個副本。如果我成功了,意味著他們的未來也能有更多選擇。”

負面評論也有。一部分來自焦慮的家長,他們的子女要么是剛剛入職的程序員,要么是在讀的計算機系學生。顯然,馬穎兵當前走的路并非這些家長想要子女復制的未來。另一部分則來自既有的攤販。他們會指責馬穎兵搶飯碗,“大學生都來擺攤,我們更掙不到錢了。”面對質疑,馬穎兵只能解釋說,自己的初衷并不是后半輩子都靠擺攤為生,賣烤地瓜只是低成本考察餐飲業可行性的一種路徑。

事實也是如此。出攤43天后,他的烤地瓜事業便終結了。與他自己被裁掉的理由一樣,收益不達預期。“我買的這種烤爐,烤好一爐得一兩個小時,一爐能出20斤。最理想的情況,每次出爐都能立馬賣光,然后馬不停蹄地接著烤。一天烤八九個小時,把爐子烤到冒煙,能烤五爐,10塊錢一斤,日營業額就是1000元。實際上,一天差不多也就能賣三百六七十元。勞動附加值太低。”

他大概算了算,刨去包括烤爐、地瓜、木炭、電子秤、喇叭等投入,43天的買賣總利潤為1610元。今年春節后,他放棄了擺攤。以733元購入的爐子被掛上了二手交易平臺,在有人接手前,暫且存放在單元樓的一個角落。

春節前的這番折騰是與妻子約定好的。如今沒有下文,妻子催著他趕緊找工作。7月,他的孩子就要降生了,家中每月還有一萬元的房貸要還。然而,正如馬穎兵預期的,找工作何嘗容易。跟他相熟的兩位前同事都是30歲出頭,被裁員后一直在積極尋找工作。如今四個月過去,一個“上岸”外包,薪酬被腰斬。另一個仍然重復著每天“刷題、健身、刷題、健身……”的狀態,既然無處打工,就“先保養下生產工具”。春節后,馬穎兵自己唯一通過的面試是一個沒有底薪的銷售崗。

與其在一個注定走向死局的胡同里兜圈,不如趁早開辟新的可能。3月底,馬穎兵開始嘗試做個人軟件外包。除了線上宣傳,他也會在線下開拓。集市上再度出現了他的身影。只是這次,他的身旁不再是爐子,而是一塊廣告牌。紅底白字寫著“定制軟件、公眾號、小程序、網站、APP開發”。

開局比想象中順利。新的創業項目開始的第12天,一家河北的水泵制造企業因為看到馬穎兵發布的短視頻而主動聯系他。這家企業的客戶主要分布在俄羅斯和中亞地區。他們希望制作一個面向海外客戶的產品宣傳網站。因為有過海外項目經歷,馬穎兵順利拿下了這個單子。雖然是個幾千元的小單子,“只能賺個人工費”,但畢竟開了張。

他的創業計劃也吸引了不少程序員朋友加入,“有被裁的,也有還在職的”,“有項目的時候,我們就組建項目小組,沒項目時,就各干各的。”在馬穎兵看來,大家都是在為自己多謀條出路,“35歲以后,其實每個人都挺尷尬的。即便是還在企業里的,心里也不踏實,沒有什么是能托底的。”

又一條路在眼前展開。對于新的不確定性,馬穎兵選擇樂觀,“雖然目前咨詢的遠多于成單的,但有咨詢就有成單的可能。在能承受損失的前提下,肯折騰,總有出路。”

找回成就感

在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劉海龍看來,失業不僅是個經濟問題,更重要的是個人身份和特定生活方式的剝奪,它會引起個人、家庭及社會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失業并非失敗。某種程度上,焦慮的出口并非是工作本身,而是與之相關的價值感和成長感。對任何可能性的嘗試,終究是個找回獲得感的過程,無論它是否來自工作。

這是一場注定艱難而反復的跋涉。如何自我調適?房平的答案只有一個字——“熬”。

半夜睡不著時,她常常爬起來讀書,讀俞敏洪寫的《我曾走在崩潰的邊緣》,讀《明朝那些事兒》……“朱祁鎮被俘,在沙漠里那么苦,8年后又重回帝位。那么難都熬過來了,想想我自己,也沒那么難了。”

只是單靠心靈按摩,藥效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終究需要填滿被失業洞穿的窟窿。在這個過程中,三歲多的兒子提供了最有效的療愈。因為長期欠缺陪伴,剛回歸家庭時,兒子需要幫助也從來不會找房平。為了重建親密關系,她開啟了很多初體驗——第一次陪孩子坐地鐵,第一次帶孩子去動物園,第一次和孩子出去騎車,第一次為孩子做飯……三個多月的朝夕陪伴后,終于有一天,孩子上完廁所主動喊媽媽來幫他擦屁股。房平知道,兒子真正接受她了。

伴隨著兒子的接納,房平也開始以另一種視角審視失業。某種程度上,正是因為自己失業,才換來了陪伴孩子的時間。只有接受這段被迫的空白自有其意義,才有可能從泥潭里拔出雙足。這是再出發的前提。

房平陪兒子瓜瓜在家附近的公園玩耍。失業以來,房平有更多的時間陪伴瓜瓜,重建母子間的連接。在自媒體平臺上,她自稱“瓜瓜媽”

失業后,房平經營起了自媒體,分享自己的生活。隨著發布視頻和粉絲數量的上升,她獲得了在平臺開通商品櫥窗的資格,開始通過直播“帶貨”。圖/本刊記者 梁辰

2023年9月兒子上幼兒園后,房平開始探索其他收入來源。除了利用之前的行業資源開了網店,她也經營起了自媒體,分享自己的生活,特別是被裁后探索副業的曲折過程。

以此為紐帶,她也結識了一些有著類似際遇的女性。有人剛過完年就失業了,不想家中的老人和孩子跟著操心,只能繼續維持往日的通勤時鐘。一早出門,在國家圖書館待上一整天后,再“下班”回家。也有的失業許久,存款見底,父母覺得沒面子,不讓女兒回鄉過年,老兩口自己趕到她所在的城市。雖然在父母“救濟”下過了個飽足年,卻也要整日浸泡在“工作也沒有、存款也沒有、對象也沒有……真是失敗人生”的指摘中。

“我太知道這有多苦了,我也想給她們一些力量。”房平能理解,各種況味有時只適合分享給距離適中的陌生人。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她因出讓部分隱私而產生的窘迫和不安。

不過,短視頻的紅利期已過,這個賽道本已十分擁擠,而當一撥撥失去工作的打工人涌入自媒體平臺,要從零起號,找到爆點愈發困難。做視頻的頭三個月,她每天拍攝和剪輯要花去五六個小時,“給設備充電的錢都賺不回來。”埋頭努力了三個月后,隨著發布的視頻和粉絲數量的上升,她獲得了在平臺開通商品櫥窗的資格。一些廠家會給她寄來帶貨的樣品,包括面條、茶葉和藍莓醬等等。雖然目前各平臺的收益還很有限,但每次有小小的進步,房平都會跟兒子分享。她希望重建的不只是母子的連接,還有在兒子心中的價值。

與房平一樣,徐海利也會經常向父親分享自己轉行后的新進展。此前,因為他的新職業,父子倆曾爆發過激烈的爭執。

有個流傳甚廣的段子將保安、保潔、保險稱為中年失業“吉祥三保”。在徐海利身上,段子照進了現實。在數月的求職不順后,他成為了一名保險代理人。對他來說,這是個兩全的方案,時間自由,可以照顧年邁的父親,還能把之前的所學和人脈關系都用起來,屬實是“年長友好型職業”。

保險雖然入行門檻低,但由于收入全靠提成,要堅持下來并不容易。徐海利的起點不高。他的近親都是“抗保分子”。頭五單都是他自掏腰包為父親、姐姐、姐夫和侄子配置的。朋友圈也沒能打開局面。公開轉行消息后,他收到的反饋主要分為兩類。一部分人對他的選擇表示疑惑,透著對保險的負面情緒。但更主流的是,“給你點贊,但也不要來打擾我。”最終,兩千多人的朋友圈,只成交了兩單。

跟工作上的挑戰比起來,讓徐海利介懷的是父親的不解。剛入行時,父親的反對很堅決。兩人最激烈的一次爭執發生在2024年正月初三的晚上。父親提起鄰居們的議論,“他們知道你做保險,都說你是騙子!”“那你認為我是騙子么?我又騙了誰?”徐海利反問道。兩人爭執起來,差點掀了桌子。

決定做保險之前,徐海利試過賣酸梅湯,也接過項目,甚至幫學校做過招生,可大環境不好,單子并不穩定,時常還會虧錢。如今既然認定要走這條路,他不打算輕言放棄。親友的單少,他就積極開拓新客源。三個月里,他通過“掃樓”、“掃街”簽下了三十多單。他會專程去工業區的辦公樓下蹲守,看到有下樓抽煙的上班族就上去推介,“聊一百個人,大概三成能拿到電話。”

最難的一單,徐海利前后三次赴約,都被客戶臨時取消。最后一次是在2024年春節前夕。趕在約定時間前面,他早早來到客戶樓下的肯德基餐廳等待。時間過了,對方卻仍在開會。就這樣,為了不打擾客戶工作,徐海利一直等了七個多小時。從中午等到晚上,連充電寶的電都耗光了,他才拎了一份全家桶上樓察看,可此時的辦公室已然熄燈許久。那次之后,徐海利又與對方約見了兩次,才最終做成一單。

他信奉的人生哲學是,“再樂觀一點,再努力一點,不怕苦,多走動,多開口,行動起來,你就贏了一半。”除了性格使然,這也來自職業生涯早年的磨礪。當年做區域負責人時,為了能跟裝修公司的工長和老板們打成一片,他不僅自學了安慶話,黃梅戲的經典曲目《女駙馬》也能唱得有腔有調。

徐海利在逐漸找回曾經擁有的成就感,也希望以此軟化父親的態度。“每天回家,我都會跟我爸說,今天又簽了張什么樣的單子,保費是多少,我的提成是多少;我會跟他分享我未來一年的職業規劃,未來業績要突破什么量級,級別又會怎么上升。”

2023年春節,潘宇在浙江老家。圖/受訪者提供

正向的反饋漸漸積累,父親也能看到兒子的狀態好了起來。如今,老人家雖然談不上多支持兒子的新事業,但已經不那么排斥。“如果你覺得做得到,就努力去做吧!”一天晚上,父親這樣對他說,讓他頗為感懷。當前的收入尚未恢復到往日的水平,但脫軌的飄搖已成為過去。

“未雨綢繆”

當就業不穩定日益成為常態,“中年”打工人是否只能被動接受突降的厄運呢?

決定裸辭前,在一家知名互聯網公司做iOS工程師的潘宇細細算了筆賬。在確認存款足以支撐兩三年后,35歲的他于2023年初遞交了辭呈。這是一次“未雨綢繆”的嘗試。

逃離大廠并非出于對晉身路徑的不自信。離職前,他在團隊里已算“高齡”,與負責人同歲。組里唯一比他年長的同事年近40。平日工作就算明顯受氣,這位同事也不太好反駁。聯想到自己的未來,潘宇不愿坐以待斃。

他對高齡程序員出路的思考由來已久。早年在另一家互聯網公司工作時,他們的研發總監已經四十來歲。在一次有CEO出席的會議上,因說錯一句話,這位總監丟了飯碗。這樣的處境,讓作為旁觀者的潘宇都感到心痛。

在潘宇看來,現在的市場環境,35歲就不好找工作,45歲可能更難。如果一味地寄望于公司既定的線性晉升,哪怕未來能如愿爬到一個較高的位置,一樣說被裁就被裁了。除非已經達到無債多金的境地,不然突然被裁、固定開銷又很大時,就會陷入困窘之中。因此,為避免成為裁員潮中茫然無措的犧牲品,不如在機會合適時,主動點把自己裁了,換一種職業發展思路。

潘宇的計劃是做一名獨立開發者。他為自己定了一年之限:如果在一年內,他能把一個產品做起來,其收益能覆蓋包括房貸、生活費等基本支出,就徹底放棄“上班”。與傳統工作體系的所得不同,這是外界無法輕易奪走的。

離職后,潘宇花了一兩個月自學后端和UI設計等技術,希望擺脫“螺絲釘”的狀態,讓自己的能力更全面。此后,他便投入產品的開發中。相較于大廠的工作節奏,獨立開發的工作時長并沒有減少,但為自己加班,效率和成就感明顯更高。兩周后,他的人工智能小程序面世。使用者可以借助AI技術寫文章、創作自媒體文案和短視頻腳本、學習英語等等。

然而,要實現靠產品養活自己的目標,最大的難題并非拿出產品,而在于如何變現。潘宇是技術出身,沒有推廣和營銷經驗。雖然他嘗試經營自媒體宣傳,增加相關話題的互動參與,但拉新獲客的效果有限。一年過去,雖然每月都有訂閱渠道的進賬,但總收益仍停留在四位數。

一個必須接受的事實是,知名度的積累、資源的開拓、推廣能力的提升無法一蹴而就。進項需要耐心,但開銷并不會因此而放緩。潘宇每月僅房貸和社保的固定支出就達到14000元左右。近幾年來,許多省市的社保繳費基數都在逐年上調,企業與職工的繳費額度隨之增加。而對于靈活就業人員,由于收入不穩定,且繳費比例全部由自己承擔,壓力更大。

2024年1月,一年期滿,“逃離上班”的目標沒能達成。潘宇重新開始求職。或許是因為學歷和工作履歷“還行”,潘宇找工作的過程并不坎坷。2月底,他入職了一家創業公司。最令他看重的是,這家企業沒有大廠那么“卷”,而且每周有一半時間可以選擇居家辦公。不用為生計發愁,節約下來的通勤和加班時間,他還能以副業的形式繼續做獨立開發。對于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這是更為可行的反脆弱策略。

潘宇認為,就業市場在改變,當風險和無常正在成為就業的組成部分,“未雨綢繆”就并非人到中年才應該培養的覺悟。“無論你有沒有到達所謂的‘年齡線,你都應該對未來有所思考,假如我被裁員了,我能做什么,又能依靠什么生活下去?在傳統工作體系之外,我是否有其他穩定的收入,又要如何管理負債。這決定著當你面臨突如其來的裁員時,是會轟然墜落、陷入怨天尤人的惡性循環,還是依然有能力生存下去。”

在《一人公司:失業潮中的高新技術工作者》中,美國人類學家卡麗·萊恩提出,工作者若想抵御工作不穩定帶來的影響,需要改變傳統觀念,即認為努力工作和自我犧牲是事業成功的關鍵。事實上,在當下這種競爭白熱化的經濟結構中,做一名忠誠甚至出色的員工也不足以保證事業成功。

為此,萊恩介紹了一種新的生存哲學。其主張是,就業和事業的成功無法由任何一個比個體自身更大的實體來確保,完美的職業生涯管理者不能任由自己陷入虛假的安全感中,而應當把工作看作一個演化過程。每個職位都不過是為下一個職位而做的準備,是一個磨練和拓展技能的機會。職業生涯管理者最重要的社會關系并不來自個別雇主,而來自其職業關系網和勞動力市場本身。他們必須時刻了解勞動力市場的趨勢,比如哪些技能有需求,哪些產業在衰落,哪些產業將來可能有發展空間。這能幫助工作者在變化的勞動市場中保持獲得工作和維持就業的能力。

“投資自己,而不是公司”的概念是如此現實而誘人,但踐行“未雨綢繆”的阻礙很多時候并非僅體現于生存哲學的缺失,也在于“公司和個體員工并非對等的實體”,且“雇主始終占據上風”。

之前在大廠時,潘宇也曾有過邊工作邊探索副業的想法,但幾乎無法落地。“平時工作已經很忙了,每晚10點半才下班,到家已經快11點了,永遠處于透支狀態,基本上空閑時間只想回血,很難有精力再去做自己的項目。”這也是潘宇再求職時繞開大廠的原因。

在譚飛看來,這是每個打工人不得不面臨的抉擇。“對公司來說,員工跟鼠標和鍵盤一樣,都是耗材。磨損了,不好用了,就會換新的。如果選擇做個斜杠青年,為自己添一份保障,就不要任由外界將你榨干;如果想要得到相應的回報而選擇接受‘996,就得做好無法既要又要的覺悟。”

譚飛認為,對于很多行業來說,過去那個跟隨拋物線上升而水漲船高地獲得財富的時代已經畫上句號,沉迷于過去,與井底之蛙無異。“環境在變,你不變的話,是沒有出路的。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它不會因為你弱小,就不來碾壓你。但那又如何呢?能怎么辦呢?個體只能在不穩定的命運中尋找最穩定的自我,該支棱就要支棱住。既然不敢真正躺平,就務必心態剛強地繼續前行。人無非是活個精氣神。”

如果到4月底依然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譚飛打算做點生意,或者找些項目來做。 “實在不行,‘鐵人三項(注:外賣、快遞、網約車)也不是不可以啊!或者去海底撈端盤子,這也算是在‘規上企業(注:對達到一定規模、資質或限額的法人單位的統稱)上班了。”

偶爾,房平會想起2014年剛來北京的日子。第一份工作的月薪只有3500元。為了省房租,她和二十多人擠在雙井的一間合租房里,睡的是上下鋪,一個鋪位每月350元。“我一個農村的孩子,努力10年,也在北京買房了,扎根了。雖然有負債,但過去那么難,我都熬過來了。現在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應采訪對象要求,文中譚飛、蘇明、潘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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