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生子女癥

心儀

不知不覺中，我們兩代人都相繼患上一種新“病”，稱為“獨生子女癥”。癥狀因個人“體質”不同，或表或里，或輕或重……

我們嚴父不嚴，慈母過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們順勢而為，因寵生驕，畏冷怕熱；不知大米從何而來，小米是誰人所種？

“車比兒子孝順，你想到哪里，它就把你馱到哪里……”這話是我的一位好友說的。絕不是空穴來風。

好友是個百分百的文盲，通過自學，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外，還能寫出100多個簡單的漢字。其實，好友和我的關系以前并不怎么“好”，那次他讓我陪他去選購摩托車時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讓我對他刮目相看！

兒子與車……我津津有味地咀嚼了半天，認為他簡直就是一個文盲哲學家！我理解他的心境，所以，就幫他挑選了一輛高品質、高價位的摩托。

他和我一樣，只有一子，且是同齡。只是他的兒子比我的兒子還要頑皮，高中時就談起了女朋友，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一明一暗。

從陪好友買車那天起，我就莫名其妙地把車子和兒子聯系在一塊兒！認為一胎就是獨輪車，自始至終你只能推著它走，載人載物卻不能載自己！你永遠是個推車漢，遇到陡坡或地形復雜的路段，稍不注意車子就會失衡傾覆，在地上留下曲線轍痕……

獨輪車有兩種，我說的這種是小型運輸用的，還有一種是運動版，屬體育健身器材。這于我們山區的農民無關，農民只能在土地上健身，在磚窯、礦井、工地以及車間生產機器前健身……

那么二胎呢？二胎是不是兩輪車，第二胎是不是備胎？我不得而知，我只有一個孩子，沒有這方面的感受。

兒子上初中時，有一天曾沮喪地對我們說，“爸，媽，我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我后悔那時不讓你們生二胎。”

他哪里知道，我們能不能生二胎豈是他的態度所能決定？那是他上小學三年級時，我們對他半開玩笑地說：“如果你不聽話，我們就再給你生個弟弟！”

“不要，不要，等我長大后把你們接到城里住……”當時孩子一聽這話眼淚都急出來了，“弟弟生下來后，你們就不喜歡我了。”

“那我們萬一把弟弟生出來了呢？”

“我就天天打他！”

“哈哈……”這回該我和他媽流淚了，是笑出的眼淚。

現在，好友和我的兒子皆在高等學府讀大三，如兩顆上了天的衛星，信號微弱，只有等到他們的生活費將要花完的時候，才能接到他們的電話，錢打過去后，便又渺無音訊。春夏秋冬，風霜雪雨，我們推著獨輪車，怕它磨損，怕它傾斜，車上沒有其它雜物，只有書包、陽光和希望！黑發里推出白發，光滑的手掌推出老繭。雖然我們明知道這輩子也不會坐上這獨輪車去觀光旅游，坐上獨輪車去吃滿漢全席………

有人會說，你傻呀，再造一個輪子不就得了。我悄悄地告訴你：我們已沒有原材料了！有原材料的時候，國家強行限制你不許濫用。村里的電線桿、土壞墻上到處都刷著“一胎光榮，二胎可恥”的標語，如果你真要“可恥”的話，圈里的豬羊，房上的瓦片都保不住！可恥之人被懲罰之后，是無處申訴的。那個時候用衛生紙的人很少，訴狀剛好可以用來擦屁股。

冷漠、任性、叛逆是孩子們的共性。大千世界，她們只不過是這世間的一粒塵埃，還沒有能力主宰時代，于是，相當一部分人就從生養他的父母開始，或叛或逆！

叛逆中，我們快速變老！如噴了催熟劑的瓜果，在一個不該成熟的季節瓜熟蒂落。

我們手里緊緊攥著一紙“獨生子女光榮證”，準備沐浴夕陽西下的霞光時，哪知又放開了二胎，我們被光榮證給戲弄了！

佛說，兒子是前世的債主。其實，佛說錯了，兒子真是債主的話，父輩把欠他的都給還清后，他應該賺個盆滿缽滿，可是兒子們總是虧損的時候多，甚至把未來都賒賬消費了。

佛的話，還沒有我那位文盲好友的話經典、實在！我不信佛，我只相信，時代讓你或喜或憂，或痛或癢。我們病了，時間是醫生。時代病了，我們這些草民只能望聞問切，尋遍千山，卻找不來一味草藥。

選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