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智
(同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上海 200082)
2020年10月,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提出,要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新發展格局調整的本質是基于國內國際矛盾和中國發展現實作出的長期戰略選擇[1]。在當前全球經濟下行壓力增大的境況下,數字經濟仍然能夠保持逆勢增長。2021年9月發布的《2021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形勢報告》指出,2021年上半年,電子信息制造、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等多個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速超過20%。電信計算機和信息服務等數字貿易大幅增長,全面賦能生產、投資、消費、貿易復蘇增長,數字經濟新動能作用持續增強[2]。因此,如何以數字經濟為“引擎”,有效為國內國際雙循環提供驅動力,為實現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凝聚力量,是當前需要重點關注的問題之一。基于此,本文擬從新發展格局和數字經濟的耦合性,以及數字經濟自身強大的動能來探析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的內在機理。
新發展格局是黨和政府應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背景下作出的應然之為,但新發展格局的構建仍然面臨著重重挑戰。在國際環境中,全球產業鏈斷裂尚未完全恢復,導致國際產業分工格局調整,國際貿易格局趨勢隨之轉變,由此引發的國際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國際貿易秩序混亂。而國內市場環境下,則面臨供給與需求的矛盾、難以形成有效供給、居民消費需求降低等難題。
國際產業分工格局調整。過去的跨國產業鏈依靠要素稟賦和國際交通,一直以勞動力要素為優勢的東南亞地區,復工復產能力難以跟上發達國家的恢復速度,因而,全球產業鏈底端的生產能力難以跟上產業發展需求,導致全球產業鏈在生產環節斷裂。此外,大多數國家采取了邊境控制來控制貨物的跨境流動,交通便利程度大大受阻,給全產業鏈的供應和協作帶來極大沖擊。為應對全球產業鏈、供應鏈中斷帶來的影響,各國產業布局調整呈現出內收的傾向,即加強產業鏈、供應鏈的本土化、區域化。各國加強對關鍵產業、關鍵技術的資金支持以促使重要產業、關鍵產業回流本國,推進產業鏈的區域化[3],以避免因交通封鎖和生產中斷而影響本國經濟的發展。
國際貿易格局重塑。從國際貿易體量來說,全球貿易增速放緩。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在世界經濟展望報告中稱,2020年全球貿易下降11%~13.4%,下降幅度高于2008年的金融危機時期。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遭受了衍生性風險的沖擊,貿易景氣和貿易信心持續低迷,貿易規模遠低于之前的水平。就貿易流向而言,全球貿易呈現出“東移”趨勢。《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的簽訂促使全球貿易日漸“東移”,轉向亞太地區。全球產業鏈東移對我國產業形成替代效應。我國老齡化現象日益嚴重,人口紅利式微,低廉的勞動力優勢不再,勞動密集型產業鏈由我國轉向了東南亞國家,對我國的勞動密集型產業產生了一定的替代性壓力。
國際貿易保護主義不斷抬頭。中國的快速崛起引起西方國家的擔憂,尤其是后疫情時代,中國經濟的復蘇態勢及經濟發展狀況展露出了中國經濟發展模式的韌勁所在,讓西方國家有所忌憚。因而,西方國家不斷出臺貿易保護主義政策,以達到“去中國化”“去全球化”的目的。以美國為例,技術性壁壘是美國實施貿易保護主義的主要手段之一。美國技術性貿易壁壘呈現出通報數量多、涉及范圍大,以技術、資源密集型產品為關注點,與知識產權尤其是專利技術緊密結合的特點[4],限制了中國出口貿易的發展,妨礙了我國的技術進步從而影響我國產業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邁進,我國產業鏈在國際市場中持續承壓。
在生產要素的供給方面,新冠疫情帶來最直接的沖擊是對供應鏈的影響,生產要素供應的中斷導致關鍵生產要素的供給受限,價格持續走高。此外,全球產業鏈的布局與分工在一定程度上會受制于國際政治經濟摩擦,在全球運輸鏈尚未完全恢復的情況下,難以提供穩定供給。除了新冠疫情和國際環境帶來的供給受阻外,供給和需求難以形成有效匹配是另一大難題。隨著生活水平和生活質量的提高,消費者的需求日益個性化、多樣化,然而受到成本原因、創新能力、準入門檻等因素的制約,供給體系相較于需求體系而言,還存在著一定的滯后性,消費者的個性化需求得不到滿足,供給和需求難以形成有效匹配,難以激活消費,經濟持續低迷,陷入了供需的不良循環。
在需求端,由于國內疫情反復,居民對于就業和收入的預期產生較大變化,消費需求普遍降低。企業的正常生產長時間因疫情受阻,用工需求隨之降低,企業為了削減開支,縮小招聘規模,大幅裁員,就業形勢不容樂觀。在這樣的背景下,居民的消費需求趨于保守,轉向以儲蓄為主。一方面由于封控等客觀原因,導致居民無法外出隨性消費;另一方面則是出于主觀原因,擔心企業裁員導致經濟來源中斷,加之就業大環境艱難,人們對于收入預期信心不足,不敢消費,導致消費需求較低。不僅是消費需求,各類企業主體的生產性投資縮減,投資需求明顯弱化。國內經濟狀況不景氣,經濟發展速度放緩,投資增速下降,投資信心也隨之降低,社會融資的渠道也因經濟下行而不夠通暢,影響投資規模。
梅森伯格(Mesenbourg)將數字經濟的識別特征總結為三個方面:一是通信網絡等作為底層支撐的數字化基礎設施;二是使得電子商務通過互聯網的媒介得以組織和執行的各種過程,如信息的數字化;三是這些數字化信息的交易和商品的在線傳輸,即電子商務[5]。由此,數字經濟依托互聯網而具有的低成本、高滲透性、泛在化特點[6],打破了傳統交易需要依賴人工而囿于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基于數字經濟的特性,應對我國新發展格局的挑戰時,數字經濟可以釋放出其特有的經濟活力,從而盤活國內經濟,更好地與國際貿易相對接。
數字經濟驅動全球價值鏈的調整,首先體現在數字產品和服務在全球價值鏈中的角色愈發重要,全球價值創造越來越以科技為導向[7]。數字經濟以互聯網為基礎,具有產品多樣化的特性,正在以多樣化的方式改變著全球價值鏈。數字貿易對全球價值鏈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從生產環節來看,生產數字化已經深刻介入生產過程中,傳統的制造業和服務業已逐漸呈現出數字化趨勢或被數字化、智能化產品所代替。從產品端來看,數字化產品和智能化產品已經滲入各行各業以及日常生活之中,生產和生活都漸趨數字化,數字產品價值鏈逐漸取代傳統產品價值鏈。在全球價值鏈中,數字產品的重要性愈發凸顯。以3D打印產品和工業互聯網為例,3D打印的構架基礎是數字模型,并通過專用軟件和相關數據傳輸便可生產所需要的產品。這樣的數字化生產模式顛覆了傳統的制造業生產模式和價值鏈,數字技術成為了繞過傳統制造業的“新路子”。傳統的大規模勞動生產方式被機器生產方式所取代,智能連接產品的方式逐漸泛在化。由此可見,數字技術嵌入全球貿易鏈條中,數字技術開拓了更為廣闊的空間和領域,產品和服務不必拘泥于傳統價值鏈的時空限制,能夠更加高效快捷地實現價值。數字技術有效地協調了復雜的供應鏈,提高了貿易效率,進一步降低了不同國家之間分工協同的需求,從而縮短了全球價值鏈的長度[8],提升了可貿易程度,降低了交易成本,提高了交易效率。
我國正處于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關鍵時期,技術密集型產業是促進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核心,因此,數字經濟的興起對產業結構優化升級起到重要的助推作用。我國人口眾多,經濟體量大,數字技術和互聯網產業是新興產業,規模龐大,資源豐富,可以緩解我國在國際貿易流向“東移”的趨勢中因勞動力優勢喪失而承受的替代性壓力。此外,數字經濟可減少貿易成本和貿易雙方的信息不對稱,盡可能規避國際貿易壁壘[9]。在傳統國家貿易中,由于存在時空的限制,供需市場無法及時匹配,“面對面”磋商需要耗費較多的人力和財力,溝通效率低下,并且無法有效掌握交易雙方的信息,難以根據東道國的差異化需求及時調整產品策略,導致貿易規模受限,因此貿易成本和信息的不對稱,無形中構建起了國際貿易壁壘。數字經濟時代,信息通信技術的使用增強了溝通的及時性,弱化了地理距離造成的貿易壁壘,有利于數字經濟的衍生業態發展,如:跨境電商等,推動了貨物貿易的轉型升級。
數字技術泛在化的特點,使其滲透在生產生活各個環節中,大數據可以精準掌握市場和客戶的喜好,生產不再像過去一般以產品為導向,而是可以精準狙擊市場及客戶的痛點,從需求端做出有效分析,進而實現有效化供給。在滿足用戶需求的同時,也可明晰細化自身市場定位。大數據、人工智能可以精確分析客戶需求,從而使研發設計環節和營銷環節有效對接,減少了生產環節中不必要的治理和交易成本,將更多精力投入精準打造個性化差異上,與同行競品進行區分,明確自身定位,更好地參與到國際競爭當中。此外,傳統產業在全方位、全鏈條的數字化改造過程中,不斷催生出新模式和新業態,衍生出多樣化的供給模式,進一步激活消費需求。
內需包括消費需求和投資需求。在消費需求層面,數字技術為滿足居民的個性化需求提供了技術可能,提高了供給體系和需求體系的契合度。更重要的是,數字經濟能夠不斷創造消費需求,大數據技術掌握特定群體的愛好后,會挖掘目標客戶群體的潛在需求,刺激其消費需求,使其轉換為有效需求。從這一角度來說,數字經濟對我國的消費需求有重要的提振作用,刺激了居民消費,豐富了消費需求層次,促進經濟內循環的高效暢通。在投資需求層面,數字經濟的發展刺激了內生性投資需求,數字經濟發展所需要的配套基礎設施建設是由經濟自身的內在規律產生的內生性投資,勢必會在極大程度上賦能經濟內循環。企業作為國內大循環的重要主體,數字技術為國內經濟循環帶來的強大動力,不斷拓展了新的消費和需求市場,為實體經濟和數字經濟的融合提供了新的發展機遇,如:直播帶貨等新模式,為中小企業帶來了強勁的投資動力和活力,成為拉動內循環的重要驅動力。
數字經濟是新的生產力和新發展方向的風向標,在全球經濟發展中占據著重要地位。在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的具體實踐中,要順應數字化發展的趨勢,以數字經濟為抓手,以新興信息基礎設施為基礎,從制度層面、技術層面為數字經濟賦能新發展格局提供相應保障,堅持對外開放,為暢通國際國內雙循環掃清障礙,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
以數字經濟為抓手,促進供給側結構改革和需求側升級,加速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從供給側來看,加大數字經濟對傳統產業鏈數字化、自動化、現代化的賦能力度,加快以互聯網、人工智能、5G等數字技術對傳統產業的滲透融合,實現以“新”產業帶“舊”產業,提升生產要素流動性,實現優質有效供給。從需求側來看,要以數字經濟帶動消費提質升級。充分依托大數據資源,著力構建產業數字化平臺,使企業經營的重心從產品生產逐步過渡到關注消費者需求,提升消費者體驗,從而釋放國內市場需求紅利,促進國內經濟大循環。
加強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為數字經濟的發展提供支撐。數字經濟技術層面囊括的新興技術種類繁多,包括云計算、大數據、物聯網、區塊鏈、5G通信、人工智能等[10]。這些技術都需要穩固的新型基礎設施條件為基礎支撐。盡管數字技術近幾年取得了跨越式發展,但呈現出發展的不平衡性,主要原因在于地區之間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不平衡。因此,要重點加強鄉鎮、西部地區的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大力發展新一代信息網絡,更好地打造“互聯網+工業、農業”,以促進西部地區、鄉鎮的產業發展,縮小東西部發展差距、城鄉差距,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發揮數字經濟在新發展格局中的重要作用。
加快完善與數字經濟適配的制度體系,為暢通“雙循環”提供制度保障。數字化、網絡化的知識與信息便于廣泛傳播和交易,但與此同時,互聯網的可復制性特點使得數字經濟的知識產權維護成為一大難題。此外,互聯網實名制一方面加強了數據的可追蹤性,可預防犯罪,但也為非法利用提供了條件,互聯網詐騙亂象橫生。因此,要根據數字經濟的特點,建立健全相關法律法規,完善數字經濟活動的市場交易規則,確保數字經濟活動中的數據和關鍵信息的安全性、可控性。政府可利用大數據來提升治理能力、治理效率,構建政府大數據監管平臺,增強政府監管和政策制定的預見性、科學性及準確性。
集中突破“卡脖子”技術難題,補齊“雙循環”技術短板。數字經濟以數字技術為支撐,因此,掌握尖端數字技術的發達國家往往在全球數字貿易中占據了有利地位,并可借助這樣的有利地位打壓他國,挑起貿易爭端。因此,要想打破發達國家的技術性壁壘,更好地暢通國際大循環,就必須加速實現原始數字技術創新,減少對其他國家的核心技術依賴。通過產學研深度融合,推動新一代數字技術原始創新,夯實關鍵技術領域、補齊能力短板、推進國產化替代進口技術,才能不被其他國家掣肘。同時,自主掌握數字核心技術海有助于規避數字經濟安全風險,確保網絡數據的可用性、完整性和保密性。
加大對外開放力度,暢通“雙循環”的外部通道。數字經濟與“一帶一路”所倡導的“共商共建共享”原則高度契合,發揮國內數字經濟優勢,將有效推動“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為新發展格局提供更多機遇,數字區域價值鏈將發揮其樞紐作用,成為連接全球價值鏈和國內價值鏈的“橋梁”,使國內價值鏈上生產的優勢產品和服務轉移到沿線國家,推動與沿線國家在信息技術設施建設、數字經濟等領域的全方位合作,最終有效對接全球價值鏈。暢通“雙循環”的外部通道除了經濟合作以外,國際數字經濟規則也是重要組成部分。在遵守貿易規則的基本前提下,發揮中國智慧,提出“中國方案”,深入參與數字貿易規則的制定協商,為中國數字貿易發展營造良好的國際條件,加快促進“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形成。
綜上所述,新發展格局與數字經濟之間形成的耦合機制在未來會成為一個極為有利的機遇,這也將成為我國的重要機遇。新發展格局當前面臨的困境,需要數字經濟的賦能,而數字經濟自身的特性也能通過數字技術的創新滲透到各個生產領域中,驅動社會生產力,改變生產關系,并以數據作為新的生產要素提高生產效率,從供給側和需求側兩端優化產業結構,使供給與需求有效匹配契合,形成供給創造需求、需求牽引供給的高質量動態平衡[11],為新發展格局提供新的經濟活力,凝聚新的經濟動力,賦能新發展格局。但與此同時,要縮小地區之間數字經濟差距,引導數字要素有效擴散到西部地區,避免地區之間的數字經濟鴻溝繼續擴大。此外,還要加強政府數據公開和技術標準供給,完善數據所有權和使用權的規則和規定,確保數字經濟的市場公平是發展數字經濟的重要支柱[12]。
2023年是共建“一帶一路”倡議提出10周年,數字經濟新業態所具有的平等性、普惠性和共享性等特征與“一帶一路”的“共商、共建、共享”相契合[13]。依托“一帶一路”倡議的平臺,著力構建數字絲綢之路,通過數字技術商業模式的推廣,凝聚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技術資源和人才資源,從而達到數字技術資源的優化配置來助推沿線國家和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和創新發展,構建深度互聯互通的“數字經濟共同體”。在為我國國內數字經濟開辟新的發展空間的同時,也能為區域經濟的繁榮發展注入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