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媒體工作的特點,我并不朝九晚五地出門,在避開高峰期的電梯里,常會遇到保潔阿姨,下樓的有限的時間里,她會主動開啟對話:“現在才出門哦”“你這工作很好啊”“日子過得舒服哦”。我并沒有向她解釋這份“舒服”的工作其實沒有下班時間,但一來二去,也得知,她一個月能休息四天,但平時要做的事很多,回南天是她最頭疼的時候,得一刻不停地轉層清掃,沒有閑時。
比起她所在的住宅,寫字樓保潔阿姨的工作,需要開始上班的時間更早,辦公室通常九點左右就開始有人了,在這之前,她需要把幾層樓打掃好,所以,每天五點多起床,準備一番就開始工作。
五點左右,也正是出租車司機交接班的時候,開了一夜車的人要回家休息了,早起的人,出門、吃早點,上工。而對于賣早點的店鋪和攤販經營者,這意味著,他們要更早地起床,在凌晨三點,就開始工作,以趕上一天中客人最多的黃金時間。忙碌,會持續到太陽高懸。
一座城市里的生活,千千萬萬個普通人,經由隱秘的時間繩索這樣纏繞、編織在一起,構成我們生活的附近,也是我們最熟悉的日常。如果說農業時代是人與土地的守望,那么現在,是人與時間的較量,勞動者沒有多少閑暇和自由。
打零工的人、網約車司機、餐飲業的個體戶、在陌生城市打拼的外來戶,他們的工作時長往往長達十幾個小時,或者將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了勞作。他們需要在陌生地帶里生存下來,需要在無依無靠的環境里找到工作,沒有多少保障,沒有退路,沒有安穩,全然依靠自己的打拼。他們是最能感知經濟冷暖的人,也是對市場末端變化最為敏感的人。
這些人是民間最普通、最龐大的群體,是屬于“靈活就業”“創業者”的那群人,而不屬于手握鐵飯碗的任何低流動性崗位。通過他們,能看到某種變化的發生。越來越龐大的人群,不再被固定在土地或工廠里,而成為全球經濟結構、產業結構變動、政策調整的結果。
有些事會擠壓人的生存,但是人們的求生,和自我發展的意志,并不因此衰弱。人是一種流體,會被環境塑形,會流向有空間、有機會的地方,會為了生存下來,而主動獲得智慧,獲取資源。每個人的求生意志、自我利益,構成這個社會的韌性。好比,在沙漠里的植物,總是比熱帶降雨充沛地帶的植物矮小,但它依然頑強地存活下來,生存能力絕不比后者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