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的:文章對貴州苗族《年歷歌》進行研究分析,旨在促進民族文化發展,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建構添磚加瓦。方法:從文學角度,以吳正彪先生《苗族年歷歌和年節歌的文化解讀》為研究文本,深入分析古歌的敘事藝術。結果:古歌全詩基本采取問答式結構,詩體對仗,重章疊句,節奏感強;古歌在修辭藝術上豐富多樣,善用比喻、擬人、夸張、鋪陳等方法來提升歌詞的活力與容量。結論:《年歷歌》是貴州苗族人民所傳唱的經典古歌,內容豐富多樣,是了解和研究苗族歷史文化的重要材料,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與理論價值。
關鍵詞:苗族古歌;" 《年歷歌》;敘事藝術
中圖分類號:I207.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20-00-03
苗族《年歷歌》是苗族歌謠文化的重要組成,反映了苗族人民千百年來對生存、生產、生活的認識,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文化價值。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讓活態的鄉土文化傳下去,深入挖掘民間藝術、戲曲曲藝、手工技藝、民族服飾、民俗活動等非物質文化遺產。”[1]學習、研究、保護、傳承苗族豐富多樣的民間古辭歌謠,既是保護苗族優秀文化的情感需要,又是推進中華民族文化自信的現實需要。目前,全網對于貴州苗族《年歷歌》的研究只有曹端波和曹運柱兩位學者的兩篇文章,尚存研究空白。本文以《苗族年歷歌和年節歌的文化解讀》為研究底本,通過系統分析苗族年歷歌的結構特性、修辭特性來探究其敘事特色,以期為優秀苗族文化的傳承與發展略盡綿薄之力。
1 貴州苗族《年歷歌》的結構特性
1.1 問答式
音樂演唱的方式多種多樣,有獨唱、合唱、對唱、重唱、表演唱、輪唱等,其中問答式演唱既有一人問一人答的對唱,也有自問自答的獨唱。古今中外,有大量作品采用問答式的方式來建構作品,以取得奇特的表達效果。流行于貴州三都縣苗族村寨的《年歷歌》就是苗族人民日常傳唱的一種表現年歷節俗的古歌,其主要的結構特征就是問答式,通過一問一答的方式表現苗族人民對生產、造物、戰爭、遷徙、風俗等內容的樸素認識,是了解古代苗族歷史與文化的重要口頭詩歌韻文材料,是民族文化的活化石。
按照全詩慣例,單數節為提問節,雙數節為回答節。以“古歌如此唱,傳說如此講”為分節符,《年歷歌》全詩共有42個小節。如第29小節中問及“Dex yenl lol xangf lios是誰采設場”[2]45,第30小節以“Wangx Xongb lol xangf lios 曬席來設場”[2]46作答,這屬于單節提問單節回答形式。除此之外,還有在提問節中問多個問題,在回答節中回答多個問題的形式。
在第5、第6小節中就一次性問答了“Dail xid mongl ted wul哪個開墾田/Ghab diongb dail xid jongl開工哪個起/Ghab gib dailxid sail收尾哪個結/Ghab hxangb dail xid liol田埂哪個捶”[2]12-13四個方面,知識密度高,包含的信息較多。在苗族《年歷歌》中,一次性問答多個問題是常態,而一次性問答一個問題卻是非常態的。掌握苗族《年歷歌》的基本結構,對于理解其內容、探究其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1.2 反復
中國是詩歌的王國,在漫長歷史長河中創造了豐富的詩歌藝術形式。重章疊句是詩歌藝術中常用的方式,具有大量的使用事例,如先秦時代誕生的《詩經》。重章疊句這種藝術形式除了漢族文藝創作喜歡使用之外,許多少數民族也常用其來建構詩篇。如畬族的歌謠在結構形式上存在的單扯頭、雙扯連、雙條變、三條變等,就與《詩經》重章疊句的反復有異曲同工之妙。具體如畬歌單扯頭《娘今無雙無奈何》[3]。
貴州苗族《年歷歌》是流傳于廣大苗族同胞之間的古老歌謠,在重章疊句這種古老藝術形式上與其他兄弟民族有許多相似之處。《年歷歌》中從第1節到第42節每一節都出現的“Chob dios jus deix dail古歌如此唱,Ghob mais jus deix dail傳說如此講”兩句,是其中最突出、最重要的重章疊句。在數量上,它出現的次數最多,重復次數達到42次,在全詩中首屈一指。在結構上也最重要,因為它作為歌謠問答的一個分節標志,以之作為歌謠提問節與回答節的界限,也是歌謠自然分節斷句的一個節點。在語意上,通過對“Chob dios jus deix dail古歌如此唱,Ghob mais jus deix dail傳說如此講”的反復吟唱,引起聽眾對演唱者所唱內容的深邃思考,引導聽眾跟著演唱者思維回到演唱內容的具體時空中,拓展內容時空長度與廣度的同時,提升民族認同,增強文化自信。
1.3 形式整齊
中國古代詩歌對于外在形式的整齊有著十分自覺的追求,從最初的四言詩至五言詩、七言詩,乃至于后世以自由著稱的詞和曲,在本質上都追求形式的整齊。貴州苗族《年歷歌》是千百年來人們演唱的古歌謠,雖然提問節與回答節的句數沒有完全對等,但也有著非常完整的外在形式。
《年歷歌》的音節數基本都為五音節數。如“Ghob dios jus deix dail歌是如此唱”[2]7。《年歷歌》每句五個音節的句式幾乎貫穿全詩,有少量四音節(Niangx Jus Hniut Xus年歷歌[2]7)和六音節(Dailxid denk wul wangl sux nangl誰把山沖踩薄[2]11)詩句,極少七音節詩句(Hot ob niak bus gongl khab lol若牛往陸路[2]19),幾乎沒有八音節以上的詩句,全詩在形式上基本保持了五音節形式的整齊特性。
《年歷歌》的整齊性還體現在其問答形式上,基本上做到了有問必有答,盡管時常描述性的詩句數量不同,提問節和回答節在數量上略有差異,但也突出體現了其一問一答的整齊性。《年歷歌》第17節提問節共有20句詩歌,前面8句為描述性詩歌,不算提問,余下12句詩歌為提問內容;第18節回答節共有15句詩歌,除開4句為分隔符標志的詩歌外,余下11句詩歌為回答內容。兩者回答問題一致,句數基本相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年歷歌》一問一答形式的整齊性。
整齊的詩歌形式對于其本身形式的審美與文化傳承有莫大的作用,《年歷歌》作為苗族人民的口傳經典,能歷經無數歲月傳承至今,其整齊易記的結構形式功不可沒。
2 貴州苗族《年歷歌》的敘事修辭
2.1 擬人
擬人是詩歌創作時常用的方法,它能極大地增強詩歌描述內容的感染力、趣味性和形象性等。古往今來無數詩歌的實例都顯示出擬人手法在詩歌創作中的特殊地位,苗族《年歷歌》自然也使用了這種優秀的手法。例如,在《年歷歌》第23~24節敘述苗族八月收獲稻谷后的一場祭谷神儀式中,第23節問到“Dail xid ait ghab niel誰做鼓藏頭”[2]36,第24節回答到“Gux nax ait ghab niel蚱蜢充當鼓藏頭”[2]37。“鼓藏頭”是苗族鼓藏節儀式中的重要人物,負責組織和主持祭祀活動,在苗族的社會結構中,鼓藏頭扮演著重要的社會角色,通常由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擔任。而蚱蜢是農村地區常見的一種昆蟲,在稻谷成熟季節廣泛存在于田間地頭,歌辭中將蚱蜢當作“鼓藏頭”,明顯賦予了蚱蜢人的屬性。不僅如此,第24節中所列的助手、咒師、打鐵鼓的、拿鼓棒的、敲皮鼓的、敲盆鼓的都是蚱蜢一類的昆蟲,作者通通寄予了人的秉性,讓它們自然組成了一支田園交響樂隊,表現了秋收時節田野中的熱鬧與歡樂,與辛棄疾“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有異曲同工之處。
2.2 比喻
比喻是指通過聯想和想象的方式,將兩種具有相似之處的不同事物聯系在一起,用一種事物來描繪另外一種事物。按類型來劃分可分為明喻、暗喻、借喻等,按作用劃分又可分為喻人、喻事、喻物、喻景等[4]。比喻的使用場景廣泛,幾乎涉及人類交流的方方面面。貴州苗族《年歷歌》中有大量比喻手法的運用,使古歌在歷經漫長歲月洗禮后依然顯得生動活潑。如《年歷歌》第25節:“Ghab diongb dus lob nangl田中裂象鼠腳板/Ghab but dus lob ngol田埂裂如鵝腳印/Dus lob gheib xit sul裂象雞爪相摻雜。”[2]39描述了古代苗族人民經歷的一場嚴重干旱災害,稻田開裂得像老鼠的腳板,田埂開裂得像鵝腳板,田土中的裂紋像雞爪印一般交錯縱橫,雜亂無章。古歌連用數個比喻,形象展現了當時的干旱程度,給人以深刻的印象。這既是苗族先民們日常生活的真實體現,也是他們語言智慧的創造。
2.3 夸張
在世界各國文學修辭范疇中,夸張都是一種常見的修辭手法,它有意通過將所描述的事物進行夸大或者縮小,從而獲得更豐富的表達效果,增強語言感染力,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貴州苗族《年歷歌》中使用了大量的夸張句子,為古歌增添浪漫氛圍的同時,也使古歌所描寫的內容更加豐富,彰顯了夸張作為一種古老修辭手法的不朽生命力。
如《年歷歌》第2節“Yuf dot jex hsangb nongl糧庫九千個/Wangs ghanat nax dlub dongl萬挑谷滿倉”[2]10。其描述了七月稻谷豐收的場景,到處充滿歡聲笑語,面對堆積如山的稻谷,苗族先民們用了《年歷歌》中最大的數量詞“九千”“萬擔”來形容,此時數量詞在一定程度上轉向了形容詞,用來形容糧食的豐收。“九千”“萬擔”這樣的詞在《年歷歌》中至少出現了四五次,可見苗族人民對其夸張效果的滿意程度。
又如《年歷歌》第3節“Dailxid denk bil dlongs sux gal誰把埡口踩矮/Dailxid denk" wul wanglI sux nangl誰把山沖踩薄”[2]11。“埡口”“山沖”都是自然之物,靠人力的踩踏是萬難“踩矮”“踩薄”的,但正是因為不能“踩矮”“踩薄”,才更能夠體現出歌謠中“幺公”的勤勞,它不僅讓“幺公”的形象更加高大,更讓聽眾感受到勞動人民在艱苦環境中的堅韌與樂觀。
2.4 鋪陳
賦是《詩》六義之一,是《詩經》最常用的一種藝術手法,朱熹解釋“賦”為“鋪陳其事而直言之”。鋪陳是賦的直接表現,從古至今廣泛存在于各類文學體裁之中。貴州苗族《年歷歌》廣泛采用了鋪敘的方法建構全詩,展示了苗族人民千百年來的生產生活方式,具有重要的認識價值。如《年歷歌》第2節中,在開篇就鋪敘了苗族人民從清閑的正月一直到七月農作物豐收,介紹了一年中生產生活安排的重要事項。此處《年歷歌》中所唱述的內容與充滿農夫痛苦呻吟的《詩經·七月》大不相同,《年歷歌》全詩洋溢著勞動的熱情與豐收的喜悅,全然看不到《詩經·七月》中痛苦失落的情緒。《年歷歌》通過對苗族人民一年生產生活的娓娓道來,揭示了苗族人民戰天斗地的美好勞動熱情,也表達了苗族人民對豐衣足食的美好生活的熱愛。鋪陳手法在《年歷歌》中的廣泛運用,多角度展示了苗族人民自古以來的生產生活習慣,增強了詩歌的內容承載力,使得詩歌的內容更加豐富和飽滿,更加具有認識價值。
3 結語
《年歷歌》是貴州苗族人民廣泛傳唱的一首傳統古歌,歌詞內容以月份為序,展示了苗族人民不同月份的生產生活習俗,反映了苗族人民自古以來的文化傳承,有很高的文化價值和史料價值。本文運用文本分析法,通過對《年歷歌》結構特性、修辭特性的深層分析發現,《年歷歌》以問答建構全篇,以五音節句子為主,形式基本整齊,擅長運用比喻、擬人、夸張等修辭手法來增強表達效果,運用鋪陳的方式來增強古歌的內容承載力。通過研究《年歷歌》的敘事特色,能夠幫助更多的人理解《年歷歌》,助力《年歷歌》進一步推廣傳承。同時,《年歷歌》是貴州優秀傳統文化,研究《年歷歌》有助于促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構建,助力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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