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動畫作品之于兒童哲學的多重效應

近年來，人們對兒童教育的要求日益提高，兒童哲學受到廣泛關注，尤其是關于兒童如何思考及如何激發兒童思維等問題，成為社會熱點話題。然而，兒童哲學從理論到實踐的轉型卻面臨著諸多挑戰。作為推動兒童哲學從教育理論向社會現實轉化的潛在途徑之一，兒童哲學動畫視頻普遍存在缺乏思想性與哲學性的弊端。從兒童哲學實踐發展的困境出發，對于融合哲學元素的兒童動畫如何更好地促進兒童思維的發展的問題，格式塔心理學中的“異質同構”理論能夠為未來兒童哲學動畫的創作提供一種解決范式。

1 兒童哲學的發展歷程與兒童動畫的局限

自20世紀60年代，教育家李普曼和哲學家馬修斯分別從不同領域提出了兒童哲學的概念后，“兒童哲學”一詞便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國內學者對于兒童哲學的內涵有著不同的討論，對兒童哲學概念的界定主要分為“給兒童的哲學”與“研究兒童的哲學”兩類[1，2]。

在我國，兒童哲學經歷了曲折的發展歷程，隨著理論研究成果的不斷豐富，兒童哲學實踐層面的探索也逐步展開。而融入哲學元素的兒童動畫是實現兒童哲學從理論走向社會現實向度的未來方案。兒童哲學動畫通過動畫展現孩童對世界的理解并進一步進行闡釋以激發孩童的好奇心，引導孩童進行更深層次的思維訓練。而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后，由于動畫體制的轉變，動畫作品開始推向市場并迎合市場，這就導致了動畫作品更在乎經濟效益而忽視了價值觀的傳達[3]。

國產動畫中哲學理念的欠缺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生死觀”問題普遍缺乏；二是對于道德倫理問題認識普遍膚淺甚至錯誤；三是缺少形而上學的思考。目前，我國大部分的動畫作品因缺乏哲學元素，在內容的深度和廣度上略顯淺薄，不益于兒童的思維訓練，甚至可能會使兒童形成錯誤的認知[4]。因此，如何設置動畫理念與情節，將哲學融入兒童動畫作品，以促進兒童思維的發展，便成為兒童哲學動畫實踐的重中之重。下文從格式塔心理學中的“異質同構”理論出發，選取動畫電影《尋夢環游記》與《深海》兩部優秀作品，分析兩部動畫的實踐策略，為兒童哲學動畫的進一步實踐提供可行的方案[5]。

2 兒童與動畫的“異質同構”

格式塔心理學美學強調知覺的同一性與整體性，而“異質同構”理論是其核心理論。這一理論源自西方哲學中康德先驗論哲學的影響，即我們“只能是按照物所表現給我們那樣，而不是按照物本身那樣來認識它”[6]。“異質同構”理論認為，美感的產生需要從主客體的辯證關系出發，是一個有機統一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異質”的心與物由于具有聯系而得以“同構”，人們便通過這種“異質同構”，從藝術作品中獲得情感與思考。這一過程離不開客體的作用，也離不開主體的作用，二者的有機結合與聯系也同樣關鍵。兒童哲學動畫電影想要實現深入兒童內心世界的目標，便要從三個方面進行反思：主體，即兒童的知覺組織規律；客體事物，即動畫的組織形式；以及二者如何形成“同構”活動[7]。

首先，“完形是在知覺中呈現的，對完形的研究首先是對知覺的研究。[8]”格式塔不能離開經驗主體單獨存在，兒童的知覺組織規律是兒童哲學動畫創作時必須深入考慮的因素。動畫電影在設計時，應充分考慮到兒童的心理和認知水平，采用鮮艷的色彩、生動的形象、簡潔的故事線以及富含哲理又易于理解的對話。同時，哲學元素應巧妙融入動畫中，應避免直接說教，使兒童自然領悟到生活中的智慧和道德準則。兒童的認知能力處于發展中，動畫節奏如果過快，兒童難以跟上故事發展；如果過慢，則易喪失興趣。情節的起承轉合和關鍵情感節點的合理設定，能讓兒童較好地理解故事，并通過逐步推進的節奏消化動畫的情感和信息。不同場景的轉換、情節緊湊松弛的調整和情感調節，幫助兒童在緊張與放松的氛圍中交替，維持對動畫的興趣和精力投入。

其次，客體事物，即動畫的組織形式，是連接創作者意圖與兒童感知的橋梁。動畫不僅要在視覺上具有吸引力，更要在敘事結構上利用幻想與現實交織的手法，構建符合兒童想象世界又能觸及現實問題的故事框架。通過變形、象征等手法將抽象的哲學概念具象化，使兒童能夠對人生、勇氣、責任等主題有更深的理解和感悟。《深海》中虛實兩條敘事線交替出現，象征著參宿的精神世界，進一步突出了影片“抑郁與救贖”的主題。《尋夢環游記》中也存在虛實相織的手法，親情、自我和解等抽象主題在藝術構想中得以現實展現。

最后，關于主體與客體如何形成“同構”活動，關鍵在于創造一個互動性的審美體驗。這要求動畫作品要設計能夠激發兒童主動參與和思考的環節，鼓勵兒童在觀看后或觀看過程中進行思考和討論，甚至參與到動畫故事的創作中來。通過互動，兒童能將自己的生活、情感體驗與動畫結合，形成個性化的理解和感悟，從而實現心物真正“同構”。兒童哲學動畫電影要實現其教育意義與審美價值的統一，就必須在深入理解兒童知覺組織規律的基礎上，創新動畫的組織形式，并構建有效的互動機制，促進兒童與動畫內容之間的“異質同構”，最終達到激發兒童思考、深入其內心世界的目標。

3 動畫電影的共生表現力及其價值重塑

美感的產生是主客“同構”的結果，然而，客體事物作為整個審美過程的起點，具有更加關鍵性的意義。格式塔心理學的代表人物阿恩海姆認為：“無論在什么情況下，假如不能把握事物的整體或統一結構，就永遠也不能創造和欣賞藝術品。”“整體不能通過各部分相加的和來達到。[9]”格式塔心理學認為，格式塔是一個有組織的整體，整體不是部分之和，而是大于部分之和。因此，意識也不單純地等于各個感覺要素之和。

對于一部電影而言，“視覺形象永遠不是對于感性材料的機械復制，而是對現實的一種創造性把握，它把握到的形象是含有豐富的想象性、創造性、敏銳性的美的形象。”人的知覺是自上而下地去把握整個結構，這是對“質”的把握，這種“質”就是電影的表現性。格式塔心理學將表現性當作是客觀對象一個最基本的性質，而想要達成這一根本目標，格式塔心理學提出了兩條基本原則，即張力與平衡。從張力與平衡的動態統一方面出發進行分析，兒童哲學動畫應該富有表現力、實現整體大于部分的有機統一。

電影作品中的張力往往是通過矛盾與沖突表現出來的。設置好各種矛盾沖突是電影的基礎。電影的生動性和豐富性，即電影作品的表現力，就是在不斷的矛盾沖突中獲得平衡與和諧的產物。在動畫電影《尋夢環游記》與《深海》中，這種沖突與和諧充斥著整個劇情發展過程，充分展現出格式塔心理學張力與平衡兩個原則。兩部電影都設置了“兩個世界”的對立與平衡。在《尋夢環游記》中，“人間世界”與“亡靈世界”的設定在對立中達到了一種和諧，看似割裂的兩個世界重新緊密聯系了起來。《深海》也著重體現了現實世界的灰暗與夢境世界的對立和諧，深海大飯店的瑰麗和生動與現實世界的灰暗形成了鮮明對比。盡管兩個世界在情感和氛圍上存在明顯的對立，但它們在影片中又和諧共存。

其次，電影中也包含了諸多的矛盾對立，對立中平衡的和諧組成了整部電影的格式塔。一個矛盾得以解決，又生成了新的矛盾，人生命流轉、世界的變化就是在重重矛盾的生成解決、再生成再解決中得以展開的，這種生生流轉中本身就透露著和諧與平衡，是一個格式塔完形的呈現。在《尋夢環游記》中，夢想與現實的對立鮮明地體現整個家族與不堪的過去的對抗性矛盾。在角色的斗爭過程中、矛盾不斷發展與進化的過程中，電影達成了一種動態的平衡。《尋夢環游記》從角色外在的矛盾入手，凸顯了個體在解決矛盾的過程中改造世界的能動性，而電影《深海》則重點講述了人物內心世界，強調了主體在與矛盾的斗爭過程中改造自身的生命力的強大動機。這些矛盾不僅推動了劇情的發展，也深化了影片的主題和內涵。

最后，對立的雙方在整部電影中達到了整體的和諧，兩種相反相成的部分被一個整體所統一，構成了電影的主旨和最終主題。在《尋夢環游記》中，影片以“死亡”作為起點，“生”與“死”的矛盾貫穿著整部影片，但最終它們又被最終主旨“愛”所統一。愛讓生命得以延續，而死亡使愛彌足珍貴。影片《深海》描繪了患抑郁癥的參宿在現實生活中所面臨的家庭矛盾和自我價值的缺失。在深海夢境的冒險中，參宿逐漸學會了面對自己的恐懼和不安，開始接納現實世界，也被現實世界所接納，重新找回了對生活的信心和希望，實現了自我和解。在自我救贖和成長的過程中，所有的矛盾沖突都得到了真正的統一。

綜上所述，從格式塔心理學的知覺對象整體性出發，電影的表現力主要通過影片中的矛盾與沖突來顯現，最終形成一種張力與平衡的相互協調，正如阿恩海姆所言，“從最小的視覺張力到最大的視覺張力之間的等級序列中，為每一種特殊的風格找到一個位置。”

4 結語

本文以動畫電影《深海》與《尋夢環游記》為例，基于兒童與動畫作品的“異質同構”以及動畫作品的整體表現力，分析了兩部電影中如何通過主體（兒童）與客體（動畫作品）之間的互動，構建起“同構”活動，并探討了動畫作品作為客體如何通過整體性表現傳達哲學理念與精神內涵。兒童哲學動畫作為一種社會功能化轉型的實踐模式，既具備可行性，又具有可復制性，這一目標仍蘊含著巨大的發展潛力。實現這一目標需要兒童哲學、兒童心理學與動畫制作等多學科領域的跨界合作與交流，有利于推動兒童哲學實踐向度的深化，更好地彰顯其教育與社會功能，促進兒童哲學的進一步發展。■

引用

[1] 華黨生，金永生.兒童哲學的內涵及其哲學預設[J].學前教育研究，2014（6）：45-49.

[2] 王海瀾.兒童的哲學：概念思考及哲學性問題特征分析[J].上海教育科研，2019（11）：44-47.

[3] 劉嫻，周進，曹小卉.中國動畫的“價值觀”傳達探索[J].當代動畫，2018（1）：33-37.

[4] 趙小波.動畫作品對青少年價值觀的影響研究[J].南京郵電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3）：92-102.

[5] 徐鈺愉.格式塔心理學美學“異質同構論”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07.

[6] 康德.未來形而上學導論[M].龐景仁，譯.商務印書館，1978.

[7] 陳祁巖.藝術設計中的“異質同構”[J].武漢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5）：270-272.

[8] 張法.20世紀西方美學史[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

[9] 魯道夫·阿恩海姆.藝術與視知覺[M].膝守亮，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本文系2023年浙江省國家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項目“兒童哲學的社會功能化轉型研究——以系列動畫視頻的設計和制作為實踐模式”（GJ202334008）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亓展藝（2003—），女，山東濟南人，本科，就讀于浙江工商大學東方語言與哲學學院；葉文慧（2002—），女，浙江臺州人，本科，就讀于浙江工商大學東方語言與哲學學院；唐雨軒（2002—），男，浙江杭州人，本科，就讀于浙江工商大學東方語言與哲學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