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HSK動態作文語料庫的“是……的”句偏誤分析

【摘 要】“是……的”句是現代漢語中的難點句式，也是日常生活中的重點句式。借助HSK動態作文語料庫（2.0），對留學生關于“是……的”句的偏誤語料進行全面檢索，分析歸類，主要歸為三類：語境不當、結構缺省、內部偏誤。針對偏誤原因，為有助于該句式的研究，對“是……的”句的研究提出兩條建議：一是重視“是……的”句語法本體理論，熟悉漢語和母語的語法規則；二是注重語言對比理論的重要性，發揮母語正遷移的作用。

【關鍵詞】“是……的”句；HSK動態作文語料庫；偏誤分析

【中圖分類號】H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24—222—03

引言

1992-2023年參加高等漢語水平考試的學習者中，各種偏誤情況如表1所示。

從表1可以看出，“是……的”句所占偏誤比例最高，在漢語研究中要引起注意。因此，借助HSK動態作文語料庫，對“是……的”句進行全面考察，分析“是……的”句的典型偏誤類型，具體分布其背后成因，以期為關于“是……的”句的漢語研究提供參考與借鑒。

一、“是……的”句的偏誤分析

所選語料皆來自北京語言大學“HSK動態作文語料庫”（2.0）②。關于“是……的”句的分類，采用劉月華（2001）的二分法：“‘是……的’句分為句（一）和‘是……的’句（二）。句（一）是一種帶‘是……的’標志的動詞謂語句，一般表示動作已在過去或完成，并且這一事實已成為交際雙方的共知信息。說話人要突出表達的重點并不是動作本身，而是與動作有關的某一方面。句（二）是指帶‘是……的’標志的一部分動詞謂語句和形容詞謂語句。‘是’和‘的’都表示語氣，多表示說話人對主語的評議和描寫等，有勸服的意味。”③基于此分類，將檢索語料進行偏誤歸類，大體為三類：語境不當、結構缺省和內部偏誤。下文對每類偏誤列舉典型句子逐一分析。

（一）語境不當

目前漢語語法界對“是……的”句的功能基本達成共識：“是……的”句（一）一般表示動作已在過去或完成，并且這一事實已成為交際雙方的共知信息。“是……的”句（二）多用來表示說話人對主語的評議、敘述或描寫。這樣的說明看似清楚，但實際使用時，對語感要求極高，留學生難以正確使用于的生活場景。對于句（一），很容易泛化為只要是過去就能使用該句式；對于句（二），很容易將句式濫用于強調某種觀點。此外，句（二）的使用多數情況下是非強制性的，可用可不用的情況非常多，易讓學習者誤以為只要想用就能用，造成泛化，如：

*例1 隨著人們文化素質的提高，人們愛好的種類越來越多了，其中有些人的愛好是聽流行歌的。

*例2 時間是無價之寶的。

*例3 饑餓是人們因沒有吃的東西而死的。

*例4 最重要的是改變自己的想法，為了別人讓步一下，這也是為了自己的。

*例5 我現在能感受到您們對我的愛是有多么的龐大的啊！

例1為判斷句，判斷人們的愛好，因此，不能使用“是……的”句，只能使用“是”字句。例2則是句（二）的偏誤情況，該句式中“是”和“的”之間的詞語只能是謂詞性詞語，不能是名詞性詞語，因為句（二）表“評議、敘述或描寫”。例3就是在下定義，下定義要用“是”字句，而不好能用“是……的”句。例4中“為了”即表目的，應改為“是”字句，修改為“……這也是為了自己”。例5是泛化現象，感嘆句用“是……的”句。句（二）主要表示說話人對該句主語的評議、敘述或描寫，往往帶有說明情況、闡述道理，讓人接受或信服的肯定語氣，感嘆句不適用這種情況。

（二）結構缺省

在解釋“是……的”句時，往往會提示句（一）可省略“是”字，句（二）可同時省略“是”和“的”，但卻沒有說明何種情況下一定能省略、何種情況下一定不能省略。這種說明就容易留下隱患，影響學習者的語法習得，出現缺漏偏誤。例如：

*例1 一個星期是普遍[B編]{CJsd}，大部分的人海外或國內{CJX}去旅游。

*例2 因為兩個人一起做的話他們吃的苦是平等{CJsd}。

*例3 電子郵件是很方便{CJsd}！

*例4 我認為這三個和尚都是幼稚{CJsd}。

*例5 我認為人的本身是自私自利{CJsd}。

*例6 其實，那個朋友我在中國認識的{CJsd}。（提示對象、地點）

*例7 同學的電話才知道的{CJsd}（表示強調）

*例8 我自己認為這樣的{CJsd}。

“是”字句和“是……的”句都可用于表強調。“是”字句往往有上下文呼應，對前文有強制性要求，“是”字句則要緊接他人觀點。例6上文為“你認識王國冬嗎？”下文部分先贊成上文觀點，然后插入轉折句子“但最近卻沒見過”。而“是……的”句則不需要上下文呼應就可以表強調，如例1～5。例1～5中，如省略“是……的”結構，原句的語義則會發生改變，無法提現原作者的態度或句意不順。例1～5“是”后接的都是形容詞，如有上下文，省略“的”也是可以成立的，但回溯原文，我們發現原作者都是為了強調自己的觀點，即“是”后接的形容詞，表示自己的主觀意見，因此不可省略“是”和“的”。

除了“的”的缺省，留學生還出現了“是”的缺省。具體分析后，我們發現在這些例子中如果沒有副詞“都”“不”等修飾“是”，則可省略“是”。例6強調我和那個朋友相識在中國，語義焦點為中國，但省略后“我在中國認識了那個朋友。”語義焦點變得模糊；例7強調的是“才知道”，如刪除“是……的”結構，則失去了強調意味。例8滿足以上條件卻不能省略，因為例8的錯誤不在于“是……的”的缺省，而是“是”+“的”字短語的偏誤。“是”+“的”字短語往往表示事物的領屬關系、性質等。例8想強調個人觀點，語義焦點為“這樣的”，如去掉“是”字，則無法強調“這樣的”的重要性。“是”+“的”字短語和“是……的”句結構看似相同，但兩者的提示和強調作用有所不同。呂叔湘（2009）提到過：“如果‘的’表示領屬關系或質料的，如‘這帽子我的’；或是單音節形容詞，如‘這書新的’；或是形容詞的生動形式等，這些才能不用‘是’。”④研究者容易混淆這兩種結構下的“是”的省略條件，導致偏誤的出現。最常見的辨別方法為變換句式法和省略法。

（三）內部偏誤

語料庫中還存在不屬于以上兩類偏誤的錯句類型。研究者認為這些句子也屬于“是……的”句偏誤。例如：

*例1 去年九月來北京{CJsd}，已經來{CC到}了七個月{CQ了}。

*例2 這個故事教我人是應該怎么做的{CJsd}和幫助人的重要性。

*例3 我覺得，這種情況并不是男女平等的，而且婦女很辛苦的。{CJsd}

*例4 這些最基本的事，學校的老師不能教他的{CJsd}。

*例5 當點菜時，父親說“你們自己跟[C]服務員點菜吧”[BQ，]當時，我和弟弟都還很小的{CJsd}，不{CC沒}習慣和陌生人說話，連點菜也{CJ+zy就}臉紅了。

例1根本的問題在于無法足句，“是……的”句為非必要條件。漢語屬于孤立語，需要加上表形態、時態變化的助詞，如“著”“了”“過”等。例如：去年九月我來的北京，已經七個月了。例2屬于“是……的”結構贅余，原句去掉“是……的”結構后，句意明確，這是由于作者受到母語負遷移的影響。日語中，該詞匯可表關聯和語氣，字面上對應漢語的“的”和“是”，在某些用法上具有相似性，但由于日語和漢語的語法規則還是存在很大不同。例如，日語中動詞往往位于句尾，而漢語中動詞往往位于句中。受母語負遷移的影響，日本留學生混淆兩者的語法規則，出現偏誤，例3～5都屬于“的”字贅余。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嘗試對留學生關于“是……的”句常出現的偏誤原因進行總結。第一，“是……的”句自身語法規則復雜。該句型自身變式繁多，對于漢語母語者而言，全面掌握該句型也不容易。第二外語學習者即使掌握“是……的”句的基本結構，也會容易混淆現象。第二，留學生受到母語負遷移的影響。留學生在這一過程中會不自覺將母語與目的語進行對比，嘗試通過母語來理解并理解目的語。但語言具有特殊性，由于語言背景與環境的區別，即使是很相似的句式也會略有區別，這樣導致偏誤情況的出現。第三，目的語的泛化現象。內部偏誤的出現大部源于此，指的是學習者一定程度上掌握了目的語，習慣通過自己的推理來拓展目的語知識，從而出現偏誤現象。究其根本，還是對“是……的”句的相關結構語規則掌握不夠透徹。

三、關于“是……的”句的建議

關于“是……的”句，通過對語料庫中的偏誤例句進行分析，歸納總結其偏誤類型及具體成因，提出兩條建議，以期為“是……的”句的研究提供參考與借鑒價值。

（一）重視“是……的”句語法本體理論

“是……的”句本身的語法復雜性就決定了該句式的困難性。我們不能僅停留在“是……的”句結構表強調作用，只要遇到需要強調的情況，都使用該句型，而不考慮句子的語義和語用限制條件，忽略產生偏誤的原因。在對語料庫中的錯句進行分析時，我們發現很多偏誤憑借語感很容易發現，然而說明偏誤的原因卻很難。例如，眾多學者都強調“是……的”句（一）往往可省略“是”字，“是……的”句（二）往往可同時省略“是”和“的”字，但“往往”“一般”“可以”這些詞不具有可操作性，學生聽了以后還是難以理解什么時候可以省略、什么時候不能省略。因此，研究該句式需更多關注“是……的”句的本體理論，結合漢語語料庫，分析偏誤原因，找出可操作性的規律，從而有效從源頭避免使用時出現偏誤，除此之外，還可發揮母語優勢，熟練母語語法規則，了解母語和漢語兩種語言系統之間的關聯，努力克服母語負遷移，增強理解該句式的自信心。

（二）注重語言對比理論的重要性

在研究漢語句式的過程中，研究者或多或少都會受到母語的影響，但科學合理的研究過程設計能夠將母語負遷移轉化為正遷移，因此，要注重語言對比，遵循針對性、對比性、完整性和科學性四大原則。針對性即面對不同國家、不同水平的留學生，合理設計內容。對比性指的是要考慮將母語和漢語進行有效對比，這樣既有利于降低語法點的研究難度，也有助于了解該語法點。完整性即既要重視語法的本體知識，也不能忽略常見的偏誤現象，注重全面性。科學性指的是科學編排“是……的”句的講與練。對于“是……的”句（一）和“是……的”句（二）以及各種下位句式要如何合理科學地進行研究，遵循何種原則，都有待探討。

四、結語

本文選取典型的409條語料進行偏誤分類，即語境不當、結構缺省和內部偏誤這三類，通過典型例句分析偏誤原因。偏誤原因如下：一是句式自身的復雜性，二是母語負遷移，三是目的語泛化。結合偏誤原因，提出兩條合理建議：一是重視“是……的”句語法本體理論，熟悉漢語和母語的語法規則，發揮母語正遷移的作用；二是注重語言對比理論的重要性，研究中遵循針對性、對比性、完整性、科學性，合理編排“是……的”句的內容，以期為“是……的”句的研究提供些許參考。

注釋：

①崔希亮：HSK動態作文語料庫-統計-錯誤信息匯總，http：//HSK.blcu.edu. cn/.

②本文例句中使用的是HSK動態作文語料庫2.0標注法，如{CJsd}是“是……的”句錯誤，具體可登錄http：//HSK.blcu. edu.cn/查詢“HSK動態作文語料庫”語料標注及代碼說明.

③劉月華.實用現代漢語語法[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④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參考文獻：

[1]劉月華，潘文娛，故幃.實用現代漢語語法[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83.

[2]呂必松.關于“是……的”結構的幾個問題[J].語言教學與研究，1982（12）.

[3]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4]馬學良，史有為.說“哪兒上的”及其“的”[J].語言研究，19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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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汪有序.怎樣教學“是……的”？[A].第一屆國際漢語教學討論會[C].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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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虞云萍（1999—），女，漢族，安徽安慶人，煙臺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2022級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國際中文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