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城市山水畫內容形式多樣性的成因初探

天津大學/ 李響

當代城市山水畫是中國城鎮化速度及水平迅速提高與中國山水畫創新發展結合的必然結果。當代城市山水畫的產生，是時代發展的趨勢，是人文情懷與自然向往的統一，是傳統山水畫在當代的延伸與發展。當代城市山水畫在繼承傳統山水畫筆墨精神的基礎上，在表達方法上傳承出新，內容與形式多元并存、異彩紛呈，其表現力更加豐富，是全新的突破。面對不斷發展變革的城市建設，對城市山水畫內容形式多樣性成因的探析，對傳統山水畫乃至中國畫繪畫語言的繼承與發展及實踐創作指導都有著積極意義。

一、客觀物象的多樣性、時代性、地域性

傳統山水畫多以畫家每天面對的自然景觀、亭臺樓閣作畫，而城市快速發展，城市風貌今非昔比、日新月異，推動著城市山水畫客觀物象的多樣化。現代城市的客觀物象逐漸成為當代城市山水畫的描繪主體。

1.多樣性

城市在近半個世紀得到了長足發展，從新中國成立初期工農業發展，到改革開放后的現代化元素，再到現代城市中紛繁的建筑、高架橋、霓虹燈帶來的新生活方式，這一切嶄新的事物逐漸成為城市山水畫的描繪主體。城市本身近似一個不斷散發各種訊息的平臺，有益的、健康的、無趣的、消極的……面對城市這一題材，有人揭示鋼筋水泥的冷漠與壓抑；有人表現都市的繁華與喧囂；也有人仍向往田園的平淡與幽靜。例如樊楓的《自行車王國之一》中只有共享單車一種物象，用不同筆法來表現現代城市在特定時期所獨有的現象，或以記錄城市發展中的一種無序現象，或以表達新鮮事物引發的交通問題。

2.時代性

對不同時代特征下新元素的把握是城市山水畫發展初期探索與實踐的一部分，例如近代起經歷的數次戰爭、新中國成立后工業的迅速興起、社會主義的建設與改造、城市大規模建設與擴張等，這些都曾被不同的構圖與筆法納入當代城市山水畫表現的客觀物象，使城市山水畫具有特定的時代性。高劍父的《東戰場的烈焰》就是對戰爭時期的客觀物象的描繪，雖為斷壁殘垣，但也作為表現城市時代歷史的一部分；李斛的《石景山鋼廠》則是對新中國工業化發展的謳歌。

3.地域性

面對不同城市的地貌特征、城市歷史、人文積淀以及不同人群的生活狀態，畫家筆下的客觀物象呈現明顯的地域性，而為體現出不同城市的文化內涵、地域差異，形成過不同畫派，如京津畫派、嶺南畫派、長安畫派等，都形成了各自獨特的城市山水畫風格，同時也激發畫家去探尋每個地域的獨特性，同一城市的地理資源、文化、藝術等均得到了異彩紛呈的表現。例如在描述北京的城市山水畫中，不僅繁多的名勝古跡可以成為地域性城市山水畫的代表物象，古老的胡同、四合院也可以成為老北京的象征。

二、構圖形式的發展與抽象化

構圖是畫面的骨架。受西方繪畫語言的影響，加之當代城市內客觀物象的多樣性、體量感、密集性，原有傳統山水畫“三遠”的繪畫章法、移步換景的觀察手法、散點透視的構圖形式等逐漸被突破。借鑒西方觀物取景的焦點透視、空氣透視、光影透視法，中西結合的構圖形式變得更為常見。

1.寫實性透視

面對物象的新鮮與多樣，突破傳統山水畫的構圖規律，更注重物象存在的客觀規律，以焦點透視的觀察方式，例如一點透視、兩點透視、多點透視，使畫面中呈現近大遠小、近實遠虛的透視規律，更加強調當代城市的繁雜空間感與縱深感，展現出復雜的現代城市景觀。如盧禹舜的《廈門寫生》通過近暖遠冷、近實遠虛的空氣透視法襯托出畫面外的遼闊深遠。

2.抽象與裝飾

繪畫是從客觀事物中提煉出來的一種符號表達。受西方繪畫的影響，也是畫者個人情緒與心境的表達，不論是歌頌城市的繁華與便捷，還是表達飛速發展帶來的問題與代價等，隨著城市要素的增多，都要依靠特殊的處理手法，需要高度抽象化來去除煩瑣的細節，并對要表達的物象進行裝飾化處理。例如蔡廣斌的《窗·隔層》為表現上海密集的建筑帶來人群缺少交流的現象，將壓抑而渴望交流的臉與城市建筑的窗進行裝飾性的交叉排列。再如陸佳的《情緒》、王國斌的《城市風景》與王秋童的《香港之夜》都是對城市建筑景象的描繪，為獲得內心表達的高度提煉，都通過不同手法的抽象與裝飾表達出作者不同的繪畫主旨，表達對當代城市內涵的總結。

3.多種構圖結合

面對紛繁復雜的客觀物象在城市中的堆積，考慮各元素的和諧及畫面的整體感，為突出主題，用滿構圖、幾何形構圖、向心式構圖、橫斷式構圖等，以及與傳統山水畫構圖形式組合出的靈活多樣的方式重新組織所要表達的物象。例如吳冠中的《都市之夜》便是用平鋪的滿構圖表達城市密集擁擠之感；魏紫熙的《天塹通途》則用前景、中景、遠景的三段式構圖與邊角式構圖相結合，營造了層層推進的景深空間。

三、筆墨語言的表現性變革

傳統筆墨技法如何描繪現代的城市面貌，是當代城市山水畫創作的關鍵命題。畫面物象的多樣化、構圖形式的靈活，必然在一定程度上拓寬了筆墨語言中的表現手法與表達形式。但是，對城市物象的形體、質地、速度、光影的描繪，必須要突破傳統筆墨技法的程式化。

1.線的變革與重組

當代城市山水畫的內容已遠離自然山水，傳統筆墨中隨性自由的線條對描述現代的客觀物象尤其是城市建筑稍顯不足。點線面不再用于程式化的筆法，而是將筆墨用作一種表達形式后，考慮更多的是形式美感。長度、寬度、力度的不同曲線、直線，或順暢流利，或頓挫曲折，便將情感表達成有豐富韻味的生動畫面。例如樊楓的《都市系列》僅用不同形式的線便描繪出高樓林立的城市與其綿延不盡的繁華；楊曉洋的《迷城系列之一》便是通過全部的硬直線塑造城市建筑充滿棱角的最大特點；而鄒明的《隙》則通過堅硬的直線邊界與濃厚的界面成功塑造了城市的密集與壓抑。

2.光影與色彩的加入

當代城市山水畫的筆墨語言隨點線面的變化加入了光影與色彩，能更好地表現一年四季、一天十二時以及風霜雨雪的變化，得到更豐富的表現內容與形式。把握好光影的明暗與虛實，賦予物象以原有色、裝飾對比色，或是表達畫家內心情感的象征意象色，強調所要表達物象的輪廓，烘托或平靜溫和或繁華熱鬧的氛圍，形成截然不同的視覺感受，用更豐富的城市山水畫筆墨語言營造內容與形式的多樣性。例如李可染的《從枇杷山公園望重慶山城》開始注重畫面光影效果的表達，盧禹舜的《域外寫生》運用大面積的黃色和藍色渲染了城市夜晚燈光照耀下的寧靜。

3.材料與技法的探新

為表達出新鮮物象如混凝土、大理石、玻璃、鋼鐵等的特殊肌理，城市山水畫開始拓展筆墨以外的表現材料，如通過對各類紙張、刷子、亞麻布等的使用，以展現客觀物象的顆粒感、摩擦感。在技法上，創新地運用拼貼法、折疊法等，例如富中奇的《相伴都市》，采用拓印、拼貼的手法來表達高層建筑；張玉馨的《水乳交融》將圖面繪畫成拼貼效果，達到不同的建筑像用報紙剪輯后粘貼到一起的畫面效果。

四、個人創作

上述無論是物象的多樣性、構圖以及筆墨語言的探新，都是內容形式多樣性的客觀原因。然在城市山水畫的創作過程中，個人觀念、思想精神與對相同城市不同認知的注入才是多樣性的精神所在。面對現代城市豐富物象的不斷更新、西方繪畫文明的交互傳播，簡單的真實寫照或借鑒西方的構圖形式，絕不能呈現當代城市山水畫內容與形式的多樣性，而只有畫家根據自己的內心感受，對“象”的提煉表達升華為“意”，再用創新的手法充分表達其意題、意境、意趣，才能達到內容與形式的高度統一，展現富有文化內涵的當代城市山水畫。

總結與展望

城市中客觀物象的多樣性、時代性、地域性給當代城市山水畫的創作帶來更多題材，文化傳播帶來的西方繪畫表現形式影響著大批當代畫家，同時由于個人風格的發展，畫面內容得到抽象與裝飾性的創作。而面對全新的物象，在習得新的構圖方式后，還需通過筆墨語言解構重組，才能使當代城市山水畫的內容與形式充滿新意與可解讀性。面對當代城市的飛速發展以及紛繁的題材，雖然當代城市山水畫新的表達方式已達到內容與形式的有機互動，形成了新的美學藝術價值，但如何表達對城市現實生活的關注，達到與觀眾的共鳴與互動，才是實現其社會價值之所在。希望多元化的成因探索，能為中國畫及當代城市山水畫的發展及創新提供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