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華
(貴州財經大學,貴陽 550025)
2022年8月20日,教育部印發了《中國職業教育發展白皮書》[1],其中介紹了“中國政府高度重視職業教育,把職業教育擺在經濟社會發展和教育改革創新更加突出的位置,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現代職業教育發展范式”。職業教育和經濟發展密切相關,中等職業教育作為職業教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與區域經濟之間也必然存在著一種彼此依賴、彼此制約的復雜關系。中等職業教育主要向社會輸送大量技能技術型人才,有利于調整人才供給結構,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與此同時,地方經濟的增長帶來的是對教育的反哺,能為中等職業教育的發展提供財政支持、實踐平臺、就業崗位等有利條件,極大程度上助力了中等職業教育的發展;總體來看,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二者之間呈現出耦合共生、相融相長的關系。伴隨著我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產業升級和經濟結構調整加速,整體逐步向技能型社會轉型,各行各業對技能技術型人才的需求缺口加大。因此,協調好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的關系,促使二者形成良好的循環,對提升職業教育現代化水平以及助力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而言都有著廣泛而又深遠的意義。
回顧近十年的發展,中等職業教育對各地經濟的貢獻越發明顯,國家對中等職業教育也越發重視。截至目前,綜合已有文獻來看,國內學者對教育與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關注重心更多落在了高等教育上,如姜華[2]、遲景明[3]、郝倩[4]、王子晨[5]、羅思[6]、辛斐斐[7]等人分別測算了高等教育與區域經濟間的協調程度并進行了區域比較,其主要應用典型相關分析、TOPSIS、距離協調度模型、因子分析、回歸分析等方法來評價不同系統間的協調等級,采用空間相關分析對各省(區、市)的差異進行比較。然而,對中等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二者協調的研究相對較少,其探索的重點主要集中于個別或者局部區域之上。2012年,馬聃[8]基于中等職業教育的供給和需求間的矛盾,分別從企業、學校、政府三個角度來探討陜西省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新策略;2015年莊三舵[9]等人以對標全國平均發展水平的方式來對江蘇省常州市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二者在規模、結構、布局,以及質量之間的協調程度進行比較,深入分析了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問題。同年,陳建華[10]等學者從內外部協調兩個層面研究了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之間的協調性,為助力江西省二者的協同發展賦能。2022年林克松[11]等人收集了川渝地區2014年到2019年的面板數據,通過構建規模匹配度,結構匹配度和質量效益匹配度三個量化指標來測算川渝地區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匹配程度。
不難發現,現有的研究主要存在兩點不足:一是缺乏從整個省域視角出發宏觀去把握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之間的協調關系;二是從目前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相關實證研究來看,學者們更多是從時間維度去解讀二者之間的關系,較少從空間視角上進行分析。本研究通過構建中等職業教育規模與區域經濟發展指標體系,選取2013—2020年我國31個省域的指標數據,采用綜合評價模型、耦合協調度模型及空間自相關方法,對我國中等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二者耦合協調度進行評價;基于此,再引入空間杜賓模型進一步探究影響二者協調發展的重要因素。
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都是在多種因素互相作用下的綜合表現,為了能科學測度二者協調的情況,應從多方向、多層次科學合理地構建指標體系。一方面,以教育部于2020年12月發布的《中國教育監測與評價統計指標體系(2020年版)》作為主要參考依據來構建中等職業教育系統的指標體系,進而再結合實際情況進行指標篩選,最后,從教育規模、教育投入、教育條件、教育質量四個維度共選取了10個指標來對中等職業教育規模進行衡量;另一方面,就區域經濟而言,在現有研究[6][12-15]的基礎上,遵循指標選取對科學性、可獲取性,以及可操作性的要求,分別從經濟的規模、結構,以及質量三個層面,多角度、全方位地建立區域經濟評價指標體系,力求真實充分地反映我國區域經濟發展的實際水平,最終結果詳見表1。數據的真實性和權威性是保證整個研究可信可靠的基礎,故研究中所涉及的我國31個省(區、市)(不含港澳臺,下文同)的數據均從《中國教育經費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以及教育部公開的文獻和各地方統計年鑒收集匯總而來。

表1 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指標體系
先對各對象的指標數據做去量綱化處理,所得數據再與相關的指標權重線性求和,結果即為該對象的綜合評價指數,計算方法如下:
(1)

(2)
分析兩個系統之間的協調關系往往可以借助耦合協調模型,測算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耦合協調度的具體公式為:
(3)
上述公式中,C為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的耦合度,D為二者間的耦合協調度,T作為綜合協調指數,由前兩個系統加權而來,其中α、β是待定系數,考慮到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這兩個系統處于同等重要的位置,取α=β=0.5。
在關于多個系統協調性的研究中,對比傳統方法,空間自相關分析不但能客觀反映各區域在協調度數值上的不同,還能揭示因為空間變化而帶來的差異以及彼此間的影響作用。為了科學研究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協調作用的空間關聯關系,本研究引入全局莫蘭指數來判斷空間自相關特征的存在性,相關計算為:
(4)

全局莫蘭指數取值在-1到1之間,當莫蘭指數介于-1到0時,說明研究地區處于正相關,表現為高高或低低聚集狀態;當莫蘭指數介于0到1時,說明研究地區處于負相關,表現為高低或低高聚集狀態;當莫蘭指數為0時,說明研究地區不相關,表現為隨機游走狀態。
針對某一特定系統,空間杜賓模型可以用于分析一些特定因素的變化是否會影響整個系統的發展,并且對可能存在的影響作用進行細化。空間杜賓模型(SDM)包含空間滯后(SAR)和空間誤差(SEM)兩種特殊形式,表現形式如下:
(5)
其中,Yit表示i省(區、市)t年的中等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的耦合協調度,Xit表示i省(區、市)t年的會對耦合協調產生影響因素集合,W是空間權重矩陣,WY和WX代表被解釋變量與解釋變量的滯后項,ρ、β和θ分別為被解釋變量滯后項、解釋變量、解釋變量滯后項的回歸系數,最后,μi、δt,以及εit各自代表空間固定效應、空間時間效應和隨機誤差項。當θ等于零或θ+ρβ等于零時,(5)式即為空間滯后模型和空間誤差模型的數學表達。
基于前人[16]的研究,給出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耦合協調等級的區間劃分(見表2)。

表2 耦合協調度等級分類標準
同時,參考式(1)至式(3)得出2013—2020年的我國各省域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的耦合協調度,礙于篇幅限制,本研究以隔一取一的標準選取了2014年、2016年、2018年、2020年的結果進行展示討論,具體見表3。

表3 不同年份的耦合協調度
從表3不難看出,在抽取的樣本期間內各省(區、市)中等職業教育規模與經濟發展之間的協調度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從耦合協調類型來看,大部分省(區、市)均在原有的協調等級上向協調更進一步,只有內蒙古、遼寧、吉林、江西、山東、河南、云南、陜西、新疆沒有發生改變。說明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省(區、市)推動經濟增長的同時也在加速中等職業教育規模發展的步伐,二者之間逐步形成了相對良好的循環。究其原因,一方面,經過多年的努力,我國各省中等職業教育水平都有了一定的提升,有利于為各地區產業轉型和經濟發展注入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另一方面,我國區域經濟從二十一世紀初至今實現了質的飛躍,為地方政府部門增大對中等職業教育的投入提供了保障。但仍需注意的是,截至2020年,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達到良好協調的僅有北京,反觀現實,是由于在此之前側重點更多放在了高等教育,對中等職業教育的關注還有待進一步深入。近一兩年來我國不斷出臺如《職業教育提質培優行動計劃(2020-2023 年)》[17]等相關文件以期強化中等職業教育的發展以及其作為現代化教育的一部分對社會經濟的支撐作用。
從2020年耦合協調度的排名來看,靠前10位的排名里有8個位于東部地區,而排名在后10位中有7位同屬于西部地區。由此可以證實東部地區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協調發展最優,中部地區次之,而西部地區仍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東部地區經濟水平與其他地區相比較為發達,一方面,就教育投入而言,東部地區能為中等職業教育提供更充足的教學資源;另一方面,就教育產出來說,經濟發展越快,產業結構越多樣,能為中等職業教育畢業生提供的就業崗位就越多。從這個角度出發,東部地區經過多年的發展,其經濟和中等職業教育已形成相對較好的循環;而經濟水平處于中等的中部地區,二者的適應性一般;對于西部地區,經濟發展和中等職業教育水平都相對不高,兩個系統很難進行良性的互動。
使用Stata軟件計算全局莫蘭指數,做出折線圖,便于直觀反映2013—2020年間兩系統的發展趨勢,如圖1所示。

圖1 全局莫蘭指數折線圖
各省(區、市)耦合協調度的全局莫蘭指數都為正數,整體存在微小的浮動,但p值均小于0.05,即都通過z檢驗。可見就省域層面我國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的耦合協調度在空間上存在正相關效應,具體表現為高協調的省(區、市)更傾向于與高協調的省(區、市)聚集,低協調的省(區、市)也更容易與低協調的省(區、市)相鄰接。折線圖中全局莫蘭指數呈現出的上升趨勢映射到現實對應的是省域間耦合協調隨著時間的推移,空間差異逐漸縮小。
根據全局莫蘭指數,對整體有了初步把握后,為更深入探索局部空間可能存在的自相關特征,再次運用Stata軟件做出2014年、2016年、2018年和2020年的莫蘭散點圖(見圖2)。整體上看,四年中散點圖象限分布的情況并沒有太大的變化,說明我國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空間格局基本穩定。局部而言,各圖中絕大多數省份落在了第一象限和第三象限,進一步驗證了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間協調性空間上的正相關效應。第一象限分布表現為高對高聚集的狀態,主要是東部地區的城市,第三象限顯示出低對低聚集特征,以西部省份居多,其余象限是低對高或高對低聚集,被中部地區的區域所覆蓋,以上表明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耦合協調度空間分布上存在異質性,顯現出“強者越強,弱者越弱”的不平衡結構。

圖2 中等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耦合協調度的莫蘭散點圖
鑒于已有的文獻,根據選取的因素既要對中等職業教育產生影響的同時也要在一定程度上促進或者阻礙經濟的發展的原則,分別從國家社會以及學校家庭兩個方面又選取了7個影響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間協調發展的因素,具體見表4。

表4 中等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耦合協調度影響因素
用Stata軟件對模型參數進行估計前需要確定模型的具體表現形式。可通過比較對數似然值(Log likelihood)、赤池信息準則(AIC)和施瓦茨信息準則(BIC)三個統計量的大小確定,對數似然值越大越好,相反,赤池信息準則和施瓦茨信息準則越小越好,結果見表5,其證明在本研究中空間杜賓模型為最優模型。同時,對固定效應或隨機效應的選擇考慮采用豪斯曼檢查來進行判斷,因為其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并未通過原假設從而接受備擇假設,故決定擬合帶固定效應的空間杜賓模型。

表5 三大統計量比較
對我國中等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發展的耦合協調水平影響因素的空間效應分解具體如表6所示。

表6 耦合協調影響因素空間效應分解
在直接效應上,中職規模、經濟水平、產業結構、創新水平、政府能力和基礎設施的系數都通過了顯著性水平檢驗,且除基礎設施系數小于零外,其余系數均大于零,說明這些因素在本省(區、市)中等職業教育和經濟二者的協調發展上扮演著推動者的角色,促進效用依次減弱。基礎設施的直接效應系數為-0.0099649,表明基礎設施不一定會提高中等職業教育和經濟發展的協調水平,因為增大中等職業學校基礎設施的投入,會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中等職業教育的規模,提升中等職業教育的發展水平,但與此同時對經濟的發展具有滯后性,基礎設施只有投入后再經過中等職業學校的培養向社會成功輸送技能技術型人才才能促進經濟發展。師資水平和家庭教育沒有通過顯著性水平檢驗,但也和基礎設施一樣對中等職業教育與經濟耦合協調表現為抑制作用。
在間接效應上,中職規模的間接效應系數為0.0344397,經濟水平的間接效應系數為0.0684133,其分別在5%和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說明本地區中等職業教育規模和經濟發展有利于相鄰省(區、市)中等職業教育和經濟的協調發展,而產業結構、創新水平、政府能力、基礎設施、師資水平和家庭教育并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它們主要對本地區中等職業教育與經濟的協調發展起到作用,對其他地區并未表現出明顯的影響。
在總效應上,中職規模、經濟水平,以及政府能力檢驗顯著且估計系數均大于零,說明這幾個因素的增加對鄰近省(區、市)中等職業教育與經濟協調發展造成的負面沖擊遠大于對本地區的正面影響。產業結構雖然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但也能體現產業結構的調整更有利于本地區的協調發展。其余諸如創新水平、基礎設施、師資水平,以及家庭教育不但不顯著且總效應系數很小,可以證明其對整體中等職業教育與經濟協調發展的影響并不大。
以時間空間兩個維度為切入點,采用耦合協調度模型及空間自相關的方法來對我國省域中等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發展協調水平和空間分布特征進行探究,最后進一步發現影響二者耦合協調的因素。結論如下:一方面,基于時序視角,我國各省(區、市)中等職業教育和經濟協調發展總體呈現穩定上升的狀態,且具有東—中—西耦合協調度減弱的特點;另一方面,從空間角度分析,耦合協調存在正相關效應,區域差距日漸縮小,空間分布上不均衡,表現為高協調的地區和高協調的地區聚集,低協調的地區和低協調的地區聚集;我國中等職業教育規模與區域經濟耦合協調發展明顯還呈現出一定的空間溢出效應,分解可見中等職業教育規模和經濟發展水平無論就直接效應還是間接效應而言都顯著非負,表明它們在促進本地區以及鄰近地區兩個系統間協調發展方面發揮出積極的作用,產業結構、創新水平、政府能力的直接效應系數顯著為正,而間接效應系數顯著為負,說明它們能加速本省(區、市)中等職業教育和經濟之間的協調發展,但對鄰近地區的作用存在一定的限制,基礎設施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均為負數,但后者并不顯著,表明增加基礎設施的投入能夠提高相鄰地區中等職業教育和經濟發展兩個系統間的互動效率,但不利于本地區的協調發展,師資水平和家庭教育直接以及間接效應都不顯著,說明它們對中等職業教育規模和區域經濟間耦合協調發展的影響并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