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花鳥畫中的“寫生”精神對現代工筆畫的影響

北京市石景山區業余大學/ 孟紅霞

中國工筆花鳥畫的發展在宋代達到巔峰，其興盛程度遠在唐朝和五代之上，這與當時社會背景、經濟與文化的繁榮發展，以及科舉制的普及深化有很大的關系。據《宣和畫譜》記載，北宋宮廷收藏中有三十位花鳥畫家的兩千余件作品，所繪花卉品種就有兩萬多種。宋代花鳥畫寫生的精神含義是通過對自然界花鳥的深入觀察和細致描繪，準確地再現花鳥的形態和特征。兩宋花鳥畫注重細節描繪，這與北宋畫家皇帝徽宗趙佶提倡花鳥畫注重寫生、追求客觀的真實性有關。同時，在宋代理學的影響和認識下，“格物致知”在宋代院體花鳥畫中體現，達到了中國繪畫的巔峰。格物的精神是宋畫中重要的體現，在工筆花鳥畫教學中，臨摹宋畫是必須經歷的過程，從中可以學習古人的作畫過程和染色技巧，更重要的是學習宋畫“格物致知”的精神，其具體體現就是觀察和寫生的作畫態度。

兩宋是古代花鳥畫空前發展并取得重大成就的時期。工筆花鳥畫憑著精密不茍、精微傳神的“寫生”精神，攀上了新的高峰。在大量的不同風格的作品中，均可見畫者對生活的熱情與理想，把自然屬性與道德品格相聯系的“格物”精神融入其中，這些是我們今人學習工筆畫取之不盡的寶貴財富。在十多年對宋代工筆花鳥畫臨摹教學的研究中，在學其技法的同時，更注重研究其“寫生”精神在工筆畫教學中的影響。

一、寫生的概念

美術史上從五代開始，就有“寫生”一詞出現，滕昌祐“工畫而無師，惟寫生物”。趙昌早年師法滕昌祐，北宋江少虞《宋朝事實類苑》中云：“趙昌者，漢州人，善畫花，每晨朝露下時，繞欄檻諦玩，手中調彩色寫之，自號‘寫生趙昌’。”此后，凡是臨摹花、木、鳥、獸等生物的國畫都叫寫生；摹畫人物肖像則叫寫真，如唐代彥悰《后畫錄》中有“唐殷王府法曹王知慎：受業閻家，寫生殆庶。用筆爽利，風采不凡”之句，這里“寫生”是指描繪出鮮活的狀態。而與之相應的則有“寫心”和“寫意”，即寫生的兩種狀態，一種是“有我”寫生，一種是“無我”寫生。如方薰在《山靜居畫論》中云：“寫意、寫生，即寫是物之生意也。”杜大愷在《以變化的觀點看中國畫》中說：“寫生于古于今其意不同，古人謂‘寫生’，‘寫’即畫，‘生’指生動，有為生動而‘寫’，‘寫’而生動之意。”宋人花鳥畫擅長描繪折枝，所繪花卉鳥蟲，形態傳神逼真，如趙昌被當時的繪畫界稱為“與花傳神”。宋代花鳥畫描繪的對象都取決于大自然中的景物，其形象生動、逼真，除了形似之外還表現其內在的生命力，即“以形傳神”。蘇軾有詩曰“邊鸞雀寫生，趙昌花傳神”，以及“古來寫生人，妙絕誰似昌”，這說明“寫生”是通過觀察和描繪物象的生動形態，來表達物象的生命力和情感。宋代花鳥畫注重“寫生”，通過對自然界花鳥的深入觀察和細致描繪，真實地再現了花鳥的形態、特征和動態變化。“寫生”強調對花鳥的真實、細致、準確表現，同時注重情感的表達，使觀者能夠感受到自然界的美和生機。

老子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生活是藝術創作的基礎和源泉，歷史上的優秀畫家都非常重視“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探求藝術與自然、藝術與社會的關系。而“寫生”就是在繪畫藝術創作中，生活與藝術的最好的連接，畫家可以通過寫生，捕捉生活的美，將其升華為藝術創作，唐代張璪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便是對其最好的詮釋與延展。依據這一原則，藝術家向自然學習、向生活學習，才能領悟到藝術的真諦與精髓，進而才能創作出優秀的藝術作品。因此，“寫生”對于畫家的藝術發展有著一定的影響，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畫家楊飛云說過：“畫家最開心的，就是用畫筆觸摸靈魂深處的感動。”現在的“寫生”應從觀念到方式上從本心出發，去感應到看得見、聽得到、摸得著的實景，去觀照內心，多側面、多層次地體察自然和生活，而不是一味地模仿對象，忽略古人最初對“寫生”的定義。

二、宋代花鳥畫對現代工筆畫的影響

宋代花鳥畫非常注重寫生和寫實，畫家通過對大自然花鳥的深入觀察和細致描繪，來真實地再現花鳥的形態、特征和動態變化。“寫生”強調對花鳥的真實、細致、準確的表現，同時注重情感的表達，使觀者能夠感受到自然界的美和生機。

在宋代，理學興起，漸漸影響了繪畫的觀察與創作方式。理學中提倡“格物致知”，即通過對物象的觀察和研究，探究事物原理，來認識事物的本質和規律，而從中獲得智慧或從中感悟到某種心得。這與花鳥畫寫生的方法不謀而合。畫家在“格物”思想的影響下，對自然界花鳥進行深入觀察和細致描繪，以準確地再現花鳥的形態和特征，同時通過繪畫表達對自然界的熱愛和敬畏之情。在工筆畫教學中，通過臨摹學習宋代花鳥畫，讓學生了解“寫生”的真正內涵，從中領會宋代花鳥畫的精神。

首先，注重生活積累。宋代畫家多會從名山大川、奇花異草中汲取靈感，認為沒有生活的積累是畫不出好作品的。他們通過對自然界花鳥的深入觀察和細致描繪，積累了豐富的素材和經驗，使得他們能夠準確地再現花鳥的形態和特征。

其次，強調物象之理。宋代畫家通過對自然界花鳥的形態、姿態、風神等方面的觀察和把握，來準確地表現花鳥的特征和形態。他們通過描繪物象的形式、線條、開合、虛實、濃淡等技法，來再現花鳥的生動形態。宋代畫家深入自然，常以自然為師，在寫生過程中專注、仔細，繪畫時注重對物象的理解，所謂窮盡其理、嚴謹求實、凝篤精神，常常處于物我兩忘的精神狀態。從宋代畫家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對物象刻畫的精工細致。比如，宋代名家易元吉，他擅畫猿猴，深入大山觀察猿猴的生活狀態和一舉一動。通過常年的觀察，他將猿猴描繪得活靈活現。如《猿猴摘果》一畫中，猿猴身形比例準確，動態栩栩如生，非常傳神。

再次，洞悉自然生長規律。宋代畫家描繪的花鳥不是照搬自然界的花鳥，而是通過對自然界花鳥的觀察和理解，抓住花鳥的生長規律進行描繪。他們深入研究四時之山水、四時之花鳥的變化規律，以及花鳥的生長環境和特性，從而能夠準確地再現花鳥的形態和氣息。相傳宋徽宗趙佶特別重視“寫生”，他要求畫家作畫要符合客觀事實，遵從自然規律。《畫繼》中云：“月季鮮有能畫者，蓋四時朝暮花蕊葉皆不同。此作春時日中者，無毫發差，故厚賞之。”由此可見，趙佶對藝術一貫秉持嚴謹的態度，對繪畫的真實性要求極高，只有經過了長期的觀察與寫生練習，才會有此深刻的感受和精準的理論判斷。

最后，運筆布局，虛實相合。宋代畫家在描繪花鳥時注重筆墨的運用和布局的安排。他們在勾勒和填色的過程中，注重“虛實相合”，一筆一點都精益求精，力求準確地表現花鳥的特征和形態。“古人對虛實問題論著很多，著名的論點如‘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由此而演繹出有無、黑白、濃淡、疏密、繁簡等的自由變化。”宋代工筆花鳥畫善于留白，以實寫虛，虛實相生。如林椿的《梅竹寒禽圖》整幅背景幾乎空白，畫中一寒鶯棲立梅梢，旁邊細竹上掛著幾片枯萎的葉子，畫中大面積空白讓人聯想到蕭瑟冬天的淡灰色天空，足以代表當時院體畫的水平。

總之，通過學習臨摹宋代花鳥畫代表作品，可以從中學習宋代花鳥畫的“寫生”精神，通過對自然界花鳥的深入觀察和細致描繪，準確地再現花鳥的形態和特征。在此過程中，畫家注重生活積累，注重對物象之理、自然生長規律的洞悉，以及筆墨、虛實、布局的精準安排。這種“寫生”精神對于現代工筆花鳥畫的教學和創作都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南宋 林椿 梅竹寒禽圖

藝術源于生活，深入生活才能感知生活，從而獲取生動的繪畫創作素材。“寫生”是將生活與繪畫藝術相聯結的重要環節。藝術創作需要不斷地創新和新的元素注入，只有積累了大量的寫生素材以后，才能將生活中那些觸動心靈的感悟自然地轉化為具體的繪畫形象；面對無窮變化的自然界才可以避免概念化的表現，那是照片不能替代的。

三、在現代工筆花鳥畫教學中的應用

在工筆畫的教學中，臨摹是必須的一個教學過程。宋代花鳥畫中的“寫生”精神對現代工筆畫教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提供了重要的借鑒和啟示。“寫生”精神強調觀察能力的培養、實踐技巧的研究以及創作靈感的來源，這些方面都對現代工筆畫教學有著積極的影響。

首先，宋代花鳥畫中的“寫生”精神強調觀察能力的培養。“寫生”精神要求畫家通過仔細觀察自然界中的花鳥來再現它們的形態和氣質。這種觀察能力的培養對于工筆畫教學非常重要。寫生的直接性是最能觸動畫家神經和感覺的，從而引起提筆的興致。在“寫生”過程中，每位畫家的目標不同，這種外化的藝術形式與風格也就不盡相同。因此，現代工筆教學應注重學生觀察力的培養，通過深入觀察，培養對形態、色彩、質感等細節的敏感度和理解力，真正了解事物的本質和特征。通過觀察和感知客觀事物激發創作靈感和個性表達，從而培養觀察能力和表現能力。

其次，“寫生”精神在技巧研究方面對工筆教學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宋代花鳥畫家通過寫生來觀察自然界中花鳥的不同姿態和細節，并尋找合適的畫法和技巧來表達自然的美。在工筆畫教學中，也應強調技巧的實踐與創新，通過實踐來發掘和掌握各種繪畫技法。通過寫生來觀察和探索各種繪畫技巧，如構圖、色彩運用、線條表現等。這種對技巧的研究可以幫助學生掌握繪畫語言的運用，提高他們的創作能力和審美水平。

再次，“寫生”精神強調創作靈感的來源，這對工筆畫教學具有重要意義。宋代畫家通過寫生來感受自然界的美，體驗自然的真實與深邃，從而獲得創作的靈感和素材。現代工筆畫教學應強調個性表達和創造力的培養，而創作靈感的來源是關鍵。通過寫生，學生們可以與自然親密接觸，感受自然的美與生命力，進而激發對藝術創作的熱情和靈感。同時，寫生還可以幫助學生建立自己的視覺記憶庫，培養他們對自然界中事物的獨特理解與感悟能力，從而在創作中產生獨特而個性化的作品。

綜上所述，宋代花鳥畫中的“寫生”精神對現代工筆畫教學具有深遠的影響。它在觀察能力的培養、技巧研究和創作靈感的來源等方面，為現代工筆畫教學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和啟示。現代工筆畫教學可以借鑒這種“寫生”精神，在教學中，注重學生觀察力的培養，通過實踐來探索和研究各種繪畫技法，激發創作靈感和發展個性表達。這樣，可以幫助學生培養綜合素質和實踐能力，提高他們對美和藝術的理解與感悟，促進工筆畫的創新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