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素演化視角下的報酬變動規律研究

摘"要：人類經濟活動從農業社會發展到數字經濟時代，并延伸到元宇宙虛擬空間。這個從現實物理世界到虛擬元宇宙的變遷過程伴隨著基本投入要素從有形要素形態向無形要素形態的轉變。在這個轉變過程中，有形要素的比重相對下降、無形要素的比重相對上升。同時，要素形態的轉變過程引致了報酬變動規律方向的變化，但具體變動的方向是遞減還是遞增，則取決于在現實物理世界和虛擬元宇宙混合形成的虛實融合世界中，人類自身的發展方向和發展重點。要素在現實物理世界和虛擬元宇宙中的占比變化及其引發的報酬規律變動，進一步揭示出報酬遞減規律和報酬遞增規律并不是相互對立的，而是相互制約、相互影響，相互依存、共同存在于虛擬現實混合世界中，并對經濟發展產生有差別的影響。

關鍵詞：有形要素；無形要素；報酬遞減；報酬遞增；元宇宙

引言

近年來，隨著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新一代技術迅猛發展，并廣泛賦能實體經濟，從而有力地推動了經濟發展進入到數字經濟時代。《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報告（2023）》顯示，2022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已經高達50"2萬億元，占GDP的比重達到41"5%，數字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進一步向做強做優做大的方向邁進[1]。正如數字經濟名字所反映的那樣，該經濟形態發展中的主要基本投入要素之一是“數據”及其以各種方式集聚所形成的數字產品、數字服務。這種基本投入要素具有可重復性、耐磨性、共享性等諸多特點，從而與以往的土地、勞動力、資本等基本投入要素特點形成鮮明對比。正是由于驅動經濟發展的投入要素變化，使數字經濟發展充滿活力。隨著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等核心技術和5G、6G、可穿戴技術設備等硬件技術逐步融合，形成了基于上述諸多技術系統集成的數字化虛擬空間，即元宇宙。雖然元宇宙在本質上是數字化代碼或者程序，但元宇宙卻給人類經濟社會活動提供了一個嶄新的空間和領域，從而使人類的經濟社會活動從現實物理世界延伸到元宇宙虛擬空間。作為數字經濟的重大前瞻領域，元宇宙（虛擬現實）是新一代信息技術的重要前沿方向，將深刻改變人類的生產生活方式，產業發展戰略窗口期已然形成[2]。特別是元宇宙本身除了技術基座是基于現實真實世界的，其運行的根本投入要素是數據及其數字化衍生品這一類無形要素。隨著人類經濟活動越來越多地在元宇宙空間內展開，人類進入到一個由現實物理世界和虛擬元宇宙混合形成的嶄新世界。這一混合世界與以往人類所經歷的農業社會、工業社會以及服務社會等現實社會相比，最大的差異在于人類活動空間從純粹的現實物理世界轉變為橫跨現實和虛擬兩類不同類型的世界。

長期以來，在現實物理世界中，始終是報酬遞減規律發揮著普遍性作用，而報酬遞增規律則表現出特殊性作用。隨著人類經濟社會活動日益與元宇宙有著更加緊密的聯系，并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元宇宙虛擬空間中，從而為認識報酬變動規律提出新命題、新挑戰。具體表現為：一是研究領域需要從現實物質世界向虛實混合世界轉變。對于報酬變動規律的認識，首先是從農業部門開始，并隨著經濟社會發展逐步轉移到制造業和服務業。因此，這種研究領域的轉換必然伴隨著人類經濟社會活動的時空轉換而發生遷移，并受到技術進步、市場規模、分工程度等多種因素的重要影響。應該看到，迄今為止對報酬變動規律的研究主要都是基于現實物質世界來展開的。隨著人類活動越來越多地與元宇宙聯系起來，自然要求將研究報酬變動規律的邊界向元宇宙這一虛擬空間延伸，從而以更加系統、全面的視角來認識報酬變動規律就成為必然。二是研究方式從靜態的、局部的視角轉變為基于要素演化的動態視角。長期以來，在認識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規律的時候，一定程度上將兩者對立起來，從而造成無法系統地、整體地、動態地來認識報酬變化規律，特別是無法更好地理解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之間的相互轉化。因此，人類經濟社會活動從現實物理世界延伸到元宇宙虛擬空間的過程中，基于要素動態演化的角度來理解報酬變化規律，有助于形成對報酬變動規律的系統性認識。三是研究重點從現實世界的報酬遞減向元宇宙虛擬空間的報酬遞增轉變。從研究重點來看，長期以來，正是因為人類無法擺脫物質世界的依賴，自然將研究對象放在現實物質世界中，進而對于報酬遞減規律的研究就成為重中之重。雖然近年來對于報酬遞增的研究不斷增多，但對報酬遞減規律存在的普遍性和報酬遞增規律存在的特殊性的認知已經成為現實物理世界中的普遍共識。隨著人類經濟社會活動延伸到元宇宙虛擬空間，人類活動進入到一個完全不同于以往現實物理世界的虛擬世界，從而面臨一個虛擬現實混合的世界，在這個虛實融合的世界中，報酬遞增規律是否占據主導地位，從而發揮普遍性作用？這需要進一步加以深入研究。

本文基于上述三個方面的認知，試圖在元宇宙空間、虛擬元宇宙和現實物理世界構成的虛實融合世界中來探索報酬變動規律，以形成對報酬變動規律的系統性理解。本文剩余內容安排如下，第一部分對相關研究進行綜述；第二部分是對要素演化規律的一般性認識；第三部分闡述了要素演化對報酬變化方向的影響；第四部分對要素演化中的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的關系進行了辯證分析；第五部分則是結論和啟示。

一、對報酬變動規律研究的綜述

在眾多影響人類發展的經濟規律中，報酬變動規律有著獨特的地位，發揮著重要作用，從而引發經濟學界的持續關注。

早期對于報酬變動規律的認識，直接來源于對農業領域的投入產出變動觀察①②。隨后，亞當·斯密（Adam Smith）在其代表作《國富論》中，提出了經濟均衡和經濟進化的兩種理論，這兩種理論分別處理了市場的配置功能和創造功能[3]。相應地，市場配置功能與報酬遞減相匹配，市場創造功能與報酬遞增相適應。由于當時的市場經濟尚處于早期發育階段，從而在亞當·斯密的《國富論》中報酬變動規律的這兩種具體類型在總體上沒有明顯沖突。隨著邊際主義致力于在分析方法上追求精密化，從而使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這兩種現象沒有被納入統一框架所導致的矛盾就日益凸顯出來[4]，并導致了后來對報酬變動規律的認識分別沿著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兩個不同方向深入發展：一方面，對于報酬遞減的認識，經過馬歇爾（Alfred Marshall）、瓦爾拉斯（Léon Walras）、杰文斯（William Stanley Jevons）、帕累托（Vilfredo Pareto）、阿羅（Kenneth J．Arrow）、德布魯（Gerard Debreu）等許多經濟學家的接力探索，逐步形成了以報酬遞減為前提條件、一般均衡理論為核心框架的一整套的完整的理論體系，該理論體系論證了完全競爭理論的存在價值，并以此來證明市場經濟的合理性；另一方面，對于報酬遞增的認識，則在繼承柏拉圖（Plato）、亞里士多德（Aristotle）、色諾芬（Xenophon）等早期思想家有關分工問題論述的基礎上，逐步由亞當·斯密、馬歇爾、楊格（Allyn Abbott Young）等經濟學家不斷推向深入。雖然從20世紀20年代到80年代這段時間，由于分析工具不足[5]、脫離現實[6]，以及理論沖突[7]等原因，導致報酬遞增缺席主流經濟學。隨著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經濟社會發展，“現在我們有大量的數據顯示，在生產力增長方面存在著巨大的未得到解釋的剩余，這種剩余體現了我們對經濟增長無知的程度”[8]。隨著對這種未知剩余的深入探索，從而使斯密和楊格的報酬遞增思想得以復活，并成為分析現代經濟增長的重要思想淵源。從當代經濟學對報酬遞增的研究方向來看，一條思路是沿著新古典主義方法，把外部經濟納入不完全競爭的均衡框架。經過羅默（Paul M"Romer）、盧卡斯（Robert E""Lucas）、舒爾茨（Theodore W""Schultz）、阿羅等經濟學家的持續發展，逐步形成新增長理論、新貿易理論以及新經濟地理學等一大批理論學科，有力指導了實踐發展。另一條思路則沿著楊格開辟的方向，或者稱之為結構主義[9]，該方向以卡爾多（Nicholas Kaldor）為代表，代表人物是布賴恩·阿瑟（W""Brian Arthur）。這個研究方向注重經濟過程的非均衡性和歷史條件影響。

經過對報酬變動規律的長期研究，形成了若干共識，這些共識具體體現在如下方面：一是對報酬變動規律類型的認識。不同學者在研究報酬變動規律的時候，對報酬變動現象關注的側重點不同。例如，杜爾閣（Turgot）認識到報酬遞減階段之前有報酬遞增階段，馬爾薩斯（Thomas Robert Malthus）則只提到報酬遞減，約翰·穆勒（John Stuart Mill）則認為報酬遞減階段之前有報酬不變階段。國內學者認為報酬遞減趨勢并不是在一開始就出現，而是要素投入量達到某一特定點才會出現，等等[10]。如果把上述相關研究成果匯集起來，自然就會看到報酬變動規律類型的全貌。因此，從目前的認識程度來看，學界基本上形成共識，即報酬變化規律有報酬遞增、不變和遞減規律三種類型[11]。但由于報酬不變的類型比較罕見，其容易轉化為其他兩種類型，從而絕大部分研究都集中在其他兩種類型。二是報酬變動的長期趨勢。馬歇爾等經濟學家以報酬遞減假設為基礎開創的微觀經濟領域的均衡理論，對于大批量加工、大煙囪經濟而言是大致有效的，但隨著從原材制造向技術設計和使用轉變、資源加工向信息加工，以及原始能源應用向思想主張應用轉變，決定經濟行為的基礎機制已經從報酬遞減機制轉變為報酬遞增機制[12]。有學者則指出在經濟發展低水平階段，經濟活動集中在農業部門，物質資本的報酬遞減起主要作用；在經濟發展相對較高階段，經濟活動集中在服務業部門，人力資本的報酬遞增起主要作用[13]。因此，從長期來看，報酬遞減有向報酬遞增轉變的趨勢。三是對于報酬變動規律在不同行業或領域所發揮作用的研究。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在不同行業發揮的作用大相徑庭。例如，楊格提到“相反，我們不得不回到一些老經濟學家所采用的較簡單和更包容的觀點，他們認為，制造業作為整體具有報酬遞增的特點，相反，在農業中，由于勞動和土地增加的比例處于不利條件，報酬遞減則占主導地位”[14]。卡爾多在分析報酬遞增的結構時，認為農業是報酬遞減的產業，制造業遵循報酬遞增規律[15]。國內有學者認為規模報酬遞增是在資本積累和擴張的社會過程中作為歷史規律呈現出來[16]；而邊際報酬遞減則伴隨平均利潤率的形成和下降而產生，是相對靜態的分配領域的特殊規律。四是從要素本身來認識報酬變動規律。隨著經濟社會發展，對農業、制造業和服務業的報酬變動的研究表明，促進經濟增長的投入要素結構在發生變化，而要素本身也越來越具有報酬遞增性質。古典經濟學關注土地、自然資源的投入；現代經濟學強調人力資本和類似的新型投入[17]。研究表明，在經濟社會發展所需的諸多要素中，知識作為資本、土地、勞動力之外的新生產要素，具有邊際報酬遞增性質[18]。同時，在規模報酬遞增生產函數前提假設下，要素結構（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變化對中國經濟增長具有重要影響，通過優化要素結構有利于長期經濟增長[19]。五是對促進具體報酬遞減或遞增的來源分析。早期一些經濟學家對于報酬變動的來源進行了初步探索。斯密的“勞動分工論”、楊格的“迂回生產論”開創了解釋報酬遞增來源的新時代。馬歇爾認為自然在生產上所起的作用表現出報酬遞減的傾向，而人類所起的作用則表現出報酬遞增的傾向[20]。有學者明確指出：“促成報酬遞增的種種力量，與促成報酬遞減的種種力量，不是屬于同一種類；以組織的經濟與大自然對深耕的反應之無彈性來著重說明這種差別，是較好的。”[21]斯拉法（PieroSraffa）強調：報酬遞減與生產要素間的比例變化有關，而報酬遞增則與生產擴大及勞動分工擴大有關[22]。六是對于報酬變動所呈現的載體形態認識。從報酬變動所依附的載體形態來看，以物質形態為具體形態載體成為研究的主要共識。早期的杜爾閣研究了報酬的使用價值形態、馬歇爾則研究了報酬的具體的生產物數量，一直到后期深入到制造業、服務業等具體領域來研究報酬變動規律。總的來看，這些研究基本上都是集中在物質世界領域，并以物質形態作為目標，從而確定了物質形態的報酬遞減是報酬遞減規律的基本形態，明確了報酬遞減率的存在[23]。最終形成了以報酬遞減規律為主導、報酬遞增規律為輔助的基本認識。當然，基于物質世界所形成的對于報酬變動規律的許多研究成果，為后續從要素演化的視角來理解虛擬混合世界中的報酬變動規律提供了積極借鑒。

二、對要素演化規律的一般認識

元宇宙作為數字經濟中的重大前瞻領域，正深刻改變人類生產生活方式，并使人類的生產生活領域延伸到虛擬空間中，推動了人類從現實物理世界邁向虛擬世界，使人類進入到一個虛實融合的新世界。與之相伴隨的是，在現實物理世界中，人類在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對基本投入要素的選擇對象先后經歷了勞動、土地、資本等有形要素，并隨著更高階段的發展逐步增加知識、技術等無形要素投入。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數據作為基本投入要素開始發揮積極作用。需要指出的是，在元宇宙虛擬空間內，主要的投入要素則幾乎是以數據形式存在的無形要素為主，而元宇宙本身也作為一種新型虛擬要素投入到虛實融合的世界發展中。因此，隨著元宇宙虛擬空間的出現，人類在現實物理世界中以有形要素為主的基本要素投入向元宇宙虛擬世界中以無形要素為主的基本要素投入演化。為了更好認識要素演化規律，需要先對元宇宙有一個深入認識，在此基礎上，來分析要素演化規律。

（一）元宇宙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最新前沿形態

隨著數字經濟成為推動國民經濟發展的積極力量，作為眾多技術系統集成的元宇宙，其本質是數字化的虛擬空間。元宇宙作為人類社會活動發展的最新前沿，是科學技術持續不斷進步的最新標志之一，也是人類對自我“本體”積極探索的最新產物。同時，元宇宙在經濟方面表現出自身獨特性。

1"元宇宙的出現是科技持續進步和人類對自我本體探索的產物

一方面，元宇宙是科學技術持續進步的最新產物。隨著數字化浪潮推動，一些軟硬件技術經過長期不斷試錯式發展和短期內的創新突破，逐步達到階段性應用的技術拐點。從支撐元宇宙的基礎硬件技術發展來看，包括交互感知設備、網絡傳輸、芯片算力等方面的技術。同時，以人工智能為典型代表的核心技術的突破發展支撐了元宇宙系統的內生能力。區塊鏈、云計算等技術發展支撐了元宇宙所宣稱的“隨時、隨地”輕量化的理念。數字孿生技術快速發展并不斷迭代，為支撐元宇宙數字空間以及促進與現實社會的交融、提高元宇宙的真實感等方面提供了基礎性保障。上述硬件技術、核心技術等眾多技術的持續發展，并以系統集成的方式最終支撐了元宇宙這一新型空間互聯網形態的發展。另一方面，元宇宙是人類對自我本體積極探索的最新產物。這種探索首先表現為元宇宙成為人類精神活動的新載體。隨著移動互聯網日益普及，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顯著地從一維平面拓展到二維世界，以往承載人類精神活動的各種載體如圖形、文字等都無法滿足人類更復雜、更高級、更虛擬化的精神活動，迫切需要有新的載體來承載數字化時代的人類精神活動。元宇宙所具有的高度沉浸性、虛實交互性等特征有助于精準地記錄、生動地呈現、永恒地存儲人類復雜的精神活動，從而使其成為人類精神活動在社會發展新階段的有效載體。其次，元宇宙是人類“時空觀”的新拓展。從時間維度來看，在元宇宙中，任何人類活動都具有瞬時性。在元宇宙的地理空間中，任何遷移的時間成本幾乎為零。同時，憑借著區塊鏈記錄的海量數據，人類利用編碼和算法可以重新推演在元宇宙中發生的事情，實現對時間演化的“重現”，從而在時間維度方面形成有別于傳統的單向度的、不可逆的時間觀。從空間維度看，元宇宙超越原有在物理空間中形成的空間認識，實現了空間上的自由飛越，并憑借“虛擬人”并存于“多空間”。最后，元宇宙是人類器官的新延伸。這種延伸主要體現為物質器官和精神器官的功能延伸。元宇宙是物質器官的新延伸，主要體現在以各種連接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接口工具，諸如VR手套、電子皮膚、腦機接口芯片等可穿戴設備以及各種傳感器的發展為標志，這些新型接口設備進一步促進了人類各類物質器官功能的延伸。同時，元宇宙是人類精神器官的自然延伸。人類在元宇宙中以虛擬原生人、數字人等多重身份存在③，這些基于現實人的“本體”而形成的“多元”虛擬身份從某種程度上依然是人類復雜精神活動的一種外在表象，是人類自身精神世界在元宇宙中的有效映射，從而亦成為人類精神器官的一種自然延伸。

2"元宇宙經濟的基本特征

元宇宙經濟具有要素無形性、空間虛擬性、活動正反饋機制以及市場一定程度的確定性等特征，這些不同于真實世界中的經濟特征，讓元宇宙成為人類經濟活動的新領域。

一是推動經濟活動的基本要素是數據。在元宇宙中，推動經濟活動的基本投入要素是無形的數據。元宇宙是數字經濟發展中最活躍的領域，其基本投入要素是各種無形的數據及其組合體。雖然構成元宇宙的物理基座表現為現實世界中的各種具體硬件設備，但從本質上看，元宇宙本身是算法和程序的產物，驅動其運行的根本性投入就是各種類型的數據。雖然元宇宙中的活動主體在本質上是現實世界的人，但在元宇宙中真實人是以各種數字人、虛擬原生人等各種類型的數字化存在方式在元宇宙中展開經濟活動，并產生出海量數據信息，這些數據信息重新以生產要素的方式投入到元宇宙中的各種經濟系統中，從而實現了生產、流通、分配、消費和再投入的循環往復。因此，驅動元宇宙發展的基本投入要素是各種以無形方式存在的數據資源。

二是經濟活動的空間是虛擬空間。元宇宙本質上是數字化虛擬空間，從而元宇宙經濟活動的空間自然就表現出虛擬性。元宇宙為人類經濟活動提供了一個虛擬空間，在這個虛擬空間內，人類可以從事與現實物理世界中相類似的各種經濟活動。在元宇宙中，人類可以通過數字孿生的方式來更好促進現實世界不斷發展，也可以以增強現實方式來有效認識現實世界。同時，亦可在純粹的虛擬創新空間中發揮人類精神勞動的無限創造性。在元宇宙中，精神勞動的創造具有一體多元的特征，即在元宇宙中，創造的主體從根本上來講是人，但實際創造者則是由本體人衍化出來的無窮無盡的數字虛擬人，從而這種創造方式極大地豐富了人類精神活動的內涵。正是由于元宇宙的經濟活動是在虛擬空間內展開，從而具有了與現實物理世界完全不同的特點，實現了人類精神活動的空間拓展和價值實現。

三是元宇宙經濟活動遵循分工和市場規模的正反饋機制。在現實世界中，亞當·斯密提出“分工受市場范圍的限制”的重要觀點[24]，并在實踐中表現為市場經濟活動長期處在分工和市場規模的兩難困境中，并帶來諸如“馬歇爾沖突”等問題。在元宇宙內，經濟活動則打破了分工和市場范圍之間的困境，分工不斷促進市場范圍的擴大，進而導致規模經濟的發展；而市場規模經濟的發展反過來則進一步促進了分工深化、專業化發展。分工和市場規模形成的正反饋機制在元宇宙中得以有效實現，積極推動了元宇宙經濟活動的展開。

四是元宇宙市場具有一定程度的確定性。眾所周知，元宇宙本身是由各種技術系統集成所形成，其中構成元宇宙的核心技術之一的區塊鏈所具有的去中心化、可追溯性、不可篡改、加密性等特點決定了元宇宙中的市場與現實世界中不確定性的市場相比而言，表現出一定的確定性程度。雖然元宇宙中的數據是無限的，但通過區塊鏈技術，可以追溯到任何數據源頭，既可以實現穿透式溯源來確定數據的最初所有者，又可以為后續的以數據要素為核心投入的經濟活動提供有效的交易支撐。因此，相對于在現實世界中由于產權不清晰、信息不對稱等因素所導致的市場不確定性程度而言，元宇宙的市場具有一定程度的確定性。

（二）從現實物理世界轉變到虛擬元宇宙過程的要素演化規律分析

從人類社會發展演化所需要的要素構成來看，主要有兩大類要素：一類是土地、勞動力和資本等有形要素；一類是知識、技術、制度和數據等無形要素。隨著經濟社會的演化，對這兩類要素的需求不同，從而引發了報酬規律變化。

在現實物理世界中，人類社會活動先后經歷了農業經濟社會、工業經濟社會、服務業經濟社會，在發展數字經濟的過程中進入到最新的元宇宙虛擬空間中④。從不同經濟社會所投入的基本要素形態的變化可以清晰地看到，前三個社會形態中，諸如土地、勞動力、資本等有形要素在推動經濟社會發展方面發揮了主導性作用。隨著服務社會的到來，專業化分工日益發達，更多的諸如知識、技術等無形要素被投入其中，并發揮出越來越積極的作用。當人類活動延伸到元宇宙虛擬空間，則以數據為基本投入的無形要素發揮了主導性作用。需要指出的是，在人類經濟社會演化過程中，不但要素形態發生變化，而且要素使用結構也相應發生變化，即有形要素在總要素中的比例相對下降，無形要素在總要素中的比例相對上升，有形要素和無形要素之間發生了結構性轉換。就虛實融合的世界來看，在現實物理世界中，有形要素在總要素中所占比重是最大的；在虛擬元宇宙中，無形要素在總要素中所占的比重將是最大的。需要指出的是，從要素使用特點來看，相對于有形生產要素而言，無形生產要素具有非消耗性、非稀缺性、可共享性、增值性等特點，這些特點決定了在人類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對無形要素使用的成本在要素使用總成本中的比例將會越來越低。從要素創造的價值變化來看，在人民對美好生活追求的過程中，隨著物質生活的逐步豐裕，對精神產品的需求日益旺盛，從而導致了有形要素生產出的有形產品價值相對降低，無形要素所生產的產品或服務所體現的精神產品價值相對提高。因此，隨著人類活動延伸到元宇宙空間，元宇宙將會內生出越來越多的精神產品，以此有效滿足人類對精神產品的需求。總的來看，隨著經濟社會活動從現實物理世界延伸到虛擬元宇宙，從而出現無形要素投入增加、有形要素投入相對減少的結構性變化。在要素結構性變化過程中，不同類型要素性質的差別引發了報酬變動方向的變化，并導致現實世界中的報酬遞減占主導地位向虛擬元宇宙中的報酬遞增占主導地位的轉變。

三、要素演化對報酬變化方向的影響研究

考察人類經濟社會活動從現實物理世界延伸到元宇宙虛擬空間的過程，可以清晰地看到有形要素發揮的作用相對減弱，無形要素發揮的作用日益增強，并且無形要素在總要素使用中的相對比重日益提高。這種要素演化規律及其內生性的要素結構變遷導致了在現實實體世界和元宇宙虛擬空間中報酬變動規律的差異性，從而為認識要素演化所帶來的報酬變化提供了獨特的比較視角。

（一）虛實混合世界中的要素投入與報酬變化的基本關系

隨著人類活動越來越多地進入到元宇宙虛擬空間中，這標志著人類社會開始進入到現實和虛擬混合發展的新階段。為了更好認識人類所處的虛實混合環境中要素變動帶來的報酬變動規律的情況，需要從整體性、系統性和結構性的角度來思考。因此，假設人類所處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的混合環境中要素投入帶來的總收益表達式如（1）所示。其中，Rχ1，y1為現實世界的總收益，χ1為現實世界中投入的有形要素，y1為現實世界中投入的無形要素；Mχ2，y2為虛擬元宇宙世界中的總收益，其中χ2為元宇宙世界中投入的有形要素，y2為元宇宙世界中投入的無形要素。從而人類面臨的虛實混合世界的總收益、現實物理世界的收益以及虛擬元宇宙的收益分別為如下的（1）式、（2）式和（3）式，具體如下：

T=Rχ1，y1+Mχ2，y2（1）

Rχ1，y1=R1χ1+R2y1（2）

Mχ2，y2=M1χ21，y21+M2χ22，y22+M3χ23，y23（3）

其中，χ2=χ21+χ22+χ23，y2=y21+y22+y23。式（2）表明實體世界的總收益來自有形要素投入帶來的收益R1χ1與無形要素投入帶來的收益R2y1之和。式（3）表明了元宇宙世界的收益來自組成部分的數字孿生元宇宙M1、增強現實元宇宙M2以及創新虛擬元宇宙M3。在這里，數字孿生元宇宙是對現有物理世界的一種映射，是通過多學科技術在虛擬空間中對現實世界的數字化鏡像，其中χ21和y21分別是該元宇宙中投入的有形要素和無形要素。增強現實元宇宙是通過三維建模、智能交互等多種技術手段，將生產的圖像、文字、數據等虛擬信息疊加到現實物理世界中，從而實現現實世界的信息和虛擬世界的信息同時出現在一個畫面或者空間中，從而實現對實體世界的增強。其中，χ22和y22分別為該部分元宇宙中投入的有形要素和無形要素。一般來說，數字孿生元宇宙和增強現實元宇宙與現實世界有著緊密聯系，而創新虛擬元宇宙M3則是純粹的元宇宙，與現實世界沒有直接的緊密聯系。其中，χ23和y23分別是投入的有形要素和無形要素。在這部分虛擬空間內，人類以各種與現實人有關的數字人和獨立于現實人的虛擬原生人的身份展開獨立的經濟社會活動，從而為人類經濟社會活動開辟了新空間、新領域。上述基本模型的構建，為從整體上來認識人類所面臨的虛實環境提供了一個基本分析框架。在這個框架中，人類經濟社會活動從以往的現實物理世界拓展到一個虛擬現實混合世界，初步實現將現實活動和虛擬活動納入到同一個研究框架，從而為后續從要素演化的視角來認識報酬變動規律提供了重要前提條件。

（二）要素演化下的報酬變動

從人類經濟社會發展的演變過程來看，在生產系統中，基礎性要素投入及其演化對于經濟增長有著重要影響。不管是在現實世界中還是虛擬元宇宙中，這種演化都深刻影響到報酬變化規律。

1"現實物理世界中要素演化引發的報酬變化

現實物理世界是人類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有效活動的空間，從農業經濟社會開始以來，人類就開始通過各種要素的投入來獲得生存發展所需要的物質產品和財富。正如式（2）所示，驅動經濟增長的要素主要包括了有形要素和無形要素兩大類。因此，現實世界的邊際收益為：

dRχ1，y1=R1χ1χ1dχ1+R2y1y1dy1（4）

在現實世界中，有形要素包括了勞動、資本、土地等要素，無形要素則包括了知識、數據、經驗等要素。隨著勞動等有形要素投入的增加，則獲得的收益受到報酬遞減規律的制約而呈現出遞減趨勢，即有：R1χ1χ1lt;0；由于知識、數據本身具有的重復利用、非磨損性等特點，因而從長期趨勢來看，隨著無形要素投入的增加，則收益受到報酬遞增規律的支配而呈現出遞增趨勢，即有：R2y1y1gt;0。因此，在現實物理世界中，報酬變動的方向或者總邊際收益增大還是減少，則取決于有形生產要素增加所決定的邊際收益遞減量的絕對值和無形生產要素增加所決定的邊際收益增加量的絕對值的大小。為此，可以用表1所示的內容來認識現實物理世界中報酬變動方向或者總邊際收益方向的變化。

因此，從表1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現實世界中不同類型要素投入的變化所帶來的收益變化方向是不同的。在現實物理世界中，不管是農業經濟社會、工業經濟社會還是現代服務業經濟社會、數字經濟社會，隨著無形要素投入的持續增加，無形要素投入所帶來的邊際收益是遞增的。在無形要素增加的過程中，無形要素在總要素中所占比重也相對增加，從而引發了現實世界中存在報酬遞減規律占主導地位向報酬遞增占主導地位轉變的可能。但是，從目前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實際情況來看，在現實物理世界中，人類依然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勞動、資本、土地等有形要素來創造財富，推動發展。因此，現實物理世界中收益的變化依然受到報酬遞減規律的顯著支配，報酬遞增規律依然處于從屬地位。

2"元宇宙中要素演化引發的報酬變動

在元宇宙中，隨著人類生產生活日益增多，從而為人類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新領域、開辟新空間。根據現有的認知水平，元宇宙主要分為數字孿生元宇宙、增強現實元宇宙和純粹虛擬元宇宙三個組成部分，正如式（3）所示，元宇宙的總收益主要來自上述三部分元宇宙所帶來的收益之和。根據（3）式可以得到，元宇宙的有形要素投入和無形要素投入帶來的邊際收益分別為：

Mχ2，y2χ2=Mχ2，y2M1M1χ21+Mχ2，y2M2M2χ22+Mχ2，y2M3M3χ23（5）

Mχ2，y2y2=Mχ2，y2M1M1y21+Mχ2，y2M2M2y22+Mχ2，y2M3M3y23（6）

雖然元宇宙本質上是一種虛擬的數字化空間集合體，但考慮到其組成部分與現實世界的關系，需要分別給予說明。從元宇宙發展所需要的要素類型投入來看。一方面，元宇宙發展依然離不開大量有形要素的投入。雖然元宇宙是一系列數字化空間的聯合體，但其存在的基礎是由大量的有形要素χ2所構成。例如，元宇宙發展所需要的網絡環境如5G/6G、WiFi6以及低軌衛星+通信融合網等，進入元宇宙的接口設備如可穿戴設備、腦機接口設備以及大量傳感器，維持元宇宙經濟活動的各種高性能芯片等。這些有形要素的投入只是初期推動元宇宙發展所需要的共性投入的一部分，具體到不同類型的元宇宙，則需要有更多的有針對性的有形投入。另一方面，在元宇宙發展過程中依然離不開無形要素y2的積極投入。例如，元宇宙中的各類經濟活動在處理海量數據的時候，需要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技術的持續創新；在元宇宙這一虛擬空間內的數據價值流轉、交易等則需要區塊鏈技術及時給予認證。因此，不管是人工智能、區塊鏈還是其他新一代技術本身都體現出知識密集型、資本密集型、人才密集型以及數據密集型的特點，從而讓元宇宙虛擬空間比任何其他人類活動的現實環境都更加需要大量無形要素的持續投入。因此，從長遠來看，在元宇宙發展過程中，不管是有形要素的投入還是無形要素的投入，其在質量上和數量上都明顯要比現實世界的要素投入強度更大、質量更高、數量更多。

元宇宙中的要素投入在數量和結構上的變化自然引發了報酬規律的變化。由于數字孿生元宇宙和增強現實元宇宙都是以服務現實世界為主要目標，可以有效提升現實世界經濟社會發展效率，從而拓展了服務對象的報酬遞增區域，讓現實服務對象更好獲得報酬遞增區域延伸所帶來的收益。但是，這兩類元宇宙雖然有助于現實世界配置資源和運行效率的改善，但由于受到服務對象所處環境的現實局限性，僅僅只是延長了報酬遞增的區域，總體上依然受到報酬遞減規律的制約，并不能從整體上改變報酬遞減傾向。對于純粹創新元宇宙而言，由于自成體系，與現實世界的聯系則相對獨立。在該元宇宙空間中，活動的主體是無數的數字人和虛擬原生人，其能夠創造出大量的無形產品來滿足人類日益增長的精神需求。這一部分元宇宙隨著大量無形要素的投入而自身呈現出報酬遞增傾向，并且報酬遞增規律在這一類型元宇宙中占據主導地位。因此，元宇宙中的報酬變化方向與現實世界的報酬變動規律相類似，依然取決于三類元宇宙各自報酬變動方向的總效應或者（5）式和（6）式變動的絕對值大小。

3"虛實混合世界中要素演化引發的報酬變動

隨著人類活動逐步延伸到元宇宙虛擬空間中，從而也意味著人類進入到一個虛實融合的世界，人類不但需要在現實世界中繼續開展經濟社會活動，同時在虛擬元宇宙空間中進行復雜的精神活動，并橫跨虛實兩個世界來展開連續的生產生活。在虛擬現實融合環境中進行生產生活，既需要大量有形要素的支撐，同時需要日益增多的無形要素的投入，特別是在純粹創新元宇宙中，主要依靠的投入要素則是以數據為基本“元要素”的無形要素投入。從而在虛實融合環境中的要素演化進一步豐富了報酬變動規律的內涵。

根據（1）式所代表的含義，則對虛實混合系統求全微分，則有：

dTR，M=TRdR+TMdM""（7）

從式（7）可以看到，人類所面臨的虛實融合的經濟系統中，報酬變動規律如何變化，主要取決于構成該系統中的現實世界系統和虛擬元宇宙系統兩大系統報酬變動的總效應。從人類目前所具備的生產力水平來看，現實世界依然在很長的時間內是人類活動的主要場所，人類尚不足以擺脫對物質世界的依賴。雖然有越來越多的無形要素進入到現實的經濟系統中來，并推動報酬遞增的范圍擴大和強度提高，但從系統角度來看，尚不足以撼動報酬遞減規律的主導地位。同時，隨著人類活動延伸到元宇宙空間，人類的精神活動日益高級化、復雜化，并產生了大量的基于數據為基本投入要素的各種精神產品和精神服務。由于數據及其衍生產品的屬性特征以及元宇宙中獨特的分工和市場規模的正反饋機制，導致了報酬遞增在元宇宙中處于主導地位。元宇宙在人類經濟社會活動中所占的重要性越強，發揮的作用越大，則虛擬元宇宙所體現的報酬遞增規律所發揮的作用就越大，范圍就越加廣泛。因此，要素演化對于人類所面臨的虛實融合系統而言，其所帶來的報酬變動規律變化及其導致報酬變動的最終方向，則完全取決于不同階段人類自身的發展方向和發展重點。

四、要素演化中的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的關系解析

要素演化對報酬變動方向產生了重要影響，這種影響來源于要素演化所導致的報酬遞減規律和報酬遞增規律的相互影響。因此，深入分析要素演化帶來的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的辯證關系，有利于更全面地認識報酬變動規律。

（一）現實世界中的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的關系

長期以來，在現實世界中，人類為了維護經濟社會系統的有效運轉，始終需要持續投入大量的有形要素和無形要素。在這個過程中，要素演化一般規律在推動報酬遞減規律向報酬遞增規律轉化的進程中，也全面揭示出現實世界中報酬遞增和報酬遞減規律的關系。

首先，從微觀角度來看。雖然在早期，一些經濟學家分別觀察到生產階段中存在報酬遞減、報酬遞增和報酬不變的現象，但考慮到研究目的的差異性，則往往集中研究某一類型現象，從而造成了其他類型報酬規律不存在的假象。從實踐來看，微觀主體在全生命周期過程中或者不同環節必然會投入數量不等的有形要素和無形要素，并根據市場變化進行結構性調整，以提高競爭力。因此，不管是報酬遞減規律還是報酬遞增規律，其實都存在于企業發展的不同階段以及同一發展階段的不同環節，不能因為其中一種規律在特定時期或者特定階段呈現出顯性特征而否定另一種規律的存在。事實上，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這兩種規律則是相互依存，相互影響。其次，從中觀角度來看，馬歇爾已經觀察到大批量加工、大煙囪經濟中存在的報酬遞減主導性作用，但這種正確的觀察并不妨礙報酬遞增機制在經濟的新興部分——以知識為基礎的行業中居支配地位。這種看似矛盾、但都來源于實踐的觀察結論逐步隨著經濟社會深入發展而成為一種常態化認知，特別是隨著知識、信息、技術、數據等無形要素比較密集的行業越來越多地顯示出報酬遞增的特點，從而使報酬遞增規律逐步被認識和接受，成為經濟領域中一種重要的基本經濟規律。雖然在行業中存在的規模報酬、外部經濟、學習效應等有助于增強報酬遞增存在的范圍和提高報酬遞增規律發揮作用的強度，但由于要素本身屬性所具有的局限性，以及受到分工和市場規模的負反饋效應等影響，導致了報酬遞減規律和報酬遞增規律在不同的領域同時發揮著獨特作用，但報酬遞減規律發揮著主導性作用，報酬遞增規律則居于次要地位。最后，從宏觀的系統性角度來看。要素演化過程中始終存在著因為技術進步帶來的有形要素和無形要素之間的相互替代，以及行業發展過程中伴隨要素再配置，但不管要素演化過程中存在的替代效應還是再配置效應，都有利于兩種報酬規律更好地發揮作用。

從當前新經濟發展現狀來看，社會中報酬遞增規律發揮作用的范圍和強度都持續擴大和提高，但報酬遞減規律作用依然強大。從整體上看，報酬遞減規律支配著經濟系統的整個生命周期，在此期間，報酬遞增規律可能發生多次周期性變化；并且報酬遞增規律會在局部、子系統中占據主導地位。總的來看，報酬遞減規律和報酬遞增規律始終共同存在，相互影響的特征更加明顯。

（二）元宇宙中的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的關系

元宇宙作為數字化空間，是由數字孿生元宇宙、增強現實元宇宙和純粹創新虛擬元宇宙三部分構成。不同類型元宇宙由于和現實物理世界存在的關系存在差異，相應地導致了報酬變動規律表現出不同特點。

一方面，對于數字孿生元宇宙而言，其主要通過數字化方式仿真、模擬映射現實物理世界，并實現與現實物理世界同步發展。因此，從微觀維度來看，數字孿生元宇宙以知識、數據等為基本投入要素，推動企業全生命周期發展過程的數字化，幫助企業在流程再造、資源精準配置、個性化需求定制等方面進行提升，從而數字孿生元宇宙能夠積極拓展微觀企業的報酬遞增區間，相應縮小報酬遞減區域。從中觀維度看，數字孿生元宇宙可以有效實現產業鏈的更加緊密協同，重塑產業價值鏈格局，實現產業內部資源的優化配置等積極作用，從而觸發了學習效應、知識外溢效應等增強報酬遞增的各種機制，有利于現實物理世界中報酬遞增發揮的范圍和強度提升。從宏觀維度看，經濟活動的數字化，對于預測經濟、推動高質量發展等帶來極大的便利，特別是大量數據的積累及其在經濟社會系統中的廣泛運用，營造了報酬遞增規律發揮作用的良好環境。總的來看，數字孿生元宇宙拓展了現實物理世界中報酬遞增的區間范圍，相對縮小了報酬遞減的區間范圍。對于增強現實元宇宙而言，以現有的真實物理世界為基礎，通過智能交互、傳感等多種技術手段，將生成的文字、圖像、三維模型、數據等眾多虛擬信息模擬仿真后與現實物理世界進行疊加，以更加清晰的視角來認知現實世界，有助于更好掌握現實世界的發展規律，提高現實世界的生產效率。由于增強現實元宇宙依附在現實物理世界上，從而受到現實物理世界報酬變動規律的影響。雖然其同樣能夠拓展報酬遞增的區間，但是卻無法改變報酬遞減規律在現實物理世界中發揮主導作用的現狀。隨著技術進步以及數字化進程的深化，數字孿生元宇宙和增強現實元宇宙與現實物理世界的重合度不斷提高，推動了現實世界的數字化水平持續提升，這個過程也伴隨著無形要素投入的不斷增加，從而使現實世界中報酬遞增的力量不斷增強，報酬遞增規律的應用范圍逐步拓展，這必將導致現實世界中報酬遞增規律發揮作用的區域不斷拓展，報酬遞減規律發揮作用的區域不斷縮小，進而報酬遞減規律向報酬遞增規律轉化的速度也不斷加快。

另一方面，對于純粹創新虛擬元宇宙而言，由于虛擬元宇宙突破了現實實體世界的時間和空間限制，市場邊界具有無限性，從而使分工和市場規模的正反饋機制得以充分發揮。同時，由于該類型元宇宙投入使用的要素是各種數據及其各類數字化衍生品，從而報酬遞增成為創新元宇宙內占主導地位的經濟規律。在虛擬元宇宙中，由于經濟活動的主體表現出“一體多元”的特征，一體就是參與元宇宙經濟活動的現實人，多元則是現實人通過技術手段在不同類型元宇宙中以各種虛擬數字人存在的形式，從而虛擬數字人的存在可以有效激發人類潛意識中存在的各種角色，并極大地釋放出這些角色所代表的需求潛力，進而形成需求引導型的市場特征。需要指出的是，在構建元宇宙的早期，需要對如6G、大數據中心等新型基礎設施超前投入、合理分布，以及在增強元宇宙技術基座過程中大量投入各類要素；由于這些活動扎根于現實實體領域，從而受到報酬遞減規律的重要影響。隨著人類經濟社會活動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元宇宙中，報酬遞增發揮的作用更加明顯，報酬遞減規律發揮的作用則日益降低。創新虛擬元宇宙必將隨著人類精神活動的豐富和深入發展而不斷擴大邊界范圍，成為人類精神世界各種需求得以滿足的新領域，并更加有效地與現實真實世界實現融合發展。因此，在創新虛擬元宇宙中，報酬遞增規律始終發揮著主導作用，雖然在特定情況下或者特定階段，可能會出現報酬遞減，但報酬遞減規律始終處于非主導性地位。從以上元宇宙不同構成部分與報酬規律變動的緊密關系可以清晰地看到，元宇宙的出現，讓人類經濟活動進入到嶄新的虛擬空間中，在這個幾乎全部投入要素都是以無形要素形式——數據為主的虛擬空間中，人類經濟活動將在融合實體經濟發展的同時，進一步躍升到精神活動層面，并促進各種精神需求得以充分釋放和有效滿足。

（三）從現實世界向虛擬元宇宙轉變中的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

人類經濟社會活動從現實物理世界逐步延伸到虛擬元宇宙世界，從而進入到一個虛實混合的新世界。與之相伴的是，各類要素始終在現實世界和虛擬元宇宙世界之間持續流動，并進一步引發了對報酬變動規律的新認識。首先，隨著人類經濟活動的領域從現實經濟社會拓展到元宇宙的虛擬空間，對于報酬遞減規律的變化，經歷了從一般性存在到特殊性存在的過程。在現實物理世界中，報酬遞減規律始終居于主導地位，其廣泛存在并作用在不同的經濟領域。隨著元宇宙的出現，特別是在創新元宇宙中，報酬遞減規律則成為特殊性存在而居于次要地位。其次，對于報酬遞增規律存在性和作用的認識而言，從現實經濟社會到元宇宙的拓展，恰好經歷了從特殊性存在到一般性存在的認識過程。在現實物理世界中，報酬遞增規律作用的發揮始終是以一種特殊現象的存在而受到關注，相應的報酬遞增規律始終居于次要地位，并受到報酬遞減規律的影響。而在虛擬元宇宙空間中，報酬遞增規律成為元宇宙中的普遍性規律，并發揮著主導性作用。再次，從要素投入變化的趨勢演變可以清晰地看到，在現實物理世界中，有形要素投入是最大的，無形要素投入是最小的；而在虛擬元宇宙空間，無形要素的投入將是最大的，有形要素的投入是最小的，從而使要素演化成為一種自然發展的規律性變化。分析對象從現實物理世界向虛擬元宇宙轉變，進而研究虛擬融合的世界，則為認識報酬遞減規律向報酬遞增規律的轉變提供了新載體和新空間。最后，人類不管是在現實經濟社會還是虛擬元宇宙空間，或者所處的虛擬現實混合世界，報酬遞減規律和報酬遞增規律都是形影相隨，相互影響、相互促進，共同存在。報酬遞減在現實物理世界中發揮主導作用離不開報酬遞增作用的存在，報酬遞增在元宇宙中發揮主導作用亦離不開報酬遞減作用的存在。正是元宇宙的出現，為認識包括現實世界和虛擬元宇宙空間在內的虛擬混合世界中報酬變動規律提供了比較視角下的系統性觀察，從而有助于人類更好地探索經濟規律。

五、結論和啟示

人類活動從現實物理世界向虛擬元宇宙空間遷徙的過程以及使用要素種類變化引發如下認知：一是要素投入數量和結構發生變化。在人類活動空間遷移的過程中，從要素投入數量變化來看，投入的有形要素經歷了“從多到少”的變化過程，而投入的無形要素則經歷了“從少到多”的變化過程；從要素投入的結構變化來看，有形要素投入在總要素中所占的比重相對下降，無形要素在投入的總要素中所占的比重相對上升。具體來看，在現實社會中，有形要素在要素總投入中所占比重是最大的；在虛擬元宇宙空間中，無形要素在要素總投入中所占的比重是最大的。二是要素報酬變動方向趨于復雜化。在虛擬混合世界中，要素演化所帶來的報酬變動的最終方向，完全取決于人類自身的發展方向和發展重點。具體來看，現實物理世界中總邊際報酬是增大還是減小，取決于有形生產要素增加帶來的邊際收益遞減量和無形生產要素增加所帶來的邊際收益增加量的綜合效應。對虛擬元宇宙而言，報酬變動方向稍微復雜一些。元宇宙中的最終報酬變化方向則與現實物理世界的報酬變動規律相類似，依然取決于三類元宇宙各自報酬變動方向的總效應。三是報酬變動規律具有內在的對立統一性。隨著人類活動空間遷移和要素演化，推動了現實物理世界中的報酬遞減規律占主導地位向虛擬元宇宙中的報酬遞增規律占主導地位的變遷。在這個變遷過程中，對報酬遞減規律存在性的認識，經歷了一個從一般性到特殊性的過程；相應地，對報酬遞增規律存在性的認識則經歷了一個從特殊性到一般性的過程。報酬遞減規律和報酬遞增規律并不是相互對立的兩種經濟規律，而是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相互依存、共同存在于人類經濟社會發展的時空變遷過程中。

基于上述理論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對當前經濟實踐發展的政策啟示：

第一，企業要加大無形要素的投入，更好適應激烈的市場競爭環境變化。

長期以來，一些企業憑借著對勞動、資本等有形要素的持續密集投入，暫時獲得了市場競爭的優勢地位。但從長期來看，由于受到報酬遞減規律的制約，這種經營方式難以長期維持。當前，隨著勞動力、資源等有形要素的成本逐步上漲，增強了報酬遞減規律的作用，使有形要素密集型企業無法有效應對市場環境的復雜變化帶來的各種挑戰。因此，要以提高企業核心競爭力和核心功能為目標，加大對知識、技術等無形要素的投入，為企業增強創新能力提供更多的制度性供給。在當前，國內經濟正在逐步恢復向好，新一代信息技術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賦能實體經濟，各種創新的數字化工具層出不窮。這就要求企業充分利用元宇宙提供的數字化工具和有效空間，加快企業數字化轉型步伐，推動流程再造、效率提升、精準運維等，實現以虛促實，把立足點放在發展實體經濟上。特別要高度重視數據在企業全生命周期運行過程中的獨特作用，充分釋放數據作為基本投入要素所帶來的市場紅利，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在推動企業從傳統有形要素密集型企業向無形要素密集型企業的轉變過程中，培養更多的、基于無形要素投入為主的專精特新企業，更好增強企業核心創新能力，從而在微觀層面夯實報酬遞增規律發揮作用的基礎，為建立創新型經濟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

第二，要積極發展具有報酬遞增特征的產業。在構建現代產業體系過程中，要發展具有報酬遞增特征的產業，以更好實現高質量發展。隨著“兩步走”戰略目標的確定，要想實現這些戰略目標，必然要構建與經濟發展新要求所匹配的產業體系。特別是在當前美國加快對中國高新技術產業打壓，技術脫鉤意圖明顯的大背景下，發展報酬遞增產業顯得尤為緊迫。因此，要充分發揮新型舉國體制的優勢和國內單一的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對標“卡脖子”技術清單，通過新建、兼并重組、集中優勢資源等方式形成眾多的具有報酬遞增特征的增長點、增長極，以此夯實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基礎。要未雨綢繆，規劃好未來產業，促進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實現經濟發展水平的整體提升。要高度重視打造產業生態系統，形成合理的產業內分工體系，從而形成有利于分工和市場規模相互作用的正反饋機制生成和完善的良好土壤環境。當然，發展報酬遞增特征的產業并不意味著放棄傳統產業，而是要把更多的無形要素投入到傳統產業的改造升級中來，特別是要積極推動實現從勞動力資源向人才資源的轉變，始終堅持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人才是第一資源、創新是第一動力，逐步對傳統產業實現“智慧化升級、智能化改造、創新化驅動”，以增強報酬遞增屬性，夯實產業高質量發展基礎。需要強調指出的是，雖然純粹創新元宇宙具有報酬遞增特征，但是從當前經濟發展的實際和發展階段的要求來看，要避免把發展虛擬元宇宙相關產業簡單化，既要堅持服務實體經濟的目標不動搖，積極發展虛實一體化的實體經濟；也要按照黨的二十大的要求，發展與人民精神需求有關的諸如虛擬教育、虛擬演藝等產業，以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第三，要加快建立全國統一大市場，更好促進要素流動。要素演化過程中自然伴隨著要素流動，而要素流動則會積極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因此，積極推動各類要素的自由流動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一種必然要求。當前，對于要素充分自由流動還存在很多問題。例如，在有形要素流動方面，城鄉統一的建設用地市場有待于進一步完善，特別是農村集體土地如何入市問題尚未解決，導致了土地要素配置扭曲，造成了要素資源的浪費。在無形要素流動方面，依然還存在著這樣或者那樣的障礙。例如，在數據要素交易方面，市場監管總局全國組織機構統一社會信用代碼數據服務中心的統計顯示，雖然先后成立了貴陽、北京、上海等數據交易機構60家，但全國統一數據市場的形成仍面臨著數據權屬、數據相關的所有者權利和使用權關系等帶來的挑戰。黨的二十大明確要求“實施科教興國戰略，強化現代化建設人才支撐”。因此，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過程中的核心地位，在當前大國競爭日趨激烈的背景下顯得極為迫切。建立健全全國性技術交易市場，完善知識產權評估與交易機制，推動各地技術交易市場互聯互通，則有利于激發科技人才的創造力、優化配置技術要素資源，更好實現基于報酬遞增的發展方式。因此，要嚴格按照《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加快推動技術交易、數據、知識產權等無形要素領域的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立，讓要素充分流動起來，為后續的要素交易等一系列環節提供重要前提條件，從而讓各種類型要素的潛力充分釋放出來。

注釋：

①十七世紀英國古典經濟學家威廉·配第（William Petty）在觀察英格蘭土地的產出變化的時候，認識到土地產出物隨著投入勞動的增加出現先增加后不變的情況。參看威廉·配第：《政治算術》，陳冬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78年，第55頁，第59頁

②法國重農主義者杜爾閣（A"R"J"Turgot）在研究土地投入產出變化的時候，準確描述了報酬遞減趨勢的同時，敏銳注意到在報酬遞減階段之前有一個報酬遞增階段，從而把包括報酬遞減和報酬遞增在內的報酬變動現象完整地呈現出來。

③從與現實物理世界相關性程度來看，數字人指的是利用技術手段在元宇宙中形成與現實世界人有直接或者間接關系的孿生數字人，通常以區塊鏈的方式可以實現穿透式聯系。虛擬原生人則是在創新虛擬元宇宙環境下自我生成的數字人，與現實世界的人沒有任何直接聯系，純粹是數字技術的產物。

④嚴格講，數字經濟并不是與農業經濟社會、工業經濟社會和服務經濟社會并列的維度，而元宇宙是數字經濟發展的最前沿的一個領域。但考慮到元宇宙是一個虛擬空間，并主要以數據及其衍生品為基本投入要素，這些特征與以往的人類所經歷的社會有著明顯的差別。因此，上述不同概念范疇的提出只是基于分析問題的便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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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n the Law of Return Chang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actor Evolution：Transition from Real Physical

World to the Virtual Metaverse

Shi Tao / Yu Yuanhua

Abstract：Human economic activities have evolved from the agricultural society to the digital economy society，and then enter into the metaverse space""This process is accompanied by the change of element form from tangible elements to intangible elements""In this process， the proportion of tangible elements is relatively decreased， while the proportion of intangible elements is relatively increased""At the same time， the factor evolution has led to changes in the direction of return""Furthermore， the specific direction of return depends on the human development direction and focus in a mixed world of physical world and virtual world"The changes of factors in the real world and the Metaverse， and the changes in return caused by them further reveal tha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law of diminishing returns and the law of increasing returns is not opposite， but mutual restriction and influence""Those two laws coexist in the mixed world， and have different effects on economic development

Keywords：Tangible Elements; Intangible Elements; Diminishing Returns; Increasing Returns; Metaverse

（責任編輯"方"卿）

收稿日期：2023-09-05

作者簡介：石"濤"男（1976—"）上海行政學院副教授

于元華"女（1999—"）上海行政學院經濟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