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鍵詞:短視頻;平臺監管;分級懲罰機制;演化博弈
中圖分類號:C934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3-8256.2024.04.010
由于短視頻平臺的虛擬性以及其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價值導向,導致短視頻內容問題逐漸凸顯,“惡搞低俗、流量至上、侵權盜版、錯誤價值觀”等現象盛行[1]。如“快手主播王子清、快手杰哥偽慈善炒作斂財”[2],“快手網紅殷世航惡俗炒作帶貨”①。這些“亂象”影響了用戶特別是青少年的價值觀,產生了不良的網絡輿論,也損害了平臺的形象。國家廣電總局也對短視頻平臺展開大規模的整治,自2021年10月以來累計清理違規賬號38.39萬個、違規短視頻節目102.4萬條。由此可見,我國已將短視頻平臺監管問題提升至新的戰略高度。
現有關于平臺監管的研究主要包括兩個方面:監管主體責任的分析和監管策略的研究。對于短視頻平臺監管主體目前主要有三種觀點:一是認為平臺企業具有社會責任[3],也有能力處理平臺的問題,是監管平臺市場問題的重要主體[3-5]。盡管有些短視頻平臺已經采取了人工審核、機器審核以及關鍵詞過濾等措施來抑制平臺的不良現象,但是在實際運營過程中,平臺企業的逐利性[6]使得短視頻平臺并沒有足夠的動力和意愿來監管用戶,這進而會引發用戶的鋌而走險行為,繼續發布一些虛假的、低質量的信息追求流量以及流量背后的利益[7]。在用戶規模和利益的驅使下,平臺缺乏足夠的監管積極性和主動意愿,因此,對于平臺治理有第二種觀點,即平臺問題治理需要政府的介入。例如,對于電商平臺,政府增加處罰金額能夠督促電商平臺嚴格篩查商品質量[8],監管的效果主要取決于政府監管成本[9];如對于網約車平臺,增加政府懲罰力度能夠有效督促網約車平臺承擔監管責任,制約網約車司機的違法營運行為[10-11],但是對于P2P借貸平臺,政府的監管強度并不是越大越好,需要采取先激勵后監管的策略[12]。由此可見,政府介入監管并建立嚴格的懲罰機制可以保證平臺自律。然而在實際操作中,政府部門在平臺市場的監管過程中往往會出現“水土不服”的現象[4],同時也存在管制效率低下、缺乏管制理論、配套措施滯后等現象[13]。因此,產生了第三種觀點,認為平臺問題要靠平臺與政府等多方治理。媒體、公眾參與度、網絡口碑等第三方的監督也能夠督促政府和平臺的治理投入,例如媒體監督能夠引導網約車平臺自治,督促政府部門有效監管[14],移動應用平臺的公眾參與度影響著政府監管的積極性[15],真實的網絡口碑能夠激勵電商平臺監管,約束商家的售假行為[16]。可見,多方共治是破解平臺市場監管困局的重要方式。
在短視頻平臺監管策略方面,目前的研究主要以定性的理論分析和靜態的政府規制手段居多[17-19],較少從動態演化的視角來探究短視頻平臺與平臺中內容生產用戶在監管中的利益交互與行為選擇,剖析用戶違規行為的成因與監管方法,且現有研究大多認為政府應對消極監管的平臺進行行政處罰,但沒有對懲罰方式進行深入的研究,而不同的懲罰方式會對平臺的監管積極性產生影響[20]。短視頻平臺違規和治理行為是發展變化的,帶來的影響也是動態的,這使得政府靜態的懲罰難以跟上快速變化的短視頻平臺的行為。因此,需要加強政府監管的分級動態性,對違規行為根據其持續的時間、造成的后果進行分級懲罰。分級懲罰能夠促進短視頻平臺懲罰精準實施,提高治理的可操作性,并推動配套監管機制的建設。分級懲罰改變了“一刀切”的懲罰機制,提高了治理的精準性,但是也帶來了較高的治理成本。因此,研究政府、媒體和短視頻平臺三方共治情境下各方在靜態懲罰機制和分級懲罰機制下的策略選擇和演化規律,為短視頻平臺監管策略的制定提供科學的理論依據。
1 政府靜態懲罰機制下的演化博弈
1.1 問題描述與模型假設
短視頻平臺和平臺上的內容生產用戶(下文簡稱為用戶)是短視頻平臺經濟的兩大經營主體,短視頻平臺是平臺的提供和運營管理者,用戶是短視頻內容的生產者,其經濟行為均以自身利益最大化為目標。因此,平臺用戶會有發布違規視頻以獲得更多關注和收益的投機心理,平臺對用戶的監管也有惰性,因為一方面監管需要付出額外的成本,另一方面監管會造成平臺雙邊用戶的流失[21]。但是,如果因平臺消極監管導致嚴重的網絡輿情,平臺則會受到政府的懲罰,并且因此遭受不良聲譽影響,進一步造成用戶流失。短視頻平臺監管與否、如何監管、用戶應該如何選擇短視頻生產策略是短視頻平臺和用戶需要做出的策略選擇,且兩個主體之間的策略選擇是長期動態的過程。因此,基于演化博弈的方法構建短視頻平臺和用戶之間的博弈模型。提出的假設如下:
(1)用戶有“合規”和“違規”兩種策略,“合規”策略是指用戶按所在短視頻平臺制定的規則來發布短視頻,如《抖音社區自律公約》。“違規”策略是指用戶不遵守短視頻平臺的規則,發布違規短視頻,如“中電科加班事件”,部分抖音用戶為博取流量,借機造謠傳謠、惡意炒作②。用戶選擇“合規”策略與“違規”策略的概率分別為x 和1 - x ( 0 lt; x lt; 1)。短視頻平臺有“嚴格監管”和“消極監管”兩種策略,“嚴格監管”策略是指短視頻平臺按照《網絡短視頻平臺管理規范》等嚴格審查平臺內的短視頻,并及時清理違規短視頻,如:抖音平臺在“中電科”事件中,處置造謠傳謠視頻7 779條,處罰仿冒賬號13個。“消極監管”策略是指短視頻平臺未按照“規定”審查短視頻,允許用戶繼續發布違規短視頻。短視頻平臺選擇“嚴格監管”策略與“消極監管”策略概率分別為y 和1 - y ( 0 lt; y lt; 1)。
(2)用戶制作短視頻需要付出設備、人員以及后期剪輯等固定成本C1 (C1gt;0 )。當用戶選擇“合規”策略時,獲得的收益為R1 ( R1gt;0 )。當用戶選擇“違規”策略時獲取的收益為R2 ( R2 gt; 0 ),由于“違規”策略能夠吸引公眾注意力,帶來更多的點擊量[22],因此R2gt;R1。平臺對用戶違規行為的懲罰為L ( Lgt; 0 )。
(3)當短視頻平臺選擇“嚴格監管”策略時,平臺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與更先進的技術,此時投入成本為C2 (C2 gt; 0 )。當平臺對違規的用戶進行監管與處理后(如封禁賬號,限制流量等),平臺用戶流失成本為C4 (C4 gt; 0 )。當平臺選擇“消極監管”策略時,所投入的成本為C3 (C3gt;0 ),顯然C2gt;C3。
(4)無論用戶選擇哪種策略,政府都會對消極監管的短視頻平臺進行F1 ( F1gt;0 )的懲罰。此外,如果平臺采取“消極監管”策略導致違規視頻進一步傳播產生不良影響,平臺還承受聲譽損失F2 ( F2gt;0 ),因為現實中面對政府懲罰,平臺依然有“消極監管”的僥幸,說明平臺的聲譽損失往往是小于流失成本的,故C4 gt; F2。短視頻平臺和用戶的博弈收益矩陣,如表1所示。
3.1 相關參數對用戶與短視頻平臺演化穩定策略的影響
3.1.1 不同平臺懲罰力度對用戶“合規”策略的影響
根據圖2可以發現,隨著平臺懲罰力度的增加,用戶選擇“合規”策略的概率也在不斷上升,這一現象與命題1一致。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當政府懲罰較小時(圖2(a)),短視頻平臺為了自身利益選擇不去監管用戶,在“平臺失管”情形下,用戶與平臺經歷反復的博弈后,最終還是選擇“違規”策略。而當政府懲罰較大時(圖2(b)),平臺迫于高額懲罰的壓力不得不監管用戶,此時用戶選擇“合規”策略的演化速度加快,最終選擇了“合規”策略,與結論1一致。因此,要實現有效的短視頻平臺監管機制需要平臺與政府的共同努力,構建協同治理體系。
3.1.2 不同政府懲罰力度F1對短視頻平臺“嚴格監管”策略的影響
根據圖3可以發現,當政府懲罰力度較小時,短視頻平臺與政府經過反復博弈后,最終選擇“消極監管”策略;而當政府懲罰力度較大時,短視頻平臺在高額懲罰的壓力下最終選擇了“嚴格監管”策略。此外,隨著政府的懲罰力度不斷增大,短視頻平臺選擇“嚴格監管”策略的概率也在不斷提高,且懲罰越大,短視頻平臺采取“嚴格監管”策略的演化速度越快,這一現象與命題2一致。因此,政府可以通過增加懲罰力度,增大短視頻平臺“消極監管”的損失,從而規范平臺的行為。
3.1.3 不同聲譽損失F2對短視頻平臺“嚴格監管”策略的影響
根據圖4可以發現,當聲譽損失較小時,短視頻平臺在較高的政府懲罰之下仍會選擇“嚴格監管”策略,但達到穩定狀態的時間較長,演化速度較慢。而當聲譽損失較大時,短視頻平臺選擇“嚴格監管”的概率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增大,并快速趨于穩定。因此,較小聲譽懲罰對短視頻平臺“嚴格監管”策略影響較小,而較大的聲譽懲罰同樣能夠約束短視頻平臺的行為,促使其嚴格監管,與命題2結論一致。
3.1.4 不同流失成本C4對短視頻平臺“嚴格監管”策略的影響
根據圖5可以發現,當流失成本較小時,短視頻平臺選擇“嚴格監管”的概率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增加,最終達到穩定。而當流失成本較大時,短視頻平臺選擇“嚴格監管”的概率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減小,最終穩定在0處。因此,當流失成本不斷增加時,短視頻平臺會從“嚴格監管”轉向“消極監管”,與命題2結論一致。
3.1.5 不同嚴格監管成本C2對短視頻平臺“嚴格監管”策略的影響
根據圖6可以發現,在演化至穩定策略的過程中,嚴格監管成本的增加會放緩平臺穩定選擇“嚴格監管”策略的演化速度,且隨著嚴格監管成本的進一步增加,短視頻平臺逐漸由“嚴格監管”策略轉向“消極監管”策略。可見,隨著嚴格監管成本的增加,短視頻平臺選擇“ 嚴格監管”策略的概率會不斷下降,與命題2結論一致。
3.1.6 不同政府一級懲罰力度P1及二級懲罰力度P2 對短視頻平臺“嚴格監管”策略的影響
根據圖7、8可以發現,在演化至穩定策略的過程中,一級懲罰與二級懲罰的增加會加快短視頻平臺穩定選擇“嚴格監管”策略的演化速度。隨著一級懲罰P1 或二級懲罰P2 的增加,平臺“嚴格監管”策略的概率會上升,與命題3結論一致。因此為使平臺嚴格監管用戶,政府可以適當提高懲罰力度。
3.2 政府靜態懲罰和分級懲罰下短視頻平臺演化穩定策略對比
為了說明政府是否對短視頻平臺采取懲罰措施,以及懲罰的方式對短視頻平臺選擇“嚴格監管”策略概率的影響,對政府不懲罰、靜態懲罰、分級懲罰三種情況進行模擬仿真,并對不同情況下政府懲罰的效果進行分析。
在政府不采取懲罰措施時,取F1= 0;在政府靜態懲罰下取F1 = 4或F1 = 3;為保證懲罰力度相近,在政府分級懲罰下取P1 = 3,P2= 5或P1 = 2,P2 = 4。得到三種不同情況下平臺的演化穩定策略,如圖9所示。
根據圖9可以發現,(1)若沒有政府的懲罰作為規制手段,短視頻平臺選擇“嚴格監管”概率將不斷下降,逐漸趨近于0并達到穩定狀態。(2)當懲罰力度較大且政府采取靜態懲罰機制時,短視頻平臺在政府懲罰壓力下最終選擇了“嚴格監管”策略;當懲罰力度較小且政府采取靜態懲罰機制時,短視頻平臺與政府經歷反復博弈后處于一種介于“嚴格監管”與“消極監管”之間的狀態,并未達到穩定狀態。(3)當政府采取分級懲罰機制時,在較高與較低懲罰力度下,短視頻平臺均選擇了“嚴格監管”策略并處于穩定狀態。(4)對比政府靜態懲罰與分級懲罰下短視頻平臺嚴格監管的概率,發現當采取分級懲罰機制時,短視頻平臺選擇“嚴格監管”策略的平均概率大于采取靜態懲罰機制的平均概率。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發現,如果沒有政府的懲罰干預,短視頻平臺最終的穩定策略是“消極監管”,這意味著短視頻市場的良好秩序離不開政府的管理干預。同時,政府實施分級懲罰機制的監管效果優于政府實施靜態懲罰機制。
4 結語
基于演化博弈理論,構建了政府靜態懲罰與分級懲罰下短視頻平臺與用戶的演化博弈模型,求解出多種條件下的演化穩定策略,并系統地考察了影響短視頻平臺嚴格監管與用戶合規的因素,對不同懲罰方式下的實施效果進行了比較分析。研究發現政府靜態懲罰機制下用戶是否違規主要取決于平臺懲罰與政府懲罰的大小,當且僅當平臺懲罰與政府懲罰均較大時,用戶才會選擇“合規”策略;而平臺是否嚴格監管則主要取決于政府懲罰的強度。增大政府懲罰力度與聲譽損失能夠提高平臺嚴格監管的概率,較大的用戶流失與嚴格監管成本會降低平臺嚴格監管的概率。政府分級懲罰機制下提高懲罰力度同樣能夠提高短視頻平臺的監管積極性,但比較而言,分級懲罰機制能夠彌補靜態懲罰機制中的懲罰不公平、不合理等不足,使得短視頻平臺總是會選擇“嚴格監管”策略。且仿真發現,相近懲罰力度下短視頻平臺嚴格監管的概率更高,能夠實現更優的監管結果。值得注意的是,靜態懲罰機制下短視頻平臺嚴格監管的概率隨著用戶合規概率的增大而增大,而分級懲罰機制中與之相反。據此,提出以下建議:(1)政府應該適當提高對短視頻平臺的懲罰力度,增加短視頻平臺消極監管的損失,以此促進短視頻平臺規范自身行為。(2)聲譽損失也能在一定程度規制短視頻平臺的行為,因此政府應該大力鼓勵第三方媒體監督的發展,并建立違規信息發布平臺,向社會積極披露短視頻平臺的消極行為,同時也應保障信息的真實性,使其成為政府監管的有效補充。(3)在通過懲罰機制規制平臺行為的同時,政府也應建立激勵機制,按照平臺規模大小給予適當的補貼,維持平臺監管積極性。(4)在監管初期,為了較好地治理短視平臺中的“亂象”,政府應利用分級懲罰機制,根據具體情況調整懲罰力度,督促平臺嚴格監管用戶,改善平臺網絡環境;而在平臺內形成良好規范時,政府應適當采用靜態懲罰機制,約束短視頻平臺繼續嚴格監管用戶,防止其消極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