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涼的回聲（組詩）

賀蘭山

賀蘭山沉默著

沉默的賀蘭山像一個灰撲撲的漢子

在萬里風沙面前

語言只是一棵棵孤蓬

站穩腳跟，比說話重要

火在地下奔走

雪在身邊奔走

賀蘭山沉默不語

它用身子擋住烽煙和兵戈

賀蘭山傷痕累累

它用沉默修復自己的傷痛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秋天，我來的時候

詩人的壯歌和一朵白云還在空中盤旋

發出陶塤悠長蒼涼的回響

賀蘭山不語，它厚重的脊背

馱著顆顆鹽的結晶

西夏王陵

在賀蘭山下

死亡是一件奢侈的事

即便死，也要用骨頭擺下戰陣

半步不退，棋盤上黑白分明

只要有雪花和寒風經過

吹角連營和戰馬嘶鳴的回聲就會蘇醒

在血液里打著旋

在羊群眼中燃燒

撥開簇簇低矮的草叢

有生銹的鐵，在草根下悲鳴

有風蝕的矛，在土壤中哭泣

讓我的目光不敢觸碰那截斷壁殘垣

生怕驚醒了不安的靈魂

在一座巨大的土饅頭前

有一個長滿野棗樹的深坑

據說，這里曾經是一個盜洞

我沿著斜坡溜下去時

火紅火紅的野棗正在枝頭燃燒

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響

試圖走近它時

它堅硬的刺，扎得我鮮血直流

下跪的駱駝

那山丘般的身軀在吆喝聲中跪下來時

先是左腿，再是右腿，先是前腿，再是后腿

發出巖石炸裂的雷鳴

那沉重的回聲，每敲打一下

我脆弱的膝蓋就疼痛一下，心就哆嗦一下

在沙坡頭，第一次騎駱駝的興奮

鏡子般被擊碎一地

跳下駝背的那一刻

我對著它失神的眼睛立誓：

今生我再也不騎駱駝

無論是高大的生靈

還是低微的螞蟻和蚯蚓

我都不想他們悲傷

沙湖的風沙

比沙湖大的湖有很多

比如：武漢東湖、杭州西湖

更不用說鄱陽湖和洞庭湖

比沙湖水草更茂盛的湖有很多

比如：云南的屬都湖碧塔海、神龍架的大九湖

以及家鄉的月亮灣公園和谷城濕地公園

這些湖泊的蘆葦云一樣搖曳在詩經中

但這些湖都不是沙湖

這些湖里沒有風沙，沒有尖硬的駝鈴聲

只有跪在沙湖起伏的駝峰上

你才會發現千里風沙中長出一抹綠色

是多么疼痛與幸福

在漫漫風沙中長成一個湖泊

是多么隱忍與高尚

【作者簡介】涂玉國，湖北襄陽人。襄陽市文聯副主席、襄陽市作家協會主席，《漢水》雜志社長、主編，湖北省作協會員，先后在省或省級以上報刊發表詩歌、散文、隨筆、雜文等文學作品150多篇（首），30余篇選入各類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