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區塊鏈的通證化數字債券探索

摘要：區塊鏈技術的出現給金融科技領域帶來了新的可能性。大量區塊鏈應用落地的同時，我們也在不斷探索區塊鏈在金融科技業務上的應用與實踐。本文介紹了促進區塊鏈應用落地、業務升級的相關工作，以及在通證化數字債券研究方面新的探索，其中包括聯盟鏈上的新型通證和數字債券賬戶體系，最后提出總結與思考。

關鍵詞：數字債券 區塊鏈 通證 資產賬戶

引言

“金融+科技”中，前者為本，后者為器，兩者相互作用，相互融合，詮釋了金融科技化這一趨勢。國內外對金融科技一詞都給出了定義，從國際研究來看，金融穩定理事會（FSB）將金融科技定義為金融服務中以技術為基礎的創新，可產生新的商業模式、應用程序、流程或產品，從而對金融市場、金融機構以及金融服務產生重大影響。在國內，根據中國人民銀行印發的《金融科技（Fintech）發展規劃（2019—2021）》，金融科技是技術驅動的金融創新，其核心和本質在于運用現代科技成果改造或創新金融產品、經營模式、業務流程等，推動金融發展提質增效。可以看出，國內外都認為金融科技是技術驅動的金融創新，這點已成為全球共識。

近年來，以移動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以及區塊鏈等技術為引領的新一輪工業革命與科技革命，給金融運行效率及金融運行模式帶來了許多積極影響。其中，區塊鏈作為一種分布式共享記賬技術，可以讓參與的各方在技術層面建立信任關系，為解決信息不對稱問題提供了一種可選的技術路徑。區塊鏈的技術優勢在本質上符合金融業的目標，即解決投融資雙方的信息不對稱，服務實體經濟，因而在金融服務領域也獲得了很大的關注。

2016年以來，一些國際金融基礎設施機構對區塊鏈技術進行了多次討論。例如，美國存管信托和結算公司（DTCC）在全球研討會中探討了區塊鏈和分布式記賬技術對金融基礎設施和金融行業的影響，認為區塊鏈技術具有鮮明的優點和應用潛力，可以改造提升現有金融體系最核心的生產系統。歐清銀行在《資本市場上的區塊鏈》中列舉了區塊鏈技術能為交易各個階段帶來的好處，例如降低信用風險、實現數據共享，不可撤銷、易于監管，無須中央清算處理交易、智能合約自動執行，數據公開可查等。

理論與實踐并行，區塊鏈應用隨著區塊鏈技術研究的不斷深入在各個行業涌現，并不斷探索新的應用場景。以債券業務為例，一些國家和地區已探索應用區塊鏈技術開展債券登記托管業務，如歐洲投資銀行發行數字債券，嘗試通過金融科技解決多級托管無法保證信息穿透、效率待提高等問題。還有一些國際機構開始探索區塊鏈技術在結算領域的應用，如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相關項目。結果顯示，區塊鏈技術的應用有助于縮短結算周期。

以上探索表明，全球數字經濟時代已經到來。順應時代發展趨勢，重視數字債券技術屬性和運行特征，在確保依法合規、隱私安全的前提下充分運用金融科技降低債券交易和信任成本，提高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效率，是區塊鏈應用探索的方向。

中央結算公司的區塊鏈實踐基礎

2020 年，中央結算公司和清華大學共建成立中債-清華金融信息科技創新聯合研究院（以下簡稱“研究院”），圍繞打造世界一流金融基礎設施的戰略目標，在包括區塊鏈技術等在內的多個科技前沿領域開展全方位、深層次、多維度合作。研究院自運行以來，充分發揮了校企聯合優勢，多項成果在中央結算公司開展業務應用。

作為國家重要金融基礎設施，中央結算公司發揮后發優勢，在多個債券市場基礎設施中處于領先地位，如債券結算領域。此前，新加坡在對區塊鏈應用的探索中嘗試采用跨鏈的方式實現數字資產通證模式下的券款對付（DVP）結算，結果顯示結算周期由目前的T+3日縮至T+1日或T+0日。在我國的實踐中，中央結算公司已經通過業務系統與央行大額支付系統連接，建立了全額實時逐筆結算（RTGS）的DVP結算機制，結算周期為T+0日，且系統安全體系多年持續加固，風險管理基礎不斷夯實。這一優勢為發展新技術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面對其他的金融業務場景，中央結算公司也在不斷探索，嘗試與區塊鏈技術碰撞出新火花。以跨境發行業務為例，目前中央結算公司論證了境外投資者直接參與企業債發行和上海自貿區離岸債等兩種跨境業務發行模式。實踐表明，區塊鏈的防篡改特性和共識機制在降低操作和道德風險、降低信息碎片化程度、提升發行效率等方面具有顯著優勢。

在債券托管登記業務方面，中央結算公司開展了境內登記托管領域的模擬實驗，如系統發行債券的初始登記、不在系統發行債券的初始登記、交易結算引起的變更登記等。實踐表明，區塊鏈的鏈上、鏈下互操作有助于提升現有登記托管業務的效率，對于維護一級托管的業務模式、開展互聯互通、形成區域性股權市場統一的后臺等均具有積極作用。

基于區塊鏈的通證化數字債券探索

（一）何謂“通證”

“通證”是公有區塊鏈中常見的一種概念，可以通過三個字來理解這個詞：一是“通”，表示可流通；二是“證”，表示能夠成為證明；三是“值”，表示所證明的東西是有價值的。因此，現實世界的各種權益證明，如股權、債券、積分、票據等，都可以通證化后放到數字世界里去流通。例如2015年，納斯達克就正式推出了Nasdaq Linq——全球首個基于區塊鏈的私人股權交易市場，用于初創公司進行二級市場股權交易；2018年，世界銀行和澳大利亞聯邦銀行發行了“Bond-i”的證券通證，在分布式賬本系統里發行和持有，使用傳統的賬戶系統進行利息支付。對于債券這種權益證明，通證化就是以通證的形式發行債券或代表既有債券的過程，所涉及業務包括債券發行業務和賬戶托管服務管理。

（二）區塊鏈數字債券發行系統

針對數字債券發行業務，我們設計了區塊鏈數字債券發行系統。該系統為每類機構設計節點接入方案，通過區塊鏈緊密連接各參與方，構建數字債券發行生態，確保業務全流程可追溯。此外，在整個發行流程中，區塊鏈還發揮以下三個功能：一是各個業務環節的操作和產生的數據，都在區塊鏈中存儲和留痕，確保各環節的可追溯性，為審計提供依據；二是鏈上的敏感數據均采用隱私保護算法加密，保證數據安全；三是監管機構通過監管節點接入，可實時查詢所需數據，不再需要其他機構上報。

區塊鏈數字債券發行系統支持數字債券簿記發行業務方案，已經實現了發行準備、債券注冊、制作要約、要約發送、申購、配售、配售結果公布等7個簿記建檔關鍵流程，并嘗試在鏈上生成通證資產。

一是發行準備。由中央結算公司在鏈上設置相應機構的角色和權限，確保發行過程中智能合約能根據機構角色進行相應的權限校驗。在短期內，簿記管理人在傳統的信息披露平臺提交信息披露文件，中央結算公司將信息披露文件上鏈存證。在中長期內，信息披露文件可實現自動上鏈存證。

二是債券注冊。智能合約根據提前設置的校驗規則，對債券信息進行預校驗，對符合規則的債券，在鏈上生成數字化實體。

三是制作要約。明確申購規則、發行方式等。

四是發送要約。將要約里的申購規則、配售方式等各類規則寫入智能合約，在申購和配售時進行規則校驗和數據權限控制。

五是債券申購。用區塊鏈進行規則校驗、數據權限校驗、申購數據的數字簽名驗證，確保申購數據真實、可追溯。用隱私保護算法對申購方賬號、聯系人、聯系方式、申購價位、申購數量等申購的明細信息進行加密存儲，每個投資人只能看到自己的數據，確保數據的安全性。有能力、有意愿的投資人，可由中央結算公司制定直聯接口標準，投資人通過直聯接口投標。

六是配售。把配售算法和規則寫入智能合約，在申購結束后，根據要約里設置的規則，自動化執行配售計算，并將配售結果中的各機構申購數量、獲配數量、中標價位、投資人名稱、投資人賬號等明細數據在鏈上加密存儲并設置數據權限，投資人可通過各自權限查看自己的配售結果明細，但無法查看其他投資人的配售結果。同時，將整場發行結果（包括債券代碼、計劃發行總量、實際發行總量、首場配售家數、發行價格等信息）依據現有信息披露規則進行明文公布。

七是公布配售結果。短期內通過手工形式，將鏈上的配售結果公布至中國債券信息網，未來可自動同步至該網。

目前，分銷和繳款兩個環節暫未實現上鏈，仍按照傳統方式進行。

在最后的通證生成環節中，簿記管理人將分銷結果寫入區塊鏈，在鏈上記錄初始持有人明細。在數字資產的法律效力沒有明確之前，仍以傳統簿記系統記錄為準，鏈上生成的通證并不作為質押、交易憑證。

（三）聯盟鏈上的新型通證

針對數字債券簿記建檔發行業務特點，結合聯盟鏈原生數據結構和智能合約交互特點，我們設計了支持數字債券全生命周期管理的新型通證表征方法，設計了相應的鏈上數據結構、狀態數據庫數據結構以及智能合約數據結構，并且給出了基于該接口規范實現的智能合約，用于數字債券全生命周期的管理（見圖1）。

如圖1所示，我們參考現實世界資產中的基本屬性設計了通證的基本結構，包括通證的名稱、代碼（或簡稱）、發行量、支持的精度，使通證可以滿足最基本的業務要求。參考實際業務，我們設計了一系列方法和事件，包括查看通證的基本信息、查看賬戶通證余額、查看賬戶被授權通證余額、通證轉賬、通證授權、交易事件和授權事件。

當發行具體資產時，需要對通證實例化，根據其業務特點編寫智能合約接口，可調用通證的方法。如在發行債券中，除了繼承通證的字段外，債券特有的字段，如簿記管理人賬戶、彈性配售標志等也將上鏈被記錄，同時針對數字債券業務邏輯編寫智能合約，對外的合約接口包括數字債券的發行、增發、交易、授權、中間人代理交易等。發行數字債券時，債券信息上鏈，債券代碼作為關鍵字，基本信息作為值被記錄到狀態數據庫中。同時，因為聯盟鏈上沒有公鏈中的賬戶地址這一說法，所以我們在聯盟鏈的狀態數據庫中記錄賬戶的信息，其中包括賬戶持有的債券余額及被授權的債券余額。

（四）數字債券賬戶體系

當前，我國主流的賬戶體系模式是通過賬戶結構安排，形成透明的托管體系，投資者以自己的名義將債券托管于中央證券托管機構（CSD），最終投資者明細信息可以直接反映在 CSD 系統中。針對債券登記托管這一業務，因其特殊性，賬戶系統需要準確識別用戶身份、交易結算信息，并且整個過程應該透明且可控。區塊鏈技術完全符合實際的業務需求。因此，我們依托聯盟鏈賬戶體系實現了基于區塊鏈的數字債券資產賬戶，支持一級托管和二級托管場景，支持數字債券交易，支持查詢賬戶的債券資產數額。

如圖2所示，本方案結合聯盟鏈的證書體系，證書頒發中心生成賬戶的唯一標識——用戶證書。通過解析證書可以得到主體名稱，可及時、準確地識別用戶身份。證書還包括用戶屬性及屬性基加密的公共參數作為用戶身份的補充，可用于后續的數據選擇性披露，實現數據的隱私保護。用戶通過資產賬戶客戶端訪問統一的區塊鏈智能合約（資產賬戶鏈碼），進行債券信息的查詢及債券的交易。用戶的債券交易操作、信息查詢操作、債券信息等都被記錄到區塊鏈上，不可篡改，整個方案流程透明、可追溯，便于審計部門進行審計。

與現行的賬戶體系相比，我們的方案優勢如表1所示。

目前，我們的部分成果已經落實到試點應用。2022年初，經銀保監會推薦，中央結算公司區塊鏈簿記建檔發行項目入選國家創新應用試點。在主管部門指導、市場機構支持和項目組的通力合作下，中債區塊鏈簿記建檔系統（1期）于2022年11月4日順利上線。首批試點成效顯著，截至2022年12月16日，中債區塊鏈簿記建檔系統已成功支持5只債券發行，累計規模達555.4億元。

總結與思考

區塊鏈技術在金融領域的優勢逐漸清晰。研究院從中央結算公司實際業務需求出發，持續探索區塊鏈技術在金融領域的應用，把握全球科技創新的前沿趨勢。隨著金融科技與金融服務融合的日益深化，人工智能、物聯網等其他新興數字技術也會逐漸應用于數字債券的創新中，雙方應進一步加強合作，更好地通過科技創新服務國家金融基礎設施、推動金融科技發展。

數字債券通證化給傳統系統帶來重大改變，但是并不會減少系統風險。在進一步探索數字債券通證化的道路上，應理性客觀評估其產生的潛在影響，提前考量可能產生的新的風險，防范金融風險，助力金融市場效率與安全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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