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接待，如何走出“內卷”困境

張妮妮 楊江泓 | 長春師范大學教育學院

幼兒園接待是幼兒園組織相關資源，為來訪評估、檢查、觀摩和咨詢等人員提供服務的一項活動，包括主動接待和被動接待。主動接待即幼兒園主動邀請和安排來訪者的到訪，意在展示幼兒園的教育理念、教學成果和辦學特色；被動接待是指幼兒園根據來訪者的需求和安排進行接待，以回應來訪者的要求，比如接受上級領導的檢查、評估和審核等。無論是哪種形式的接待活動，幼兒園接待都應該被視為一項能夠幫助外界更好地了解幼兒園、促進幼兒園自身提升、推動教師和幼兒共同發展等多方面受益的重要活動。然而，在現實中，幼兒園接待越來越“卷”，這給幼兒園帶來諸多困擾，與接待的初衷漸行漸遠。

資源過度消耗帶來的弊端

“內卷”指的是事物在發展到某種形態之后，外延擴展而內涵無發展的狀態。幼兒園接待逐漸“內卷”，意味著在接待過程中進行了過度服務，其本質上并不能促進幼兒園的發展。

幼兒園接待“內卷”現象的根源在于對資本的爭奪。法國著名思想家皮埃爾·布迪厄將經濟學中的資本概念引入社會學領域，將資本分為經濟、文化和社會資本。在社會場域中，各種資本通過不斷競爭轉化為不平等的分配結構和等級秩序。資本概念很好地解釋了幼兒園接待緣何“內卷”——有利于資本的獲得和加強。資本是一種私人性質的資源，幼兒園通過接待活動以具體或實際的勞動形式獲取社會資源。接待是一種具有主體間性的行為，幼兒園在為被接待人員提供服務的同時，也在宣傳和展示自己的幼兒園。接待讓幼兒園有機會向外界敞開大門，讓人們“共同在場”成為可能。“共同在場”的情境提供了“比間接交流更豐富的關于他人思想、感覺和真誠度的信息”。通過接待這一對外行為，幼兒園可以擴大在同行中的影響力，進一步提升幼兒園的形象、聲譽和知名度，從而獲得更多的接待機會、認可、資本。在這樣的循環中，幼兒園的資本得以不斷強化。

幼兒園接待雖然可以為其帶來資本的獲得和加強，但是“內卷化”接待導致幼兒園不僅不能獲得更多的資源，反而使資源過度消耗，給幼兒園帶來種種弊端。

首先，“內卷”增加了幼兒園負擔。“內卷化”的接待活動需要幼兒園投入大量的時間、精力和財力，需要在常規工作之余為接待活動做準備，安排行程、組織會議、創設環境、提供教學示范等。尤其在接受上級領導的檢查或者專家來訪時，有些幼兒園為了展示出色的工作成果，會組織教師更新幼兒園的環境創設、要求教師不斷磨課，以達到最佳效果，給教師帶來額外的工作壓力。此外，被安排接待的教師可能會由于被迫從班級內轉向公眾，需要面對不同的觀眾——專家、領導、家長和其他幼兒園的教師，從而產生心理負擔。

有些幼兒園為了取悅來訪者，可能會美化、夸大事實。比如宣傳不存在的活動課程、配備未使用的技術設備，或者選擇學習能力較強的幼兒進行公開課展示等。此外，為了在接待活動中脫穎而出，幼兒園之間和教師之間可能會出現惡性競爭，破壞團隊的合作氛圍，影響團隊的凝聚力和協作效果。

其次，“內卷”導致幼兒園對外在評估制度的“服從”。

為了追求更好的評級和資源，幼兒園在接待活動中會過度迎合和服從評估制度，以達到評估指標為目的。然而，這種做法導致教學活動變得單一化和形式化，從而限制幼兒的學習和發展，無法滿足他們多樣化的需求。此外，為了符合評估制度，幼兒園還會過度依賴特定的教學方法和教材，導致教學過程機械化，剝奪教師的創造性和靈活性，限制他們在教學中發揮自己的特長和風格。更為嚴重的是，過度強調評估制度可能會給幼兒帶來過大的學習壓力，影響他們的學習興趣和積極性。

再次，“內卷”形成幼兒園在不同評判下的“慌亂”。在幼兒園接待中，不同的來訪者對幼兒園都有自己的期望和評判標準。這就導致幼兒園的教學實際可能與來訪者的評估體系產生矛盾，甚至會對幼兒園的聲譽和生存產生重要的影響。幼兒園面臨著一個現實的問題，即如何在堅持本真發展與迎合來訪者的期待之間找到平衡。有時，幼兒園可能會陷入困惑和慌亂的境地，不斷更換應對標準，無所適從。

合理接待，突破“內卷”困境

“合理”具有深刻的意義和哲學意蘊。它涉及思維、行為和判斷的合理性，以及對真理和道德的追求。合理性是一種基本的理性能力，它要求人們以理性和科學的方式思考問題，追求真理，保持開放的思維態度，并根據事實和證據來做出決策和判斷。合理接待，意味著幼兒園在接待過程中，既能夠滿足到訪者的需求，又能夠推進幼兒園不斷提高自身的教育質量，從而提升幼兒園的聲譽和影響力，獲得資源優勢，促進幼兒園的發展。幼兒園合理接待，需要做到以下幾點。

其一，匡正幼兒園接待的價值立場。幼兒園應該樹立正確的價值觀，不過度追求表面上的成績和宣傳效果，而更加關注幼兒的全面發展和教育質量的實質性提升。首先，幼兒園可以加強與來訪者之間的溝通和理解，積極傾聽他們的期許和關注點。了解來訪者的需求，并與他們共同探討如何更好地實現教育目標，減少評價標準的沖突。其次，幼兒園要堅守教育理念和辦學宗旨，不盲目迎合來訪者的期望，保持自身的獨立性和專業性，展示自己在提供高質量教育方面的成就和創新。堅持本真的教育方式，才能獲得真正的認可。最后，幼兒園還可以積極主動地向來訪者解釋自己的教學實踐，并提供相關數據和證據支持。透明的信息交流可以幫助來訪者更好地理解幼兒園的教育方式和成果，從而消除分歧和沖突。

其二，建立開放共享的資源體系。共享資源、建立合作關系，有利于減少“內卷”帶來的混亂和消耗，也是對共建、共享理念的生動詮釋。開放共享的資源體系既包括有形的物質資源，又包括無形的精神資源。幼兒園可以主動與其他教育機構、社區和家長組織等建立合作關系，不僅能為幼兒園帶來更多資源和支持，還能增強幼兒園在社會上的知名度和聲譽。通過資源的共享，對外能夠規劃出相對穩定的邊界和特有的價值取向，以抵御外生積極力量的侵蝕，對內可以激勵幼兒園群體制定出自我發展和自主責任的機制，從而促進幼兒園的內生性發展。

其三，實行幼兒園“飛行檢查”。飛行檢查是跟蹤檢查的一種形式，指事先不通知被檢查部門而實施的現場檢查。目前幼兒園的各種檢查活動，大多是提前就收到通知。為了迎合檢查，園長和教師加班加點，臨時抱佛腳。這種檢查非但不能了解真實情況、起不到督促作用，還加劇了幼兒園接待“內卷”，而飛行檢查的方式最能反映真實情況，在幼兒園的各種檢查中值得借鑒。

幼兒園接待“內卷”是一個復雜的社會問題，需要各方共同努力來解決。只有不斷改革和創新，推進教育公平，優化資源分布，才能走出內卷困境，實現良好的教育生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