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記憶

李如林

童年時期的中秋節，是在農村老家度過的。無論皓月當空秋風送爽，還是彩云遮月丹桂飄香，一家人都圍坐在堂屋里，一邊吃月餅、石榴、核桃、板栗、梨、青黃豆，一邊聽奶奶、姑媽、母親講月亮的故事。她們都不識字，自然不懂嫦娥奔月、吳剛伐樹、玉兔搗藥的傳說。但是，與月亮有關的諺語，她們卻能說出一些。譬如：“八月十五月正南，餅子石榴擺滿盤”，“星星跟著月亮走，白給月亮當空子”，“八月十五云遮月，準備鐮刀割小麥”之類。

后來我才知道，八月十五這天如果天陰，則預示著當年晚秋雨水較多，有利麥苗生長，來年的豐收就有了勝算。我還從她們斷斷續續、支離破碎的話語中得知：月亮里有棵桂花樹，還有一個小白兔；天上月圓，人間團圓，所以中秋節吃的月餅是圓的，石榴、核桃也是圓的。

后來我還知道了中秋節吃月餅的來歷：元朝末年，老百姓不堪忍受殘暴統治，各地紛紛起義抗元。起義首領為了暗中聯絡，就利用中秋節互相饋贈月餅的機會，在其中夾上一張紙條，約定中秋夜起義。從此便形成了中秋節家家戶戶吃月餅的習俗。當然，這只是一種無須考證的說法。

后來我到省城昆一中讀高中，入學幾天，便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節。當時的中秋節，是班主任劉治聰老師帶我們班從專縣考上來的三十多個同學到翠湖公園度過的。

翠湖離昆一中很近，是市區最早最漂亮的公園。自“阮堤”“唐堤”修筑以來，堤畔遍植楊柳，湖內多種荷花，遂有“十畝荷花魚世界，半城楊柳撫樓臺”之聯。由此，翠湖被譽為“城中碧玉”。

翠湖的周邊分布著聞名遐邇的云南陸軍講武堂、云南大學、袁嘉谷舊居、盧漢公館。這里除了清新秀麗的美景之外，還能感受到濃郁的歷史文化氛圍。難怪當年的文學泰斗沈從文、朱自清、吳宓常到此喝茶淘書、談今說古。云南歷史上唯一的狀元袁嘉谷，還在《翠湖堤上》中寫下了這樣的詩句：“左右樹交綠城洞，淺深水漲碧添池。雙堤車馬人如海，讓我花邊覓小詩”。

中秋時節，翠湖的景色格外迷人：垂柳依依，荷花綻放；水面上飄動著湖心亭的倒影，輕風里彌漫著丹桂的清香；小船在碧綠的荷葉間穿行，游人在稀疏的柳蔭下漫步。這番景象，使得我們這些初到省城的農家學子驚嘆不已！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們圍坐在灑滿月光的草坪上，一邊聊天，一邊吃著呈貢的寶珠梨、吉慶祥的火腿餅。是日，濃濃的師生情、同學情化作了我珍藏永久的美好記憶。

參加工作后，我曾在太平公社擔任過黨委書記。其中1977年的中秋節是在新民村委會（當時稱大隊）度過的。

中秋節是當地彝族最重要的四大傳統節日（春節、二月八、火把節、中秋節）之一。彝家人的中秋節是隆重的，也是熱鬧的，即使在物質生活和文化生活都十分匱乏的年代。

彝族傳統節日濃郁的民族特色，集中地體現在喝酒和“跳左腳”上。

彝家人特別喜歡飲酒，男女老少一般都能喝。平時待客也都用酒不用茶，過年過節自然就更離不開酒了。開席時，大家圍成一圈，共飲一碗酒，互相輪流傳遞，邊喝酒邊吃菜。席間，或反復敬酒勸酒，或猜拳行令，或唱酒歌助興，氣氛非常熱烈。自然，“阿老表，端酒喝，阿表妹，端酒喝；喜歡呢，也要喝，不喜歡，也要喝；管你喜歡不喜歡，也--要--喝！”這一豪爽霸氣的敬酒歌是少不了的。

中秋節這天，主婦們要采一些新稻穗回家，同時備辦好月餅等物品。晚餐前，先用稻穗喂牲畜，再用月餅祭拜月亮，祈求來年五谷豐登，六畜興旺。

晚飯后，當月光撒滿大地的時候，村民們陸續聚集在適中的場地上，點燃熊熊的篝火，跳起酣暢的左腳舞，唱著粗獷的彝族調，場面是那樣的動人。

左腳舞又叫“跳左腳”，是彝族人最具有廣泛性的娛樂活動，因跳時先出左腳，故稱左腳舞。其舞功夫主要在腳上，動作奔放，節奏強烈。人們手拉手地圍成一圈，放開歌喉、邁開舞步，盡情地唱跳，把節日的歡樂推向了高潮。

此時，“月亮升起來，弦子彈起來，阿哥阿妹跳腳來，我們大家一起來，歡慶豐收年”的歌聲響徹山谷。洪亮的歌聲伴著矯健的舞步，震撼著彝家山寨。跳累唱累了，就喝上幾口酒，酒助舞威，歌借酒興，越跳越起勁，越唱越有力。忘記了疲勞，忘記了時光，直到月亮偏西，還余興未盡，如醉如癡。

1988年8月底，我得以到夢寐以求的中央黨校進行為期一年的學習培訓。開學典禮后的第三個星期天，碰巧又是中秋節。對于步入不惑之年的我來說，已不在乎賞月、吃月餅了，迫不及待的是要去游覽與中央黨校僅一路之隔的頤和園。

頤和園的前身，是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建成的清漪園。道光年后，由于國力衰弱，清漪園逐漸荒廢；1860年，又被英法聯軍燒毀。光緒年間，為了給慈禧太后營造享樂頤養之地，不惜動用巨額軍費重建此園，歷經十一年年建成后改名頤和園。

頤和園，是以杭州西湖為藍本，仿江南園林及山水名勝之精華而建成的。占地三平方公里，其中水面占四分之三，主要由萬壽山和昆明湖兩部分組成。園中有景點建筑物百余處、大小院落二十多，共有三千多的亭、臺、樓、閣、廊、榭等不同形式的建筑。其中佛香閣、長廊、石舫、蘇州街、十七孔橋、諧趣園，別具一格，蔚為壯觀。頤和園不愧是舉世無雙的皇家園林。

頤和園內古樹參天，繁花似錦；萬壽山郁郁蔥蔥，昆明湖波光粼粼；蘇州街人來人往，諧趣園歡聲笑語……。特別引人注目的是，頤和園有著百年盆栽桂花的悠久歷史。每到金秋時節，幾百盆桂花，花滿枝頭，清香四溢，展現出一派“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的詩情畫意。“古桂飄香”已成為頤和園的一大特色，不少首都市民都會選擇到這里賞桂花、過中秋。幸運的是，這樣難得的機會也讓我碰上了。

啊，又是一個動人心弦的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