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守望者

李紹祥 王勁鋒

為了大山，他冷落了親情。為了堅守，他選擇了清貧。

1989年，宋林富來到位于云南省楚雄州姚安縣的大風口瞭望臺，當了一名護林員。海拔2260米，一間老磚房，一臺瞭望鏡，一把砍刀，一個水壺，一身綠色作訓服，成了宋林富工作、生活的全部用具。

“過了九轉彎，越走越心酸；來到大風口，轉身就想走”，這是三十四年前大風口林場的真實寫照。宋林富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人跡罕至的營盤山腹地獨自堅守，而這一守就是三十四個春秋。

“我剛剛十九歲就來到這里了，到現在已經三十四年。”宋林富說，“天上不飛鳥，地上不長草，風吹石頭跑，吃水無處找”，是流傳在大風口周邊村寨的一首童謠。當時的大風口剛剛開始人工造林，種下的小樹不到膝蓋高，不具備種樹條件的地方仍然是荒山荒坡，風大的時候鬼哭狼嚎的，令人毛骨悚然，附近放羊的村民都認為他在這里堅持不了三個月。

剛開始時，瞭望臺上一共有三名護林員。由于忍受不了這里艱苦單調的工作和生活，不到一年，其余兩人就先后離開了。“剛開始每個月僅有九十塊的工資，說實話養家糊口都困難，好幾次都不想干了。”宋林富說，但是看著那些荒山慢慢綠了起來，每天面對著這些不斷茁壯成長的樹木，覺得心里踏實了，又舍不得走了。

就這樣，在取舍之間，正值青春年華的宋林富選擇了堅守，把人生最美好的年華留在了連綿的群山里。

記者翻到厚厚一摞日記本、工作記錄本，記錄了宋林富三十四年的別樣人生。

剛工作后幾年，宋林富學會了堅韌，也學會了承受孤獨，更品嘗到了愛情的甜蜜和初為人父的幸福。1997年，宋林富大女兒出世，從前一心只裝著大山的宋林富，從此心里多了對妻子女兒的牽掛。“因為從事護林工作，常年風餐露宿，家里也照顧不上，待遇也比較低，感覺到生活壓力很大。”宋林富說，但是看著身邊這些小樹都長大了，就像我的女兒天天在成長，就穩定心思留下來了。

宋林富知道，三十四年來與他相伴的山石溝壑一草一木，已經成了他生命的組成部分。

宋林富是真心喜歡這種護林生活的。每天早上等太陽從林中透出光亮，他就拿著砍刀，背上水壺，哼著小曲開始巡山了。

宋林富通常每天要巡山兩次，每次巡山都要走十五公里的山路，每個月要穿壞一雙鞋。可宋林富說巡山是他一天中心情最愉悅的時候，四周啾啾的鳥鳴，山上青蔥的樹木，以及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都讓他覺得心曠神怡。看著自己守護的這片山林郁郁蔥蔥，宋林富打心眼里感到高興和滿足。

三十四年來，在這座孤獨而又厚重的大山里，在負責值守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宋林富克服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在他簡陋的廚房里，很少見得到新鮮的蔬菜，因為到城里買一次菜，需要花去三個半小時的時間，為了減少外出，宋林富極少到城里買菜。瞭望臺條件艱苦，一條狗、一臺老舊的電視機，就是他忠實的伴侶。電視也不是隨時可以看的，每天只能看兩個小時，一般是從晚上七點到九點。在森林高火險期，為了保證電臺暢通，信號不受干擾，電視機也就只能擱置在一旁了。他必須確保每天用無線電臺向縣森林防火指揮部報告三次情況，每隔一小時就要上塔觀察一次，風雨無阻。瞭望臺缺水，早些年全部飲用水都要到四公里外的山下挑，一擔水挑上來最少要用兩個小時。最近，縣里為他安裝了一個儲水箱，用來收集雨水。但雨水不能飲用，飲用水還是要到山下去挑，或者用摩托車去馱。

他用堅強的意志與寂寞抗爭，守護著這片山林的繁茂與寧靜。

宋林富上有高堂，下有子女，也食人間煙火，也有兒女情長，但是，為了這片山林，只能把對家人的愧疚深深埋在心里。2000年，父親去世，家人選擇了瞞著他。沒能見上父親最后一面，這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

由于常年與山為伴，他的兩個女兒從小學一年級起就開始住校，自己照顧自己。體弱多病的妻子只能放棄家里的農活，到女兒的學校幫工，以便能夠照顧女兒。有時難得回家一次，兩個女兒都像不認識他一樣，不敢攏他的身，把他當成了陌生人。作為一名父親，他是“缺位”的。三十四年來，宋林富一家的快樂幸福時光，就是全家能夠團聚的時候，而這樣的日子對于這一家子來說是那樣的少，又是那樣的彌足珍貴。

瞭望臺雖小，但宋林富的責任重大，直接管轄著1.3萬畝近400萬株樹木的國有林資源。34年中，宋林富清查各類進山人員三萬余人，沒有曠工一天，沒有漏報一次火情。在常年的巡山和火情觀察中，宋林富積累了豐富的護林經驗，他還能夠區分不同季節，總結出一套荒火、人為火、雷電火的識別經驗，火情報告準確率和火勢判斷能力令人嘆為觀止。

每當臨近森林防火期，宋林富就變得更加繁忙起來。除了日常的瞭望巡山以外，他開始不停地進村入寨。為了讓村民增強防火意識，他拿著宣傳資料跑遍了家家戶戶。在他的堅持努力下，三十四年來，宋林富不但確保了責任區內的山林安全，還多次在第一時間發現并上報其他區域的火情，受到各級林業部門的嘉獎，他本人也榮獲了全國鄉村優秀護林員的榮譽稱號。

途經歲月，笑語流年。日子在指間滑過，三十四年過去了，從剛來時的一無所知，再到對大山里的花草樹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宋林富一路執著地走來。護林員，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職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每天在崎嶇的山路上來回行走，守衛著世人眼中那一抹青綠。他們的事跡中永遠不會出現轟轟烈烈的詞匯，但他們的名字早已與山川大地融為一體。

腳的繭子厚了，鞋的底子薄了，人的欲望淡了，對山林的感情卻深了。在宋林富的日記里這樣寫著：“臺上眺望，山川盡收眼底，頓覺海闊天空；樓下獨居，夜夜豪飲孤獨，倍感生命堅強”。

大風吹過，訴說忠誠。姚安的山山水水，記錄著這名堅韌與執著的綠色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