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筆

周虹秀

不知怎的，突然間想畫油畫，也許是許久沒畫過了，一個不注意，把油畫筆捏斷了，筆尖墜在地上。

興致勃勃地給同學們看我的大作，得到的卻是無數的輕蔑，是斜睨打量著，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與譏笑：“畫得真難看！”

“還沒有我隨便畫幾筆好看……”那聲音，像是從鼻子里使勁兒哼出來一樣。

我像是墜入萬丈深淵，被無數道黑影纏住，它們殘忍地撕咬著我的身體，無情地撕扯著我的畫，我痛苦地掙扎著，直至被黑暗完全吞沒；而那幅畫上，那團綠色卻越來越深，越來越濃，扎得人眼睛疼。

我鼻頭一酸，只好把草稿紙藏到了課桌的最里面，把那抹綠色藏在了漆黑的課桌里，夾進了密不透風的書頁間，埋進我夢鄉的角落，而繪出那團綠色的油畫筆掉在地上斷成兩半，被撿起來丟進了垃圾桶。

那盆綠蘿長得油亮亮的，可是我再也沒有畫過它，也沒有了把自己的畫給別人看的勇氣。

后來幾年，越來越發現自己沒有多少繪畫天賦，便不再畫了，也許是那盒油畫棒過期了，也有可能是再也沒有勇氣面對藏在課桌里羞于見人的秘密。

放下了繪畫的筆，卻發現除了那支繪畫的筆，還可以用另一支筆……

拿起手中的筆，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夾雜著微涼的風聲，吹落在筆尖，吹到了紙上，字里行間，皆是美好。

可是，一次次投稿的失敗，不時敲碎少年的夢。而曾經在夢中閃耀的文字，在手中感到無比陌生；曾經在紙上靈動的色彩，在腦中變得凝固……失敗像荊棘一樣蔓延，刺得我心胸疼痛。

我不知道蒙上了水霧的心還能不能寫出詩和遠方，還能不能道出純粹的少年之風。但那個少年也曾自命不凡，卻又一次次地躲進漆黑的課桌，被密不透風的書頁壓得喘不過氣，只好寫著蒼白無力的文字，任由黑暗吞沒。但是，少年總是擁有未來的，光，無時不落在了他身上。

一個冬天，無意翻閱一本書，一句話讓我心里一震：“生活是一面鏡子，你對它笑，它就對你笑；你對它哭，它也對你哭。”那個素不相識的薩克雷，又點燃了一顆即將泯滅的心，春風會吻過荒蕪的土地，陽光也會給予孤獨的少年最溫柔的擁抱的。

那個少年啊，看過世間最耀眼的色彩，吹過山間最涼爽的風，路過人間最美的風景，不應困于這方寸山河，也不該停止聆聽人間煙火的聲音。于是，少年拾起折斷的筆，撕開黑暗，把藏在課桌深處的那一片綠色重新捧起，一遍又一遍摩挲。

就在那一瞬間，好像起風了，風吹過綠浪，溫暖又柔軟，風過無痕，我卻聽見了風里的綠色。

（作者系廣西南寧市廣西外國語學院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2203 班大學生，指導老師：韋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