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游泳

唐毓評

下樓，是“游泳達人”昌寧兄平時鍛煉身體最愛的去處。

下樓，其實是廣西都安縣安陽鎮陽安村的一個自然屯。為什么叫下樓屯？我估計過去那里偏僻、地勢低，紅水河谷誘惑大家去下面玩而得名。久而久之有人居住，約定俗成便叫“下婁”（壯話“陪拉摟”音譯），簡單明了。后來行政命名，出于文雅好記，取名“下樓”罷了。如今的下樓屯，首先是大化至忻城旅游二級公路沿著紅水河通過屯里，其次是賀州至巴馬高速公路與都南高速公路銜接，澄江收費站就在村頭。養殖場、合作社、旅游開發等項目隨處可見。舊房改造、新建樓房與日俱增。房前屋后的道路全部硬化，照明排污統一設計。有帶看臺的燈光籃球場，有劃線的停車位，有雕塑，有路標，有游泳碼頭……尤其是高速路沿途村莊的“穿衣戴帽”工程，每家每戶的外墻重新打底涂上蛋黃色的裝飾漆，橫平豎直地畫了褐色框條，每戶都有“下樓”字樣的民族圖案。偶然有童身叟影出現于便道，消失在拐角，你想著《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嘴里哼的歌詞可能是《又見炊煙》。

我是在2023 年1 月24 日陽光朗照的正月初三去下樓屯散心的。那天，尚屬法定節假日，高速路免費，大家也不忙，剛買的兔年泳帽正等待開張。

泳友們集中于我家，然后駕車駛入都安南，走南寧方向，轉賀巴高速，左拐進弄莫隧道（如果你駛入右前方去大化巴馬方向，那么大化東下高速再走大化至忻城旅游路返回來也可以），2147 米后，往右俯瞰，便是“蒼山歷歷，碧水悠悠”的景象。百龍灘水電站就在眼前，民房沿河而建，成片高低自然，對岸樹林陰嶺秀，身邊琉璃浮云端，“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點綴其間。

從澄江收費站出來，右轉往新鋪瀝青的忻城至大化旅游二級公路前進，一踩油門再松腳就到下樓屯。彎彎繞繞下坡，把車停在操場上，大家拿好裝備走一小段墻邊路，繞過一座洋房院臺前，下兩百級這樣的階梯就到碼頭。這里有跳水設備，有更衣地方，有貼瓷片的臺面存放物件，有橫擔、鐵鉤攀掛衣褲。在院臺不銹鋼的圍欄里，有散養的項雞、萎冠靚羽雞以及一兩只只顧點頭“呵呵呵”叫、圍著母雞獻殷勤的公雞。如果你多看這些飛禽幾眼，說不定還會看見有熱情高漲的公雞張開一邊翅膀當扇子，遮掩裸露還帶著金環的小腿，緊貼相好偷情的場面。

百龍灘電站起，就高峽出平湖。民居湖邊上，可俯瞰可遠矚，任你放浪形骸。面對此情此景，初來乍到者往往情不知所起，皆大呼美哉。然而這一天，我打開裝備，只有充氣板，忘了戴泳帽，又因“楊過”不久，就決定在岸上走走算了。

路，掩映在樹木房屋中，表面上看是四通八達，可是有些路走著走著就只能走到村民的家門口而已。不是桃源路，豈當武陵人，地里站農夫，何苦再進門？我走過去用壯話打了一聲招呼：“唄噥，背內信幣扽噶嘛（兄弟，今年準備種什么農作物）？”他笑呵呵地用普通話回答：“近段外地游客很多，我還以為你是廣東仔哩！”我說：“哪里哪里，我家隔壁的達麗姑娘聽說就嫁下樓屯呢！”他說：“公路那邊叫樓上，我這兒是樓下，樓上和樓下總共120 多戶，有蒙、藍、蘇、韋、黃、唐等姓氏，也不清楚是哪一家哦，我們現在喜事都簡辦，喪事就自覺到場互相幫忙！”我說：“今天朋友來紅水河游泳，而我不大懂水性，想到那邊等一等他們而已。”他指著不遠處說：“雜樹林里有老路，過去就到綠水邊。”我說如果哪一天在縣城見面，那再進家多聊聊吧。

走過龍眼樹、合歡樹、牛尾樹、松樹以及叫不出名的樹林后便看見一個沙場，也聽到了昌寧兄和泳友們的說話聲。我在上面“猴呼”，他們在河里狂笑，笑我不要在上邊屙尿。

這樣想著我才恍然大悟，今天昌寧兄邀約下樓，目的莫非是立春游。

2023 年的立春時間是2 月4 日10 時42分，此時能出門走走，一年想啥啥都有。尤其是老人，“從今把定春風笑，且做人間長壽仙。”竄到已經出嫁當媽了的女兒家，那就更加完美了。有人在群里說，趁人尚未老，到處去跑跑，等到真的老，回憶也美好。于是大家馬上響應，說走就走。

今天和大家在一起下水，我才更進一步了解到“下樓游泳”的一些地名標記。一下碼頭就有一塊鐵皮板延伸于水上，大家稱它為跳板。由此下水，方便、干凈又安全。走走、跳跳、瞧瞧，幾乎是每一位觀光者喜歡嘗試的動作。魚兒游，影兒動，有人情不自禁地唱起“我吹過你吹過的風算不算相擁，我跳過你跳過的板算不算相逢”。大家都笑著說，算算算……

走到跳板盡頭，眼前就是一片藍色，定睛一看，“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我問昌寧兄：“在這茫茫的水上怎么游啊？”他說：“從碼頭到第一根太陽能照明燈桿那里大約300 米，比較適合你這種游泳水平的人，到芭蕉樹那里400 米左右，寶叔的能力沒有什么問題，繼續往上游的話得拐個彎看見第三根太陽能照明燈桿，那里有美人望月的歇腳石，也很方便跳水，大家把它叫作跳臺，然后經過小船、釣魚島、大船、沙場等地方，直到望見大化水電站。”昌寧兄多次游到過沙場，屬于健將級，理當“沙場秋點兵”，而我就只能“夢回吹角連營”算是登頂了。我最關心的是釣魚島，他說柳哥夫婦最清楚，讓他給你說說。

柳哥告訴我，釣魚島是在河中間，不遠處是大船小船。那里原來是一座小山，蓄水以后就偶爾露個山頭而已，平時多見浮標，以防行船觸礁。我曾經問過寶叔，這片水域大概有多深，他輕描淡寫地說一百米吧。我感覺被人忽悠似的，可是在碧波粼粼的水上，我如同在湛藍的太空，水中能見度也不過一米，讓我去哪里找不相信的理由呢？聽柳哥兒這么一說，寶叔的話我全信了。

有人問過我，冬天也有人去紅水河游泳，那里的水到底冷不冷呢？我老實說吧，剛剛下水的時候確實感覺有點冷，可是奮力游著游著，你戴帽子的話還會冒汗哩。另外，平時在這一帶，都能看見坐觀人、垂釣者、游泳男、浣衣女等伙伴，各做各的事，不缺少人氣。此中有深意，欲辨已忘言。

下樓之游如同樓下之約。你若“閑上山來看野水”，一定會有“忽于水底見青山”的驚奇。

責任編輯：蔣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