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程 田進



摘? ? ? 要: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是釋放“放管服”改革效能,提升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關鍵一環。本文以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影響因素為切入點,以277個地級市為研究樣本,引入TOE框架,從整體上把握我國地方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的發展現狀及關鍵影響因素,以期為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構建一個全新的一般性解釋框架。同時,也為“互聯網+政務服務”的后續建設提供符合實際的經驗借鑒及政策建議。
關? 鍵? 詞:地方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電子政務;數字政府;TOE框架
中圖分類號:D63?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7-8207(2023)05-0023-14
收稿日期:2023-02-21
作者簡介:董程,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電子政務與數字治理;田進,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院長、教授,研究方向為電子政務與公共政策。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網絡公共事件中的社會心態分析與應對策略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9BZZ030;中南財經政法大學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數字化背景下地方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影響因素研究——基于TAM-TOE模型的實證分析”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202351215。
一、問題的提出
隨著科學技術的迭代創新以及互聯網基礎設施的不斷更新升級,無論是國家經濟發展觀念、人們的工作生活模式亦或是政府管理與服務的方法策略都處于傳統形式的打破與新形式的重構階段。目前人們生活已全方位進入網絡時代,網絡所具有的便捷、快速和高效等特征使公眾對我國政府的服務模式及服務效率有了更高的期待和要求。為了進一步提高政府部門行政效率,釋放“放管服”改革效能,2016年《政府工作報告》中首次明確提出要大力推進“互聯網+政務服務”,打通部門數據壁壘,切實提高政府的網上辦事能力及辦事效率;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更是提出要深化政府“互聯網+政務服務”,將數字信息技術充分應用到政府組織的管理與服務中,進一步加強政府的一體化在線服務平臺功能。同時,中央針對“互聯網+政務服務”工作相繼出臺了指導性文件,以推動政府治理模式轉型升級,提升政府治理能力與治理水平。
學界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研究熱度高居不下,湯志偉等人認為,互聯網服務能力的本質是政府內外部信息整合過程,目的是提供更高質量的“以公民為中心”的公共服務,實現政府與公民間的無縫隙互動;[1]胡廣偉、劉西濤分別從政府內部視角、[2]運用平衡記分卡、[3]層次分析法等方法構建不同的指標體系,以此對互聯網服務能力進行全面系統的評估。在互聯網服務能力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中,鄧理、丁銳發現,政府部門工作人員的業務熟練度、敬業精神、工作能力、[4]縱向的業務整合能力、[5]行政效率、[6]電子政務基礎、[7]經濟發展情況[8]等因素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會產生重要影響。基于目前我國政府的互聯網服務建設面臨跨部門間信息溝通交流不暢、[9]信息技術基礎薄弱,統計數據缺失、數據不兼容[10]困境,費軍、閻波等提出可通過更新技術與完善體制機制、[11]以“運動戰”的邏輯,提高干部的重視程度[12]等對策化解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過程所遇困境,進一步提高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已有研究雖已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但仍存在進一步的延伸空間,具言之,一是部分研究從學理分析的視角切入,缺乏一定的數據支撐;二是部分研究視角的單一性也難以全面準確涵蓋現實要素的復雜性;三是案例研究所得結論的普適性有待進一步考究。
從政務電子化到數字政府的20多年來,我國電子政務建設取得了卓越成效,目前全國已建成了省級網上政務服務平臺,大力推行“碼上辦”“網上辦”“掌上辦”“指尖辦”“異地辦”“一網通辦”“最多跑一次”等一系列政務服務改革,這不僅提高了政府透明度及服務效率,[13]也降低了政府的行政負擔,提高了群眾滿意度,[14]一定程度上改進了政府與公眾關系。[15]隨著互聯網的進一步普及,WEB2.0的完善、5G網絡的迅猛發展,政府網上政務服務平臺逐漸成為公眾與政府溝通的主流渠道,政府的服務能力與公眾對政府的印象和滿意度直接掛鉤,成為影響政府電子政務建設成敗的關鍵一環。
二、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內涵與研究框架
理解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內涵可從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和電子政務服務能力入手。政府公共服務能力隸屬于政府能力的范疇,而學界通常使用《1997年世界發展報告:變革世界中的政府》中關于政府能力的定義,即政府能力是政府提供公共產品及公共服務的能力,[16]而關于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定義,李曉園、張序、王琳等人分別從政策的有效執行、[17]公共資源的合理調配與利用、[18]履行職能的條件與手段[19]等不同視角予以闡釋。既有研究分別從政府內生與外顯服務能力相結合、[20]信息技術的綜合利用,依托網絡資源提供新型服務方式、變革組織流程與服務內容[21]等不同側重點對電子政務服務能力予以界定。基于上述觀點,本文將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定義為:政府通過運用先進的信息技術,打破數據壁壘,實現資源整合與政務流程再造,創新公共服務方式,優化政務服務體系,實現政府自身高效運轉與高質量供給政務服務的能力,主要包括透明化、精細化、智能化等特征。
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作為大數據、物聯網和云計算等先進信息技術發展的產物必然會受到地區技術發展程度的影響。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屬于政府主動對傳統服務模式和手段的變革,其建設能力的高低同樣受到政府自身因素的影響。現實中政府發展離開一定的環境都無法存在,正是因為外界環境不斷地輸入信息、要求,整個政府系統才得以運轉更新,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正是多重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將諸多因素納入到一個研究框架內則能夠更好地為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構建解釋模型。而TOE(Technology-Organization-Environment)即“技術-組織-環境”框架為這種模型的構建提供了可能,TOE框架由學者托納茨基及弗萊舍爾于1990年首次提出,最初用來研究組織創新采納的影響因素,其認為組織創新的采納除了受創新技術的影響之外,還受到組織本身的因素及組織外部環境的影響。[22]經過長期發展,TOE框架的應用范圍早已拓展到諸多領域,從最初的組織創新到地區政策行為、[23]電子商務績效、[24]高校圖書館對外開放,[25]從水務建設[26]到信息系統采納、[27]客戶關系管理,[28]近年來T0E框架在政府數據開放、[29]政府網站建設[30]等研究中應用較多,TOE框架考慮了組織內外部因素且加入了技術因素的考量,使其在不同的研究中都能夠具有很強的適用性與可操作性。本文以TOE框架來分析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影響因素,以期從中尋找影響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關鍵因素,并提出切實可行的對策建議。
三、研究模型與研究假設
本研究從TOE框架出發,尋找影響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相關因素,在此基礎上構建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影響因素解釋框架(見圖1)。
(一)技術因素
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本身就是技術更新迭代的產物,而技術的發展程度與水平高低則是政府提供互聯網服務的基礎。政府所擁有的技術能力會對其互聯網服務水平產生關鍵性的影響。[31]黃新華經過研究發現,互聯網普及率與政府的管理能力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32]且使用互聯網家庭比例會對政府的治理行動與治理手段產生影響。[33]同時,互聯網普及率對促進電子政務發展、提高政府的公共服務能力起著重要作用。[34]通常而言,互聯網基礎越好,政府越善于采用自我變革的治理方式與手段以提高其互聯網服務能力,越有助于提升政府自身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互聯網基礎越好,則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越強
政府要提供高水平的互聯網服務,除了互聯網基礎外,更重要的是要投入大量具備互聯網專業知識的信息技術人才為政府網站的建設運營提供專業指導。大數據、物聯網、5G技術的迅速發展與快速普及使得政府不得不加速推動政府建立智慧化、智能化、一體化的政府在線服務新模式,從技術創新到平臺建設再到業務流程再造及日常維護的每一步都需要高端知識技術人才提供專業化指導。胡廣偉認為,人力資源是電子政務建設的核心因素,[35]現實中由于缺乏專業的信息技術人才,導致政府互聯網建設與服務能力的提升進展遲緩甚至停滯。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信息技術人才越豐富,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越強
政府在自身運行過程中生成并保存了海量數據,這些數據與公眾的日常生產生活密切相關。[36]大數據是政府互聯網服務的基礎,而開放數據又是大數據的基礎,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過程中需要整合各部門數據形成政府的大數據庫。[37]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特征之一是實現政府內外部數據資源的高度整合,而要實現這種整合則需要政府建立統一的數據開放平臺,利用此平臺實現與公眾的互聯互通,從而提高政府在互聯網上為公眾服務的能力和水平。數據開放所帶來的透明、高效、便捷與政府互聯網服務的要求相一致,政府的數據開放程度儼然已經成為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重要影響因素。基于此,本文提出下列假設:
H3:政府數據開放平臺的建設程度越完善,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越強
(二)組織因素
創新已成為一座城市競爭力的顯著標志,更是城市發展的重要推動力。城市所具有的創新文化推動城市的轉型升級及治理手段的迭代更新,政府互聯網服務作為政府服務模式的一種創新,代表著未來政府的發展方向,同樣與城市的創新文化密切相關。創新文化好的城市往往具有較為完備的創新環境,其創新能力、創新效率、創新成果轉化率等都較高,也能為政府服務模式的創新奠定基礎。創新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政府的創新意識,[38]創新意識強的政府會積極探索變革,勇于嘗試引進新技術新設備來推動自身服務模式的網絡化智能化升級。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4:城市創新文化越好,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就越強
政府組織在其管轄范圍內需處理繁雜的工作任務,而哪些任務能夠“脫穎而出”獲得領導的高度重視,哪些事項就能夠被提上日程并得到快速解決。在我國,領導注意力屬于稀缺資源,領導對某件事情的高度重視可以強化對下級的縱向控制,從而確保政策“不走樣”,減少政策執行偏差。[39]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若能得到領導的高度重視,在一定階段內政府會對此投入大量資源推動項目落實,從而提高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反之,則難以提高其服務能力。鑒于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5:領導對政府互聯網服務建設重視程度越強,則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就越強
隨著經濟發展與社會進步,城市可持續競爭力的重要性日益突出。可持續競爭力是指城市在發展自身優勢的同時尋求系統優化,以滿足公眾持續提高的社會服務需求。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的初衷正是為了回應公眾對政府提出的更高期待。城市的可持續競爭力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有著重要影響,可持續競爭力越強,城市的活力與系統優化程度就越強,進而為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建設提供了良好環境。同時,可持續競爭力越強,公眾對社會服務的需求就越復雜,在一定程度上可倒逼政府提升自身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6:城市可持續競爭力越強,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就越強
(三)環境因素
政府行為除了自身因素之外,還受到同級政府間行為的影響,同級政府間由于利益對立充滿競爭,而這種相互競爭對于政府行為的改進具有極大的促進作用。[40]為了在激烈競爭中爭奪有限資源,政府會迅速采取與競爭對手相類似的行動。此外,政府為了有效降低風險成本提高自身行動的成功率,也傾向于在創新變革時借鑒其他政府的成功經驗。[41]在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過程中,同樣會有向經驗豐富及建設水平高的政府學習借鑒的情況存在,這種政府間的同儕壓力有助于取長補短,提升地區整體的互聯網服務能力。此外,馬亮認為,地理位置的鄰近性是政府選取學習借鑒目標時的重要考慮因素,[42]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7:同儕壓力越強,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就越強
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作為政府服務方式在信息時代創新升級的產物,信息設備的購買、政府網站的建設、維護、運營等都需要大量的財政支持。既有研究指出,地區的經濟發展狀況與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43]且地區的經濟發展程度是電子政務發展水平的主要影響因素。[44]基于此,本文認為地區的財政能力與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并提出以下假設:
H8:地區財政能力越強,則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就越強
四、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影響因素的實證分析
(一)變量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之所以選取我國277個地級市(包含直轄市)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作為研究樣本,理由主要包括:第一,相較于以省級的互聯網服務能力作為研究對象而言,地級市的研究樣本量更為充足,更容易滿足統計分析的需要,降低因共線性等問題造成的誤差;第二,相較于以縣級政府而言,地級市的數據統計較為全面、準確,且大多數數據庫均以地級市作為統計樣本,數據獲取較為方便,利于開展研究;第三,地級市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更加完善,便于城市間開展對比;第四,地級市處于科層制體制的中樞位置,其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在省及縣之間能夠起到橋梁作用。
⒈因變量。本文把《中國地方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發展報告(2021)》中的各地級市互聯網服務能力總排名作為因變量,該報告依托“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大數據監測平臺”對地級市政府“多網、多端”進行全量數據采集,對地方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進行綜合評估,在被評估的樣本中互聯網服務能力差異較大,有10%的地級市得分處于領先發展類(85.39-100分)、54%的地級市處于積極發展類(73.41-83.59分)、32%的地級市處于穩步發展類(63.79-73.41分)、4%的地級市處于亟待發展類(0-63.79分)。
⒉自變量。出于因果機制的考量,本文自變量的數據均取自2020年的統計數值,自變量分為技術、組織、環境三個維度。
⑴技術維度包括:互聯網基礎、信息技術人才、數據開放平臺。其中,互聯網基礎用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年末常住人口數予以衡量,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20》;信息技術人才用從事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職業的人數對數衡量,以減弱異方差,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20》;數據開放平臺用復旦大學與國家信息中心數字中國研究院聯合發布的《中國地方政府數據開放報告》予以衡量,建立虛擬變量,若政府建立了統一的數據開放平臺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
⑵組織維度包括:城市創新文化、領導重視程度及城市的可持續競爭力。城市創新文化借鑒倫蕊及代明的做法,[45][46]用《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20》中城市的專利授權數的對數予以衡量;領導重視程度的衡量標準為:若城市的“一把手”或“二把手”出任政府“互聯網+政務服務”工作領導小組組長,則賦值為“1”,反之則賦值為“0”,數據來源于各地方政府網站;城市的可持續競爭力用中國社會科學院城市與競爭力研究中心發布的《中國城市競爭力報告No.18》中的“中國城市可持續競爭力”排名予以衡量。
⑶環境因素包括:同儕壓力與地區財政能力。其中同儕壓力借鑒余麗甜的研究,[47]用省內其他地級市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均值予以衡量,數據來源于《中國地方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發展報告(2021)》,其具體計算公式為:
peer_capacity-=
(peer_capacity-表示s省除了m地級市之外其他地級市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均值;∑Nscapacitys表示的是s省內所有地級市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總和;capacity表示的是s省內m地級市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Ns表示s省內所有地級市的個數)。需要特別予以說明的是,直轄市由于本身的特殊性,其同儕壓力用其自身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得分予以衡量;財政能力用城市人均一般公共預算支出的對數予以衡量,以減弱異方差,具體計算方式為:城市公共預算支出/城市常住人口數,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20》。
⒊控制變量。為減輕遺漏變量對結果造成的偏誤,以現有研究為基礎,在統計模型中引入城市級別作為控制變量,具體操作為:若城市為直轄市、省會城市或副省級城市則賦值為“1”,其他普通地級市賦值為“0”(見表1)。
(二)計量模型
基于上述理論分析及提出的研究假設,以搜集到的277個地級市的相關數據為基礎,探究影響地方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相關因素,本文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其中,m表示地級市;capabilitym表示m地級市的互聯網服務能力;foundation、labor、open分別代表地級市的互聯網基礎、信息技術人才與數據開放平臺建設情況;innovation、leader、sustainable分別表示地級市的創新文化、領導重視程度及可持續競爭力;peer_capability_m)表示省內除m外,其他地級市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均值;finance表示地區的財政能力;level表示城市級別;ε為隨機擾動項。
(三)描述性統計與相關分析
⒈描述性統計。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顯示,277個地級市的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平均分為76.4,最高分為89.71,最低分為55.65,標準差為6.543,這表明地方政府間互聯網服務能力差距明顯,地區發展極不平衡,從整體層面看,我國地方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仍存在較大的發展空間。統計樣本之間的差異說明觀測數據之間具有一定程度的離散性,方便觀測,有利于下一步的統計分析。
⒉相關性分析。相關性分析顯示,互聯網基礎及財政能力這兩個自變量的相關關系未達到顯著性水平,初步說明相關假設可能不成立,但需做回歸分析進一步檢驗,其余自變量均在1%水平上顯著,適合進行回歸分析,且創新文化(r=0.502,p<0.01)、可持續競爭力(r=0.542,p<0.01)、同儕壓力(r=0.689,p<0.01)的相關系數均大于0.5,說明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與這些變量之間存在高度正相關(見表3)。但對因變量的影響程度則需后續做進一步檢驗。同時,為了避免存在多重共線性而對回歸結果造成誤差,本研究進一步進行了多重共線性檢驗,學術界一般參照Hair(1995)所提出的多重共線性診斷標準,即當自變量的方差膨脹系數(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VIF)值小于10、容差(Tolerance)的數值大于0.1,則可認為不存在共線性問題。結果顯示,本文自變量的VIF值均小于10,且Tolerance值均大于0.1,說明本研究的自變量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可進行后續回歸(見表4)。
(四)回歸分析
使用OLS(Ordinary least Square)對構建的模型進行多元回歸,回歸結果見表5。具體而言,模型1是對技術維度的三個變量進行回歸;模型2包含了組織維度的變量;模型3則是環境維度變量的回歸結果;模型4是技術維度及組織維度的變量組合而成;模型5由模型1及模型3組成;模型6由模型2及模型3構成;模型7則是納入所有變量進行回歸。回歸結果顯示,各模型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P<0.01),且總回歸模型的R2經調整后達到0.574,大于任何一個分回歸模型的值,能夠解釋57.4%的數據變化,說明模型的擬合優度較好,反映出本文構建的解釋模型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有較強的解釋力度,同時也從側面反映出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是多重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見表5)。具體到每個變量而言,在7個回歸模型中每個解釋變量會出現4次,為了避免偽回歸及數據偶然性等因素對最終結果造成誤差,增強結果解釋的穩健性,在韓嘯等人研究的基礎上,本文的解釋變量在4個模型中只有通過兩次及以上的顯著性檢驗才可認為此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有顯著影響。
⒈技術維度。技術維度下的互聯網基礎只在模型4中通過了10%的顯著性檢驗,說明互聯網基礎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影響并不顯著,即H1未通過;信息技術人才在模型1和模型5中都達到了1%水平上的顯著,說明城市的信息技術人才越多越有利于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H2得到驗證通過;數據開放平臺在模型1和模型4中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在模型5和模型7中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政府的數據開放平臺建設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有顯著影響,故H3通過。
⒉組織維度。組織維度下的創新文化只在模型7中通過了10%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城市的創新文化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影響并不顯著,故H4未通過;領導重視在模型2和模型4中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在模型7中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說明領導重視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具有顯著影響,即H5通過;城市的可持續競爭力在模型2、模型4及模型6中均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在模型7中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城市的可持續競爭力對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會產生顯著影響,故H6通過。
⒊環境維度。環境維度下的同儕壓力在模型3、模型5、模型6及模型7中均達到1%水平的顯著性,說明省內同級政府之間的競爭壓力能夠促進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發展,故H7通過;財政能力在模型7中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在模型6中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但值得注意的是,finance的回歸系數為負值,與假設相反,故H8不通過。筆者認為可能的解釋主要包括⑴存在地級市地廣人稀,但人均預算支出與人口密集城市相當的情況,例如鄂爾多斯、克拉瑪依、烏蘭察布等城市與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的人均預算支出不相上下,但這些城市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卻相去甚遠;⑵預算支出多≠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投入占比多,政府的預算支出要通盤考慮全面謀劃,可能最終用于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方面的資金投入較少。
控制變量城市級別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綜上所述,通過回歸檢驗可知,假設2、假設3、假設5、假設6、假設7通過,假設1、假設4及假設8未通過。
五、結論與討論
本文以全國277個地級市為研究對象,引入TOE框架,構建OLS回歸模型,在技術、組織、環境三個維度內尋找地方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影響因素,研究結果表明:第一,環境維度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解釋力度最強,技術維度次之,組織維度的解釋力度最低;第二,在技術維度中,信息技術人才、統一數據開放平臺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具有極大的促進作用,政府數據開放平臺的影響更顯著,互聯網基礎與互聯網服務能力之間不存在顯著關系;第三,在組織維度中,領導高度重視及城市的可持續競爭力與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城市的創新文化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不存在顯著作用;第四,環境維度中的同儕壓力對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會產生正向影響;第五,財政能力與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之間呈負相關關系;第六,城市級別是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提升的重要驅動力。
針對上述研究結果,本文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首先,要加大對信息技術人才的投入力度。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要大力依靠大數據、物聯網、區塊鏈等先進的信息技術,而這些先進的信息技術需要專業的信息技術人才操作,信息技術人才可在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過程中采用前沿技術,提供專業技術指導,同時為政府網站的日常運營、bug修復、更新迭代等工作充當智庫,政府應提高信息技術人才的薪資待遇,提高崗位吸引力,為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提供充足的人力保障。
其次,應加快建設統一的數據開放平臺,實現部門聯動與數據整合,讓便捷快速高效透明的數據開放平臺為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提升奠定堅實基礎。要高度重視組織領導的作用,對于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較薄弱地區“一把手”應“身臨其境”將此工作作為中心工作親自抓,加大預算支出比重,建立資源長效投入機制及考核反饋機制,推動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取得實質性發展和長足進步;政府應重視城市的可持續競爭力,要在涉及城市可持續競爭力的各領域持續發力,為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提供良好的組織環境。再次,研究結果表明同儕壓力是影響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關鍵要素,因此各地級市政府在提升自身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同時應多向同級政府學習借鑒成功經驗,提高成功率,降低試錯成本,達到在提升市級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同時提升整個省級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的目標,最終實現國內整體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大幅度提升,從而為數字政府與數字中國建設打下堅實基礎。
本文充實了現有關于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的研究框架,首次將城市的可持續競爭力、政府的數據開放平臺等研究熱點作為變量納入統計模型,證明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是多重因素疊加作用的結果,現實生活中政府應從多渠道多視角尋找提升其互聯網服務能力的路徑方法。本研究首次發現人均預算支出與政府的互聯網服務能力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這與我國天然的人口分布與地區吸引力密不可分,也提示政府只單純地增加預算支出對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可能收效甚微,更重要的是要增加在互聯網服務能力建設方面的支出比重,只有這樣才能切實提升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
本文也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影響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因素有很多,本文囿于篇幅及變量衡量方式,在設計過程中可能遺漏了某些會對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產生一定影響但未被納入模型的變量,未來會繼續尋找這些變量合適的衡量方式,并探究與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之間的關系;本文采用的是截面數據,未能將時間序列因素考慮在內,未來可考慮使用面板數據來探究互聯網服務能力的影響因素,下一步可結合問卷調查、訪談、案例分析等方法,進一步檢驗充實現有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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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家彤)
Abstract:The construction of government Internet service capacity is a key link to releasing the reforming efficiency of“delegating power,delegating power,regulating services”and improving the government's public service capacity.In this article,we take 277 prefecture-level cities as our research samples and introduce the TOE frame-work to capture the development status and key influencers of the Chinese local government's Internet service capability as a whole,with the aim of constructing a new general interpretive framework for the government's Internet service capability.As well as providing practical experience and policy suggestions for the follow-up construction of“Internet plus government services”.
Key words:local government;internet service capability;E-Government;digital government;TOE framewo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