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芝蓉,林 梅,許冬梅,黃麗玲,黃 婷,王嘉瑩,馬妮妮,李玉娟
在早產兒中,胎齡<32周的早產兒為極早產兒,胎齡<28周的早產兒為超早產兒并包含在極早產兒范疇中。2019年柳葉刀全球健康發文報告我國早產兒發生率為6.9%,極早產兒約占所有早產兒的15%[1]。發達國家大樣本隊列研究顯示,胎齡<32周的早產兒是發生神經發育損害和神經系統后遺癥的高危人群,遺留后遺癥的早產兒不僅給家庭帶來巨大的負擔,而且對其自身的生活質量也造成終身影響[2]。有研究發現母親的情緒及心理應對能力對早產兒神經發育產生間接影響[3],不良的家庭功能是早產兒發生神經發育遲緩的危險因素[4]。國外學者在提高極早產兒救治的同時也十分重視其父母的心理健康問題,國內較多關注極早產兒出院后的生活質量問題,對父母心理問題的理解和關注不足。本研究基于心理應激理論框架,經文獻分析鎖定潛在因素,調查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現狀并分析影響因素,為極早產兒母親制訂應對育兒壓力的干預方案提供依據。
1.1 研究對象 采用方便抽樣法,選取2021年8月—2022年8月在廣西百色市某三級甲等醫院新生兒重癥監護室(NICU)住院的136例極早產兒及其母親作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①分娩胎齡<32周,出生體重<1 500 g的單胎早產兒母親;②極早產兒出院后家庭主要照護者為母親;③極早產兒母親具備正常語言表達和溝通能力,無精神病史。排除標準:①極早產兒有遺傳代謝性疾病或先天畸形如膈疝、先天性心臟病等;②極早產兒出院后,糾正胎齡40周前再次入院;③極早產兒母親患有重大疾病如惡性高血壓、惡性腫瘤等;④極早產兒母親在調查期間發生有其他重大負性事件。剔除標準:極早產兒病情惡化轉院或自動出院。樣本量計算:本研究采用多元線性回歸分析,樣本量應為自變量個數的5~10倍[5],本研究估計影響因素為16個,考慮20%的無應答率,計算樣本量為100~200例,最終確定有效樣本量為136例。本研究經該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審批(YYFY-LL-2022-074),研究對象自愿知情同意并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方法
1.2.1 研究工具
1.2.1.1 極早產兒及其母親一般資料調查表 包括極早產兒性別、胎齡、出生體重、Apgar評分、體重追趕生長滿意情況和極早產兒母親年齡、孕期妊娠合并癥、已生育子女、分娩方式、文化程度、職業、家庭平均月收入、家庭類型。本研究體重追趕生長不滿意參考宮外生長遲緩評價標準及早產、低出生體重兒出院后喂養建議[6]進行評價。
1.2.1.2 過渡期早產兒父母照護能力評估量表 該量表由趙曉雯[7]于2020年編制,用于評估過渡期早產兒父母照護能力。量表包含照護知識、照護態度、照護技能、社會支持4個維度共35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評分法,分為很重要、重要、一般、不重要、很不重要,分別計5分、4分、3分、2分、1分,量表總分為35~175分,分數越高代表父母照護能力越強,該量表S-CVI值為0.975,Cronbach′s α系數為0.955。
1.2.1.3 家庭關懷度指數問卷 該問卷由Smilkstein根據家庭功能的特征所編寫,1995年由呂繁等[8]對中文版問卷的信度和效度進行了驗證,包括家庭適應度、合作度、成長度、情感度、親密度5個維度。問卷使用3級評分,以“經常這樣”“有時這樣”“幾乎很少”分別計2分、1分、0分,總分0~3分表示家庭功能嚴重障礙,4~6分表示家庭功能中度障礙,7~10分表示家庭功能良。該問卷重測信度為0.80~0.83,效度為0.80。
1.2.1.4 中文版簡易共同養育量表 該量表由Feinberg等[9]于2012年編制,2017年吳佳銘等[10]對量表進行了漢化和調適。中文版量表包含5個維度(14個條目):相互支持、相互認可、沖突、相互損害、家務分配。采用Likert 7級評分法,0分代表“完全不符合”,6分代表“完全符合”,總分0~84分,分數越高,代表共同養育感知越高,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1。
1.2.1.5 簡式育兒壓力問卷 該量表由Abidin[11]于1990年編制,用于測量父母在扮演親職角色時所面臨的壓力。中文版量表包含3個維度:育兒愁苦、親子互動失調、困難兒童,每個維度12個條目,共36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評分法,量表總分為36~180分,分值越高表明壓力越大,≤90分為正常水平,>90分為高水平。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8~0.95。
1.2.2 調查方法 成立調查小組,對小組成員進行培訓,培訓內容包括本研究的目的、意義、調查方法、調查時間點、研究對象的納入排除標準、知情同意和保密性原則。調查小組成員在極早產兒住院期間根據納入排除標準選擇研究對象,并取得其知情同意。部分一般資料從電子病歷獲取,極早產兒出院前3 d在探視日或送母乳時間段填寫照護能力評估量表,在糾正胎齡40周回院隨訪時填寫家庭關懷度問卷、共同養育量表及育兒壓力問卷,發放問卷同時要告知共同養育問卷的感知對象為配偶。極早產兒糾正胎齡40周體重由新生兒隨訪門診專職護士采用嬰兒體重秤(精確度為0.01 kg,每月校準)進行測量,重復2次后取平均值。本研究納入研究對象167例,出院后糾正胎齡40周未能按時回院隨訪或再次入院等原因剔除31例,回收有效問卷136份,有效回收率為81.43%。

2.1 極早產兒及母親一般資料 本研究至糾正胎齡40周共納入136例極早產兒,其中男77例,女59例。極早產兒出生胎齡26.5~32(30.10±1.24)周,出生體重870~1 500(1 245.85±180.76)g,Apgar評分<8分有31人,糾正胎齡40周體重追趕生長滿意113例。極早產兒母親年齡21~41(30.17±4.85)歲,孕期妊娠合并癥33人,順產94人,已生育子女84人,專科及以上學歷39人,在職27人。
2.2 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總分及各維度得分情況 育兒壓力得分(108.97±13.15)分,各維度得分分別是:育兒愁苦(39.22±6.31)分、親子互動失調(34.87±5.19)分、困難兒童(34.88±4.89)分。
2.3 不同特征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單因素分析 極早產兒不同的出生胎齡、出生體重以及糾正胎齡40周體重追趕生長滿意情況是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的影響因素(P<0.05),見表1。

表1 不同特征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單因素分析(n=136)
2.4 極早產兒母親照護能力、家庭關懷度、共同養育感知與育兒壓力的相關性分析 極早產兒母親照護能力得分(109.43±11.22)分,家庭關懷度得分(8.17±1.68)分,共同養育感知得分(50.18±3.95)分。Pearson相關分析結果顯示,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與母親照護能力(r=-0.578)、家庭關懷度(r=-0.697)、共同養育感知(r=-0.613)呈負相關(P<0.001)。
2.5 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多元線性回歸分析 早產兒糾正胎齡40周體重追趕生長滿意情況、母親照護能力、家庭關懷度、共同養育感知是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的影響因素,可解釋育兒壓力變異的68.5%,見表2。

表2 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多元線性回歸分析
3.1 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處于高水平 研究顯示,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為(108.97±13.15)分,與姚莉莉等[12-13]研究結果一致,高于錢小芳等[15]測量的母親育兒壓力。可能是由于本研究選取的早產兒為極早產兒,與早產兒出生胎齡小、體重輕、住院時間久、母嬰分離時間長、照護難度大等因素有關。極早產兒即便達到出院標準,但他們仍是一個非常脆弱的嬰兒,出院后存在著對外界適應性差、嗆奶、體格生長遲緩、運動發育遲緩等危險因素,給養育極早產兒的家庭帶來困難和挑戰。Grunberg等[16]研究顯示,40%~45%的早產兒父母存在焦慮和抑郁癥狀,母親高水平的育兒壓力不僅不利于其身心健康,也會影響其養育方式,從而阻礙早產兒的生長發育。因此,NICU隨訪團隊在關注極早產兒生活質量的同時也應關注母親心理問題,及時給予傾聽、同伴支持,必要時心理咨詢師介入進行心理疏導,進一步豐富早產兒延續性護理的內涵。
3.2 極早產兒母親育兒壓力受多種因素影響
3.2.1 極早產兒體重追趕生長不滿意可致母親育兒壓力增高 本研究結果顯示,有16.91%的極早產兒尚存在體重追趕生長不滿意的情況,可能原因:首先,極早產兒胎齡小、出生體重低,存在宮外發育遲緩的高危因素。其次,母親對極早產兒日常照護問題感到擔憂、焦慮,這些因素可影響下丘腦及垂體的正常功能,使神經內分泌系統失調,從而抑制催乳素的分泌導致泌乳量減少,使早產兒奶量攝入不足。第三,極早產兒出院后,其母親母乳已經進入到成熟乳階段,其各種營養素的含量均已明顯減少,尤其是蛋白質的含量,極早產兒要完成追趕生長,僅靠純母乳喂養是不夠的,而大部分極早產兒家庭因條件限制未能使用母乳強化劑,導致體重追趕生長落后。研究顯示,早產兒追趕生長對其智力與體格發育等有著遠期影響[16]。提示在隨訪過程中應對追趕生長不滿意的極早產兒母親進行個性化喂養指導,使其盡早回歸正常發育水平,減輕母親心理壓力。
3.2.2 過渡期極早產兒母親照護能力不足,其育兒壓力越高 本研究結果顯示,極早產兒母親照護能力得分(109.43±11.22)分,處于中等偏上水平。可能原因是:本院在早產兒住院期間開展參與式護理、媽媽課堂等措施,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早產兒母親更好地適應角色及掌握早產兒相關照護技能。但是,極早產兒從醫院過渡到家庭養育的階段是母親學習居家照護的重要時期,是“育兒困難高峰期”,導致母親育兒壓力水平高。建議在早產兒住院期間,實施家庭參與護理[17],對早產兒母親進行個性化的健康教育[18],提高其照顧知識與技能。在出院前充分評估早產兒母親照顧能力,出院后采用互聯網+護理服務的模式[19]為早產兒母親提供日常養育指導,也可以采用微信公眾號或其他線上方式[20]進行居家照護問題咨詢和解答,幫助母親勝任早產兒居家照護任務,緩解其緊張、焦慮和無助的情緒,降低育兒壓力水平。
3.2.3 極早產兒家庭關懷指數越高,越能降低母親育兒壓力 本研究結果顯示,家庭關懷度與育兒壓力得分呈負相關(r=-0.697,P<0.001)。分析原因:極早產兒提前降臨,母親會責怪自己未生育健康嬰兒,產生焦慮、沮喪和內疚感等負性情緒,良好的家庭關懷能夠給予極早產兒母親更多正面反饋和積極支持,讓其感受到家庭的溫馨,間接降低其育兒壓力水平。這提示臨床工作人員要關注家庭因素對母親心理狀態的影響,鼓勵極早產兒父母主動表達個人情感與需求,幫助維持其家庭系統的穩定,為極早產兒營造良好的家庭氛圍,減輕母親育兒壓力。
3.2.4 極早產兒母親共同養育感知水平越高,其育兒壓力越低 本研究結果顯示,共同養育感知得分(50.18±3.95)分,共同養育感知與母親育兒壓力水平呈負相關(r=-0.613,P<0.001),與國內外的研究結果一致[13,21]。當母親感知來自配偶在共同養育中的認可、參與和積極配合,在養育孩子時自信心會提高,可以緩沖育兒壓力對母親的影響。反之,當母親感知來自配偶對其育兒方面貶低、不認可,甚至經常出現矛盾沖突,那么就可能會加劇母親育兒壓力水平。受傳統文化影響,我國家庭一直遵循“男主外、女主內”的角色分工模式,大部分極早產兒父親未意識到其參與育兒活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極早產兒父親不僅在降低焦慮,減輕育兒壓力等方面有作用,而且在提高母乳喂養率、增強母乳喂養自我效能方面也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22]。從國家相繼出臺陪產假的相關規定中可見父親在家庭養育過程中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因此,讓父親參與到家庭養育中,給極早產兒日常生活的照護,給母親陪伴、支持、肯定以及感激,避免父親角色的缺失加劇母親育兒的壓力。
綜上所述,極早產兒母親的育兒壓力處于高水平,主要影響因素包括極早產兒糾正胎齡40周體重追趕生長滿意情況、過渡期早產兒母親照護能力、家庭關懷度、共同養育感知。因此,新生兒醫護隨訪團隊應根據影響因素制定有針對性的家庭心理干預策略,提高極早產兒母親過渡期照護能力,提升家庭關懷指數并引導父親積極參與養育,促進極早產兒實現追趕性生長,從而減輕母親育兒壓力水平。本研究只選擇極早產兒母親作為研究對象,未對極早產兒父親進行調查,樣本代表性有限,未動態評估母親的育兒壓力的變化軌跡,今后可進行多中心、大樣本量調查,并開展母親育兒壓力的縱向研究,還可將研究對象擴展到各種高危兒父母中,分析不同高危兒父母的育兒壓力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