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城市女性的運動參與信念與調節模式

由于諸多因素的限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小城市女性在體育運動中的參與度不高。但在近年來，中小城市中女性居民積極參與各類體育活動的現象屢見不鮮。文章基于自我決定理論為主要依據，結合女性主義、自我呈現等理論，運用半結構式訪談和實地觀察的資料收集方法，對四川省綿陽市、瀘州市、宜賓市、達州市的共46名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進行研究，解析我國中小城市女性體育運動者的體育參與情況。結合自我決定理論，中小城市女性運動參與的調節模式可以分為外部調節狀態、內攝調節狀態、認同調節狀態、整合調節狀態和內部自主動機調節狀態五種，研究結果顯示，具有較強功利性和強迫性的外在動機調節狀態無法起到很好的積極作用，而具有強自尊感和自主性的內部自主動機調節狀態對于促進和鼓勵女性參與體育活動有良好的積極作用。女性的自我意識和健康意識的覺醒，使得女性開始理性對待體育運動中平等身體權利的追求、女性健康話語體系的構建和女性運動參與文化的詮釋。

1 研究緣起

依據我國體育法規定，參與體育運動是國民人人享有的權利。然而由于中國社會長期受到男尊女卑思想的影響，參與體育運動的權利在女性身上常常大打折扣。過去，女性常常以弱者和邊緣者的身份出現在體育運動場上，各類相關的體育產業也把女性排除在核心領域之外，如“女裁判”和“女性解說”，甚至是女性自身也把自己和體育運動隔絕開來，認為“女人天生不擅長運動”。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女性與體育的社會距離逐漸拉近，越來越多的運動品牌針對女性消費者設計產品，越來越多的民間運動團體的組織者是女性。女性力量作為中國力量的重要部分，在國家提倡的“全民健身”的大潮中成為了特殊的社會動力，這既是中國社會性別秩序優化的縮影，也是民間體育發展方向的自然選擇。

綜上，研究女性運動者的運動參與信念與調節模式，有助于遵循以人為本的理念，因勢利導的鼓勵更多的女性參與到體育運動中，讓“她”力量在體育領域也能發光發熱。所以，本文將以自我決定理論為主要依據，結合女性主義、自我呈現等理論，解析我國中小城市女性體育運動者的體育參與情況，擬解決以下幾個問題：第一，描繪中小城市中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的群體形象——是哪些女性在參加體育運動？第二，厘清中小城市中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的行為邏輯——是什么讓她們選擇走上運動場？第三，當今中小城市中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與體育之間的社會距離——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行為有什么新變化？

2 研究對象與方法

2.1 研究對象

本文以中小城市中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作為研究對象，有以下兩點原因：第一，中小城市的體育硬件設施和國內的大城市的硬件設施、資金投入等方面有所差別，所以城市之間的體育發展水平也不同；第二，從社會分層的視角來看，中小城市中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由于“社會先賦因素”“家庭先賦因素”“個人自致因素”三方面的影響，在職業構成、教育程度、年齡分布、婚育比例等等方面均有差異。總而言之，中小城市中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和大城市中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不能一概而論，兩者不是完全相同的群體。所以，本文選擇占更大一部分卻更容易被忽略的——中小城市中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為研究對象。

2.2 研究視角

本文以自我決定理論為主要研究視角。自我決定理論是由美國心理學家Deci和Ryan等人在20世紀80年代創立的。該理論主要關注人類行為的自我決定程度，其理論構建的前提是認為人類本質上是積極主動的個體，具有自我發展和實現的傾向和潛能。自我決定論研究者在分析的過程中，提取出了三種基礎的需求，即自主性需要、勝任需要和歸屬需要，認為這三種心理需要的滿足是個體向著健康積極發展的基礎。而本文所要研究的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這一行為，也是主要取決于個體內心選擇的一種外在活動，綜上，筆者認為，自我決定理論及相關的內在動機、外在動機的研究理論，能夠為分析女性參與運動的行為邏輯提供適用的研究脈絡。

2.3 研究方法

2022年7月13日～2022年9月1日，采用分層抽樣的方法，選擇四川的宜賓市、瀘州市、綿陽市、達州市四個城市，按照各城市的人口比例，分別抽取10、10、12、14人，總計46名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為研究樣本。女性居民納入為研究樣本的條件：年滿十八歲的成年女性；于所在城市定居超過18年且最近3年居住地未曾改變；日常生活中會進行體育運動。所有的受訪對象均是在知曉前提的情況下自愿接受訪談。

本文采用定性的研究方法，具體使用半結構式訪談和實地觀察的資料收集手段。實地觀察是在宜賓市、瀘州市、綿陽市和達州市范圍內進行實地觀察，進入到體育場所中或是參與到體育團體的活動中，近距離觀察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的行為特征和行為動機。半結構式訪談是在實地觀察的過程中，對接觸到的女性運動愛好者進行的訪談，針對體育運動觀念、個人運動狀態、運動的目的和意義等問題進行詢問，以期從深入的訪談中得到女性體育愛好者真實的行為邏輯的投射。

3 中小城市中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調節模式

3.1 外部調節

主要指一部分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純粹是為了達到某種外在的功利化目標。

這一部分的女性一般處于不情愿但是又不得不參與體育運動的狀態。這種狀態大多表現在職業女性的身上，迫于單位或公司所組織的體育活動安排或是明文規定的員工身體鍛煉項目。比如美容店餐飲店等服務行業會在早晨開店之后跳健身操。這一類情況下，職業女性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免于受到處罰，即使內心抗拒也依然會選擇參與體育運動。在46位女性受訪者之中，一半以上的職業女性表示自己不喜歡被強行安排參加的體育活動，18-30歲的年輕職業女性表現出明顯的反抗情緒，且年齡越小表現出的反抗情緒越強烈。外部調節狀態給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帶來了脅迫感，代表著“要么服從，要么處罰”。在外部調節之下，個體很難有自主性，也很難養成參與體育運動的習慣。

3.2 內攝調節

主要指一部分女性參與體育運動，內化了部分的外在目標、規則，將參與體育運動作為避免焦慮和抑郁、提高自尊和自我呈現的一種手段。

處于這一狀態之下，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在生活中會進行“短期爆發式”的熱愛運動，但是持續的時間不長，這一部分的女性雖然已經有了參與體育運動的意識，但是并沒有養成規律運動的習慣，且行為中帶著強烈的個人目的性，把體育活動當做一種即時性的工具，一旦達到了自己在參加體育活動前預設的目的，就會迅速減少運動頻率或者不再運動。在46名受訪者中，38名受訪者都表示自己曾經以短期目標為出發點開始體育鍛煉，其中21名受訪者最終把短期目標發展成了長期規律的習慣。這些短期目標中有減肥健身、改善負面情緒、緩解病痛、與某人結交、學習某項技能和假期內充實生活這六大類。在內攝調節狀態下，女性自我選擇參與體育運動的方式和內容，自主控制參與體育運動的時間、頻度和強度，與強迫參與體育活動不同，個體有了一定程度的自尊感和掌控感，這也對達到進一步的自主行為動機有積極作用。

3.3 認同調節

主要指一部分女性參與體育運動，將外在的目標、規則幾近全然內化，她們已然認識到體育活動對個體健康積極發展的價值。但是這種行為依然是被規范的和工具性的，而沒有達到完全的內化， 不能體驗到活動中純粹的快樂和滿足。

處于這一狀態的女性受訪者屬于少數。擺脫功利性的目的，完全自主的參與到體育活動中不是容易的事情。在中小城市中生活的女性與體育之間存在著許多障礙，時間安排、經濟成本、和家庭的牽絆等等因素，都在阻礙著女性把體育活動發展成一個長期性、自主性的行為。根據筆者的實地觀察和對受訪者的訪談，這一類女性可以被認為是體育的“積極參與者”：她們有了長期進行的運動項目，甚會自主參與到有關該類運動的比賽之中，可能是觀眾、運動員甚至是組織者。在受訪的46名女性中，21名受訪者目前符合上述的“積極參與者”的特征，她們長期堅持進行廣場舞、跑步、瑜伽、健身操等體育活動，并且全部都是有著健康和健身的訴求。由此可知，健康和健身的訴求是女性能夠長期參與體育運動的主要外在動機。在認同調節狀態之下，個體受到體育活動推動了個體身體認知發展明確，個體發展出了與生俱來的身體能力——具身性能力，體育活動僅僅受到少部分外在條件的影響，基本上成為了一項自我主動性參與的活動。

3.4 整合調節

主要指一部分女性參與體育運動，既有了“身體認知”的自主性參與能力，又具備了一定的體育活動技能，外在的目標、規則完全內化。整合調節狀態已經與內在動機自主狀態很相似了，但是整合調節的外在動機仍不是由體育活動本身所激發的，所以仍然不屬于內在動機的范圍。

在受訪的21位“積極參與者”之中，也并不代表所有人都達到了整合調節狀態。調查中筆者發現，21位受訪者中有4位成員，她們不僅是因為關注到體育給個人帶來的積極影響而參與到體育活動之中，而且還積極組織和引領體育活動本身的發生。這四名受訪者，分別是跑團團長、廣場舞健身群領舞、當地多場籃球賽贊助商、公益兒童游泳教練。處于這一階段的女性體育運動者已經實現了參與體育運動過程中的“我能—我會—我愛”的遞進過程，感受到了參與體育運動給自己帶來的榮譽感和滿足感，通過體育活動進行了自我管理和自我呈現。

3.5 內部動機自主狀態

內在動機自主狀態是指中小城市的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由興趣、愛好誘發的一種狀態，是一種高度自主和自我決定的狀態。在自主狀態之中參與體育運動，體驗到體育活動的過程之美；同時，能夠將自身合理地融入到所處的場域之中，與家人、朋友、同好等群體進行對話和交流，得到“重要的他人”的認可、幫助和指導，獲得一種歸屬感；更能夠不斷地生發出更強的內在動力，通過體育活動獲得自我實現和自我表達，建立自身身份認同。

在46名女性受訪者，有8名受訪者提到了誘發運動行為的內在動機——對體育的興趣愛好。這最初開始的對體育的喜愛，就證明了，“女性也可以愛好體育，擅長體育”，這就是女性體育能夠不斷發展的內生力量。

依據上述分析可知，中小城市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行為受到內外部動因的共同作用，會表現出不同的動機調控狀態，這幾種狀態按照自主性強弱排序為：外部調節—內攝調節—認同調節—整合調節—自主調節。中小城市中的女性參與體育運動越是以自身內在的興趣愛好為導向發展，就越能夠滿足自主性需要、勝任需要和歸屬需要這三種人的基本心理需求，而這三種心理需求得到滿足的程度越高，越有助于激發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自主性動機，促進健康行為的產生和維持。

4 中小城市女性體育運動信念的時代特征

4.1 減負：平等身體權利的追求

有研究表明，“在中小城市生活的女性受到的壓力更偏向于復合型，即來自家庭和事業的雙重壓力”，沒有選擇去大城市打拼，常常意味著離自己的家庭更近，而離高付出高回報的工作機會越遠。一邊從事著工作時間規律、休息時間較多但是工資待遇不高的工作，同時用工作之余的時間和精力照顧家庭與小孩，這曾經是中小城市職業女性的集體寫照。但是今天，即使是中小城市的女性，也有了自我實現的意志和愿望，除了成為妻子和母親以外，她們還成為了廣場舞領舞、跑團團長、籃球賽贊助商……這些女性有的才二十歲出頭，有的已經光榮退休，不論處在什么年齡階段開始熱愛運動，她們都覺得不晚。

4.2 松綁：女性健康話語體系的構建

曾經很多女性抱有“女性的運動天賦弱于男性”的刻板印象，這是因為從學校教育到家庭教育，對女孩的教育是“女孩子要干凈整潔”“男為陽女為陰”“女子柔弱”等等，這些對女性的性別期待和刻板印象，形成了男女之間社會性別的隔離，這種隔離使很多中小城市的女性在最初參與體育運動的時候會感到膽怯和羞澀。這種性別隔離最初是由城市中的年輕女性打破的，運動健身最開始是年輕女孩“時尚美麗”的標簽，然后成為中年女性“有錢有閑”的象征，最后成為老年女性“跟上時代”的證據。女性卸掉了思想包袱，勇敢地脫掉高跟鞋換上運動鞋，愿意和男性站在同一片運動場上。

4.3 解放：女性體育運動文化的詮釋

錯誤的女性運動文化和身體觀念也影響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選擇自主性。很多女性追求極致的纖瘦體型，把體育當做是一種短期有效的工具，帶著很強的功利性目標進行身體活動，以瘦身為目的，所以選擇的鍛煉項目以有氧運動為主，比如跳繩、跑步、健身操，進行這一類運動的同時較少食物的攝入，會達到瘦身的效果。如今更多的女性更注重自己的“肌肉線條”，愿意進行力量方面的鍛煉，自行車、舉鐵、鋼管舞等等，都成為了女性的運動選擇。越來越多的女性把自己吃“白幼瘦”的審美中解放出來，成為了更有力量，更健康的女性。

5 總結

在中小城市中，積極參與體育運動的女性是一個自我意識覺醒，健康意識覺醒的群體。受益于現代信息技術，職業、收入、教育等因素并不能決定性地影響中小城市女性運動信念的改變進程。在內外的共同作用下，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行為模式有跡可循：相比于外部的壓力與強權，給予女性在參與體育運動中最大的自主性、自尊感和掌控感，改變女性體育運動僅僅停留于短期功利性目的的現狀，是促進女性發揮自我主動性的關鍵。

因此，從上述研究結論來看，并不是只要進行了體育鍛煉，就一定能夠對女性的運動行為起到積極作用，在實際生活中，只有針對提高自我效能感來設計女性健康傳播方案和體育鍛煉促進方案，才能達到不斷拉近中小城市女性與體育之間的社會距離的最終目的。

（作者單位：成都體育學院新聞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