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領導理論在護理管理領域的研究現狀

牟一鑫，陶月仙

杭州師范大學，浙江 311121

隨著我國衛生健康事業的發展，護理工作的內容等方面也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對護士的數量以及服務質量等方面也提出更高要求，護理行業正在面臨新的問題[1]。有研究表明，護理領導力能夠激勵并引導護理人員提供高質量護理服務，改善疾病治療結局，提升病人滿意度，在醫院整體管理中起關鍵作用[2]。當前，傳統自上而下的單向垂直型領導方式已經無法滿足護理實踐的需求，如何實施有效的領導現已成為護理管理者急需解決的問題[3]。近年，處于國際前沿的共享領導理論打破現有的個人英雄主義觀念，從分享權利與責任出發，著眼組織目標，鼓勵共享，為更好地實現民主管理，促進組織發展提供了新的方向。國外學者對此研究較為深入，更有試驗證明共享領導對護士執業環境[4]、工作滿意度[5]、護理質量[6]均有著積極作用。我國關于共享領導理論的研究不僅起步晚，而且受到關注的較少，研究明顯不足[7]，在護理管理方面的應用也較為少見。本研究從共享領導理論基本概念、內涵、測量方法以及在護理管理中應用效果4個方面進行綜述，旨在為護理管理者提供實踐參考，為共享領導模式的推行提供理論支持。

1 共享領導理論的基本概念

共享領導理論最早出現于20世紀80年代，國外學校的領導者在學校管理中使用該理念改善現狀，自此研究人員對共享領導理論有了初步認識。20世紀90年代開始,共享領導理論相繼在商業、服務業、醫療保健等行業中被推廣運用,其定義也得到了廣泛探討[8]。國外學者引用較多的是皮爾斯對共享領導理論的定義：一個動態的、互動的群體中個人之間的相互影響過程，其目標是相互領導，實現群體或(和)組織目標[9]。2006年，我國引入“共享領導”這一概念，之后國內研究者對共享領導理論進行了本土化詮釋。共享領導是在一個群體中的個體之間相互信任，共享權力、知識、信息、反饋、技能、情感、責任、愿景等，在此基礎上通過合作的方式實現群體目標，是一個相互影響的、動態的、互動的過程[10]。美國學者Christman[11]在1977年發表的文章中首次提出在護理團隊中應用共享領導理論。1991年，圣約瑟夫健康護理中心啟動持續質量改進計劃，共享領導理論被重癥監護室(ICU)的護理人員提出后得到采納并推行。在共享領導實施過程中，共享領導被描述為一種分散的領導模式，主張通過提高專業水平來加強綜合護理質量，使得病人及其家屬處于良好的就醫環境；共享領導使得護理人員的自主權、管理權、決策權和問責權平衡發展，促進組織內部達成共同愿景[12]。

2 共享領導理論的內涵

想要弄清楚共享領導理論的真正含義，必須理解“共享”“領導”與“團隊”之間的關系。首先是“共享”與“團隊”：共享意味著一個分享的過程，該過程中團隊成員不僅共享領導者職責，也要共享經驗、知識、技能等[13]。領導者角色是在團隊內部進行轉換的，即在某一時間段團隊成員可能是領導者也可能是追隨者，這要視組織目標或任務執行情況和團隊成員專長而定。其次是“領導”與“團隊”：領導可以由多個團隊成員或所有團隊成員共同承擔；實施領導的團隊成員需要具有完成任務所需要的專業知識、能力、技能等[10]?？偟膩碚f，共享領導是為了實現組織或團隊的共同目標而產生的。

共享領導是在團隊內部的一個自我管理、自我領導的整體，強調個體對領導力的貢獻，這與垂直型領導并不沖突?？萍夘I導負責團隊任務發布、人員分配以及監督等問題，科級領導也可以為團隊委派領導角色，如協調者、監督者等，這就不再為團隊所共享。傳統垂直型領導和共享領導兩者之間是相輔相成的，共享領導與垂直的科層領導相結合才是知識性工作的未來領導模式[14]。共享領導的實施可能導致團隊難以達成一致的執行方案。但是，成員認為自己具備與任務要求相匹配的技能和知識時就可以爭取領導角色，其他成員就會在任務進行的不同階段聽從最能滿足該階段要求者、最有能力者的指導，實現有序化[15]。團隊任務不會總是單一的，會存在綜合任務的情況，在這一段時間內會出現多位領導，但是具體到每一個工作上都會有相應的個人領導負責，不會出現同一工作多人領導情況。

3 共享領導理論的應用模式

基于共享領導理論，研究者們提出共享領導模式。本研究介紹了由國內外醫院推行的2種共享領導模式：委員會模式(council model)和基于科室(病區)模式(unit-based model)。

3.1 委員會模式

英國克里斯蒂醫院在2年的時間里推行委員會模式，并稱之為克里斯蒂模型(the christie modle)[16]。委員會模式中包含實踐發展委員會、教育和研究委員會、人力資源委員會、質量委員會和培訓委員會等?？死锼沟籴t院任命每個類型的委員會人數為12人，所有醫院工作人員均可填寫自我提名表格，再由醫院科層領導者決定最能代表該委員會的醫院工作者擔任成員，成員選取要兼顧代表性和平衡性。除此之外，還需設立一個總體協調委員會，以接受建議，協調優先事項，確保組織活動與目標保持一致。總體協調理事會由每個委員會的主席和特定的代表組成，包括醫療代表、臨床護士代表、臨床專科護士代表、高級護士代表、教育代表、臨床專業代表、非臨床專業代表、病人代表、運營總監。委員會模式設立涵蓋醫院各個管理范圍，并且這些委員會可以根據組織的要求進行調整，以促進其在整體結構中的實施，該模式不僅促進多領域專業人員參與，還明確了個人決策問責制，是英國最常采用的模式。

3.2 基于科室(病區)模式

基于科室(病區)模式是由Walker[17]在大型母嬰護理醫療中心開發的以科室為基礎，在科室內部實施共享領導模式。每個科室組成科室管理團隊，其中包括護士長、臨床護理專家、護理助理、護理協調員(出院計劃護士)、科室服務協調員、病人以及其他工作人員。該團隊由6名成員組成，科室工作人員可以自我推薦，參與其中?；诳剖?病區)的共享領導模式能切實地提高工作人員的自主性和參與性，但是只在每個科室(病區)內部實施，減少了工作人員在整個醫療組織中實踐發展的機會。

4 共享領導模式的測量方法

共享領導的測量是研究的一個難點，明確模式結構是實現有效測量的前提，劉博逸[18]首次實證探討了企業共享領導的內容結構及相關問題，并研發共享型領導內部結構問卷，問卷包括績效期望、團隊學習、相互協作、權責共享4個維度，共20個條目。問卷采用李克特5級評分法，得分越高說明個人的共享領導水平越高，主要應用于學校、商業、服務業[19-20]，運用在醫療保健行業較少，缺乏特異性。

國外研究多采用自制問卷、普適性量表或問卷、觀察評估、半結構式訪談等方法來測量共享領導力。Gockel等[21]用自制問卷的方式和社交網絡指數來共同評估共享領導力集中化程度和密度。Sousa等[22]采用仆人式領導調查(Servant Leadership Survey,SLS)[23]，將SLS量表與共享領導理論結合調整量表，量表包含授權、謙卑、管理和問責4個維度，共20個條目，評估受試者所感受到的團隊中領導行為數量。Armstrong等[24]利用創傷非技術性技能評估工具(NOTECHS)[25]來衡量團隊領導力和合作質量，包括領導力、資源管理、溝通互動、評估和決策以及壓力應對5個維度，每個項目都采用李克特5級評分法，1分表明沒有團隊合作或領導行為，5分表示完美的團隊合作或領導行為。Guenter等[26]將真實領導力調查問卷(The Authentic Leadership Questionnaire，ALQ)[27]中的主語“我的領導者”更改為“這個團隊的成員”來更好地衡量共享領導力，問卷包括團隊成員的自我意識、關系透明度、平衡處理和內在道德視角4個維度，共16個條目，采用李克特5級評分法，1分表示完全沒有，5分表示總是。Fischer等[4]使用決策參與量表(The Decisional Involvement Scale,DIS)[28]來衡量共享領導效率，量表包括單位人員配置、專業實踐質量、專業招聘、單位治理和領導、支持人員實踐質量以及協作或聯絡活動6個維度，共20個條目，該量表已普遍用于衡量醫護人員的決策參與程度。

5 共享領導模式在護理管理中的應用效果評價

5.1 提高護士工作滿意度

對工作環境的積極感知與增加工作參與度有關[29]，共享領導模式就是一種參與式管理方法，參與式管理和共同決策是共享領導模式的重要組成部分[15]。Fischer等[4]對美國實施共享領導的7個州的注冊護士調查顯示，在護理工作中實施共享領導模式后一線護士的決策參與程度得分略高于護理管理者，一線護士更能感知到自身在組織中的價值，不僅有利于實現績效目標，更有利于提高員工滿意度，降低離職率。Rosengren等[30]對已推行3年共享領導模式下的ICU護士進行問卷調查，護士在組織文化、社會互動、工作滿意度、領導力、共同領導和工作動機6個維度中均表現積極態度，護士們對管理者以及自身更有信心，工作滿意度也得到大幅度的提升。Adams等[31]在醫院急診科實施變革方案，其中包括共享決策、有意義的認可、改善溝通等干預措施。方案實施后，護士的職業倦怠得分均有所下降，一線護士很樂意去分享自身的想法，包括人員的配備和激勵政策、執業環境的改善、日常實踐等，在方案實施期間沒有護士離職。

5.2 提高護士領導力水平

護理和助產委員會(NMC)在《守則2018：護士、助產士和護理協會的專業實踐行為標準》中指出“所有護士都能實施領導”，這意味護士應該能夠在其職業生涯的任何階段實施領導[32]。王俠等[33]應用共享領導理論開展基層護士互助培訓后，在質量持續改進項目中，護士領導力水平有著明顯提升，對醫院管理的參與度及醫護合作水平也有所提高。當團隊工作更加復雜時，共享領導模式所帶來的收益會更加明顯[34]。Armstrong等[24]在急診科心肺復蘇團隊中實施以共享領導模式為基礎的培訓，旨在提高團隊績效和護士領導技能，結果表明護士領導力、資源管理、溝通互動以及壓力應對4個方面均有所增強，共享領導模式也被建議列入護士領導力培訓的有效工具。當護士被賦予權力時，其作為領導者的信心也增加了，更樂于將想法轉化為行動，這些護士也會通過輔助和分享權力來充實自己，使得共享領導良性循環起來[35]。

5.3 改善護士執業環境

與現在普遍采用的垂直型領導相比，共享領導使成員對團隊決策的承諾更有信心，與團隊成員的關系更為密切，團隊經歷的任務和社會情感沖突會更少[36]。Walker[17]在母嬰護理中心實施共享領導模式后，成員之間關系表現出持續學習、思維開闊、溝通密切、互相尊重等有意義的正向流動，這個過程促進了團隊內部成員之間、成員與管理者之間關系發展，緩和沖突。這與Greco等[37]的研究一致，共享領導與人際沖突呈負相關關系，即低共享領導行為呈現較高級別的人際沖突，導致低績效和低團隊承諾。黃文雅等[5]發現共享領導水平與男護士的身份感知呈現出正相關關系，共享領導不僅創造了組織績效，也肯定了男護士的自身價值，對組織行為和結果報以積極態度，愿意融入組織內部。Salas-Vallina等[38]的研究表明，共享領導在降低醫院新型冠狀病毒感染(COVID-19)傳染率方面起著重要作用，高度信任、合作的醫療單位傳染率較低。共享領導的團隊擁有集體知識結構，這加強了團隊成員信息處理和規劃，有助于通過任務授權和協調來降低COVID-19的院內傳染率。

5.4 改進護理質量

護理質量是護理管理的核心和重點，護士參與質量管理是提升護理質量的關鍵所在[39]。Warren等[6]在多恩貝徹兒童醫院新生兒重癥監護室(NICU)建立了醫生-護士共享領導管理結構，讓團隊中所有成員共同討論產婦分娩前后所有的工作流程，縮短了胎兒娩出時間，改善了NICU中的新生兒生活質量，提高家庭對新生兒的接納度。ICU護理人員在醫療行為實施中自主性較高，很難實施具有控制性的領導模式，尤其是對于受過良好培訓和教育的護理人員，醫院管理者們必須采取支持和授權的方式來進行管理[40]。研究發現，ICU護士認為共享領導模式的推行使得其處于信任合作的關系中，共同承擔任務和責任、決策透明、權利平衡、增進溝通使得優勢放大、劣勢互補，增加了實施護理服務的安全感，繼而對護理質量產生積極的影響[41]。Cummings等[42]對加拿大艾伯塔省的90所醫院的護理領導風格和病人入院后30 d內死亡率之間的關系進行研究發現，信任、協作、參與、發展、賦權、創新、認可的領導風格與低死亡率呈現出正相關關系，由此可見，醫院管理政策和護士領導實踐都可能影響病人的結果。

5.5 提高團隊協作力和團隊績效

共享領導不僅對個人，對團隊也具有積極作用。隨著任務負荷的增加，多種領導職能的實行才能保證目標實現，單個領導者可能難以勝任，共享領導力可以減輕團隊負荷并提高團隊績效[22]。Künzle等[43]對12個麻醉團隊的領導共享水平進行調查，發現高績效團隊比低績效的團隊具有更高的共享領導水平，這是由于麻醉工作的特點是任務復雜性高，對領導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其次，醫護協作質量也能得到提高，Muller-Juge等[44]在研究中要求14組住院醫師和護士在模擬病房內處理1例急診和1例非急診病例，以此評估他們的團隊合作質量，最終醫師和護士團隊質量最高是采用共享領導模式的一組；最后，共享領導也利于應對突發事件的危機管理。Zhuravsky[45]對2011年新西蘭發生的地震中ICU護士的危機領導進行回顧性研究，確定了2種共享領導的方式(即正式醫療和護理領導小組中的共享領導以及正式和非正式領導者之間的共享領導)有助于危機管理。Willcocks[46]提出將共享領導理論運用到多學科合作的癌癥護理團隊中，因其通常包括不同專業背景的臨床醫生和護士，復雜性程度較高，其領導方式更適合采用共享領導模式。

6 小結

共享領導被認為是為領導工作關系的分布，其中每個成員都有一個恰當的角色，并牢牢地嵌入在團隊工作中[9]。無論管理水平如何，共享領導模式都可以成為未來衛生保健組織的工具[47]。但是，在當下推行共享領導模式，主要的問題在于醫學中根深蒂固的地位等級制度，再加上開發和實施共享領導模式需要一定時間，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這使得共享領導模式的推行可能會遇到阻力，使其實施極其困難。除此之外，我國護理管理領域的共享領導理論仍處于初步探索階段，實施共享領導模式缺乏普及和認可，另外該理論本身的本土化程度小，目前用于護理管理領域的權威評估工具尚未制定統一的標準或模型，導致實證研究太少，更沒有形成系統的培訓方案。因此，當前首先要建立一個適用于我國護理團隊的系統的共享領導模式實施框架，并在此基礎上設計、開發和驗證共享領導模式的評估工具，以此評估領導中的“共享”程度和密度。為了在未來建立共享領導模式，管理部門可以鼓勵各大醫療機構推行共享領導理論，選取某些醫院進行試點工作，營造真正的共享領導、共同參與和共同治理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