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斐
(西安思源學院,西安 710038)
0~3歲是幼兒大腦發育的黃金期,也是大腦可塑性最強時期,是幼兒認知、聽覺、視覺、語言等發展的最佳時期。為0~3歲幼兒提供充足的營養和有效的教育,能夠很好地激發兒童自身的發展潛能,為其將來的發展打下良好的基礎。如果這個階段兒童缺乏足夠的營養和早期教育環境的刺激,將會對兒童未來的認知、學業發展產生負面影響[1]。所以,幼兒照顧者具備科學的養育觀念、知識、技能對幼兒的早期教育至關重要。由于地域發展水平和幼兒照顧者自身的文化素質等條件限制,農村地區幼兒照顧者很難具備科學的育兒知識,也缺乏正規的親職教育渠道以獲取育兒知識。建立農村親職教育體系,幫助幼兒照顧者構建科學的養育知識,對農村幼兒的智力發展十分重要。現階段,農村親職教育制度建設尚待發展,親職教育外部環境支持匱乏,要開展親職教育必須發掘農村社區的育兒資源,以促進農村親職教育的發展。本研究以優勢視角理論為基礎,探究農村社區優勢資源,構建符合我國農村特色的親職教育體系。
“優勢視角”理論是社會工作實踐理論的一部分,是一種關注人的內在力量和優勢資源的視角理論,強調人及環境中的優勢和資源,并將其作為助人過程的焦點。其基本理念是,面對環境和生活的挑戰,個人具備有效的應對能力與擁有內部資源[2]。該理論由美國堪薩斯大學社會福利學院教授塞勒伯(Dennis Saleebey)在《優勢視角:社會工作實踐的新模式》中提出。塞勒伯認為,所有事物在某種特定條件下都可以作為一種優勢,比如個人品德、體驗、感悟、天賦和社區資源[3]。拉普(Rapp)在塞勒伯的基礎上對優勢視角理念進行了補充,強調生態觀點,認為個人和環境是相互依賴且共同生存的,人們所處的社會生態網絡系統,包括朋友、同事、社區和居住地等形成社會關系網絡。優勢視角強調利用社區資源尤其是非正式資源的支持,來積極發展個人與社會的關系。拉普強調借用環境中的優勢建立一個支點,使人們能夠找到環境中的最佳適配,從而獲得心理和物質上的滿足[2]。
2022年,臺灣學者宋麗玉把優勢視角理論介紹到臺灣社會工作界[4]。目前,優勢視角理論被我國社會工作者廣泛運用于兒童工作、社區工作等實踐領域,學術界對該理論也進行了深入的研究。本研究將優勢視角理論引入農村親職教育中,通過發掘農村社區的優勢資源,建立農村親職教育支點,探索出一條符合我國國情的農村幼兒親職教育路徑。
選取陜西關中地區的D村。該村是典型的西北地區留守村,具有一定的代表性。D村沒有產業,多數年輕人常年外出打工,老人和兒童常駐村中。兒童以0~3歲者居多,大部分兒童3歲以后會被父母接到外地上幼兒園,學齡期兒童會被父母接到打工地上小學。為了得到更加準確的數據,本研究主要從內生性視角,通過觀察法、訪談法,深入調查D村親職教育情況,對0~3歲幼兒的主要養育者進行訪談,以了解家庭內部資源現狀。對其鄰里、村委會等非正式社會支持網絡進行調查,以了解家庭外部資源,探析具有農村特色的親職教育路徑。根據目的抽樣法,選取10名0~3歲幼兒的主要照顧者、1名村干部、2名鄉村教師共13人進行訪談,訪談者編號為F1~F13。
中國有句古話:“三歲看大”,其中蘊含著對0~3歲幼兒早期教育的重要性。大量研究表明,0~3歲是幼兒生命與智力發展的關鍵期,此階段的成長過程不僅影響到幼兒的健康發展,更關系到他們成人階段各方面的發展。經濟學家把兒童早期的營養和教育排在全球第一位重要的投資領域[1]。
在D村,3歲以前的幼兒占留守兒童的絕大部分,照顧者對“三歲看大”的認知更多是幼兒自然發展,并未認識到3歲前所進行的早期教育對幼兒未來的影響。不重視早期教育并不代表幼兒照顧者不重視對幼兒的教育,大多數父母都舍得在孩子義務教育上投入。鄉村師資差,為了讓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到了幼兒園或義務教育階段,外出打工的年輕父母會選擇將孩子帶到城市去上學,盡己所能為孩子選擇好的學校,甚至不惜代價在城市買房,只為孩子能夠接受到更好的教育,長大后不再重復父輩靠體力過活的命運。
“村上有條件的人都把孩子從小學時期就送到縣上讀書了,村小學的教學質量不行”(F11,男,村委會委員)。
“孩子1歲以前我在城里租房子,我爸媽輪流幫我帶孩子,后來買了房但還沒入住,因還款壓力大,把租的房子退了,孩子被帶回老家,等孩子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再接回來……”(F5,女,護士,女兒3歲)。
由此可知,他們很看重孩子的教育,只是未充分認識到嬰幼兒階段教育的重要性。
還有一類父母學歷較低,育兒知識和經驗受傳統觀念的影響較大,不僅缺乏科學的早教知識,更缺乏祖輩的耐心,認為孩子就該“媽媽生,奶奶帶”,沒有意識到父母角色對孩子成長的重要性,主動承擔父母職責的意識淡薄。這類父母一般都早婚早育,當自己還不成熟時就生了孩子,外出打工不是迫于經濟壓力,而是留戀外面世界的“精彩”,養兒、育兒都成了祖輩的事兒。
“娃她媽在娃2個月時就把娃丟給我出去打工了……就算回到家,也不好好管娃,就知道玩手機、打游戲”(F8,女,務農,照顧1歲孫女)。
對于這類父母,通過親職教育,使其意識到作為父母的職責與擔當,不斷學習養育知識,提高對育兒理念的重視程度。
隨著社會的發展,兒童的成長環境發生了很大變化,城鎮化導致兒童遠離大自然,智能化導致兒童身體活動能力下降,對兒童的標準化塑造使兒童成長中的天性被限制。農村地域廣闊,空氣質量優良,自然資源豐富多彩,不用刻意去創設游戲環境,幼兒就擁有天然的游樂場。像大多數農村一樣,D村擁有耕地、果園、樹林,養殖廠等,家家戶戶門前有小型種植區,蘊含著豐富多彩的幼兒教育與游戲元素,撿樹葉、挖沙子、玩泥巴、觀察動植物等均為成本低廉卻對幼兒受益無窮的游戲和教育資源。
身處其中的幼兒照顧者沒有意識到這些自然資源的價值,隨著物質生活的豐富,農村幼兒擁有與城市孩子同款玩具,被祖輩們細心照料,卻少了父輩們小時候“散養”的快樂,電視、手機也成了幼兒的“娛樂”方式之一。
“爺爺奶奶讓娃吃飽穿暖,不生病就行了……經常能看見老人們扎堆兒玩手機,小孩子也圍在爺爺奶奶跟前一起看……娃們小小年紀就戴上了眼鏡”(F13,女,退休教師)。
“現在的孩子都很寶貝,要啥有啥,就像我孫女,家里玩具到處堆,玩兒幾分鐘就不喜歡了,光想跑外頭玩石頭、玩泥巴……”(F9,男,務農,照顧2歲孫女)。因其擔心孫女弄臟衣服,便很少讓她去種植區玩泥巴。
“爺爺奶奶很少帶孩子去地里‘受苦’……實際上干農活兒也是一種鍛煉……”(F13,女,退休教師)。
大多數養育者眼里只有菜園子、果園子、農田和干不完的農活兒以及會弄臟衣服的泥土,很難發現農村的自然資源對幼兒教育的重要意義。
D村有村民72戶,有兩個家族,是典型的熟人社區,有不少因外出求學或創業而就職于各行各業的人脈,如醫生、護士、教師、社會工作者等,他們是潛在的親職教育資源,偶爾通過非正式的方式為幼兒照顧者傳授養育經驗。如身為護士的F5,每周末都會回老家看孩子,和其他家長一起交流育兒經驗。她會給其他家長分享養育知識。“北北的媽媽年齡小,愛玩兒手機,愛給娃吃零食,導致孩子不好好吃飯……,我給他講了玩手機和吃零食的壞處,怎樣給孩子做飯……,她現在經常向我咨詢育兒問題”(F5)。作為幼兒園教師的F12也表示愿意為鄉親們分享育兒知識,但缺少機會。而養育者也表示,在育兒方面,他們需要專業人士的建議或可供咨詢的路徑。
雖然缺乏正規的親職教育渠道,但網絡時代,農村的養育者也能通過網絡平臺學習育兒知識,非正式的網絡社群是其獲取育兒知識的渠道。
“我加了一個買奶粉的群,群里經常會分享教養知識,我也在抖音、公眾號上學習育兒知識”(F2,女,全職照顧3歲女兒)。
祖輩照顧者很少通過手機學習育兒知識,但他們也成了短視頻平臺的忠實用戶。看短視頻已成為越來越多老年家庭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老年人對短視頻的使用不僅僅是一種補償性的娛樂體驗,更是一場技能學習的消費實踐,老年人已通過短視頻將技能學習與數字生活實踐成功地勾連起來[5]。短視頻也成為D村老年人娛樂和學習的重要方式,他們在空閑時觀看短視頻,通過“抖音”學習實用的生活技能,如看搞笑視頻、學習做菜、養花等,并且經常聚在一起討論、分享短視頻。年輕人和老年人都會通過網絡“學習”,使網絡作為親職教育平臺成了可能。但這些網絡平臺往往會以盈利為目的而歪曲事實,所以迫切需要建立正規的親職教育平臺。
農村幼兒照顧者重視孩子的學齡期教育,但對0~3歲幼兒的早期教育認識不足,不能充分意識到照顧者的素養對該階段嬰幼兒的影響及該階段對孩子未來發展的重要性。親職教育的第一步是要改變養育者的認知。農村現有資源環境中蘊含著豐富的教育資源,獨特的景觀、廣闊的田野、物候的變化、豐富多樣的動植物及適應當地環境的生活方式等,這些內容對于幼兒的身體、認知、情感發展有著重要意義[6],與大自然的接觸對幼兒的重要性不亞于好的營養和充足的睡眠[7-8]。因此,農村嬰幼兒親職教育的重要一步,使養育者“看見”身邊資源并學會利用。但置身其中的幼兒照顧者,不具備發現這類寶貴育兒資源的能力,卻要間接地去網上看。而網絡上琳瑯滿目的各種親職教育資源,良莠不齊且不成體系,幼兒照顧者不具備發掘和分辨其的能力,故需要相關機構建立起正規的網絡資源平臺,以供幼兒養育者的選擇及利用。
在鄉村現有親職教育師資缺乏的情況下,與鄉村有親緣關系的醫生、護士、教師等人力資源是農村親職教育的師資儲備力量。醫護人員可為養育者提供嬰幼兒喂養常識,教師可為照顧者提供教育知識,他們既擁有專業知識,又熟悉家鄉資源、習俗文化,與外來的專家相比,他們與幼兒照顧者之間沒有溝通障礙,是目前提供親職教育較合適的人選。
單靠農村地區內生力量難以完成上述資源的整合與利用。國務院2021年頒布的《中國兒童發展綱要(2021—2030年)》指出,縣以上人民政府依托現有機構設立家庭教育指導服務中心,開設家庭教育指導課程[9]。農村社區可以借助政府的力量引進外界資源,依托社會機構,彌補鄉村內生力量的不足。如引進專門服務于婦女兒童的社會組織、親職服務類社會工作機構,在村中設立親職教育項目點,以實現現有自然資源、人力資源、網絡資源的協調、組織和充分利用,同時為照顧者提供親職教育和陪伴式育兒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