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獲益感評估工具在慢性病護理中的應用進展

張 悅，齊 艷，趙寧寧

1.延邊大學護理學院，吉林 133000；2.延邊大學附屬醫院

世界衛生組織(WHO)報道，慢性非傳染性疾病仍是全球死亡的主要原因，約占70%，全球慢性病防治形勢愈發嚴峻[1]。由于慢性病病程長、并發癥多，不僅導致身體機能衰退，還嚴重損害病人的心理健康[2]，而且心理健康障礙相比一般人群發生比例更高[3]。雖然慢性病引起的負面結果逐漸得到關注[4]，但也有研究表明，慢性病對病人也可帶來積極影響，即疾病獲益感(benefit finding,BF)，又稱益處發現，是病人根據自身確定的益處重新賦予疾病積極價值的過程[5]。有研究證實，癌癥病人可從疾病中獲得益處，從而改善疾病帶來的負性情緒，增強疾病適應能力[6]。隨著對慢性病病人BF的研究，BF測評工具也不斷得到開發和驗證[7]，為了解慢性病病人心理狀況和制定干預措施提供了基礎[8]。本研究擬從BF評估工具在慢性病病人中的適用范圍和應用現狀進行綜述，旨在為臨床選擇合適的評估工具提供參考和借鑒。

1 BF概述

BF由Taylor[9]于1983年最早提出，并定義為在適應壓力事件的過程中，感知創傷事件帶來的益處，并構建積極認知模式的能力。后有學者認為，BF是積極信念的內化態度，以鼓勵病人在負性事件中尋找意義，是一種可能影響心理和身體健康結局的積極應對策略[10]。

BF與創傷后成長(posttraumatic growth,PTG)均屬于積極心理學范疇，主要用于識別疾病帶來的積極變化，二者有時可互換使用，但仍有所區別，BF指在創傷、疾病或重大壓力生活事件后所獲得的積極變化，一般在疾病診斷后立即開始，且特定于疾病事件；而PTG指與不良事件斗爭而經歷的積極心理變化，可能在疾病診斷數日，甚至數年后發展[11-12]。PTG需要更長時間啟動，是因為需要必要過程(如自我表露和反思)而發揮作用[13]。在積極心理學中，BF被認為是心理韌性和PTG的中間步驟，是導致PTG發展的認知過程之一[12,14]。

2 普適性BF評估工具

2.1 17項疾病獲益感量表(17-BFS)

由Antoni等[15]于2001年編制，為單維度量表，共17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評分法，“完全沒有”計1分,“非常”計5分，總分17～85分，總分越高表明BF越好。量表最初用于評估乳腺癌病人BF，Cronbach′s α系數為0.95。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應用人群逐漸擴展至其他癌癥病人。Wang等[16]通過對66例前列腺癌病人研究發現，病人從患病經歷中獲得的益處與皮質醇節律有關，并檢測了該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95。Gardner等[17]將其應用于兒童癌癥照顧者，測得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6。王瑜萍等[18]于2013年對該量表進行漢化，選取605例乳腺癌病人進行心理學測量，測得益處發現量表中文版(BFS-C)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6，證實該量表適用于我國乳腺癌病人。Chen等[19]使用BFS-C對286例大腸癌幸存者及其配偶照顧者進行調查，證實兩組研究對象的研究中BFS-C的Cronbach′s α系數均>0.87，并得出在不同研究中，量表結構差異的部分原因可能是病人來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及不同癌癥診斷的結論。許多學者在使用17-BFS研究各類癌癥病人時，發現和解答了一些與BF相關的問題，如Chen等[19-20]的研究，證實了BF的夫妻二元關系，并強調護理人員應視夫妻為一個整體予以提供支持。Manne等[21]認為婦科癌癥病人所獲BF能減輕抑郁癥狀，接受策略和社會支持在病人的BF和抑郁間起中介作用。Liu等[22]以癌癥幸存者為研究群體，發現醫療護理評價與BF之間存在直接正相關，獲得滿意的醫療護理能預測更多的BF。Lassmann等[11]研究結果顯示，年齡、文化程度及對疾病嚴重程度的認知是BF的預測因素。Li等[23]對我國癌癥病人及其家庭照顧者調查顯示，病人和照顧者存在相似的中等至高水平的BF(65%～81%)，影響因素有性別、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就業狀況、疾病了解程度、癌癥類型及治療方式、焦慮、抑郁、自我效能等。

2.2 20項疾病獲益感量表(20-BFS)

Tomich等[24]重新修訂和擴展BFS成單維度20個條目，且改為Likert 4級評分法，1分表示完全沒有，4分表示非常多，用以探究在診斷乳腺癌4個月后病人生活中產生積極影響的方式，并檢驗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20。2014年我國學者胡曄[25]將20-BFS進行漢化并修訂為19個條目，測得中文版Cronbach′s α系數為0.911。該量表在國內應用于卵巢癌[26]等癌癥病人及女性更年期綜合征[27]、糖尿病[28]、腦卒中照顧者[29]等人群，表現出良好的信效度。量表應用過程中發現，95%的結直腸癌病人認同疾病診斷后，至少產生1項BF，且隨時間推移，BF明顯增多[30]。而Rassart等[31]指出，青少年1型糖尿病病人BF軌跡隨其初始水平的不同而變化，即低等和中等水平BF病人其軌跡呈現下降趨勢，高水平病人呈現穩定趨勢，多數病人BF隨時間趨于下降。

2.3 29項疾病獲益感量表(29-BFS)

Weaver等[32]綜合分析壓力相關成長量表(SRGS)、創傷后成長評定量表(PTGI)、17-BFS和20-BFS的優缺點后，將BFS完善至29個條目，探索分析形成6個維度，即接受度、家庭關系、個人成長、世界觀、社會關系和健康行為，Cronbach′s α系數為0.91～0.96，采用Likert 5級評分法。2015年劉諄諄等[33]對29-BFS進行跨文化調適，最終形成22個條目的中文版，Cronbach′s α系數為0.95，目前該量表在國內相關領域的研究和應用非常廣泛，研究人群主要包括各類癌癥[34-35]、妊娠糖尿病[36]、慢性心力衰竭[37]等慢性病病人及其照顧者[38]。量表經過文化調適和信效度測評,具有良好的內部一致性。He等[39]對喉癌術后病人采用基于護理質量反饋的精細化護理模式干預，應用該量表測量病人的心理狀態，發現BF明顯增加，負性情緒減少。靳曉蒙等[40]利用該量表對膀胱癌尿流改道腹壁造口病人進行調查，結果顯示病人BF與社會支持呈正相關。黃麗芳[34]的研究結果顯示，放療期間鼻咽癌病人的BF處于中等水平，受年齡、文化程度和組織學分型等因素影響，且與智謀水平呈正相關。

3 特異性BF評估工具

3.1 兒童疾病獲益感量表(Benefit Finding Scale for Children,BFSC)和兒童疾病獲益感和負擔量表(Benefit and Burden Scale for Children,BBSC)

BFSC由Phipps等[41]于2007年編制，用以評估兒童癌癥病人BF，為單維度量表，共10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評分法，完全沒有計1分，非常多計5分，總分10～50分，Cronbach′s α系數為0.834。為避免單純使用積極用語，使BF評估產生反應偏倚，2009年Currier等[42]在BFSC基礎上增加了10個消極方面的條目，形成了2個維度，共20個條目的BBSC。因子分析證明2個維度相互獨立且均顯示出良好的內部一致性。修訂后的量表評分方式與原量表一致，分數越高表示BF越高。Soltani等[43]于2018年將修訂后量表應用于患有慢性疼痛的青少年BF研究，測得Cronbach′s α系數為0.880，研究結果顯示BF與內在心理健康癥狀、疼痛程度結局和生活質量相關。Rosenberg等[44]使用該量表研究青少年和青年癌癥病人BF，證實“以促進韌性為目標的壓力管理(PRISM)”能增強病人BF和希望水平。修訂后量表在國外應用較多，國內暫未見兒童慢性病病人BF相關研究。

3.2 精神疾病獲益感量表(Benefit Finding Questionnaire,BFQ)

由Chiba等[45]2020年開發，用以評估日本慢性精神疾病病人的BF。該量表包括2個維度，共21個條目，其中價值觀和思維方式變化維度13個條目，與他人關系變化維度8個條目。每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評分法，從“沒有”至“很多”，總分越高表明BF越多。2個維度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93，0.81，具有良好的心理測量學特性，是評估慢性精神疾病病人BF的可靠工具。后續研究指出，慢性精神疾病病人BF、個人恢復(隨著逐漸擺脫精神疾病的不良影響，病人在生活中發現新的意義和目標)和心理一致感的初始水平和變化均呈正相關，并進一步證實了量表的信效度[46]。目前該量表僅在日本應用，在其他地區的信效度及適應性仍待驗證。

3.3 老年慢性病病人BF問卷

由我國學者張蕾[47]于2018年開發，包括靈性增長、欣賞生活和生命、領悟社會支持、個人成長、利他行為、健康行為改變6個維度，共26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評分法，從低到高依次計0～4分。總體內容效度指數為0.910，重測信度為0.902，Cronbach′s α系數為0.924，信效度良好。應用該量表進行研究發現，老年慢性病病人能在應對疾病過程中獲得一定的益處，且受文化程度、退休前職業、社會支持、醫學應對方式中的回避和屈服應對等因素影響[47]。王曉令[48]的研究也證實，老年腦卒中病人BF與面對應對、社會支持和生活質量呈正相關，與自我效能感、焦慮和抑郁、回避和屈服應對呈負相關。目前該量表在國內老年慢性病病人中應用較少，適應性和有效性待進一步驗證。

4 BF相關評估工具

4.1 創傷后成長評定量表(Posttraumatic Growth Inventory,PTGI)

由Tedeschi等[49]于1996年研制，共21個條目，有評估與他人關系、新的可能性、個人力量、精神變化和對生活的欣賞5個領域的積極變化。采用Likert 6級評分法，我沒有經歷過這種變化計0分，我經歷這種變化非常多計5分，總分0～105分，分數越高，PTG越好，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90。目前，該量表已被譯為多種語言并得到廣泛應用[50-51]，如在癌癥[52]、心肌梗死[53]、腦卒中[54]等研究人群中均表現出良好的信效度。2011年，我國學者汪際等[55]修訂并驗證了中文版PTGI，修訂后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874，信效度良好。該量表具有多維度和良好的信效度,同時兼具簡單性和詳細性的特點，在基礎和臨床研究中表現出良好的適應性。不同病人PTG發展模式存在異質性。Cheng等[56]通過對乳腺癌病人的縱向研究，揭示了3種PTG軌跡模式：痛苦型(6.7%)、虛幻型(56.0%)和建設型(37.3%)，并指出虛幻型PTG代表一種應對方式，而不是真正的積極改變。Piao等[57]研究表明，PTG與精神幸福、健康促進行為相關，且精神幸福在PTG和健康促進行為之間存在中介效應。Suo等[58]研究女性乳腺癌病人及其配偶PTG中，發現婚姻滿意度在夫妻二元應對對PTG的影響中起中介作用。Zhang等[59]對不孕不育夫妻的研究中發現，夫妻雙方PTG相互關聯，丈夫PTG僅受其自身與不孕癥相關壓力和韌性的影響，而妻子受其自身和配偶韌性的雙重影響，高韌性的個體將創傷性事件視為一種挑戰，并產生更多的個人積極影響，從而促進病人PTG。

4.2 修訂版壓力相關成長量表(Stress Related Growth Scale-Revised，SRGS-R)

Armeli等[60]基于壓力相關成長量表(SRGS)修訂了能同時評估積極和消極變化的雙相版本，并通過驗證性因子分析證實修訂版具有多維性，即對待他人、虔敬、個人力量、歸屬感、情感調節、認識自我和樂觀主義7個維度，共43個條目。量表采用7級評分法，1分表示顯著減少，7分表示顯著增加，總分越高表明感知的積極變化越多，Cronbach′s α為0.97。Costa等[61]運用SRGS-R評估甲狀腺癌病人BF，證實BF與更多的積極影響、智慧、精神健康和生活方式的改變有關，Cronbach′s α系數為0.97。Boals等[62]指出PTGI和SRGS分數通常反映虛幻而不是實際的成長，且二者與心理健康的關聯性差，而修訂后SRGS-R對這些缺陷進行了改進，SRGS-R雖評估較為全面，但條目繁多，缺乏可操作性，給病人特別是并發癥較多的老年慢性病病人造成應答負擔。目前該量表無漢化版本。

5 小結

BF評估工具雖具優勢，但也存在局限性。普適性評估工具以BFS發展最為成熟，應用最為廣泛，而特異性評估工具的應用相對較少。BFS和SRGS-R在慢性病病人照顧者BF評估中應用較多。PTGI和SRGS雖已用于病人BF的評估，但二者最初均在大學生群體中得到驗證，特定患病人群是否適用仍存在不確定性。BFS是以病人為樣本制定和驗證的，更具特異性，其中29-BFS增加了健康行為因素的評估，還區分了家庭關系和一般社會關系，較其他量表更為完善。受多方因素影響，慢性病病人BF水平與發展軌跡具有多樣性，BF對病人是一種保護性因素，及時準確識別BF對維持慢性病病人良好心理健康狀況，促進病人疾病康復，提高病人生活質量意義重大。慢性病照顧者BF的識別對病人健康也同樣具有重要意義。因此，根據慢性病病人疾病類型及研究目的，正確選擇合適的評估工具，提高評估BF結果的準確性更具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