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杰 李玨
新時代,高質量發展就是硬道理,并極大深化了發展是硬道理的思想。相對于高速度的數量型增長,高質量增長道路面臨挑戰和遇到困難會更大,既有觀念認識和工作習慣的調整,又有從被動應對到主動作為的轉變,還有在干中學中不斷內生成長成熟的過程。這是實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必須打贏的仗。
我國高質量發展進步顯著
高質量發展的本質是從主要依靠投入實現增長,轉向主要依靠創新實現增長。聯合國知識產權組織(World Intellectual Property Organization WIPO)發布的全球年度創新指數對觀察我國高質量發展進程有很高的參考價值。我國在全國132個國家和經濟體的創新指數的排名中,自2013年以來提高了23位,穩定地排在世界第十二位,位列中高收入國家第一。2013-2016年,我國從35名上升到25名,2019年上升為14名,而后再進步兩名,穩定在12名(見圖1)。在WIPO公布的全球創新中心城市集群中,2023年,我國第一次有24個城市集群進入全球前一百名,超過了美國的21 座城市。
WIPO創新指數涵蓋科學與技術進步、新技術運用及創新對社會進步的影響。具體說,一是科學與創新的投入與產出。其中包括了科學論文發表、研發投資規模與占比、風險投資及國際專利申請。2022年全球科學論文發表約200萬篇,風險投資交易量增長了近17.6%,創紀錄水平的國際專利申請約為28萬件;二是國家計算能力,超級計算機速度與性能大幅度增長,基因組測序成本以遠超過摩爾定律的速度下降,包括可再生能源成本、電池價格不斷下降,風能和太陽能等新能源技術取代傳統化石能源正在快速推進;三是應用與采用新技術的水平提升,包括食品衛生安全、互聯互通、機器人、電動汽車、癌癥放射治療等;四是創新的社會經濟影響加大,包括勞動生產率、預期壽命提高、二氧化碳排放量下降。
公司和高校院所持有的活躍專利量是國際競爭力的重要表現。表1是全球持續活躍專利前250家機構和企業的匯總。2021-2022年,我國企業和機構持有的活躍專利是美國近兩倍,僅北京持有的專利已經與美國在250家機構和企業中的份額相當(不包括中國科學院、央企及清華大學等部屬高校的份額),北京市企業持有的活躍專利數量超過了德國、韓國。細分類信息中,在全球最大250家機構和企業中,美國持有的專利高度集中于半導體、生命科學/醫藥和AI等少數前沿科學技術領域。我國持有專利與日本比較相似,消費品特別是大規模工業化生產的耐用消費品的專利所占比重較高。此外,工程類專利持有量也遠高于美國等其他發達國家,顯示出我們工業化水平有了極大的提高,在大規模生產領域和工程領域具有世界領先的地位,反映出我國科學技術進步在前沿技術累積方面需要有更快的追趕。
我國省市間發展的質量在這個統計中表現了很突出的差異性。排名在占全球前250家機構/企業所持專利總數2%以上的省市,有北京、廣東和浙江。廣東與浙江的企業和機構所持有專利的技術含量顯著低于北京。而廣東省的城市之間也存在著明顯差別,既有前沿創新的國際爭先者,也有大規模工業化生產的國際巨頭。例如,深圳的科技創新主要集中于5G通信與ICT技術應用等高研發密度的前沿領域,所持有專利占全球250家機構和企業的4.37%。佛山、東莞、惠州和珠海四城市擁有4家世界級的家電企業:美的、步步高、TCL和格力,幾十年來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從單一產品走向多產品線并行,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依靠創新不斷提升高性價比優勢,建立全產業鏈優勢,成為世界級的大規模生產領域領軍企業。
過去十年,我國正在擺脫單純數量型增長的約束,轉向高質量增長的發展模式已取得顯著成績,具備了堅實的基礎。應當看到,高質量發展的目標是一致的,而實現高質量發展的路徑是多樣的。不同的發展階段,不同的發展條件,孕育著不同的高質量發展道路。每個城市與地區都在努力探索與自身條件相適應的高質量發展道路。
京滬深穗渝的高質量發展,科學技術和工業化的貢獻有明顯差異
每個城市與地區都在努力探索與自身條件相適應的高質量發展道路。
對比北京、深港穗和上海-蘇州三個城市集群(見圖2),三者在全球前一百名科技型城市集群中分別排名為第四、第二和第五。作為單一城市,北京科學論文發表總量在世界城市中遙遙領先,達到了30萬篇的量級,人均科學論文發表量僅低于波士頓-劍橋城市集群。相比之下,北京人均PCT專利申請量所代表的產業技術創新能力則弱于城市科學創新能力,北京的高質量發展具有典型的科學創新引領型特征。深港穗集群體現了另一個特點,在報告期的三年中,人均科學論文量上升得非常快,其中山大學、華南理工大學、深圳大學科學論文發表量快速增長,說明廣東科學創新能力在進一步提升;深港穗專利申請總量居世界城市群的前列,顯示了強大的產業技術創新能力,形成產業技術創新引領型的世界級優勢。在高質量發展中,深港穗與北京有明顯的相似之處,二者都是高度集中于數字經濟賽道。相對于北京和深港穗,上海-蘇州集群的高質量發展具有更明顯的科學與產業創新均衡對稱的特點。三個城市(或城市集群)在創新中所表現的不同特征,主要是受自身發展條件、功能分工關系的影響,各具特色,難分高下。
在高質量發展的視角下,觀察廣州、深圳、重慶經濟增長的相互追趕過程,可以進一步認識不同發展階段、不同條件對城市高質量發展方式的影響。圖3顯示,進入21世紀初期的十年,廣州曾經拉大了對深圳和重慶兩市的經濟差距,而后差距開始縮小,到 2016年,深圳開始超過廣州,三年后,重慶基本追平了廣州。三市經濟增長的變化從表2中可以看到。由于深圳的研發投入持續高于廣州, 創新的作用不斷放大逐漸拉開了深圳與廣州的差距。
重慶升為直轄市后,根據本市經濟發展條件,認為要更快地推進城市化和工業化步伐,必須從原來的大農村與庫區為一體的發展模式,走向更高質量的發展。
21世紀初,廣州實現了產業結構的重大升級,汽車、石化與鋼鐵等重化產業的崛起,改變了廣州過去以中低端輕紡產業為主體的歷史,傳統的產業結構狀態,也是廣州當年拉大與深圳和重慶的差距的原因。目前廣州正在開始新一輪的結構轉型,它在向高質量發展中具有比較明顯的周期性特點。
以上分析表明,由于城市之間發展條件的差異,高質量發展并不存在一個統一的標準。深圳不能簡單地模仿北京以科學創新為引領,北京也不能簡單模仿深圳以產業技術創新為引領。重慶與廣州的發展階段的差異決定了,城市化與工業化對重慶的高質量發展有重要意義。高質量發展不是千軍萬馬走獨木橋,而是“大路朝天”、發揮各自的優勢。
從數量型增長走向高質量發展不僅是理論問題,更是實踐問題。發達城市和落后城市都需要向高質量發展轉型,不同條件、不同發展階段的城市,都要探索符合自身條件和特點的高質量發展之路。以京滬深穗渝的高質量發展的經驗指導其它城市的高質量發展,很可能是不得要領;但城市之間的高質量發展成果,又需要可以進行客觀比較的原則和指標。在實踐中,不濫用稀缺的土地資源,減少高碳排放的化石能源使用、發展綠色技術與綠色產業,這些都使得城市之間的高質量發展可以進行比較。與傳統的工業文明高度依賴物質資源不同,數字時代最重要的資產,是知識與技能水平不斷提升的勞動力,是洞悉未來和引領潮流的高創意人才、是科學家、工程師和不畏艱險勇于拼搏的企業家。教育與科學的發展,會以潤物細無聲的涓滴效應推動著高質量發展。這都是客觀的縱向和橫向可比的高質量發展指標。
廣東城市各有特色的高質量發展模式
在調研中,我們經過初步梳理,認為廣東有五種并行的高質量發展模式:
1.深圳與東莞模式。主要特點是,高度開放、依靠低成本優勢擠入全球分工體系,從產業底端快速向上“爬梯子”、攀上產業高端;產業聚集度高,形成了以優秀的企業(華為、比亞迪、騰訊、中興、TCL、OPPO等)為龍頭的世界級的細分產業鏈,造就了世界性的成本優勢與科技創新優勢,在信息技術領域實現了高端創新和精密制造相融合的深度工業化過程。深圳與東莞轉向高質量發展極具爆發性,無產業、無技術、無人才的“三無”型高增長曾經被廣為詬病。進入新世紀,深圳從“三來一補”走向模仿創新,2010年后專利技術增長迅速,走向了創新驅動。東莞相隨而行。2022年,北京人均發明專利是深圳的1.6倍,上海的2.7倍、廣州的3.5倍。從創新專利看,2010年北京是上海的1.4倍,深圳的2.8倍。到2020年,北京分別是上海的1.9倍,深圳的2倍。深圳與東莞產業技術創新能力大幅增長還表現為,在國際市場專利申請量在國內城市中占據了絕對支配地位。表3列舉了排名前十一位的城市,深圳與東莞相加占比高于46%。
OPPO公司是深莞兩市產業技術創新從底端向上攀登,從草根走向世界的經典案例。OPPO成立于2004年,做過豆漿機等小家電,也是藍光DVD和MP3時代的佼佼者,之后看到了智能手機發展的巨大空間及龐大的移動互聯網業務,轉向做智能手機。2010年,OPPO公司在深圳設立研發中心。從一二十人的小研發團隊,成長為如今1.5萬人的世界級研究機構。OPPO在全球有九大智能制造中心,六大研究所和四大研發中心。2020年上半年,OPPO緊隨華為之后排名中國大陸發明專利授權量第二,正在快速轉型成為集5G、AI、云、邊緣計算于一體的萬物互聯的移動通信企業。
2.廣州與惠州模式。這兩個城市經歷了成功的重化工業轉型,然后開始捕捉數字經濟爆發增長的創新機遇。2000年,廣州轉向汽車產業獲得了巨大成功,在新能源汽車發展中,廣州孵化了廣汽Aion和小鵬兩家著名的新能源汽車企業。廣州粵芯半導體建成了目前廣東唯一進入量產的12英寸芯片生產線,在智能傳感器、射頻濾波器、光控芯片、車規級芯片,以及第三代半導體和關鍵材料的研發及產業化等領域有了較大突破。配合大灣區發展規劃,廣州成立了大灣區國家技術創新中心、大灣區集成電路與系統應用研究院、大灣區納米科技創新研究院、廣州第三代半導體創新中心等機構,基本形成以黃埔為核心,南沙、增城為兩極的“一核兩極多點”的半導體產業布局。目前,美國五款最發達的電商APP中,4個來自中國(其中2個來自廣州番禺)。爆炸性增長顯示出廣州在ICT技術應用領域有了長足進步。
惠州是石化乙烯基地,現成為中國最大的石化產業集群,形成了“從一滴油到一匹布”的石化產業鏈。惠州毗鄰深圳和東莞,在石化產業鏈之外,通過分工協同,快速在十年中構建起新的5000億電子制造產業集群,形成了支持高質量發展的新產業領域。
3.佛山模式。佛山是傳統產業聚集的工業城市,四十年來,佛山在傳統產業領域不斷地裂變出新的企業、新的細分行業,產業鏈不斷延長。當年的“順德一把扇(電風扇)”成長為強大的數字化制造業集群,美的從一棵小草長成了參天大樹。全球專利250強中,2021年美的排名第三,累積活躍發明專利為58495件;2022年,美的累積活躍發明專利64895件,是當之無愧的家電產業世界第一。 美的脫胎于塑膠瓶蓋的生產組。1980年的一張代工電風扇的訂單,開啟了世界家電巨頭之路。后來美的生產空調,它的壓縮機生產量是全球最大的,電機產量是亞洲最大的,形成了貫穿縱向產業鏈的生產體系,掌握著產業鏈上游的變頻壓縮機、直流無刷電機、芯片模組等核心部件,確立了變頻空調市場的國際領先地位,具備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產業鏈。“數字美的”涵蓋從研發、生產、配送管理的全過程。美的北滘基地完成了機器人產業集群從0到1的突破。
1993年,從事羽絨服生產的格蘭仕轉向微波爐業務,短短數年就稱霸國內市場。20世紀90年代初,微波爐屬于高檔電器,售價高過3000元。經過格蘭仕每年一次的降價洗禮,最終跌至最低300元一臺,降幅高達九成。格蘭仕在十多年前就自主研發數字化智能化生產線。在高度細分化的產業體系中,提升產業基礎能力,突破產業的瓶頸短板,具備了白色家電產業鏈的核心技術和完備的生產體系。
4.肇慶產業鏈招商模式。肇慶交通便利,產業用地多、價格低。2016年,肇慶市獲悉小鵬新能源汽車項目,與小鵬汽車簽約、落戶肇慶,十五個月后就順利實現試投產,160天后實現萬輛小鵬P7下線,創下單車型最快萬輛下線紀錄。2021年3月,寧德時代開工建設,10個月首批電池PACK樣品下線,14個月實現投產。而后,肇慶新能源汽車產業向細分行業蔓延。在新能源汽車的產業鏈上,電驅電控、智能網聯、汽車零部件產業逐步聚集成集,不斷細化為各類電機殼、各類鋁合金精密壓鑄件,車燈,座椅、電池、電線、輪胎、底盤、中控、傳感、照明等關鍵零部件的產業生態。從上下游供應鏈看,產業集群內形成多輪的集聚,從無到有,六年建成一個超千億的新能源汽車基地。
5.陽江模式。陽江經濟比較落后,過去靠“一把剪子”走向世界,現在從刀剪產業走向合金材料產業。陽江制造刀剪的歷史有1400多年,現在已享譽全球。全市有五金刀剪企業1500多家,占全國總數的一半以上,日用五金刀剪產量占全國的60%,出口占全國的80%。陽江合金材料實驗室瞄準合金材料和五金刀剪,開展關鍵技術研究和成果轉化,運用新材料、新工藝生產各類刀剪制品;合金材料產業從不銹鋼冶煉向熱軋、冷軋、精加工等產業鏈下游以及鋁合金、球墨鑄鐵等多門類發展,無論是產業規模,還是產業鏈完整度,都有了質的飛躍。千億級合金材料產業集群實現了串珠成鏈。
在實踐中努力探索多樣化的高質量發展機制
第一,高質量發展是使知識創造與擴散成為經濟增長的驅動力。一項創新活動能夠迅速在產業內和產業之間擴散,在城市之間推廣,推動高質量增長是非常重要的。從京滬深等城市的經驗看,科學發現和專利發明兩個維度的創新,確實高度依賴城市之間研究機構和企業之間的合作。合作程度越深,創新成果會越突出;合理的知識產權制度則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保障機制。
第二,比較低成本并不能夠帶來高質量發展,推動更高能量的優勢企業的聚集,才能實現高質量發展。高質量發展是產業從低向高聚集,是大企業和中小企業之間的分工合作,需要打破創新孤島效應;只有眾人拾柴火焰高,產業集群才能獲得更高的收益。產業集群內企業進行廣泛的分工合作,其本質是提供免費的創新午餐。中小企業的共同參與企業間分工協作,構成了多層的創新節點,形成創新的前沿面,形成對產品應用扎下根的分工網絡。集群內企業都會因為知識快速擴散而獲益,而“創新免費午餐效應”可以很好地解釋城市之間創新差距往往會加速擴大的原因。
第三,高質量發展需要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創新是企業在市場競爭中生存與發展的根本,良好的市場機制激勵企業創新,也獎勵企業創新。創新型企業能夠在競爭中脫穎而出,就會成為學習的榜樣。一座城市、一個國家,成功的創新愈多,創新風氣就愈強。市場機制不僅創造了競爭,也創造了企業間的分工與合作。市場競爭、優勝劣汰,要求企業在分工中做自己最好的專業化產品,形成核心競爭優勢。企業分工與合作形成了產業鏈和產業集群。產業鏈上的“鏈主”企業離開了配套企業,將一事無成。廣東城市高質量發展模式各具特色,但追求發展壯大的產業鏈卻是異曲同工。細密的產業鏈創造出強大的整體優勢,離不開新企業加入分工過程,因而產業鏈不斷延長,產業集群而不斷擴張。
產業從低端走向高端,如深圳從“三無”城市走向創新發展型城市,其根本動因是企業要向技術前沿邁進,要不斷提高前沿創新的能力,越過因成本上升使企業失去競爭力的低水平陷阱。而當企業的還不能對創新形成良好的財務支持時,持續的虧損創新就不可持續。“步步高爬梯子,而不是一口吃個胖子”,就是可行的創新策略。“短平快”可能是市場短視,但“短平快”的平方、平方的平方,就可以構成從量變到質變的創新。這種創新會得到市場的獎勵,引起創業投資的關注。深圳大型企業數量不多,但上市公司數量居全國城市前三,上市公司市值僅次于北京,這就是“市場化、短平快、爬梯子”的結果。中國手機整機廠半數之上集中于珠三角,分工協作的供應商成千上萬家,遍布于珠江三角洲各城市專業鎮街,在市場分散化和分工專業協同過程中,市場機制構建了全球最大的移動通信生產體系。
第四,高質量發展中如何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從整體看,高質量發展的路徑具有多樣性,不同發展條件可以形成不同的高質量發展的模式。市場機制在不同的模式中發揮作用的方式不同,這些都決定著,政府在推動高質量發展中的作用也會存在多種不同形式。從實踐出發,深入探索適合的政府發揮作用的方式,對加快高質量發展是非常重要的。一般性地說,政府在推動高質量發展過程中的作用分為三種類型:
第一種類型是政府主導型或是使命創新型。這是新型舉國體制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使命型創新的特點是創新領域存在著巨大正外部性,社會整體利益極大,但是具體企業的創新收益不高,因不能在市場上獲得獎勵,企業難以開展此類創新活動。例如關鍵芯片、核心軟件等重大關鍵核心技術,此類創新需要解決源頭科學問題、技術路線選擇、產業技術可行性、產品定型及協作生產等一系列環節。值得重視的是,政府是全過程主導,還是部分主導?政府的主導方式是直接的行政組織,還是行政協調?而行政協調則意味著,新型舉國體制在項目的具體實施時,需要建立起與市場機制相融的銜接方式。
從廣東經驗看,近年來廣東以廣州和深圳為核心,系統建立半導體制造,破解核心芯片卡脖子斷供問題。在建的四條12英寸晶圓生產線充分體現了政府主導的使命型創新的特點,但從半導體產業技術體系復雜,產業鏈超長的實際出發,將更多地借助市場化方式,支持龍頭鏈主企業向上向下延伸產業鏈。
第二種類型是政府引導型。其適用范圍是企業具有可行的創新收益,企業間有意愿共同探索合作,具有較高的正外部性,但存在較高的系統性創新風險。從廣東經驗看,成功的政府引導型創新的案例是深圳、廣州及肇慶在新能源汽車發展中采取的政策。2022年,廣東新能源汽車的產量已占全國近半壁江山。
從整體看,廣東政府引導新能源汽車發展可以歸納為“破、立、扶、建、需”五個字。“破”是打破新能源汽車發展初期的社會性創新恐懼,其中既有傳統燃油車企對挑戰者的恐懼,也有消費者對所謂新能源車安全和電池輻射的恐懼;“立”是建立新能源汽車技術及充電樁技術的標準;“扶”是資助新能源汽車相關企業進行新技術、新材料、新工藝的研究開發;“建”是以新能源汽車技術研究開發為基礎,建立產業鏈體系;“需”是加大力度鼓勵公交、出租車及私家車實現新能源車對傳統燃油車替代,以新能源車的高市場滲透率帶動產業集群的快速發展。
政府引導型政策能夠成功的關鍵在于,有效地降低了創新企業可能面對的系統性創新風險,鼓勵不同技術路徑的探索,提高了創新的成功率。
第三種類型是政府與社會分享型。政府推動市場化、法治化和國際化營商環境,鼓勵企業在競爭中創新,在創新中發展。公平競爭環境中,企業間既是競爭對手,又是學習對象,創新能夠獲得超額的市場激勵。在走向前沿創新的過程中,與跟隨式創新不同在于:創新路上沒有可尋的前人足跡,科學的復雜性和技術不確定大大提高,創新突破歷史必然性和創新成功的機會偶然性之間的關系更加復雜。
最后,政府加大教育投入,強化全社會人力資本水平,提升全社會的科學與技術素養,加大公共研發的支持與服務水平,提高科研資助廣泛性,可能會是支持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手段。在發達的市場經濟下,政府工作重點是培養法治化、國際化、公平有效競爭的市場化環境。在這個基礎上,廣東深圳及省內多城市的成功,就有了值得深入總結的規律性,把握和明確地界定政府引導經濟發展的方式和更好的組織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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