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毓海 陳斕
中拉文明交流互鑒的啟示
中華文明與拉丁美洲文明都是古老、偉大的文明,中拉兩個文明的交流互鑒,是人類文明發展史上最為獨特的景觀。在講到西方世界與拉美的關系時,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名言是:“航海技術的進步縮短了美洲與歐洲的地理距離,卻加大了彼此的文化距離。”中拉關系的獨特性恰在于:一方面是經貿關系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另一方面則是文明交流互鑒極大地縮短了文化距離,使中拉的心貼得更緊。
文明交流互鑒,凸顯中拉彼此具有共同的文化信念,并不斷強化共同信念。
走什么樣的現代化道路,關鍵在于能否實現國家富強、人民幸福,是由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所決定的,而不是由選擇別人強加的制度所決定的——這就是中拉雙方的基本共識。
2021年1月25日,習近平在世界經濟論壇“達沃斯議程”對話會上發表了題為《讓多邊主義的火炬,照亮人類前行之路》的致辭。習近平指出,“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也沒有完全相同的歷史文化和社會制度。各國歷史文化和社會制度各有千秋,沒有高低優劣之分,關鍵在于是否符合本國國情,能否獲得人民擁護和支持,能否帶來政治穩定、社會進步、民生改善,能否為人類進步事業作出貢獻。各國歷史文化和社會制度差異自古就存在,是人類文明的內在屬性。沒有多樣性,就沒有人類文明。多樣性是客觀現實,將長期存在。差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傲慢、偏見、仇視,可怕的是想把人類文明分為三六九等,可怕的是把自己的歷史文化和社會制度強加給他人。”①
馬爾克斯則指出:“玻利瓦爾是這么想的:只要能讓拉美團結、獨立,按他的話講,就是建成世界上最大、最富、最強的國家,選擇哪種政治制度根本無關緊要。過去,我們就是各種教條之爭的犧牲品;今天,我們依然飽受這種困擾。”②
“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這是中拉兩個偉大文明共同的夢想,通過長期的革命、建設與改革,我們開辟了中國式現代化康莊大道,而拉美人民則在追求獨立自主的現代化道路上步履維艱,不懈奮斗。
文明交流互鑒,不斷加深我們了解彼此的愿望。《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在拉美有著廣泛的讀者,就是因為拉美人民最為關心的是這樣的問題:中華文明怎樣形成了多元一體、團結集中的統一性,使多元文明“向內凝聚”為共同體,而不是向外擴張或依附于他人?中國在進行全面改革開放的同時,是怎樣保持自己獨立自主的發展道路的?歸根到底,人口規模巨大、共同富裕、人與自然協調、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統一、和平的現代化道路——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對拉丁美洲的發展,具有深刻的吸引力。
文明交流互鑒,使我們可以用心靈去溝通,特別是加深我們對拉美“文明孤獨”的深切理解,情之切,在心相通。
拉丁美洲有著古老、燦爛的文明,極具創造性和爆發力的文化,但拉美的現代化道路則十分獨特,極為艱難,在追求自己的現代化道路上,拉美人民上下求索、長期奮斗、舉步維艱,而他們的“心事”卻長期得不到聆聽。
1982年12月8日舉行的諾貝爾獎授獎儀式上,加西亞·馬爾克斯這樣質疑西方:“為什么文學上的獨特性可以被全盤接受,卻對我們獨立自主、舉步維艱的社會變革疑慮重重,全盤否定呢?”③“拉丁美洲不情愿、也沒有理由成為任人擺布的棋子,也不會去幻想西方國家能打心眼里支持我們獨立、獨特的發展計劃。航海技術的進步縮短了美洲與歐洲的地理距離,卻加大了彼此的文化距離。”④ 如果西方不理解拉美人民數百年來要走自己獨立自主現代化道路的根本追求,即使他們全盤接受拉美文化的獨特性,這又有什么意義呢?這就是馬爾克斯所說的拉美的“百年孤獨”。
文明交流互鑒,使我們能夠從命運的角度去理解世界史,更深刻地理解什么是“道路決定命運”,并從“抗爭宿命”的高度,去理解各自的斗爭之路。
悖論是,拉美現代化的困境,首先是由于它的“豐饒”。愛德華多·加萊亞諾通過比較北美與拉美的歷史命運,提出了“北美十三個殖民地出身卑賤的重要性”這個命題。他指出,正因為“豐饒”,拉美的土地都必須購買才能擁有,于是土地一開始就落在了財閥貴族手里,而農民得不到土地。北美的土地遠不如拉美“豐饒”,所以才能實行“耕者有其田”,1862年的林肯《宅地法》規定,保證每家農戶65英畝的土地所有權,其前提是耕種期限不低于5年。“卑賤”與“豐饒”導致了土地制度的不同,而土地制度的不同,則決定了發展道路與命運。
其次,自被殖民者“發現”以來,拉美就被納入西方資本主義體系之中,在重商主義時代為西班牙貢獻貴金屬,在自由貿易時代為大英帝國貢獻自然資源,在新自由主義時代為美國貢獻能源。產業低端化、單一化,只能依附于西方資本主義體系。這甚至使革命也難以改變命運,革命后的古巴長期依賴蔗糖出口,民主改革后的智利依賴銅礦開采,委內瑞拉依賴石油出口,而蔗糖、銅礦石和原油的深加工,依然要依賴西方和美國。
第三,“去國家化”、資產階級買辦化和軟弱無能。這是因為西方資本主義體系的市場主體是公司,主宰拉美國家的是跨國公司的分號和代理人。“對這些跨國公司來說,國家并不意味著要著手進行某項工作,也不是一面要捍衛的旗幟,更不是一個要掌握的命運。國家僅僅是要逾越的障礙,是一個供品嘗的多汁水果。說國家是障礙,是因為有時主權會添麻煩。”①拉美的資產階級“與其說害怕帝國主義壓迫,還不如說害怕人民的壓力”。加萊亞諾這樣概括說:“歐洲共和時期資產階級最響亮的口號成了時髦貨。我們這些國家愿為英國工業家和法國思想家效勞。但是,由地主、掮客、大商人、大投機倒把者、衣冠楚楚的政客和沒有根基的知識分子組成的階級,算什么‘民族資產階級呢?拉美很快就有具有濃厚自由主義色彩的資產階級憲法,但卻缺乏像歐洲或美國那樣有開拓性的資產階級,缺乏一個把發展強有力的民族資本主義作為其歷史使命的資產階級。拉美大陸的資產階級生來就是國際資本主義的工具,是給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帶來創傷的這臺世界機器上的部件。站柜臺的資產階級、高利貸者和商人壟斷了政權,并沒有興趣推動本地制造業的發展。當自由貿易為英國商品傾銷打開了大門時,當地的制造業便在胚胎中夭折了。地主是資產階級的同伙,他們對解決‘土地問題漠不關心,除非照顧到他們自身利益。在整個十九世紀,大莊園制靠掠奪得到了鞏固。土地改革在拉美地區是一面過早樹起來的旗幟。” ②
通過文明交流互鑒,我們更深刻理解拉美人民對于文化異乎尋常的重視,更深入地理解文化對于現代化發展的重要意義。
實際上,因為獨立自主的現代化道路的難產,才使拉美的“孤獨者”們認為,文化就是自己唯一的“亮色”與希望所在,是追求自己道路的根本動力,是保衛自己的強有力的武器——以至于馬爾克斯說,“文化便是一切”。③ 也正因為在他們看來,拉美的現代化之路是世界上最艱難的道路,所以他們才認為,文化是真正的突破口、爆發力,是唯一的出路,是“決定性的儲備”,是足以改變世界的能量。
對于拉美來說,文化是斗爭的儲備,拉美文化之所以有爆發力,就是因為它標志著最后的斗爭和絕望的抗爭。馬爾克斯這樣指出:“幸好,拉美和加勒比地區還有一項決定性的儲備,那是一種足以改變世界的能量,即,危險的國民記憶。它是一筆巨大的文化遺產,作為一項最早的多功能原材料,時刻陪伴在我們左右。它是一種抵抗文化,藏在語言的角落里,體現在手工業者的保護神、民眾抵抗殖民教會所創造的真正奇跡——黑白混血的圣母像上。它是一種團結文化,面對累累罪行不屈不撓,為了主權身份揭竿而起。它是一種抗議文化,廟宇中手工打造的天使長著印第安人的臉龐,積雪之歌中苦苦祈求的是死神無聲的力量。它是一種日常文化,體現在廚藝、服飾、獨具特色的迷信和私密的愛情儀式里。它是一種歡慶、離經叛道、神秘莫測的文化,能夠掙脫現實的束縛,化解理智與想象、言語與表情之間的矛盾,證明任何觀念遲早都會被生命超越。這種力量來源于我們的落后,這種美麗新穎的能量,注定只屬于我們,而我們有它便已足夠。無論帝國主義如何貪得無厭,政府壓迫如何粗暴殘忍,心底夢想如何難以啟齒,我們都不會屈服。革命也是一種文化產物,是志向與創造力的宣泄,要求我們、同時也讓我們有理由去相信未來。”①
通過中拉文明交流互鑒,我們能夠拓寬視野,加深對發展中國家現代化理論和道路的理解。拉美對現代化理論的一個重要貢獻就是“依附理論”。這一理論指出:在西方發達國家壟斷金融機構和銀行的條件下,抽象地討論“利息率”沒有意義;在西方發達國家壟斷國際原材料市場定價權的條件下,抽象地談論“需求決定價格”沒有意義;在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分工地位被鎖定的條件下,抽象地討論“勞動生產率水平上”的比較優勢沒有意義。壟斷的意義,就是指西方發達國家不允許發展中國家發展本土的現代化,發展中國家的現代化只能服務或者依附于西方的現代化發展。因此,發展中國家的現代化,只能走社會主義道路,沒有民族、民主和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就沒有獨立自主,沒有民族的、科學的、人民的現代新文化,就不能有發展中國家的現代化。
通過中拉文明交流互鑒,我們可以加深對習近平文化思想所揭示的文明互鑒、開放包容的普遍原理的認識。離開了中國式現代化,就不能真正實現中國文化的現代化,就不能使中國傳統文化成為現代的。中國革命建設與改革的歷程告訴我們:只有開辟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只有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具體實踐相結合,與中華文明的優秀成分相結合,才能創造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同時,中國現代化的文化形態,也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了深厚的底蘊,從而,才能真正領會習近平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的——“中國式現代化是賡續古老文明的現代化,而不是消滅古老文明的現代化;是從中華大地長出來的現代化,不是照搬照抄其他國家的現代化;是文明更新的結果,不是文明斷裂的產物。中國式現代化是中華民族的舊邦新命,必將推動中華文明重煥榮光。”
“文學情緣”
通過文明交流互鑒,我們才能真正讀懂偉大的拉丁美洲文學。
拉丁美洲文學對中國當代文學產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一般被概括為“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爆炸,風靡中國與世界。但是,我們不能僅僅把拉丁美洲文學的巨大魅力理解為是文學形式技巧的魅力,只有通過中拉文明互鑒,我們才能深深理解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來之不易,才能真正理解拉美人民的命運與處境,理解拉丁美洲文學的苦難與輝煌。
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是20世紀最偉大的文學經典之一,這篇小說的第一句話是:“多年以后,面對行刑隊,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想起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① 這個感慨萬千的大歷史敘述方式,被中國當代作家奉若圭臬。但是,如果模仿的只是文學技巧,而不懂哥倫比亞的心,以及拉美那些陽光與陰影下的苦難與憂傷、美麗與孤獨,那就還不是真正的交流互鑒。
正如馬爾克斯所說,我們要知道作為詩人的聶魯達,就必須知道作為革命家的聶魯達,正如要知道作為政治家的阿連德,就必須知道作為詩人的阿連德。拉美的孤獨,就在于人們總是片面地理解她,而從來不想把拉美作為一個整體,全面地理解她。馬爾克斯這樣說:“十一年前,當代著名詩人、智利的巴勃羅·聶魯達曾用詩歌輝耀此地。此后,拉丁美洲新聞如潮水般涌入了心地善良抑或居心不良的歐洲人的視野。在那片廣袤的土地上,有胡思亂想的男人,有載入史冊的女人,永不妥協的精神鑄就了一段段傳奇。而生活在其中的我們,從未享過片刻安寧。一位普羅米修斯式的總統曾困守在火光熊熊的總統府,孤身抵擋一支軍隊,直至戰死;另一位高尚的總統與一名重塑民眾尊嚴、推行民主制度的軍人死于兩起至今原因不明的可疑空難。”②
通過文明互鑒,我們知道:那位普羅米修斯式的總統,就是指阿連德,小說中的奧雷里亞諾上校的經歷,就是所有的拉丁美洲革命者經歷的縮影。要真正讀懂《百年孤獨》,我們就必須記住:1973年9月11日,智利發生皮諾切特領導的軍事政變,推翻了民主選舉的阿連德政府,而阿連德是詩人聶魯達的好朋友,聶魯達是毛主席與周總理的好朋友。我們必須記住:智利政變背后的支持者是弗里德曼所領導的芝加哥經濟學派。弗里德曼認為,整個20世紀50-60年代,都是“窮鬼翻天”的時代,正是窮人掌權使世界變得越來越貧窮,而要使世界恢復常態,就必須推翻窮鬼的民主,代之以富人的自由。我們必須明白:新自由主義與其理論的斗爭不是在紙面上的爭論,而是血淋淋的鎮壓——于是,在政變之后,智利的工會和國有企業、農村集體被徹底解散,全面推行私有化,解散國家銀行,3000多名共產主義者被槍殺。“面對行刑隊的槍口”,拉美和智利的富人專政開始了。
馬爾克斯說,當寫到奧雷里亞諾上校死去的時候,我哭了整整兩天。他回憶說: “外祖父給我講故事,講香蕉種植園大屠殺,美國聯合果品公司的哥倫比亞種植園工人舉行罷工游行,在謝納加火車站聚集時被開槍鎮壓,聽得我毛骨悚然。外祖父是銀匠出身,骨子里是自由黨,參加過‘千日戰爭,在拉斐爾·烏里維·烏里維將軍麾下任上校,戰功卓著,參加過《尼倫蒂亞停火協議》的簽署,結束了長達半個世紀連綿不絕的內戰,當時,桌對面就坐著他身為保守黨議員的長子。”①
加萊亞諾這樣講述說:香蕉樹在古蘭經里是一棵天堂樹,但是,加勒比地區的香蕉化,卻讓人們懷疑它是一顆地獄之樹。在哥倫比亞,美國聯合果品公司成為最大的莊園主后,于1928年大西洋沿岸爆發了一次大罷工,結果,在一個火車站前,香蕉工人被槍殺,后來,這場屠殺在官方記載中被完全抹掉了,這就是《百年孤獨》呈現的一切。
馬爾克斯后來在演講中這樣說:“在座諸位有理由問我,為什么不實事求是,非得竭盡夸張之能時,說死了三千人,用一列兩百節車廂的火車,裝著投進大海。理由很簡單,可以用文學語言陳述如下:書中的橡膠種植園事件,不是發生在某個國家的特定的歷史悲劇,而是規模未知、死難人數不一、劊子手無名無姓,沒準誰也逃不了干系的世界。”②
同樣是屠殺,與橡膠種植園事件不同,奧斯威辛集中營的屠殺至今仍被深深地印刻在人們的記憶中,而哥倫比亞的橡膠種植園事件,卻被沖刷、遺忘,無聲無息。小說中那場大屠殺中唯一的幸存者,布恩迪亞家族第四代成員何塞·阿爾卡蒂奧從一列沉寂的火車中醒來時,在微弱的光線中,他看到了一生中最恐怖的場景——“他看見了男人的尸體,女人的尸體,兒童的尸體,他們都將像變質的香蕉一樣被丟入大海”。③ 屠殺后的幾小時,此前三個月沒下一滴雨的香蕉種植園下起了一場和《圣經》所記載相似的大暴雨,“雨下了四年十一個月零兩天”④,仿佛要蕩滌這場深重的罪惡。何塞·阿爾卡蒂奧一直念念不忘的還有死去的人數——三千人。這個情節的設置,正是馬爾克斯對1928年在屠殺中慘死的人們最沉痛的紀念。拉丁美洲的文學記錄了對這段苦難與死亡的記憶,才能銘記在拉美人民以及世界人民的心中。
加萊亞諾還寫到亞馬遜的命運,“在橡膠極盛的時期,有十二萬人,朝亞馬孫河的方向走去,開辟橡膠園,但卻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抵達目的地,其余的人,因饑餓和生病倒在路上,巴西有不少于五十萬人死于霍亂傳染病。在亞馬孫叢林中,橡膠工人,在非人的狀況下勞動,創造出巨大的財富,但在二十世紀初,橡膠種植業開始轉向東南亞,亞馬孫地區的繁榮再次化為烏有,森林破壞了,河流污染了,所留下的除了死亡的氣息,就是愛情所代表的微茫的希望。”
什么是愛情?拉丁美洲的愛情不是西方資產階級倫理的復制品,離開了“復制的黃金構成的地理學”,離開了由霍亂、死亡鋪就的掘金之路、香蕉和橡膠之路,我們怎么能理解拉美作家對于這片土地的愛?離開了文明互鑒,離開了對拉美歷史現實的理解,我們如何去理解小說里的愛情?
在斯德哥爾摩音樂廳的頒獎典禮上,身著哥倫比亞傳統服飾的馬爾克斯深情地回望著在拉美豐饒的土地上,自我追尋的道路盡管艱難,戰亂與傷痛,不公與苦難仍會席卷而來,但是,拉美人民活下去的信念,戰勝苦難的頑強仍生生不息,未來的美好生活不會太遠。他相信,“那將是一種全新的、顛覆性的生活方式:不會連如何死都掌握在別人手里,愛真的存在,幸福真的可能,那些注定經受百年孤獨的家族,也終于永遠地享受了在大地上重生的機會。”①
愛真的存在——為什么我眼中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當艾青踏上拉美大地,他深深地理解了拉美,也更加深入地理解了自己和自己的祖國。
“志合者,不以山海為遠。”2014年,習近平在訪問巴西時指出:歷史造成了中拉兩個文明的相交、相知、相遇。正如馬克思是莎士比亞的偉大讀者和知音一樣,習近平也是拉美文明和拉美文學的偉大知音與讀者。對習近平來說,文明交流互鑒,是彼此感召,是彼此凝望,是彼此守望——這也深刻體現了習近平的“文學情緣”。
“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真理不僅僅是說服人,習近平文化思想,因為蘊含著人類文明在交流互鑒中發展的天下大道,正因為飽含著他的文明、文化、文學“情緣”而感動人、鼓舞人。
天下大道,從來不是說教,而是感召,感召力使人沉浸在文明的光芒之中,如品味古老而年輕的芳馨。文明如歌,文明甘之若飴。正如偉大的人類學家克洛德·列維-斯特勞斯在《憂郁的熱帶》中所寫到的那樣,“我們也許可以因此假定,馬丁尼克的朗姆酒所以香醇,是因為使用古老過時的造酒方法,在造酒過程中免不了滲入各種不純的雜質。對我而言,兩地酒產的對比,正說明了文明的矛盾:文明的迷人之處主要來自沉淀其中的各種不純之物……” ①
文明的天下大道,從來不是孤芳自賞,而是互相凝望,互相守望。“對一塊比人和人類的創造物都遠為漂亮的礦石沉思一段時間;去聞一聞水仙花的深處所散發出來的味道,其香味所隱藏的學問比我們所有書本全部加起來還多;或是在那充滿耐心、寧靜與互諒的短暫凝視之中,這種凝視有時候,經由某種非自愿的互相了解,會出現互相注目之中。” ②
時光荏苒,物換星移,文明之水,川流不息,偉大的墨西哥作家加萊亞諾曾經這樣期盼:“生命之樹知道,無論發生什么,環繞著它的熱烈音樂永遠都不會停止。無論有多少死亡,無論流多少鮮血,只要空氣還能讓男人們和女人們呼吸,大地還能讓他們耕耘和熱愛,音樂就能讓他們翩翩起舞。”③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沔彼流水,其流湯湯。”開放包容,是文明發展的天下大道。推動文化繁榮發展,我們必須堅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辯證取舍,推陳出新,創造新思路、新話語、新機制、新形式,“古為今用,洋為中用”。正如習近平所指出的那樣,“秉持開放包容,就是要更加積極主動地學習借鑒人類創造的一切優秀文明成果。無論是對內提升先進文化的凝聚力感召力,還是對外增強中華文明的傳播力影響力,都離不開融通中外、貫通古今”。今天,經過長期努力,我們比以往任何時代都更有條件破解“古今中西之爭”,為了世界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我們應該做出這樣的努力。
(編輯 季節)
① 《讓多邊主義的火炬,照亮人類前行之路》(2021年1月25日),這是習近平總書記在世界經濟論壇“達沃斯議程”對話會上的特別致辭,《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外文出版社,2022年6月第1版,第460頁。
②《我不是來演講的》,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李靜譯,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第1版,第93頁。
③《我不是來演講的》,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李靜譯,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第1版,第25頁。
④《我不是來演講的》,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李靜譯,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第1版,第25頁。
① 《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烏拉圭]愛德華多·加萊亞諾著,王玫,張小強,韓曉雁,張倉吉,吳國平譯,鄧蘭珍校,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11月北京第1版,第241頁。
② 《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烏拉圭]愛德華多·加萊亞諾著,王玫,張小強,韓曉雁,張倉吉,吳國平譯,鄧蘭珍校,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11月北京第1版,第118頁。
③ 轉引自《致新千禧年》,馬爾克斯于1985年11月29日,在古巴哈瓦耶,“第二屆‘維護拉美各國主權知識分子大會”上的講話,《我不是來演講的》,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李靜譯,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第1版,第37頁。
① 《我不是來演講的》,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李靜譯,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第1版,第38-39頁。
① 《百年孤獨》,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范曄譯,南海出版公司,2011年6月第第1版,2017年8月第2版,第1頁。
② 《我不是來演講的》,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斯著,李靜譯,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第1版,第23頁。
① 《我不是來演講的》,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李靜譯,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第1版,第101頁。
② 《我不是來演講的》,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李靜譯,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第1版,第104頁。
③ 《百年孤獨》,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范曄譯,南海出版公司,2011年6月第第1版,2017年8月第2版,第266-267頁。
④ 《百年孤獨》,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范曄譯,南海出版公司,2011年6月第第1版,2017年8月第2版,第273頁。
① 《我不是來演講的》,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著,李靜譯,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第1版,第26-27頁。
① [法]列維-斯特勞斯:《憂郁的熱帶》,王志明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年版,第500頁。
② [法]列維-斯特勞斯:《憂郁的熱帶》,王志明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年版,第545—546頁。
③ [烏拉圭]愛德華多·加萊亞諾:《火的記憶:風的記憶》,路燕萍,李瑾,黃韻頤,龔若晴,李雪冰譯,作家出版社,2019年2月1日第1版,第33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