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苗
“數字游民”是數字經濟時代的新興概念,維基百科將其定義為:依靠互聯網技術來賺錢糊口且過著游牧式生活的人群。英國媒體BBC寫道:“這是一個依靠遠程辦公來實現自己特定旅行夢想的專業人群。”這些遠程移動辦公人士無需固定的辦公場所,不受傳統辦公系統的約束,可以根據自己意愿在全球范圍內選擇工作地點、安排具體工作時間,像游牧民一樣四處游走。
在中國,云南大理、浙江安吉等地成為了“數字游民”的聚集地。他們有的是文字工作者,有的是設計師,有的是網絡紅人。他們來自各地,在海邊、鄉村獲得“自由”和靈感。那么,每天伴著蒼山洱海工作,是什么體驗呢?
一杯茶、一部手機、一臺電腦,戴著墨鏡、曬著陽光、面朝大海、獨自一人享受休閑時光。不用面對老板和同事,邊玩邊工作,邊旅游邊賺錢,這種生活狀態正在被年輕的“數字游民”們追求。
“數字游民”,是圍繞流動空間組織起來的網絡社會發展過程中,必然會出現的一種極富當代社會特點的新型工作方式。“數字游民”脫離了朝九晚五、辦公室格擋和令人煩惱的通勤。他們的生活打破了時空限制,把“賺第一世界的錢,在第三世界花”照進現實。在他們看來,宇宙的盡頭不只有“大廠和考公”還有“詩和遠方”。
實際上,“數字游民”并不是新概念。早在1997年,日本高管牧本次雄(Tsugio Makimoto)在《數字游民(Digital Nomad)》一書中已有預見,“未來的人類社會,高速的無線網絡和強大的移動設備會打破職業和地理區域之間的界限,成千上萬的人會賣掉他們的房子,去擁抱一種依靠互聯網創造收入還能周游世界的生活方式”。

“數字游民”多不多?有機構統計,單是在美國,就有超過1500萬勞動者自稱是“數字游民”。根據中國智庫未來工作研究院的報告,目前,全球超過34%的員工長期處于遠程辦公狀態。據中國“馬蜂窩”發布的《2021中國旅居度假白皮書》顯示,超六成的“90后”“00后”渴望選擇辦公地點不固定的工作方式,在工作的同時享受度假生活。
在國內,“數字游民”是一個不斷融合、迭代的群體,包括“千禧”一代、輕資產一代、斜杠青年、背包客、間隔旅行者等城市漫游者,還有碼農、設計師、自媒體、電商、創客等,以及少量的“游牧資本家”。同時,隨著“互聯網+”戰略的深入推進,就業環境與擇業觀念發生深刻變化。移動數據互聯互通讓“一根網線闖天下”的生活成為現實。“工作+旅行”的生活方式:到美好的地方生活,在快樂的地方工作,成為“數字游民”的名片。
“數字游民”的生活方式為何備受青睞?“地理套利”“多元收入”和“工作狀態轉變”是3個關鍵詞。
首先“地理套利”,即讓自己賺到的錢更值錢。實際上,“地理套利”在中國有著獨特的表現方式,比如:雙城生活。人們迫于一線城市的壓力,寧愿花更多的通勤成本,在相鄰的其他城市居住,比如北京與天津、上海與昆山等。
同理,“數字游民”也是如此。人們拿著一線城市的工資,前往生活成本較低(云南大理、浙江麗水等)的地區進行日常活動。逃離擁擠、昂貴的一線城市,去那些風景優美、氣候宜人、性價比更高的城市居住,從而讓自己的生活更有品質。
其次是“多元收入”的推動。互聯網的發展重新定義了人類身體的“缺席”與“在場”兩種狀態。隨著全球產業結構的調整與激烈競爭、消費市場日益多元化,各國勞動力市場的相關政策更加開放。“彈性雇傭制度”成為新經濟下企業與勞動者之間的新型聯結方式。企業通過簽訂短期或者臨時性的勞動合同以提高生產的邊際利潤,而“數字游民”也正順應了這一趨勢,并加入其中。
正如“數字游民”中的“游民”一詞,有相當一部分“數字游民”是通過創作旅游內容,來獲取工作地點與內容的自主性。他們將在不同國家、地區游走的生活記錄下來,并利用社交媒體、內容平臺等進行發布,從而實現流量“變現”。
最后,工作狀態的轉變。后疫情時代,全球主要互聯網公司開始大力推行遠程辦公,越來越多的公司允許并鼓勵自己的員工自由選擇辦公場所。在這樣的背景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希望在工作的同時,享受更高質量的生活和旅行。辦公地點靈活的工作(生活)方式,吸引了很多年輕人的關注。比如推特、高盛、微軟等知名企業,已經給所有的員工發出了遠程辦公的通知。在大企業看來,遠程辦公的價值在于可以創造一個不同人群在一起工作的狀態,并且更有利于開放討論、知識重組與問題解決。
除此之外,個人和社會價值觀的轉變也是重要原因。以往在人們印象中,工作是“兩點一線”的規律生活。但近幾年,這種印象在不斷瓦解。疫情大大加速了遠程工作概念的下沉。比如,盡管你可能要在回老家時與父母、親戚解釋,自己在家里就能上班,但他們會比幾年前更容易接受這種說法。
“數字游民”的數量在我國快速增長,還蘊含著人們對工作與生活關系的反思。工作地點可以是公共圖書館、聯合辦公空間,也可以是咖啡店、便利店,反正有速度快的免費Wi-Fi便可以達到效果。工作時間也非常靈活,無需朝九晚五,什么時候起床什么時候開始工作,可以按照自己的節奏和心情安排日程。同時,不少城市成立了“數字游牧社區”,在這里“數字游民”可以長租、可以辦公,還可以交友。國內較知名的社區是浙江省湖州市安吉縣的“DNA數字游民公社”,加入者一般是自由職業者。
可以說,如今的人們成為“數字游民”是一種主動的追求。這種追求代表著一部分向往自由的“螺絲釘”想要逃出世俗的規制,擺脫“北漂”“滬漂”等都市漂泊族的標簽。他們站在世俗與理想的分岔口上深思生命意義和價值,勇敢追求自己想過的生活。他們在意生活質量,向往更加自由、靈活、多元的就業方式。
法國18世紀啟蒙思想家讓-雅克·盧梭曾言,“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那么,“數字游民”真的自由嗎?
實際上,“自由”只是“公約數”。成為一名“數字游民”,“邊旅居邊工作”是一種門檻較高的生活狀態。它的要求是,必須具備一技之長,還要具備英文能力、自學能力、互聯網收入能力等。除此之外,還要有強大的自律精神以及忍受孤獨的能力。
在成為“數字游民”之前,可能與老友相聚是常事。而成為“數字游民”之后,因為頻繁更換地點,老友難碰頭;因為文化差異、溝通障礙等問題,新友亦難遇。有的人會在旅途中思念家鄉的美食,有的人會因為疫情等客觀原因回到原點。據MBO Partners的報告顯示,一位“數字游民”的連續游牧生活平均不會超過3年。
那么,為何還有人對潛藏困難的“數字游民”生活津津樂道?
那是因為一線城市的工作壓力:一個人需要把自己生命中最寶貴,精力最旺盛的幾十年中接近一半的時間,奉獻給一份自己并不是特別熱愛的工作。而“數字游民”的自由工作狀態,可以把人們從這種困境中解救出來。
但是,多位國外學者認為,“數字游民”并不總是自由的,因為他們的工作和生活的界限正在模糊。因此,“數字游民”所認為的自由,通常被學者認為是一種廣義的、主觀的自由觀念。他們想象著未來理想化的生活方式:工作和休閑之間的緊張關系消失了。
實際上,當依靠數字技術謀生的游民被網絡牽拉,不得不在路途中實時在線甚至處理工作時,他們究竟是在工作還是在生活?可能連他們自己也無法定義。就算是以自由創業者自居的游民們,也必須一件又一件地產出自己的作品(文章、視頻等)。在自己為自己打工的狀態下,所承擔的工作量也并不會小。
當前,疫情、職場、個人等多方面原因促進了“數字游民”的出現,他們為尋求自由開始了一場逃離大都市的“游牧運動”,逐水草而居,但身體的逃離并不是真正自由的象征。實際上,只有身體在場,心中自由,才能實現真正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