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寶壺”與“鏤金床”

文/陳魯民

七寶壺也叫七寶溺器，用珊瑚、珍珠、瑪瑙、寶玉、金銀等七種寶物裝飾，是后蜀皇帝孟昶的尿盆。“十四萬人齊解甲”后，七寶壺也被當成戰利品，和被俘的孟昶一起被押送到東京（今開封）朝堂。《宋史·太祖本紀》記載，趙匡胤深知奢靡之風足以害國的道理，當面訓斥孟昶曰：七寶是世間珍貴之物，拿來做飲食之器尚嫌奢侈，“汝以七寶飾此，不亡何待！”命令立即毀掉這亡國之物。

鏤金床是元末群雄之一的陳友諒以幾十公斤黃金打造出來的臥床。朱元璋消滅陳友諒后，部下將鏤金床獻上，朱元璋不禁感嘆道：“五代十國的后蜀孟昶有一個鑲滿寶石的尿壺，這鏤金床與那寶石尿壺有什么區別？一張床尚且如此奢華，陳友諒鋪張奢靡的生活也就可想而知，像他這種不體恤百姓的人，哪有不亡之理！”隨后，朱元璋便下令將鏤金床毀了。

這兩個古人頭腦是很清醒的，因為他們明白“成由勤儉敗由奢”的道理。一個人如果追求奢侈生活，貪圖享受，必然會消磨斗志，難以身負重任，遲早會腐化墮落。一個國家，如果奢靡成風，從上到下都追求享樂，貪慕浮華，也必然會走向衰落與滅亡，就像“更無一個是男兒”的后蜀。

或曰，七寶壺與鏤金床之類，都是區區小事，無關宏旨，犯不著小題大做，但商朝大臣箕子卻不這么看，《韓非子·喻老》載：商紂王讓人做了一雙精美的象牙筷子，箕子就感到很憂慮，認為用象牙筷子吃飯就一定不肯用粗制碗具，必將用犀玉杯盤，食山珍海味，進而穿綾著緞、建高闊殿宇樓臺，如此下去將一發不可收拾。正如箕子所料，不過五年，紂王就建酒池肉林，大興土木，最終自焚鹿臺而亡天下。箕子是個有戰略眼光的人，從一雙小小的象牙筷子看到國家興亡的大勢所趨。

箕子是著名智者，懂得這些道理自然沒什么好奇怪的，而《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中，趙王用名將趙奢的兒子趙括為將，趙括的母親堅決反對，她對趙王說：昔日趙奢為將時，國王賜贈的錢財絲綢，他統統分給軍吏；從接受出征命令起，就不再過問家中私事，住在軍營與士卒同甘共苦。而趙括做了大將后，趙王所賜金錢絲綢，他統統收藏起來；每天尋歡作樂，還忙著置田購屋，這樣的人能帶兵打仗嗎？后來，趙括領兵出征，果然全軍覆沒。趙母雖是個目不識丁的家庭婦女，卻不乏遠見卓識，從父親與兒子的細微差別，就看出了兒子不是個將才，用之必遭大禍。

還有殺狗出身的樊噲，雖沒讀過書，可他知道一味追求享受、沉溺于金錢美色中的人，是成不了大氣候的，人必須有所不為而后可以有為。《史記·鴻門宴》記，劉邦初入關時，來到秦皇宮，縱情享受，把軍國大事扔在一邊。樊噲勸之：你難道想成為第二個暴秦嗎？如果想得天下，就趕快離開這些金錢美女。劉邦幡然醒悟，立刻搬離秦宮，封好府庫，屯軍灞上。項羽的謀士范增知道后大吃一驚：“沛公居山東時，貪于財貨，好美姬。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無疑，樊噲也是個有眼光的人。

平心而論，無論是趙匡胤還是朱元璋，箕子還是趙母、樊噲，都不是什么先知先覺的神圣，也是肉眼凡胎，但他們卻有樸素的辯證法思想，那就是知道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有其規律，貪欲無止境，從儉入奢易，量變必然引起質變。因而，我們要始終對那些奢靡浮華的生活方式保持足夠的警惕，不要讓其腐蝕了自己的斗志，侵襲了自己的初心，動搖了自己的信念。要堅決拒絕七寶壺與鏤金床之類的誘惑，做到潔身自好，儉以養德，在工作事業上大顯身手，不在吃喝玩樂中荒廢光陰，讓我們的人生健康、充實、陽光而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