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記者刻不容緩

文/章江

民眾要求加大對媒體工作者的保護力度（圖/視覺中國）

令人震驚的是，針對記者的暴力威脅和攻擊在許多情況下并沒有受到有效調查。

2022年1月至10月，全球已有71名記者遇害，成為2018年以來記者死亡人數最多的一年。

遇害人數居高不下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2022年11月2日發布的《2020—2021年記者的安全與有罪不罰的危險》報告顯示，記者頻繁遭受騷擾和威脅等人身攻擊，甚至被殺害。

墨西哥女記者瑪麗亞·費拉爾在帕潘特拉市為《哈拉帕日報》專門報道犯罪案件以及當地的政治新聞，還與同行共同創建了數字新聞網站“第五力量”。2020年3月30日，她在離開墨西哥韋拉克魯斯州帕潘特拉公證處后，被當街射殺。韋拉克魯斯州檢察官介紹說，案發時有兩名男子騎著摩托車接近費拉爾，向她的腿部、腹部和臀部共開了4槍。女記者隨后被送往帕潘特拉地區醫院，接受緊急手術并清除體內的子彈。術后她被轉移到波卡-麗扎地區醫院的重癥監護室，遺憾的是，當晚她就被宣布死亡。自2017年起，費拉爾就預感到自己某一天可能會遭遇不測。她曾在2017年和2018年向自己信任的一名記者發送了3封電子郵件，稱如果自己被殺害，那么一定是當地政客卡梅里諾·巴西里奧·皮卡佐·佩雷斯干的，她生前曾遭到佩雷斯的多次威脅。

2022年3月15日，墨西哥資深記者阿曼多·利納雷斯遇害，在距首都墨西哥城150公里的錫塔夸羅市的家中至少遭受了8次槍擊。他是墨西哥新聞網站“米卻肯觀察者”的媒體總監兼聯合創始人，該新聞網站2021年末刊出多篇報道，揭露錫塔夸羅市前市長卡洛斯·伊魯納和米卻肯州前州長錫瓦諾·科內霍的貪腐丑聞，同時批評錫塔夸羅市警察修改了被捕毒販的信息。7周前，利納雷斯的同事、攝影記者羅伯托·托萊多也被謀殺。利納雷斯在生前錄制的一段視頻中控訴道：“我們沒有武器，唯一的防衛（工具）是一支鉛筆，托萊多被害是腐敗團體對我們新聞團隊發出的威脅。”

自2006年以來，87%的記者被殺案件仍未偵破。襲擊記者的行為得不到處罰，傳遞出了一個非常負面的信息，即報道“令人尷尬的真相”和“別人不希望的觀點”會使普通人陷入麻煩，讓社會對本就旨在保護每個人避免其權利受到侵犯的司法系統失去信心。罪犯在意識到襲擊記者不會受法律制裁后，會變得更加明目張膽，肆無忌憚，讓包括記者在內的社會各界感到恐懼。有罪不罰現象掩蓋了嚴重的侵犯人權行為，由此滋生的腐敗和犯罪行徑將損害整個社會。

墨西哥韋拉克魯斯州貫通墨西哥南北，擁有全國最長的海岸線和主要國際港口，是販毒集團卡特爾的“戰略要地”。當地女記者雷吉娜·馬丁內斯深度報道了兩名前州長菲德爾·埃雷拉和哈維爾·杜阿爾特的財務狀況、執政表現和對外投資，震動了墨西哥政界。后來，馬丁內斯再次在墨西哥雜志《普羅塞索》聯合刊發一篇監督報道，指控這兩名地方官員與販毒集團存在利益聯系。次日，超過3000份雜志從當地報刊亭上消失。大約3周后，女記者在家中被人勒住脖子致死。但是韋拉克魯斯警方給出她被害的原因是“情感”，結果案件不了了之，兇手逃脫了法律的懲罰。

網上騷擾變本加厲

國際記者中心和英國謝菲爾德大學負責追蹤網上騷擾及威脅數據的調查人員，訪問了15個國家的1000多名女記者，發現她們不斷面對網絡暴力，人格和專業遭到侮辱、貶低和抹黑。其中近75%受訪者曾因為工作遭受過不同程度的網絡威脅、恐嚇和侮辱，48%受訪者曾在社交平臺私人賬戶收到陌生騷擾信息，25%的人遭到包括“死亡”恐嚇在內的肢體暴力威脅，18%的人曾面臨性暴力威脅。另外有13%受訪者稱，與她們關系密切的人如父母和兒女也被牽連，受到威脅。

2022年11月2日，UNESCO發布《不寒而栗：針對女記者的網絡暴力全球趨勢》，報告總結出三種類型的網絡騷擾。一是突發騷擾，通常對事不對人，來得快，去得快。法國有名負責報道當地政治集會的記者，預料每次相關報道出來后，都有一些推特用戶留下污言穢語。這樣的推特言論通常來自粉絲數量少的匿名賬號，很少是重復的，說明這些賬號可能是專門用于騷擾其他用戶的機器賬號。等過了一兩天，這樣的騷擾會減少。突發騷擾最常發生在推特上，騷擾者會使用冒犯性的文字和表情符號，還會對記者本人、報道或者所在的新聞機構做出概括性評價。雖然記者把這種騷擾當成家常便飯，但他們也擔心這種騷擾會惡化。有記者表示，如果自己回復這些評論的話，對方可能進一步騷擾自己，自己的個人信息就會被人扒出來。如果記者不理會這些言論，有的騷擾者會覺得記者欠自己一個回復，進而繼續騷擾。

二是長期騷擾。騷擾者會在某一段時間內，持續騷擾自己針對的記者。比起男記者，女記者稱自己遭遇的長期騷擾更多，與報道內容本身關系不大，這些騷擾針對的是女性身份。在這種情況下，騷擾者的賬號多顯示為男性或者性別不明，他們出口成“臟”，會說出性暗示語言，有些還會發送性暗示明顯的圖片。

三是升級型騷擾，突發騷擾或長期騷擾惡化后會出現升級，對記者的工作、生活乃至新聞機構構成直接威脅。騷擾者會從以下幾個方面恐嚇記者：要向記者的報刊或當地官員舉報記者；要跟記者線下見面；要傷害記者的家人和朋友；要暴露記者的個人信息；要“搞垮”記者所在的新聞機構。有一名記者表示，曾經有個社交媒體用戶跟著他，從推特騷擾到臉書，再到TikTok。最后，記者被嚇到關掉自己的TikTok賬號。

國際社會積極行動

為了給所有媒體工作者創造一個安全、自由的環境，聯合國在2012年批準了《聯合國關于記者安全和有罪不罰問題的行動計劃》（簡稱《行動計劃》）。聯合國大會2013年第68屆會議通過第A/RES/68/163號決議，將每年的11月2日定為“終止針對記者犯罪不受懲罰現象國際日”，敦促各成員國采取明確的措施保護記者，防止針對他們的犯罪行為，并將針對他們的犯罪人員繩之以法。

自《行動計劃》通過以來，聯合國更加關注記者的安全問題，反映在日益增多的宣言、決議和其他規范性文本。呼吁各國政府、新聞業界及科企采取更多措施，應對針對記者的網絡暴力。要求社交平臺避免記者成為仇恨目標，懲罰針對性別的網絡欺凌人士并將其逐出社交平臺。2016年至2021年間，聯合國大會、聯合國人權理事會、UNESCO理事機構和地區機構通過了28項關于記者安全的決議和決策，并設立了一項關于記者安全的指標（SDG指標16.10.1），以衡量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實現情況。

《行動計劃》還幫助各國政府和社會建立國際聯盟，并切實促成變革，在至少50個國家建立了國家安全機制。UNESCO制定了指導方針和工具包，并就包括在數字世界范圍的表達自由和記者安全相關問題，培訓了2.4萬名司法人員和1.15萬名執法和安全人員。

針對記者的暴力威脅和攻擊會給媒體從業者營造恐懼的氛圍。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表示，虛假信息、網絡欺凌和仇恨言論，特別是針對女記者的仇恨言論激增，助長了對世界各地媒體工作者的壓制。通過濫用法律、金融和其他手段實施的恐嚇行為，破壞了追究當權者責任的努力。這些趨勢不僅威脅到記者，也威脅到整個社會。“新冠疫情大流行以及虛假信息大行其道證明，了解事實和尊重科學的確是攸關生死的問題。”古特雷斯強調說，“我們必須終止普遍存在的有罪不罰風氣，各國政府和國際社會要采取措施，使記者能夠開展必要的工作。”